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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54


    来到外府,仆从迎着门才高声道了句有事禀报,不几息,便被允了进入门中。


    仆从快快道了前因后果。


    谢屹支的脸色猛变。


    原本谢屹支正忙得昏天黑地,都有些头昏脑胀了,此时,谢屹支的头脑顿时变得清醒。


    甚至,不小心的,谢屹支拿在手中醒神的茶杯都颤了颤。


    谢屹支有些愣。


    这几息中,谢屹支明显是出于断档的状态。


    好半晌,似才恢复精明与淡定,他紧紧看着仆从。


    谢屹支:“夫人无事?”


    还有,马上又道:“未听错?”


    仆从:“夫人正在休养,奴保证没有听错。”


    好,深了深下颌。


    谢屹支不禁马上摆开了步子,一言不发夺门而去。


    他哪里还镇定地坐得住?


    盯着内府方向,谢屹支越走越快。


    虎贲们紧急跟上。


    但谢屹支走得太快,虎贲们一时半会儿还没能跟上。


    谢屹支的步子何其大,只这么一会儿,便已将他们这些虎贲甩远了。


    ……


    谢屹支一路来到主院,见温嫽门外候着大批仆妇,紧紧的,不禁用眼神盯着。


    深呼了口浊气,谢屹支不知不觉沉了下胸膛。


    心里还是不够淡定。


    忽见一仆从朝他行礼,谢屹支本是注意到了的,但他没什么心思应答,只是挥手了事,便让他们起来。


    谢屹支往前走。


    眼中耳中都只有屋中那个人。


    忽拧了下眼神。


    刚才,仆从说温嫽被诊出有喜,可又告诉他一个坏消息,说温嫽出了血。


    她的状况似乎不太好。


    这完全冲淡了谢屹支心里的喜悦。


    心里有点难安,谢屹支沉沉往前走。


    忽而,谢屹支略略一顿。


    他看见迎面走出了大夫。


    已经诊完了?


    视线一下变了,谢屹支很有目的的盯着大夫看。


    大夫冲他这边行礼。


    谢屹支没那个心思看他行礼。


    快速上前两步,谢屹支直接问:“夫人情形如何,已经诊完了?”


    大夫答:“禀主公,夫人没有大的危险。但胎气尚未稳定,需静养一阵。”


    谢屹支皱着眉,不过忽而又松了,这便代表温嫽没事,孩子也没事。


    “可查出夫人出血原因?”理智的思路渐渐回归,谢屹支又问。


    “是舟车劳顿,久坐所致。”大夫说。


    谢屹支怔了下。


    久坐还能导致胎气不稳?


    大夫低声,“是,主公。久坐久卧会伤身伤气,不利于妇人安养。”


    再加上主公和夫人北归时几乎一直都在行军途中,那温夫人忽然出现这个情况,也是难免。


    “夫人今后几日也不能继续久坐,需安养得当。”


    谢屹支绷了绷唇。


    眯眼,“那你已确定,果真无碍?”


    大夫:“无性命之忧。”


    谢屹支这才嗯了一声。


    往前看了看,大步一提,谢屹支便往里走。


    不过,很快又重新回了头,谢屹支看着大夫。大夫一怔,忙垂立听候吩咐。


    “主公可是还有疑问?”大夫说。


    谢屹支不是,“夫人才出过血,正是需要人看着的时候,你刚刚,是要去哪?”


    谢屹支觉得他还是在院子里最好,他此时并不介意什么男女之防,允他在主院中歇息。


    大夫忙道:“属下是去盯着将药熬好。”


    如此。


    谢屹支的眉稍松。


    点了点头。


    道:“今夜你辛苦些,改日夫人和孩子若都无事,府中自会嘉奖于你。”


    大夫道是。


    谢屹支没再说什么,扭头一心望向屋内的方向。步子又快了起来,大步想见温嫽。


    ……


    温嫽抚着肚子,嘴里有股苦涩的味道。


    这是刚刚温嫽吃下药丸后,所残留的味道。


    肚子已不似叫人去喊大夫时那般难受,温嫽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温嫽躺着,不敢有大动作。


    大夫说,肚中的孩子大约是快到三个月,那就说明,是在温家歇息的那晚怀上的。说不出心里是何等异样,温嫽小心又摸了摸肚子。忽然,温嫽柔了脸,耳朵支了起来。


    听到了正朝她靠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于是动作便大了,温嫽迅速起来看。起来那刻,眼睛不眨。


    看着谢屹支。


    但温嫽又记起了之前大夫嘱咐她的,别有大动作。


    赶紧又低头看看肚子。


    这脆弱的小生命,之前因为坐得久了就差点出事,温嫽心想,别此时又来一出。


    有点慌的摸摸肚子,温嫽皱眉。


    眼睛又抬起,快快的看一眼谢屹支。谢屹支已经要走到她身边,深深绷了下手,快速过来,谢屹支缓慢地拥了她。


    哑声,“怎么了?”


    掌心不自觉,扶温嫽扶得小心翼翼,眼睛也在同一时刻,与温嫽的视线一起,渐渐看向她的肚子。


    又看向温嫽皱了一分的眉。


    难道是肚子又疼了?


    于是,谢屹支心下提紧,面上不免又绷紧了一分。


    正欲放温嫽躺下,沉沉说他去把大夫再叫回来,但温嫽扯扯他,已经说了缘由,“忧心我刚刚动作有点大,孩子正脆弱,别又动了胎气。”


    “孩子还太小了。”温嫽说。


    谢屹支的掌心不自觉都有了些汗。


    谢屹支看了看掌心,不动声色收了收手掌。于他而言,其实是头一次紧绷成这样。


    深呼了一口气,轻轻揉揉温嫽,哑声问:“那可觉依然不适?”


    还有,她既有忧心,谢屹支道:“还是将大夫叫回来再看看?”


    温嫽有点意向。


    但一想,温嫽又摇了头。


    放松动作,不再似刚刚紧张慌乱。


    温嫽:“是我多虑了,哪能动都动不了一下?”


    而且反正等会儿大夫熬完药就回来,温嫽觉得,没必要现在叫人去喊他。


    温嫽再摇一次头。


    谢屹支却皱眉,“真不?”


    “嗯,不了。”温嫽笑着点头。


    谢屹支不动声色又揉揉温嫽,眼角扫了扫她的状态。


    看了好几遍。


    她既说不用,那也行。


    温嫽忽看谢屹支,谢屹支耐心,“怎么了?”


    温嫽瞄瞄谢屹支的肢体动作,她发现了,其实谢屹支现在很紧张,也很小心翼翼。


    谢屹支:“……”


    面不改色,装作他的表现其实很寻常。


    温嫽继续看,谢屹支眯了眯眼睛。


    突然,他叹气笑了一声。


    抱着温嫽,谢屹支低声:“看出我的紧绷了,是不是?”


    “嗯。”温嫽勾唇点头。


    谢屹支深笑。


    便也如实说:“是有些紧张,你有了孕,却才至家中就出血。”


    谢屹支怕温嫽出事。


    心里有点刺疼,但谢屹支没表现出一点不对劲,谢屹支只是看看温嫽脸色,怕她其实依然难受。


    问:“真不觉得还在难受?”


    温嫽点一下头,嗯了一声,已经不是太难受了。


    下意识,温嫽揉揉肚子。


    并且,不一会儿抓着谢屹支的手让他也揉一揉,谢屹支倒是有些不敢揉。


    温嫽笑了,谢屹支难道还怕仅仅是摸一下,就能摸出事?


    真没那么脆弱。


    温嫽:“郎君摸一下。”


    谢屹支其实也不是怕摸出事。


    谢屹支只是……还有点沉浸在担心之中。


    垂眸看温嫽,见温嫽眼睛弯弯的,便轻轻一勾唇,谢屹支伸手摸了摸。


    温嫽勾了他脖子,谢屹支双手搭起,环住她。


    “摸过了,是何感觉?”温嫽马上问。


    谢屹支轻笑。


    蜻蜓点水一下,谢屹支说:“是你我的孩子,自然是高兴。”


    温嫽嘴角一弯,高兴便好。


    正是天下大安,谢家把不稳定的因素都铲除了时,孩子有缘来了她的肚子,温嫽的心里当然也是高兴的。


    温嫽笑说:“我也喜欢这个孩子。”


    “以后要让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郎君觉得可对?”


    “自然。”谢屹支深陷下巴,揽紧了她。


    这是两人的亲骨肉,谢屹支自当护卫孩子平平安安。


    “你放心。”谢屹支笑笑,保证。


    温嫽嗯一声,开心的枕于他怀中。


    之后时不时,抓抓谢屹支的手,又摸摸肚子。


    谢屹支勾了唇。


    忽然,他改而是吻了吻温嫽。见她起来看他的那刻,谢屹支便有这个冲动。只是直到此时,确认她不再难受,谢屹支才敢。


    但谢屹支矛盾的,又不敢吻的过于用力。看看温嫽,停顿一下后,谢屹支只是又一次的蜻蜓点水而已,闹得温嫽笑了,他过于小心。


    谢屹支不觉得是过于。


    事涉她,那怎么会是过于。


    谢屹支再怎么小心,都只觉不够。


    眼神定定看了眼温嫽。


    ……


    温嫽的身体在三日后彻底稳定。


    除了那日有些难受,温嫽此后再没觉得有难受过。


    且这之后,不久,在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不适后,她怀孕的消息也变得广为人知。一时,想到谢家送礼来贺的人络绎不绝。


    谢屹支推脱温嫽要养胎,把这些暂时都隔绝在外。


    他没让一波又一波的人打扰了温嫽。


    除此之外,关于即位,祭祀,入主王宫的事也全在紧锣密鼓的办。


    最终,经几番商量,定于半月之后,先向天祭祀,以示天下一统。


    祭过便正式入主王宫,向疆域之内,晓喻新主即位。


    ……


    半月时间不短不长,这期间温嫽的肚子大了一点。这期间,谢屹支也无论多晚,都会回来看看温嫽状态。


    他不想天下太平了,反而是温嫽出了意外。


    温嫽对此也心知肚明,默契的,见到谢屹支也说说每日情况。告诉谢屹支她很好,没有一点不舒服。


    到了祭祀这日。


    一早,谢屹支来到祭坛。温嫽也跟着一起,在祭祀之中站了一方位置。


    谢屹支郑重祭祀过,向天地表了更替,正了新主之位,便站于祭祀之位正前方,环视百官。


    百官便是拿下所有地方之后,由他门下之臣按能力安排,依次放于各人擅长的位置。有大功者排前位,功次一等者则位后一等,各司其职。


    环视过后,感念谢家先祖之恩,谢屹支向百官表示,追尊先父先媪为太上皇和太后,敬谢家祖陵为皇陵,往后每年三月初九,行大祀。再有,内宅温夫人于稳民有功,品性良善,尊温夫人为皇后。往后,后宫内宅俱听令于她。


    百官行礼,无有异议。


    谢屹支颔首,叫起。


    当日祭祀之后,便大量乘舆开道,谢屹支正式以新主身份,登帝王之位。


    同时,温嫽行封后之礼。


    所以不久,青铜礼器便一一排开,于宫内置酒之处,奏响礼乐。温嫽与谢屹支坐于最上座,受百官恭贺。


    温嫽因身怀六甲,不宜饮酒,谢屹支便叫人将她杯中酒水换成热汤,凡贺者,群臣饮酒,温嫽则喝汤。


    如此来来回回,一不小心,温嫽喝了不下十数杯。


    得亏杯子小,不然再来十数杯,温嫽不醉也得喝得肚子里灌不下去。


    而她旁边的谢屹支,倒是直到此时,也没觉得有喝得多了的意思。凡是群臣敬贺,谢屹支总是有回应,肯举杯喝上一杯。


    温嫽觉得谢屹支或许会一直回应群臣,喝上一整晚。


    倒也不是,谢屹支只是看今日日子好,才只要有人恭贺,这会儿都会喝上一杯。


    今日既是他即位之日,也是她成为他的皇后之时,谢屹支自然肯给所有臣子面子。


    他们既贺,谢屹支也就喝了。


    又喝了两杯后,余光看向她,谢屹支抓了抓温嫽的手。


    温嫽一愣,下面可还有文武百官呢。但忍不住,温嫽勾了嘴角。


    偷偷地,用指尖回应了谢屹支。


    谢屹支笑着抓紧了她的手。


    一个时辰后,终于,宴散。谢屹支这边,于回寝殿途中,直接横抱起了温嫽。


    温嫽望了望谢屹支,这里可不比司马府。而且,今日或许正该是他竖立威严的时候,他却在宫人跟前如此旁若无人的抱了她……温嫽轻轻推了推他,提醒谢屹支。但谢屹支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抱她更紧了。


    温嫽挑眉附到他耳边说,谢屹支的笑更深。淡淡道一句无妨,依然抱紧温嫽。


    至寝殿里,直接屏退左右。


    寝殿中只剩两人,谢屹支吻了吻温嫽。温嫽正被吻的笑了,忽然,她又被谢屹支摸了摸腰,温嫽不由得仰头看他。


    谢屹支垂眸,哑声问:“可觉劳累?”


    她怀着孕,今日又是祭祀又是宴饮的,可累着了?


    若可以,谢屹支其实也不想温嫽今日如此劳累。但祭祀之礼,为了让人重视她,温嫽还是过去一趟的好。晚上的宴饮,作为今日即位的第一日,温嫽身为皇后,也最好出面一下。


    谢屹支仍然扶着温嫽的腰,若有若无帮她撑着,都说女子身怀六甲后是吃力的。


    温嫽累肯定是累的,所有流程走下来,怎么能不累?但好在晚上是坐着的,温嫽便也不算累过头。


    后来他叫人给她备的汤,也有解乏舒心之效,温嫽的疲惫其实已经去了大半。


    但笑着勾了勾谢屹支脖子,却说:“嗯,有点累。”


    “郎君继续抱我去榻上?”


    谢屹支低笑一声。


    先深了眼睛,随后,猛一下,抱起了她,温嫽离地。温嫽被抱紧,不自觉笑得开心,轻轻地,温嫽还晃了晃脚。谢屹支嘴角也弯了,沉沉往前走。


    这座寝殿很大,一时倒还走不到最里。所以走着走着,终于停了时,被放到了榻上,温嫽还有点意犹未尽。勾了下小臂,抓住了谢屹支的手,谢屹支捏捏她下巴。


    温嫽抬抬脸,谢屹支俯身,看着她。温嫽勾起嘴角,抬手又扯扯他的衣裳。


    谢屹支笑了挑眉,温嫽摸一下他的耳朵,谢屹支的身体便更俯,直接撑在温嫽的正上方。


    温嫽只见他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她被他笑着亲了亲。温嫽蜷了一下长腿,不禁拱到他怀中来。谢屹支笑了,立刻拥了她。


    “真不觉得累?”


    温嫽:“不觉。”


    谢屹支深深点头,那便好。


    ……


    清晨,这座沉寂许久的宫廷在战事平定后,终于又迎来一次早朝时,温嫽再度见到谢屹支穿上了天子装束。


    着了天子服饰的谢屹支却不紧不慢又抱了她一下。


    温嫽笑了一声。


    “不去见百官?”温嫽问。


    谢屹支:“尚还有半个时辰。”


    也是,清晨的第一声钟鼓还未响,温嫽回抱一下谢屹支。谢屹支垂眸捏捏她的脸,温嫽弯深了唇。


    不久,一声钟声响起。谢屹支在温嫽耳边说了什么,便大步离去了。温嫽笑笑看着,跟着出来送了送他。


    傍晚,谢屹支忙至很晚方归,温嫽这一天也几乎是忙到傍晚,见了很多大臣的女眷。但她和谢屹支默契的,于同一时刻叫了膳。


    温嫽才叫过,听何媪说陛下也叫了,且正在归来的途中时,望了何媪一下。


    随即,快步出门中,似乎想去看看谢屹支回来没有,没想到正巧,谢屹支正出现在她视线处。


    脚步不由得轻快,温嫽再度快步向谢屹支走去。


    温嫽眼睛弯弯看谢屹支,“你也叫了膳?


    “嗯。”谢屹支笑。


    再怎么忙,这事他也是记着的。


    战乱已休天下已平,家国之外便唯有她,谢屹支心里时时牵系。


    揽紧了温嫽,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