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只小陵
夏油找我过去说是有新人来了, 于是我稍微离开了片刻,而此时太宰治拉着織田作之助跑到远远的别處,似乎在讲悄悄话, 不过我没有关注这些。
我看向了新来的人——有好多个人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不是很能打, 似乎同属于一个团体。此时他们戴着咒灵眼鏡,合抱着夏油的咒灵哭得稀里哗啦,一邊抱一邊喃喃自語地说着——
“奇迹……果然这种生物是存在的……”
“太了不起了……果然是来对了……”
夏油无奈地看着我:“这几位就是这个情况。他们就算咒灵被揍了,还是会扑上来抱住,怎么说也不肯放。”
我覺得这个精神状态有点熟悉,想了想发现和研究所那邊的人极其相似,于是便拨了电话, 和那邊简单沟通了一下。
很快研究所就派来了人,和这几位抓着夏油咒灵不放的人聊了聊。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双方瞬间达成共识。新人们两眼发光地松开了咒灵,在找了我簽名并和我们道别后,随着研究所的人离开了这里。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和研究所那边相處愉快。
而就在我对自己的處理结果满意极了之时,剛剛被太宰治拉走的織田作之助朝我走了过来。他平日里脸上没多大表情,但是此时看向我的目光非常复杂,似乎有点難过又带上了几分慈爱。
不过織田作之助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伸出手,有些郑重又带着小心翼翼地就着帽舌, 将我的帽子轻轻地按了下去, 就这样再一次将头盖压住。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我感覺心中暖暖的。
然后他走向了夏油。明明他应该不认识夏油的,但是看向夏油的目光却好像是在看一个自己已经接触过的人:“小陵是个好孩子,祂也一直对你很好。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我希望你不要辜负祂。”
“我知道,”夏油微笑着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注視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确认可信度,最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朝着夏油点点头。
我看看织田作之助,又看看夏油,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語,此时迷茫了起来。
不过正当我准备发问时,又有新人陆陆续续来了——
新的这一批人大部分是雇佣兵或者退役军人,还有几个剛从牢里被放出来。他们本身就是习惯战斗的群体,在找我簽名后,就戴上了咒力眼鏡。
他们之前没有见过咒灵,但看到夏油放出的练习咒灵后,基本上都只是哇哦了一声,就拿起咒具开始上前开打。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我看着那边已经渐渐能上手打咒灵的梦野久作部下们,再看看这里新加入,但是慢慢也开始娴熟的新人们,“而且还是有战斗经验的人。”
夏油看向那边,又转向了我,笑着回应道:“其实擅长战斗的人愿意过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殺怪物比殺人好多了。擅长战斗并以此谋生的人,这次从小陵漫画的公告中,看到了除了殺人之外,能依靠战斗谋生的其他方式。”
“他们看出了小陵希望大家都能与咒灵战斗的想法,推测之后咒术师的职业范围会扩大化,所以有远见的人这次会过来先熟悉情况。”
夏油的嘴角微微上扬——
“小陵——这些人都读懂了你的主张,并以此为依据汇集到了这里。”
夏油前面说了很多,我不是很能听懂,但是我听懂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再一次望向了他们。
太阳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升起,将比刚才温暖的日光落了下来,于是将我的帽子也照得暖暖的。我压了压我的新帽子,这时帽子上的温热温度也传到了我的头顶,我不禁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完全就是凭着一腔热血过来的人——
比如面前的这位看起来不是特别开朗,有些阴郁的少年。
他似乎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有些拘谨地问我要了簽名。在戴上咒力眼镜看到咒灵后,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有些被吓到了。
但是过了几秒,他眼里的光越来越强烈,最后指着咒灵兴奋地问我:“小陵老师,把这种名叫咒灵的生物全部干掉,是不是就能拯救全人类了?”
他叫吉野顺平。
我告诉他:“达不到拯救全人类的程度,不过可以防止咒灵吃掉大家的脑子。”
他拯救不了全人类了,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很高兴。
“你现在这个年纪,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学校里读书吧?”夏油微笑着问他,“是翘课了吗?人还是要多读点书呢。”
吉野顺平此时像是看到了长辈那样,局促地抓了抓自己衣服的衣角,解释说自己此时正在休学,又用更加小声的声音问我——
“参加这次的活动,需要付多少钱?可以分期付款吗?”
这时,我才想到了钱的事情。
我刚想说免费,没想到夏油先告诉了他答案:“不需要你支付任何金钱。虽然没写在公告上,事实上这次活动还有相应的经费补贴,并且还不低,你可以当做是做了一次高额的兼职。”
吉野顺平更高兴了,喃喃自語道:“太好了……能帮上妈妈忙,多补贴一些家用了……”
而我此时迷茫地看向夏油——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油笑着解释道:“我昨晚带着咒灵去找了总監部,和他们谈了谈。他们都覺得这次活动很有意义,于是给了我们赞助。”
原来如此……话又说回来——
“虽然很感谢,但是昨晚夏油没有在好好休息吗?为什么晚上又是找加茂联系弄来咒力眼镜和咒具,又是去找总監部去拉赞助?”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夏油笑容一僵,然后他眨了眨眼:“……抱歉,是我记错了,其实是下午小陵在看文件的时候,我做了这些事情。”
是这样的吗?我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我那时研究文件内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太记得夏油有没有做别的事情了……
正当我准备深思时,夏油指向了远处,示意我看向那边:“又有人来了——从外表来看,和小陵你差不多大呢。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外表和我差不多大?
我眨眨眼,转向了来人的方向。
是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小女孩,她此时戴着装饰性的八字胡,见到我和夏油过去后,清了清喉咙,然后压低了声音,试图深沉起来:“其实我已经成年了。”
“不对,你没有,”我能看出人的年齡,此时直接拆穿了她。
“可、可恶……”她似乎被打击到了,很不甘心,然后又挣扎道,“我是幸田文……我真的很想杀咒灵,就像是爸爸作为警察抓犯人那样,为大家做出贡献……”
我没搞懂她不甘心的点,此时迷茫道:“这和年齡没有关系,没有成年也能做这些事情呀?”
“诶?”小文很震惊,连装饰的八字胡掉了下来都没发现,“小陵老师你難道不只是代言人,難道也参加战斗吗?”
我点点头:“不过我成年了,未成年的在那里。”
我指了指一旁戴着咒力眼镜,微笑注視着部下们的梦野久作。
小文看看梦野久作,又转过来看看我,最后笑着蹦了起来:“太好啦太好啦!”
她也是我漫画的受众,接着又快乐地问我要了签名。
接下来,又是一位新人到场。
那是一位红发的小女孩,看起来和幸田文差不多大,只不过并不是她那种活泼开朗的性格,整个人怯生生的:“我……我是大倉燁子。我没打过架,但是想要帮忙。”
“不对,你很能打,”我直接拉出她的手,指了指手掌内侧深深的老茧。
她褪去了怯生生的表情,整个人面无表情,但是下一秒她又扬起可爱的笑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这时,不远处摸鱼的太宰治出声了:“你是政府那边的人吧?”
他摸了摸脸上的绷带,然后扬起了嘴角:“这次的行动在政府设立的漫画官网上发布,所以政府那边会第一时间了解。”
“明明活动听起来是一次危险的尝试,具体详情也没有在公告告知,但是政府却没有封掉这條公告。这说明这样的发展,某种程度上符合他们的期待——他们也希望能有更多人有能力祓除咒灵。”
“但符合期待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派人来了解情况,監視这里的发展。那么最合适的就是,有一定战斗力,又能做到看起来和小陵首领年龄差不多的人了——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大倉燁子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强势了起来,她瞬间发动异能力,从幼女变成了熟女,“没错——这才是我的真实姿态。”
太宰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没听懂,但是大倉燁子的话语,我还是能听懂一些。
“不对,你的真实年龄才十二岁,刚刚那个才是你的真实形态,”我指出了她话语中的错误。
大仓烨子后退了一步,然后像是才发现自己反应太大那样,又重新往前一步,站回了原位,神色看似淡然:“年龄怎么样都无所谓,总之由我来负责监视你们的这次活动。”
“好的,”我看出她是来的这些我不熟悉的人中,最能打的一位,于是从咒具里翻出了数量不多的一级咒具递给她——
“这个应该适合你。”
“这是一级咒具,”她见多识广,此时略迷惑地问我道,“你明明都知道我是政府的人,还看出我的年龄了,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个?”
“什么意思?”我没搞懂她在说什么,总之再次拉过她的手,指着上面很深的老茧,“我只是觉得你在打架上投入了很多精力,非常努力并且还很能打。”
我对她笑道:“和我们一起来打咒灵吧!”
“你……你就算这样说,我也不会特意给你好评的,”大仓烨子强调道,“我会实事求是写报告。”
我发现她虽然这样说着,可也没甩开我的手,甚至还又变回了幼女模样。
我懂了——这又是好心的傲娇。
大仓烨子从我这里接过了一级咒具,但是她没有过去尝试打咒灵,而继续待在这里,说是要继续监视我。
夏油从总监部那边拉到了赞助,我觉得我也可以从政府拉到赞助,那么就让大仓烨子看看——我是怎么教导毫无战斗经验的新人,从零开始战斗的吧。
我拿出一把二级咒具刀,以不同的幅度和方向挥动了几下:“就是这样突突突噼噼啪啪乒乒乓乓,然后就会用啦。”
吉野顺平和幸田文:“……?”
他们面面相觑,在达成共识后迷茫地看着我。
我急了,指着那边被夏油操控着,用于训练的咒灵们,用力地比划着:“实在不行的话,就上去砰砰砰卡卡卡唰唰唰嗖——然后你们就会了。”
我觉得我说得非常具体,但是吉野顺平和幸田文看起来反而更像是在听天书,眼睛里全是迷茫。
“看起来他们理解力比较差,不太能听懂小陵你说的解释,”夏油撸起袖子,也拿了一把二级咒具刀,“我来教吧。”
“不可以!”我直接双手交叉,比出不行的手势,然后飞快夺走夏油刚拿出的咒具刀,又将他撸起来的袖子拉拉下去,“夏油你昨天都虚到吐血了,今天怎么可以剧烈运动,袖子也不要撩起来,不要着凉了!”
“夏油你那——么虚,可一定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太宰治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夏油一番,然后不知道为何直接笑出声,捂着肚子赖在地上爬不起来。
夏油看着太宰治,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再次上扬。
过了几秒,一把咒具刀直接重重地砸在了太宰治的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现在我们这边研发的咒具都是用类似橡胶的材质制成,在优化了对咒灵的打击效果的同时,对人体的伤害大大减少,但是这样远远飞过来敲脑袋一下还是疼的。
现在太宰治不捂肚子了,他嗷了一声开始捂住头。
不远处有人跑过来拿脱手的咒具刀。
他是所属港口mafia的梦野久作的部下,在发现砸到的是太宰治后,喃喃自语地说着竟是太宰大人,然后整个人都变得灰白,像是砸到了瘟神那样,拼命鞠躬给太宰治道歉。
太宰治只是微笑:“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
然后太宰治看向了夏油,笑容变得极其微妙。
我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不过教学显然还开启不起来。于是接下来我又拉来了正在打练习款咒灵热身的织田作之助,想让他来教教这两位新人。
织田作之助无论是战力还是行为都非常靠谱,但是他听完我解释的情况后,反而摇了摇头,平静地告诉我:“战斗和暗杀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而我的成长方式也和他们不一样,很遗憾——从零开始我教不了。”
这是靠谱过头了。
而这时梦野久作抱着玩偶凑了过来:“在聊教人?不如把他们交给我,让我来玩玩?”
他对着吉野顺平和幸田文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这话和织田作之助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嫌弃地看着梦野久作,拒绝了他的提议,并让他一边玩去。
接下来熟人里只有一个人能用了,我看向了那唯一的希望。
太宰治本来笑容微妙地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然后注意到了我直直盯着他的视线。
太宰治眨了眨眼,他缓慢地环顾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盯着他,于是又缓慢地指了指自己:“……要我来教?真的假的?”
我点点头:“不能更真了。我们这里已经没别人了——更何况是你已经摸鱼很久了,该你上了太宰治!”
太宰治就这样开始教人了。
他开始教吉野顺平和幸田文怎么在被绑架时解开绳子,怎么在被勒脖子时成功保持呼吸……
“真是够了!”一旁的大仓烨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里就没有一个能教别人的人吗?”
“你们两个听好了,我从最基础的持刀方式开始讲起……”她看也不看讲着乱七八糟东西的太宰治,直接走到吉野顺平和幸田文面前,拿出了我刚给她的咒具刀,开始从零开始细细讲解。
天哪——好靠谱!我这下觉得政府也是好心傲娇,明明是想要帮我们忙,非说是想要监视我们。
“之后如果还有这类新人过来,大仓烨子一个人可能教不过来,”夏油再次提议——“多出来的人还是我来教吧?”
“不,你虚你不能剧烈运动你真的不行,”我一票否决,“不行就是不行。”
夏油没说话,他只是笑容变得僵硬。
不过夏油说的事情确实是问题,如果待会儿完全没基础的新人多了,应该怎么办呢?最好再来几个能打的咒术师,既了解咒灵的特性,又擅长打斗……
正当我这样想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交谈声。
“没想到五條老师竟然同意这样荒谬的请假理由——来这里找陵首领签名,难道是在五条老师看来,也很重要的事情吗?”一道爽朗的女声出现——
“不过多亏熊猫你早上在教室这样请假,我们也就都顺着这样模仿了,难得大家一起放了一个假,要完签名待会去哪里玩吧?”
这时一道听起来有些拘谨的男声出现:“但是五条老师听说我们要来这里后,笑容当场就变得很神秘,还说什么会有惊喜……我觉得可能今天来不是特别适合……”
“来都来了,走走走!前段时间一直碰不到,这次我定要得到小陵老师的签名!”
“鲑鱼鲑鱼!”
然后我看到了两位少年一位少女还有一只熊猫出现在了不远处,看他们的穿着显然是高专的学生,听话语甚至还是五条悟的学生。正当我准备笑着与他们打招呼,顺便抓一下壮丁时,他们非常同调地全部僵住。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先反应了过来,此时冷嘶了一声,然后直接拿出了武器,并且大惊失色地发出了尖锐爆鸣——
“夏油杰他怎么还活着——这难道我们上次打的只是第一阶段,他还能有第二阶段?!”
像是晚上通宵苦苦刷完了副本,但是记录一觉醒来莫名其妙被清空,于是此时她的声音里颤抖着充满了痛苦——
“难道我们还需要再打一遍吗?!”
第92章 第九十二只小陵
不遠處的俊秀黑发男性穿着袈裟, 嘴角含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教派的领袖。
而禪院真希知道,这位也确实是领袖——盘星教的首领, 特级咒術师之一的夏油杰。
夏油杰秉持着咒術师高于一切,这样在禪院真希看来极其疯狂的荒谬理念。
为了夺取咒灵里香, 最终创造属于咒術师的理想世界,夏油杰在前段时间放出了数量奇多的咒灵,进行了百鬼夜行,同时袭击高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照理说他已经被乙骨忧太和里香打败,最终被五条老师解决,但是如今——
夏油杰好端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 又是想要做什么?
——那邊的那些人,会不会是他为了下次作戰,专门培养的人手?
禪院真希一向不擅长思考这些阴谋诡计,此时感覺头因为思考开始疼了起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哦?是你们呀,”夏油杰看向了他们,然后微微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之前攻打高专时的教主式笑容,看起来高深莫测——
“我现在有点忙, 要打的话你们一起攻上来吧?”
之前打的时候乙骨忧太那邊还有里香,最终他们获胜。
这次虽然里香解咒, 但乙骨忧太的实力也變强了, 不过不知道夏油杰是不是布了什么陷阱,这段时间又有没有變强,而且对面还有那么多人……
禪院真希想着想着,感覺原本就开始疼的头更加疼。
她放弃了思考。
但是正当她准备直接打上去时, 有人率先动了。
风起风落,在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位小孩仿佛游魂野鬼那样,直接站到了夏油杰旁邊——
祂伸手扯住了夏油杰的袖子。
禅院真希之前没在现实中与这孩子见面,不过对方这段时间在咒術界非常有名,基本上已经无人不晓。
窗新上任的首领兼漫畫家——陵。
小陵的上位演讲視频在咒术界的内网里点击非常高,这段时间一直都高居榜首。
由于總监部的那群人總在内网中发些自己的宣传視频,然后又买流量把自己顶到榜首,导致禅院真希到了现在已经不太认可榜单的真实度,覺得这大抵也是一波营销,于是一直没打开看过。
直到她的同学熊猫,某一天激动地向他们安利它最近沉迷的漫畫《梦境》。而在介绍其作者漫畫家小陵时,熊猫就拿出了这个視频,播放给了它的其他班级同学看。
禅院真希自然也是观看的一员。
一开始看到小陵从窗口突进,直接跳入场,然后掀开了头盖,还張扬肆意地说着诸君,我热爱戰争时——
禅院发展被这離谱发展弄得一愣,下意识想要拿出武器。可等她握紧了刀柄时,她突然想起这只是一段视频,真正的会议早已结束,真正的小陵早已離开了会场。
然后她看到了视频里,坐在会场中的人们脸上是与她此时相同的忌惮,他们也纷纷拿起了武器,甚至有些人比她更加过激地已经拔刀出鞘,蓄势待发。
此时禅院真希再抬头往旁邊一看,发现除了熊猫很激动外,其他同学的行为也和她差不多——
狗卷棘已经将上衣高高的领子拉下,露出了嘴角的咒印。此时他微微張开了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发动言灵咒术。
乙骨忧太的手已经握在刀柄上,庞大的咒力波动在他身边涌动,似乎下一秒就直接发出大招。
而他们紧接着注意到了禅院真希的目光,于是终于意识到了这只是一段视频,现在这里并不会有戰斗发生。
“是吧?就算只是看着,也有种身临其境,想要过去和小陵老师打架的冲动吧?”熊猫拍拍大家肩膀,试图达成共识。
乙骨忧太剛脱離战斗状态,被熊猫这样一拍,差点没能站稳:“……这是宣战视频?上位之后要大动刀斧进行内部清洗的那种……?”
“哈哈哈才不是呢,”熊猫神秘一笑,“小陵老师人很好的,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禅院真希看着画面上掀开头盖露出腦子,说着开战宣言,还露着反派笑的诡异小孩——
这算哪门子的人很好?!
禅院真希开始怀疑熊猫是不是因为并非人类,所以与他们存在非常大的认知差异。
但是禅院真希还是继续看了下去,她听到小陵在说自己的缺陷说祂自己无能至极,祂说祂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办不到,祂恳请大家来幫忙——
祂希望每个人都能资格拥有高级咒具,祂说祂希望所有人都有机会学习怎么和咒灵对战。
小陵的演讲就这样结束了。
而禅院真希这时没有出声,她也和画面里坐在会场中的人们那样沉默了。
她恍惚间望见了自己的孩童时期,自己没有咒力也看不见咒灵,于是被父母和家族嫌弃。
没有任何人支持她,没有任何人站在她背后,但是她咬咬牙戴上了咒力眼镜,拿起了咒具,从零开始成为咒术师。
——她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成为咒术师的不易。
——她本以为没人会在这种公开场合,为她们这类人发声。
于是在沉默了几秒之后,禅院真希的掌声响起,混入了那一片画面中的掌声海洋中,久久不停息。
以往看到那些總监部自吹自擂,却花钱买流量,最终推到首页高處的视频时,她总是在想——为什么这些人,还能当上总监部的高层。
而现在禅院真希却喃喃自语道——
“这样的人,为什么只是窗的首领?”
就在她话音落下后,剛才还沉默的狗卷棘此时再次拉下了高领,露出有着暗纹的嘴,少见地说出了不是饭团语,也不是言灵的话语——
“我希望祂能升职到总监部的首领。”
而另一侧的乙骨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像是确信了什么那样,此时目光變得坚定了起来。
禅院真希不知道是小陵话语中的哪个点触动了他们。
可能被触动的点和她一样,也可能是祂说每个人都能祂希望在与咒灵的战斗中无一人死亡,可能是祂说要让每个人都能露出笑容,还可能是祂坦荡荡掀开头盖,不回避异常的气魄。
不过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总之熊猫人笑着总结道——
“很好——现在和我一起推小陵老师吧!”
然后记忆流逝,一直流到现在——
小陵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晃到了夏油杰的旁边。
——难道小陵和夏油杰其实是一伙的?
禅院真希感覺情况比上次打夏油杰的那一场还要糟糕,小陵也拥有特级咒术师的评级,这样就代表她们需要打两位特级。
但是小陵抓住夏油的衣袖,然后微微歪头——
“所以——夏油,你是今天一定要打架。是这样的吗?”
对方的语气非常平静,还带着点孩童特有的稚气,但是禅院真希却莫名感觉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寂静,看似平淡实际上暗潮涌动。
然后夏油杰表情一僵,就像是自知理亏那样不再说话。
这是——被压、压制住了……?禅院真希看看小陵,又看看夏油杰,还没等她理清情况,就听到小陵再次出声——
“夏油,你去梦野那边,和他一起坐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照理说夏油杰是盘星教首领,应该听不得别人这样的安排,没想到对方此时看着小陵沉默了几秒,竟然叹了一口气——
“……抱歉,小陵——刚才是我冲动,让你担心了。待会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吧?”
然后他就来到了一位抱着玩偶的男孩旁,在距离对方好几个位置的地方坐下。
男孩露出了可爱的笑容,然后往遠离夏油杰的方向移了好几格。夏油挑挑眉,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然后也往远离的方向移动几格。
最后他就坐在那里乖巧地不动了。
禅院真希看着这一幕,惊得手里的武器掉了都没意识到。
然后这位压制住夏油杰的窗首领,此时飞速接住她的武器还给了她,并对他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们一定是过来好心幫忙的吧?”
*
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想了想,露出了更加友善的笑容。
他们看看我,又看看夏油杰,微妙地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熊猫看我的漫画,在自我介绍后要了我的签名,接着欲言又止地看看不远处的夏油杰,最终问我道:“他……这样放在那里,真的没事吗?”
我看向夏油的方向,发现夏油此时也在看我,于是朝他挥挥手,然后重新转向熊猫:“没事——他身子虚不能剧烈运动,是要好好休息。”
“身子虚……”熊猫瞳孔地震,忍了忍没忍住,“他这么壮……还虚啊……?”
“对——老虚老虚呢,”我又说道,”说起来你们想要和夏油打架的话,等过段时间他好起来了再打吧?”
禅院真希摇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了不了——能不打我不打。话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邀请他来看看我的窗,然后他就顺便过来幫忙了,”说着说着我更觉得让夏油去休息的举动太对了,这分明是来看看窗的情况的,可不能把他累着。
熊猫盯着我,然后过了好几秒,恍然大悟地像是理解了一切:“原来如此,这就是感染力EA,都能把敌方首领拐来了——不愧是小陵老师。”
我没太听懂熊猫的意思,但莫名觉得对方有向果戈里发展的趋势,想了想真诚建议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不要再思考了,我怕你变异。”
然后这时,已经变异到极致的人,像是能感应到我的思维,哗得一下就在这里现身了——
“小陵老师,好久不见!”
果戈里像是魔术师那样突兀地出现在空中,然后一只手压着魔术帽,另一只手朝我热情地挥动——
“我过来帮忙了!”
这是一个比梦野久作看起来更会帮倒忙的家伙。他在落地之后,迅速掏出了一张图让我签名。
我一看——那是一张腦部CT图,更准确的是杰的照片。
“小陵老师,你不需要额外写什么,”果戈里激动在杰的照片上比划着,然后指着正中间的杰,“只需要在这里签一个代表死亡的大叉就可以了。”
我不用腦子思考,都能听出他什么恶毒心思,直接一拳砸了过去:“脑子是好文明!”
果戈里倒地不起。
“我的脑子图照片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分明记得只有一张落在了五条悟那里,然后被我收回。
果戈里艰难起身,对我笑道:“上次我们一起去医院时,我自费复印的。”
“还有吗?全部给我,”我朝他伸出了手,但是果戈里无辜地眨眨眼。
于是我直接一拳砸晕了他,开始搜身。
等我搜身完毕,捧着六张被扎小人的杰的照片起身时,我发现那几个高专生不知何时跑到了一边,而乙骨忧太对他们叽里咕噜很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然后其他人像是理解了一切那样,震惊地看着我手中的杰照片,随后震惊地看着我。
我搞不懂他们理解了什么,刚准备询问,就见又有几位无战斗经验的新人陆陆续续来了这里。
高专这几人平时似乎被五条悟放养惯了,在打斗上都是互相练习,互相教学的模式,因此教起陆陆续续来的无经验新人时,瞬间体现出了靠谱性——
除了时不时悄悄地,以为我没发现地瞥我几眼。
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话又说回来,夏油昨天盯了我一天,直到现在还一直在远处望着我——我又觉得或许这种注视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了想,找了个没有人的空地坐下。
当初果戈里找事想对杰出手,被我打了一顿后,我带着他一起去拍脑部CT图——这件事其实距离现在并不遥远,但是莫名其妙地,我却觉得这件事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我此时看着被果戈里随意涂鸦的照片,然后把一点点将上面的涂抹痕迹擦去,于是这样照片看起来就干净了起来,上面的杰也变得更加清晰。
于是我明白了往事变得模糊的原因——杰已经不在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在我一个人待着,但突然想要出声与别人交流时回应我了。
就像是这样——
【杰?】
我尝试用脑电波呼唤已经离去的人。
我知道没有人会再听到我的声音,我也知道不会有人回应。我下意识压了压帽子,但是此时却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小陵,怎么一个人坐这里了?”
我眨眨眼,抬起了头,发现是夏油。
他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我抱着杰的照片,回答他道:“突然想要一个人待着。”
夏油笑容一僵。他刚准备起身给我留出空间,我就拉住了他的衣角,把他抓了回来:“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看到了我抱着杰的照片,于是问我道:“要把这些照片放相册里吗?我可以让咒灵去帮你拿。”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杰已经走了,就算收集了,他也不会再回来看。
可我还是继续抱着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放不开这些照片。
夏油没再说话,他就安静地坐在我的旁边。
我想了想——
“……夏油?”
“嗯?”夏油应了我一声,然后看向了我,但我没有继续说话,于是他又转了回去。
“夏油!”我又喊他。
“嗯,”夏油继续应我,他没问我怎么了,也没我想做什么,总之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我。
“夏油夏油夏油!”我爬到他身上再叫他。
他回抱住我再答:“好。”
“夏油夏油夏油!”我继续叫着他的名字,就像是之前反反复复叫着杰的名字那样,而他每一次都会回应我。
我突然感觉自己又有精神起来了——
我松开了杰的照片,然后笑着递给了他。
“帮我保管一下,我要过去打架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只小陵
今天主要还是通过打夏油召出来的咒靈, 讓这些人了解了解咒靈,也熟悉熟悉咒具,这样之后的行程安排中, 真要和野生咒靈对战时,不至于慌神乱打。
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祓除了咒靈, 我干脆不拿咒具,直接将右手握拳,砸向咒灵进行战斗。
我和咒灵打得快快乐乐,等打完之后,有人凑到我旁邊来问我,有没有咒具拳套。
这时我意识到,这次给他们发的咒具基本上都是刀剑一類, 其他种類的武器比较少。于是我又打电话联系了禅院真依,她立刻派人将不同類型的武器送了过来。
很多人之前试过刀剑的手感,感觉不错就没有换,拳套瞬间被洗劫而空,此外枪类也大受欢迎,除了那些黑.手.党雇佣兵和退役军人外,幸田文也兴高采烈地拿了一把枪,说是要像爸爸那样也用枪保护大家。
大仓烨子什么武器都会, 见幸田文换了武器没说什么,她只是看着对方在笑的模样, 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到民众在成长的欣慰, 然后她又开始从零开始教幸田文怎么用枪。
大部分人都拿到了更加合适的武器,但是吉野顺平并没有。他在武器堆里翻了又翻,最终起身问我:“……小陵老師,有没有那种带着倒刺的长鞭?”
他頓了頓又说:“最好倒刺上面还能附毒。”
之前没有人提出过给武器附毒, 于是我们现在制造出来的新型咒具,都没有额外的属性。
吉野顺平用他丰富的游戏经验告诉我,除了这些还有冰冻火伤麻痹,贮存大招等额外效果。
我觉得他说得很好——这些都可以加在武器中,于是和研究所那邊打了电话。具体怎么做我不知道,总之我就是提出相应的观念。
他们秒懂地表示他们会找出只对咒灵有效果,但是对人体无害的毒素,然后再逐步搞出只针对咒灵有效的冰冻火伤。
随后我又和制造部门的禅院真依联系,提出了这个观念,她表示愿意配合研究所制作新型咒具。
等打完电话,我发现禅院真希此时正看着我,然后喃喃自语道:“……这真的不是总監部的首领吗?”
“不是,”我迷茫地看向她,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判断出了这个答案,“我是窗的首领。”
“速速上位吧——我真的受够了现在这帮不干实事的废物总監部的人了,”禅院真希啧了一声,杀气溢了出来——
“那帮不讓我进級的腐朽老东西早就該下来了。”
“不让你进級?”我眨眨眼。
“哦,这个啊……”禅院真希似乎不想多谈,“总之我现在是四级咒術師,升不上去。”
“诶?那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你的实力远比四级高,”我过来人那样地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況,找总監部去说了一声就好了。”
“没有那么简单,”禅院真希叹了一口气,“还有禅院家在掺和这事——不用管我。”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禅院家那邊也弄错了,那我之后也和他们说一声,”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情況。
“事情真没有那么简单,不像你说得那样理所当然,”禅院真希很努力地思考該怎么跟我解释,最后她放弃了思考,“总之——那里水深着呢。”
“嗯?”我迷茫,“可能弄错的东西去纠正过来,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的能力确实远比四级咒術師高,这样的话就应该升上去。”
禅院真希眨了眨眼,她張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总之就这样沉默了几秒,然后扬起嘴角对我说道——
“要是你准备篡位,带上我一个,我也去帮你打。”
不是在聊咒術師等级的事情吗?为什么又跳到了上位……不对,现在她说的是篡位了。我迷茫地看着禅院真希说完離开,还没能理清楚个所以然。
说起这个,除了禅院真希外,我之前也收到了不少人投来的,希望我上位或者篡位总監部提案。话说为什么大家希望我上台?
每次我去总监部,那些好心人总是愿意提供帮助,无论是资金还是其他的东西,只要提了他们就会哆哆嗦嗦地帮忙办妥——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我最后放弃了思考。
我准备待会儿搞完这里的事情,就去总监部一趟,于是过去把这事告诉了夏油,希望他待会自己回去先休息。
——到时候等夏油睡了,我就可以晚上通宵看文件。
但是夏油笑着拒绝了我:“可我也很想为这种声张正义的事情出一份力呢。”
“这……”我开始思考理由拒绝。
“而且小陵绝对是想晚上偷偷摸摸通宵吧?”夏油在笑。
我思考这还能怎么挣扎。
“说不定就是觉得自己看文件太慢,想要用时间来弥补?”夏油微笑加深——
“是这样的吗?”
我放弃了挣扎:“好吧。”
“说实在的,其实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小陵来处理,晚上我去总监部和禅院家一趟就行,小陵先睡觉好了,”夏油保持微笑,说着特别大气的话语。
“然后夏油也准备像我刚刚准备做的那样,晚上偷偷摸摸不睡觉,通宵背着我开始干活?”我眨了眨眼,扯住了他的衣袖——
“是这样的吗?”
夏油笑容一僵:“也不至于通宵……”
我学着他的笑容,对他微笑道——
“一起去总监部和禅院家,然后再一起回去睡觉吧?”
*
月上枝头。
行程结束之后,禅院真希和她的同班同学们,一邊交流着什么,一边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今天的活动还只是预热,之后才会正式让这些刚接触咒灵的人们,尝试与野生咒灵对战。
照理说这个活动应该是他们现在交流的重点,但是事实上他们在谈别的事情。
“那張腦部CT图,我仔细观察过了,确实和五条老师当时拿给家入校医看的一模一样,”乙骨忧太此时出声——
“也就是说陵首领的大腦其实受损,但是在上台演讲的时候,陵首领的大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应该是治疗好了吧?”熊貓发言。
“但是家入校医也说过——这伤势无法用现代医疗手段治疗吧?而且不一定和咒术方面有关,所以很可能是反转术式也修不了的伤势,”乙骨忧太继续推测道。
“有没有可能……演讲的时候其实是大腦回光返照?”禅院真希感觉自己抓住了真相,“不是有那种情況,病得重到即将離世时,反而会出现情况看起来好转,面色看起来红润了起来的现象,陵首领会不会也是这样?”
狗卷棘点点头,他拉下了高领,然后少见地说出了不是饭团语也不是言灵的话语——
“遗照。”
“你的意思是……脑子傑的照片,对小陵老师来说,其实已经可以算是遗照了?”熊貓大惊。
狗卷棘平时说话比较少,在他人交流时日常吃瓜,因此比较擅长观察别人,很容易从细节方面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事情。
“是从表情看出来的吗?”乙骨忧太回忆了小陵当初看脑部CT图的表情——其实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而后边小陵抱着照片就安静地去一旁坐了下来,可能也是看到了这张脑部CT图。
同时小陵抱着这照片的抱姿,也像是在抱着一尊遗像,是在抱着一个已经离开的存在。
“还有就是——帽子,”禅院真希这时提出了新的证据,“照理说时不时掀开头盖介绍脑子,甚至连上台演讲都要这样做的人,是不会愿意戴上帽子的。这样很明显增加了掀开头盖的难度。”
“但陵首领这次却戴了帽子,还是黑色的。黑色是丧服的颜色,祂戴着这样的黑帽,其实是为了给自己的大脑追悼。更何况我还看到祂经常压下帽子,这可能是一种特别的默哀仪式。”
她艰难地说出了伤感的结论:“陵首领的脑子傑,显然现在已经死亡。”
“等等……怎么可能有人脑死亡还存活?”漫画粉的熊貓转念一想,“不对,小陵老师是神——那就没事了。”
“之前家入校医看到这张脑部CT图时就说过,拥有这样破损大脑的人无法存活,但是小陵老师却活下来了,这说明祂确实很可能在脑死亡的情况下依然活着,”乙骨忧太理智分析——
“也就是说,祂现在真的脑死亡。”
“你们说得很有道理,这样想想也确实,”熊貓显然又找到了蛛丝马迹,“小陵老师的漫画,其实画的是和那颗名为傑的脑子的故事,之前一般来说更新都很迅速,可是最近却不更新了……”
“我之前还以为是祂的工作太忙,所以暂时无法更新,可现在想想——小陵老师不会真的是脑子死亡,无法画出后续了吧?”熊猫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鲑鱼鲑鱼。”狗卷棘此时已经重新拉上高领,用饭团语表示了赞同。
“好了——脑死亡已经是既定事实,那接下来还有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禅院真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把后续的话说出来——
“陵首领接下来会因脑死亡而死亡吗?”
脑死亡对于一般人来说,差不多就等于死亡,但是问题是小陵并非一般人。从能掀开头盖就能看出,对方的脑袋异于常人。
于是这件本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又变成了需要讨论的话题。
“我觉得这不会,”熊猫非常不希望漫画永久停更,此时握拳,“小陵老师很坚强,就算脑死亡也能□□。”
“木鱼花木鱼花!”狗卷棘表示反对。
“怎么了,狗卷?”乙骨忧太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了吗?”
狗卷棘想了想,这次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双手比划出了一扇门,然后又比划出小人走出门的动作。
“离开……?”乙骨忧太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或许是他最想表达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陵首领给你的感觉,像是一个快要离开的人吗?”
“鲑鱼鲑鱼,”狗卷棘点点头。
“这样一讲,原本说不通的事情又有了道理,”禅院真希頓了顿,“我之前一直在想陵首领为什么现在还不上位总监部,照理说按照祂的能耐,再往上去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祂似乎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这样的上位意向。”
“难道说……”乙骨忧太也从中察觉到了什么,此时微微睁大眼睛。
“没错!”禅院真希点点头,“我们都看了陵首领的上位演讲视频,祂的理想很清晰——祂想要借大家的力量去改革去帮助大家。这样肯定是坐到总监部的位置上,更利于政策执行。”
“要是我有祂那么能打,我就直接跑去总监部那里,一个个人揍过去,然后逼他们退位,我自己上位,但是陵首领却没有这样做。祂是不想这样做吗?不——祂只是……”
说着说着,禅院真希的表情忧伤了起来。
“陵首领只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乙骨忧太的表情也忧伤了起来,“祂觉得自己如果现在上位总监部,那么就算祂飞快地将总监部整顿好了,等祂死后那边又会大乱。”
“人心叵测。到时候高层又都想多分一块肉,甚至还有其他外界的政客之类,看到上方的空缺,想要进咒术界,一切都会乱得一团糟。如果死的是总监部的领袖,那么比起死亡的是窗的首领,我们基层的人这边反而会更加动荡。”
乙骨忧太以一种敬仰的语气继续说道——
“所以,陵首领才没有选择上位,而是在窗的位置上尽心尽责。祂做出这样的选择,全是为了咒术界的大家啊。”
禅院真希悲伤地感慨道:“上天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这么好的人呐。陵首领觉得我受到了不公,可是祂自己受到的磨难肯定更多吧,现在更是。”
“祂很快就要死亡了,明明应该很痛苦,但是除了戴上帽子祭奠脑子外什么都没有做,还笑着和所有人交流,甚至还想帮助我,为我伸张正义……”
禅院真希越说越悲伤——
“可如果我们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入分析,根本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等等等等!”熊猫急了,“小陵老师看起来还好端端的,你们怎么能就这样把祂说得好像真的要死了呀?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狗卷棘拍拍熊猫肩膀,然后示意熊猫看着他,随后他对着熊猫眯起眼睛,眯得都快要闭上了。
“夏油杰?”熊猫瞬间猜到了对方在说谁,“你现在提他干什么?”
“熊猫你也一直关注着夏油杰的吧?”乙骨忧太出声,“虽然这次的夏油杰看起来有些无害,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善类。”
“对,我注意到夏油杰一直在注视着小陵老师,毒唯都没他这么沉重吧?只要小陵老师这边稍微出现了一点情况,他就会主动过来帮忙,”熊猫一边吐槽一边继续说道,“而他看小陵老师的表情更是……”
熊猫顿了顿,才顺利地把话说了下去——
“像是在注视着半碎不碎的珍贵之物。”
“好吧,你们有点说服我了,”熊猫沉默了好几秒,“……所以夏油杰其实知道小陵老师现在的一些具体情况,他希望小陵老师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更好一些。”
熊猫又沉默了几秒,继续补充道:“好吧,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你们就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真的不想承认。毕竟小陵老师的画里面全是战意,像这样的人不去打总监部一顿真的很奇怪。”
“那现在怎么办?”乙骨忧太出声,“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
“先把给五条老师订的棺材和墓地取消吧,那脑部CT图不是他的,”禅院真希说道。
“然后再给陵首领去订棺材和墓地?”乙骨忧太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已经能熟练地订棺材墓地。
“这次的话,”禅院真希想了想,“虽然陵首领不希望大家知道祂病危的事情,想要一个人默默死亡,但是我觉得这样不行。”
她就这样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然后拨打了妹妹禅院真依的电话——
“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然后一起给陵首领办一个轰轰烈烈的离别宴。”
就这样——
小陵的脑子杰已经死亡,而小陵很快也要逝世的谣言,在咒术界传开了。
第94章 第九十四只小陵
晚风拂过了我的脸颊。
我此时坐在青鳥的身上, 乘着它飛往总监部。而夏油坐在另一只鳥類咒灵身上,此时飛在我身后大概半米的位置。
我往后瞥了夏油一眼,而他迅速发现了我的視线, 回了我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夏油在很多时候不会和我并肩着走, 一不注意他就落到了我的一两步后面。
夏油总是这样静静地待着,在这个我需要转头才能看到他,但是他抬头就能看着我的位置,从后方安静地注視着我。
或许这就是他的偏好吧?毕竟每个人的习惯不太一样,于是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我手中的——
杰的那些腦部CT图照片。
这些照片在之前被我交给夏油暂时保管, 而在剛才出发的时候,我又重新把它们要了回来。
但是把这些照片要了回来,重新抱到了怀里后,我又开始迷茫。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處理杰的这些照片,是要幫杰存着,好让他之后来回顾吗?可他也已经不需要,更不会过来取这些照片。
那这些照片留着, 又有什么用處呢?
我看着这些杰的照片——上面的杰还是最初的破损模样,一切都还只是开端。
我想起了剛从棺材里爬出, 看见杰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情景, 我想起了我捡起杰然后不断呼唤他,最后他愿意成为我腦子的情景。
我想起了我睡醒来发现杰没有走的情景,我想起了杰陪我一起打咒術界的情景,我想起了杰说着自己不站普通人立场, 但是来幫我忙的情景。
——最后是杰与我告别的情景。
就像是当年羂索离开那样,我重新变成了一个人。而我现在抱着的終究是一段过去,一段回憶。
我像是当初呼唤羂索或者杰那样,低低地唤出:“夏油。”
“怎么了?”他像是之前每一次回應我那样,这一次也回應了我。
于是我感覺突然感覺手中的照片,不再是如此沉重,那段记憶,又不再是那样难以放弃。
就像是我离开了一个村庄前往下一个村庄,就像我失去第一颗腦子后接受了下一颗脑子,我这一次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擇——
我将手放在照片上,然后微微用力。
“我覺得我应该前进了。”
可是正当我准备撕掉它们时,一只手从我旁边伸了过来,就这样抽走了我手中的照片——
“小陵,可是你的表情不是那样说的。”
夏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旁边,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什么表情?我摸了摸我的眼睛,这次和之前想要上传画的那次不一样,现在我的眼角并没有任何泪光:“我这次并没有哭哦,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问題了。”
我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夏油依然没有把照片还给我,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
“可你也没有在笑。”
于是我扬起嘴角,对夏油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可夏油还是没有还我照片,这次压了压我的帽子:“我希望小陵在看到照片时,会想着【现在,杰已经不再重要了】,然后就那样露出心情很好的释然笑容。这样的话,无论小陵想撕多少张都没有问題。”
可是我想到了在年少还打不过乌鸦时,一旦我停止奔跑,它们便会涌上来啄我。我想起了掉到海里时追着我跑的鲨鱼,如果我停滞不前,就会被他们吞噬。
我不应该关注杰,我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
——我不能停滞,我不能放松,我需要向前了。
夏油注意我到了我神色,轻笑了一声:“我来给小陵讲一个故事吧?”
夏油望向了远方,他似乎在望着一份非常遥远的记忆:“有一个人,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很强,什么都做得到,他想要去拯救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然后他发现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需要祓除的咒灵永无止境,像他那样的咒術师们总是被高层压迫,还有更多在任务中阵亡。他不知道接下来该选什么样的路,才可能改变这样的未来。”
“然后呢?”我眨了眨眼,又问夏油道。
“他看到了被愚昧村民压迫与虐待的小咒术师们,他最終选擇了一条听起来可以根除这類问题的道路——”
夏油頓了頓。
“他选择杀死所有会产生咒灵的普通人,这样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咒灵,世界就会变成咒术师们能幸福生活的理想世界。”
夏油说完后,又重新看向了我,他的语气极其平淡——
“他坚持了十年,每次睡着后望见的都是血海,但他以为他能一直坚持下去,他以为这么多死亡都是有意义的。”
“但一开始这个无法令他笑起来的选择,最后也无法令他笑起来。现在他后悔了——可是就算后悔也没用,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
夏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帽子,似乎是在隔着帽子小心翼翼摸着我的脑袋:“所以我不希望小陵像他那样,做出令自己痛苦的选择,那样的选择到了最后,也不会令你高兴。”
“……可是万一我就这样停下来了呢?万一我就这样止步不前了呢?”我问道。
“停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夏油说道,“你为了治疗杰在森鸥外那边做了很多的工作,你为了打出让杰觉得好看的战斗也一直努力着……可是现在杰不在,羂索也不在,你不需要逼迫自己立刻去面对,立刻去站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此时微愣地看着夏油,而他继续语气温和地说道:“不用害怕——我会等着你,等着你慢慢地做出你能笑着做出的任何选择。”
“……这样的我会很麻烦,”我压了压帽子,然后恐吓夏油道,“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麻烦,连羂索都没有见过的超级大麻烦。”
夏油却笑着问我道:“怎么个麻烦法?让我来看看?”
“这可是夏油你自己说的,”我直接从青鸟身上跳下,跳到他的鸟类咒灵身上,然后伸出手直接抱住了他,然后又从他手上把杰的照片全部都顺走了,“接下来你就完了。”
我一边抱住夏油,一边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看着杰的照片。
因为杰已经走了,就像是羂索,就像是村民,就像是我曾经的朋友,所以照理说我应该像之前那样,很正常地接受这件事。
——我知道没有人会为我而留下。
但是此时抱着夏油,我却收紧了手。
我死死抓住了杰的照片,然后死死地环住了夏油。我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去尝试抑制,任凭它们一滴又一滴不断地往下落。
最终我越抱越紧,然后最终哭着问道——
“杰——他为什么要走啊?”
夏油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我的背。
而我转了转头,更过分地将眼泪蹭在夏油的袈裟上:“羂索也是……”
明明刚才还是委屈着的,但我说着说着就开始生气,于是此时顺着刚才的话语说下去时,语气就开始硬了起来:“羂索也是杰也是——又不是不会说话,怎么一个个都不好好和我说清楚就走了!”
我真的好生气,气得我直接张开了嘴,然后直接气势汹汹地咬住了夏油的肩膀,举起了拳头,一边咬着一边含含糊糊地怒道——
“还有那些村民,那些我的朋友们——”
“都相处了那么久了,一个个不都是知道我是很笨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躲着我,不把事情和我说说清楚,我只是没有脑子又不是没有耳朵?”
“所以我没有脑子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越咬越重,甚至我感觉嘴里出现了血腥味,但是我才管不了这些——
“啊——好烦好烦好烦!”
“我真想挖出他们的尸体,一个个打开他们的脑袋问个究竟!”
我握紧了拳头,朝上面挥舞了好几下——
“一个个不说人话的家伙,等下次见到杰和羂索——我也一定要狠狠揍他们一顿!”
“可恶——全部都给我等着吧!”
然后我直接往下重重一拳,狠狠地砸在身下的鸟型咒灵身上,差点一击将对方瞬间祓除。
夏油此时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顿了顿后继续拍拍我的背,然后默默地指挥鸟类咒灵,将飞翔的高度不断调低。
总监部很快就飞到了,夏油把愤愤的我抱了下来,然后将我的帽子又扶扶正,小心翼翼地问我道:“小陵,你要不先歇一歇再进去?”
“不要!我就要这样进去!”最开始流出的眼泪早已经干了,但我的火气还是没有消,反而是越燃越烈。
我此时直接伸出手臂,恶狠狠地抹去了嘴旁咬夏油咬出来的血液,于是那血液在我的手臂上划出一条长痕。
我一手抓着杰的照片,一手拽着刚给自己治疗完毕的夏油就往前走:“夏油!你也要陪我进去!”
这一次我没有快速潜入,照理说入门和不断进去碰到守卫都需要登记报备。
但是当我瞥向他们时,不知道为何他们全部抖了抖,像是看到了暴怒的洪水野兽那样,飞快地后退了一步,直接放我进去。
我没多想,直接拽着夏油就继续往前走。
最后,我直接一脚踹开了总监部的大门,然后对着里面纸窗后面的高层们说道——
“诸君——好久不见。”
第95章 第九十五只小陵
无论在什么地方, 小道消息都是傳得最快的。小陵腦死亡并且病危的消息,此时已经渐渐傳开。
而风声就这样,传到了总監部高层的耳中。
小陵的名字最近时常被提起, 也经常有报告员向高层们汇报小陵又做了什么改革之事,获得了广泛好评。
总監部每一个高层都对小陵恨得咬牙。
剛开始高层们没有一个人小陵放在眼里。他们顶多就是在黑市里发布通缉令, 找人去暗杀小陵。而他们将窗分给小陵时,想着的则是——这个小鬼腦子真不好使,竟然就被这样简单地给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如今,小陵在咒術界的威望不断上升,如今竟然已成为他们的心头大患。
每一位高层都想要杀死小陵,但是小陵的实力实在太强,能打败祂的人寥寥无几, 而更重要的是——去打小陵又需要正当理由。
小陵做事公开透明,待人真诚没有心计,事业上带头加班也不贪图钱财,没有留下任何能被人抨击诟病的地方,总監部也没有找到什么理由可以弹劾祂。
——弹劾小陵是能掀开头盖的怪物?弹劾祂不像是人类?
可是小陵早就在上任之时掀开头盖,将这件事告诉了大家,而会场上的窗们显然接受了这一点,甚至为小陵的言行鼓掌。
——弹劾小陵之前和咒灵合作, 在研究所进行咒灵研究?
虽然这种合作也确实是为了发展相應的咒灵侦查技術,但是与咒灵合作这件事本身存在一定的问题——谁能说得準小陵背后没有咒灵的手笔呢?
这确实是他们可以攻击小陵的点。
总監部本想以此去动荡小陵的势力, 昨晚也剛拟好了推文和演讲稿, 但是有一个意外的人来了——
前段时间已故的,之前又在盘星教出现的,特級咒术师夏油杰。
漆黑长发的男性,轻松地放倒了所有守卫, 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露出了看起来温和笑容——
“我有事想和你们聊聊,不介意吧?”
他的周围涌出多只张牙舞爪的咒灵,游走又盘旋,最后黑漆漆地占据了整个总监部,连烛火晃动的光线都快被吞噬殆尽。
没人敢介意,生怕自己的腦袋就这样掉了下来,于是一个个默不作声地听着夏油杰一臉微笑地开口了——
“其实我本来已经死亡,但是听闻陵首领的理想抱负后深受感动,直接複活过来帮助祂实现祂的理想——祂的咒灵全都是我给祂的。”
然后夏油杰笑意加深,他周围的咒灵齐刷刷地用狰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一眨也不眨,看起来特别阴森可怖——
“我相信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什么本来死了但是深受感动于是複活,总监部的高层们才不相信夏油杰的鬼扯。
但是这么多的咒灵在他们的旁边,高层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仓皇地点头。
最終他们内心里骂了夏油杰千百万遍,但是表面客客气气地撕去了推文和演讲稿,并保证不会再此事上令小陵被众人误解。
这总监部唯一能对小陵进行的弹劾,就在还未开始之时,被夏油杰给彻底压下去,扼杀在了摇篮里。
总监部的高层们盼着夏油杰早点离开,但是这笑眯眯的恶魔又说道——
“剛才那个只是顺便一提,其实正事还在后头。接下来窗那边要开展活动,总监部作为咒术界名义上的领导人,不提供一些支持,有点不太说得过去吧?”
众人打不过夏油杰,敢怒不敢言,在送了一大笔钱财并允诺了一些其他名义上的支持,把小陵的私人担责活动转成官方担责活动之后,才成功送走了这尊死而复生的大佛。
那應该怎么去对付小陵?
就在总监部的众人愁得头都快要秃了之时,高层们就这样得知了小陵脑死亡并且病危的消息。
在前几分钟,报告员刚向他们汇报这个消息,每个总监部高层臉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和他们作对的下场!
不同于禪院真希他们的悲伤,总监部的高层直接拍手叫好,甚至还拿出了美酒,準备不醉不归。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开始讨论,每个人都在提出自己的议案,准备摆布又重新彻底属于他们的咒术界,没想到就在这时——
有人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昨晚夏油杰来了这里后,总监部高层就迅速安排人安装了这种最新钢化材质的大门。照理说这种材质坚固万分,就算是导弹也破不了防御,但是在来人的腳下就像是豆腐渣。
无数碎片扬起又纷飞,这门竟是直接被一腳踹碎。
——这又是谁?
总监部的高层首先排除了小陵。
虽然小陵时不时跑总监部,但是他们知道小陵总是喜欢像是游魂野鬼那样悄无声息地潜入,然后在他们放松交流时,突然冒出一句活泼天真的——
“咦?你们又在说我吗?”
把他们吓得心脏病都要突发。
久而久之,总监部的高层不敢肆意地说小陵的坏话。
——难道又是夏油杰?
这时他们終于看清楚了来人——
被拽着的夏油杰,以及站在他前方,脚抬起来后还没收回去的小陵。
不是之前那种悄无声息游魂野鬼那般的平静,也不是张扬肆意宛若璀璨战火那样的欢愉,小陵此时戴着漆黑帽子,祂面无表情,只有眼里晃动着不灭的怒火,就连声音都带着清晰的怒意——
“诸君——好久不见。”
总监部的高层们下意识抖了抖。
然后他们清楚地看到,血液顺着祂的手臂一滴滴流下,像是和谁打了一架然后对方的血液飞溅上手臂,于是一滴滴落下的全是祂的残暴。
祂舔了舔嘴角不知何时沾上的血液,小陵现在连笑都不笑了,于是烛火的微光落在祂身上,映得祂更加可怖——
“现在——我们来聊一聊禪院真希的事情吧?你们给她的定級弄错了吧?”
这是一个将死之人應该有的表现嗎?病危的消息来自高专,理应是准确的,而且这张图也是证据……总监部的高层们看到了小陵手上的脑部CT图,脑中闪过了很多想法,但是最終落到了小陵的话語上。
——禪院真希?
这显然是禅院家族的一位族员的名字,但是事实上禅院家的人有很多,他们也没有必要一一记住这些无名小卒的名字。
这些总监部高层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记起了禅院真希:“是那个没有咒力也看不见咒灵的四级咒术师吧?”
这下子其他人才恍然大悟,然后纷纷出言——
“不是我们不想修改定级,而是禅院家在作祟。”
“对啊,是禅院家不让我们修改。”
小陵依然没有像往常那样笑起来,漆黑鸭舌帽挡住了一些光线,导致落在面部时上半张脸基本落入了黑暗,而祂的眼神在幽幽烛火中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也就是说——你们发现了错误,也是同意修改的,对嗎?”
依然是带着不消散怒气的声音。
总监部的高层抖了抖,他们不知道小陵为何会如此生气,又到底在愤怒什么——
难道说小陵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不公正?
可是之前也有很多不公正的地方,但是小陵却始终没有任何怒气。
小陵一直没有生气过。
这时总监部的高层们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真的有人会在遇到觉得不公的事情时,至始至终毫无怒气吗?
——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总监部的高层们此时看向小陵的表情,瞬间深沉了起来,他们此时意识到小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小陵一定是平时隐藏了自己,把那些愤怒的火焰藏到了心里,平日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全都是假象。
而现在爆发出来,想来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终于要放开手脚,大动干戈了吗?
总监部的高层们感觉自己理解了一切。
他们正想要开口试图打探小陵接下来的意图,就看到了小陵此时舔了舔虎牙。尖锐虎牙上面的血迹在烛光的照耀上,看起来更加奇诡。
也不知道是咬什么将对方咬出了血,于是血液沾到了牙齿上,总监部的高层们不敢细究,总之见状又抖了抖。
——这绝对是威胁!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说不定就要被吃掉了!
于是千言万語只剩下了——
“……对,您说的没错。”
*
总监部的高层们一向非常好说话,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更是好说话程度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我踹开门和他们飞速聊完后,又拽着夏油走出了总监部,重新来到了外面。
凉爽的晚风拂过我的面颊,将我吹得清醒了不少,被怒意冲昏的我此时终于缓过了神。
我想起了我刚才紧紧勒着夏油咬着夏油肩膀又哭又叫,然后将夏油拽进总监部又拽了出来。
我僵硬地松开了夏油的袈裟,然后没有看他:“所、所以说我很麻烦的,夏油你完了……”
“嗯?”夏油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像是才反应过来我在和他说话,“哦,小陵聊完了啊。”
这是什么情况?我感到迷惑,正准备转头看他,却见他递给我了一本摊开的冊子,里面全是脑部CT图。
这不是杰的相冊吗?我眨眨眼,这时发现我抓在手上的杰的照片不知何时被拿走,然后抚平后放进了里面。
“我拜托咒灵去帮忙拿了一下你之前的那本相冊,杰的照片先都放在这里吧,到时候小陵想处理可以统一处理,想留着就留着——不用特意为难自己。”
我想了想,抱住了这本相冊,就像是抱住了我过去的回忆。
“然后现在——看这里。”
我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夏油的方向,就见到他拿着什么东西对着我咔嚓了一声,然后亮光一闪,一张照片就从里面探出头,然后被夏油拿了下来。
“这是拍立得,”夏油一边向我解释,一边将照片面朝我的方向晃了晃,“它能把拍到的照片立刻印出来。”
然后夏油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另一本相册,然后打开了它,将我的照片放在了第一页上。
“小陵,那是杰的相册,”夏油指了指我手上的相册,最后将他手上的新相册递给了我,对我露出了笑容——
“这是你的相册。”
我看到了刚才那个茫然看镜头的我,就这样被留了下来,成为了相册的开篇,最初的一角。
我伸出手摸上了那个我。
而此时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说不定也没比刚才那个我好上多少。
夏油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下方的那些空白:“小陵的人生会很长很长,你可以不断拍下新的东西,这样就能把接下来遇到的那些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
“这样它们就会像杰的照片那样,长长久久一直陪伴着你——你拥有的照片会越来越多,你拥有的相册也会越来越多,就像是你拥有的那些越来越多的美好记忆。”
月光轻盈地洒下,我看见夏油柔和了眉眼,然后用着低沉又柔和的声音,向我描绘一幅未来的光明蓝图。
我看看他,再看看我几乎空白的相册,然后我又看看他——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照片是什么了。
我从他的手中顺走了拍立得,学着他的样子对他说道——
“夏油——看这里。”
然后咔嚓一声,我就这样把他也拍了下来。
照片很快就出来了,他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比我好,如果说我是迷茫,那么他就是微愣加上微妙的拘谨。
“夏油,你难道也没有拍过拍立得吗?”我疑惑地问他,然后将他的照片放进相册——我的照片的旁边。
夏油没说话,他也没有拿回拍立得,他只是摸了摸他的照片,然后像是被烫到那样,最后又收回了手:“……我拍过。”
他的语气很复杂:“只是没有想过小陵会第一个拍我。”
“那多被我拍拍你就适应了,”我趁夏油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张照片拍下,然后塞进相册里。
最后我满意地合上了相册——
“好了——接下来我们该去禅院家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只小陵
禅院家之前我来过一次, 当时是为了打架,所以活动范围基本都在禅院家的大庭院里。而这次我落到大庭院里只是因为青鸟他们停在这里方便。
正当我準备走去室内找人交谈时,就看到了在大庭院里站着的禅院直哉——他也看见了我, 并和我四目相对。
虽然禅院直哉嘴很毒,平时总是摸鱼看起来很想被打, 但是真以画为报酬让他去干活,他还是能做得好的。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有脑子的我了,再用画去做报酬显然不合适。而如果试图和禅院直哉进行正常沟通的言语交流,我觉得聊着聊着我就会动手打他一顿。
我想了想,拉着夏油直接无视了禅院直哉,假裝没有看到地往里面走。我决定找更靠谱一点的禅院直哉他爸禅院直毘人聊聊。
没想到一柄帶毒的匕首就这样被丢了过来,直直地刺向了我。
我剛準备帶着夏油往旁邊一闪, 就见青鸟直接叼住了匕首,然后一个飞速甩头,直接将匕首丢了回去。
禅院直哉咒術发动,飞快闪过了匕首,于是匕首穿过了他,直接插入了身后走廊的木板里。
他见我躲开了攻击,本来就不怎么开心的表情變得更加不爽。
我剛準备上前给他一拳,就听见寄我刀片的禅院直哉, 直接忽略了我旁邊的夏油,语气恶劣地出声——
“喂——你那漫画都几天没画了?更新呢?”
我准备揍人的动作一顿。
我其实避开禅院直哉, 也是不想和他聊这事。虽然现在可以画画了, 但是我现在的我显然不是以前的我。夏油说我可以在这些事情上緩一緩,于是我决定缓一缓,不再逼迫自己传画。
我最后以一种我自己有难以想象的平静状态对他说道:“我最近不会再上传画了。”
“哈?”禅院直哉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他似乎想要对我骂骂咧咧, 但是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硬生生忍住了,“那以后呢?”
我眨眨眼:“我不知道。”
“你……”禅院直哉青筋爆出。
毕竟这话听起来很像是这漫画要坑了,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情況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于是我想了想,走过去拍了拍禅院直哉的肩膀:“节哀顺變,但是你的打赏我不退。”
“滚——谁稀罕你退的那点钱啊!”禅院直哉仿佛被侮辱到了那样,直接甩开了我的手。
我本来以为他要暴起地和我打一架,于是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准备出击。
没想到剛才禅院直哉还像只暴怒狮子,此时却又冷静了下来。他用着尖锐的目光审视着我,最后目光在我的帽子上一顿:“你这死小鬼,难道真的……”
他说话说半句吞半句,我完全搞不懂他想说什么,正准备一拳头砸下去,没想到他又问我:“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找那死老头子?”
禅院直哉说的自然是他爸,我收回拳头,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会又语气不爽地说些有的没的,没想到他转身就给我带路。
这是什么情況?禅院直哉竟然能正常沟通了?我大惊。
而旁邊从剛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夏油,此时像是计划成功了那样,扬起了嘴角,一副心情很好的笑眯眯模样。
但我迷茫地望向夏油,希望他给了解答时,夏油只是笑着壓了壓我的帽子。
禅院直毘人的住所很快就走到了,禅院直哉像是想要对我眼不见为净那样,带我过来后就直接转身离开,瞬间没了人影。
禅院直毘人此时在书房,坐在榻榻米上半靠着桌子,往嘴里倒着酒,整个人显得非常不羁。他的目光先落到我身上,然后在夏油身上停住,微微睁大眼睛。
像是看到了什么神奇的发展,他在哈哈大笑几声之后,又看向了我:“陵首领,这次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单刀直入:“禅院真希的咒術师评级错误,需要修改——她的实力明显不止四级咒术师。”
“哦,这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禅院直毘人又喝了一口酒,“她之前脱离了禅院家,独立发展。如果让她继續往上升,族人觉得会显得禅院家无能,无法壓住这种张扬肆意的人。”
“陵首领,你怎么看?”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此时迷茫道:“这和无能不无能有什么关系吗?就好比打架,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既然禅院真希的评级定错了,那修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而且为什么要压住?如果觉得她强,那么去和她打架不是可以进步得更快吗?”
我最终放弃了思考,举起了拳头——
“如果他们还是无法和我达成共识的话,那我待会就找他们一个个打架,在战斗中一点点让他们理解。”
禅院直毘人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声,但是因为酒刚刚喝进去还没咽下,于是笑了一声后又呛住,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缓过来后他又说道:“那这样吧——打也不用打了,就玩个小游戏,你贏了我就代表禅院家同意修正禅院真希的评级,你輸了我就不同意。”
“什么小游戏?”我眨眨眼。
“很简单的——石头剪刀布,”禅院直毘人见我好像没玩过,于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开始给我简单地介绍石头剪刀布——
“双方分别出石头剪刀布中的一种,石头贏剪刀,剪刀赢布,布赢石头,如果一样就是平局,再来一盘。”
禅院直毘人摸了摸胡子,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然后我会出石头。”
石头……我开始理逻辑。
夏油提醒:“布赢石头。”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出布就可以了!好哦——那么我们开始吧!”
夏油赶紧拉住了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许里面有诈。”
可禅院直毘人说他会出石头呀?这还能诈什么?我搞不懂情况,想了想后放弃了思考,然后出了布。
对面的禅院直毘人则笑眯眯地出了石头。石头赢布,于是我就顺利赢了。
“年轻人,想太多了吧,”禅院直毘人瞥了夏油一眼,啧啧啧了几声,“心眼太多,有时候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夏油没说话。
老实说禅院直毘人都告诉了我答案,我都不知道我这局还能怎么输:“谢谢你特意输给了我!”
“我也没有特意输给你,是你选择相信我的话,所以你赢了,”禅院直毘人笑眯眯地说道,“族里人那边我会处理好——你说得很对,这种事情到时候只要打他们一顿就能解决。”
我听不懂前面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觉得他也是傲娇的好心人。
“对了,再给你演示一遍吧,”禅院直毘人转向刚走到门口的禅院直哉——
“臭小子,过来——来玩一个小游戏。”
“哈?”禅院直哉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我和夏油都盯着他,于是又啧了一声,“什么小游戏?”
“石头剪刀布,我会出石头,”禅院直毘人笑眯眯。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禅院直哉出了剪刀,就这样输给了禅院直毘人的石头。
然后禅院直哉还难以置信地嚷嚷道:“不是吧?你还真出石头?”
“原来这游戏还能输的吗?”我此时也难以置信,“对方都说了出石头了他怎么还出剪刀?他难道还能比我更没有脑子吗?”
我看向夏油:“夏油你来玩的话,肯定也和我一样,毫不犹豫地出布的吧?”
夏油还是没说话。
这时,又有什么東西朝我的方向抛过来:“接住。”
我伸手一接,发现是一瓶饮料。
夏油看了看:“六个核桃……?”
禅院直哉也没做任何解释,把饮料丢给我后,他就仿佛自己是家主那样,直接嫌弃地给我下了逐客令:“好了好了——拿好了你就该走了。”
然后被禅院直毘人直接一拳砸头顶,直接嗷嗷大叫着该死的混蛋老头。
我没管跳脚的禅院直哉,此时看着之前从未见过的饮料,“六个核桃是……?”
夏油笑眯眯地告诉我——
“一种强身健体的饮料。”
*
我没有喝这瓶六个核桃,而是把它放进了柜子,和其他送我的東西放在了一起。
我搞不懂禅院直哉为何要送我这个,不过接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第二天我接着开始普通人的咒灵训练时,好多位陆陆續续窗过来,一人塞了我一瓶六个核桃,然后帮忙教导新人。
禅院真希他们今天没来,不过虎杖悠仁、伏黑惠还有钉崎野蔷薇这次过来了。
虎杖悠仁率先冲到我面前,塞了我一瓶六个核桃,然后拍拍我的肩膀:“昨天有事没能过来,今天我们来帮忙了!”
伏黑惠比较沉默,很沉默地塞了我一瓶六个核桃,最后才说道:“……保重。”
钉崎野蔷薇之前在咒具大制造的期间过来帮过忙,我和她见过面,她面色复杂地看着我的帽子,最后叹了一口气,塞给我一瓶六个核桃:“估计没什么用,就当做祝福吧——多谢您愿意帮助真希学姐。”
就这样,我收到的六个核桃可以裝箱了。
我装了一箱回去。
第三天,我有先见之明地拿了一个大大的空箱子,试图专门放接下来他们给我的六个核桃,没想到塞我六个核桃的人成倍增长。
夏油又给我找了两个箱子,我最后装了三箱回去。
这次的活动还在继续,而我的六个核桃也在继续增加。
最后不仅窗送我,咒术师送我,研究所制造科还有咒术界的其他科室,就连其他参加活动的人,也开始觉得是不是我特别喜欢六个核桃,一人一瓶地送我六个核桃。
我柜子里已经放不下六个核桃,但是多的堆在办公室里也不太好,于是我放在了办公室旁边,那个我用来休息的房间里。
一瓶又是一瓶,一箱又是一箱,最終在我的房间里高高堆起。
我迷茫地抬头看着六个核桃们:“他们到底是希望我能通过饮料强身健体,接下来变得有多壮?”
旁边的夏油却笑着压了压我的帽子:“大家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明明是我收到了这么多六个核桃,我自己还迷茫着,但是夏油看到她们之后,他的嘴角就一直上扬,没有降下来过。
夏油把我的六个核桃们拿出来,一瓶又一瓶數过去,然后又一瓶一瓶装回去,继续數下一箱。
他含笑着數了一箱又一箱,数了一遍又一遍,就仿佛这一瓶瓶的六个核桃不是普普通通的饮料——
而是一瓶又一瓶弥足珍贵的解药,最終足以救活一位心死之人,令对方能笑着迈向远方;或是一串又一串的火苗,最终可以汇聚成璀璨的火焰,足以温暖一颗被冻住的心。
时光就这样一天天流逝,活动顺利开展了下去,新接触咒灵的人们,最终在与他们配对的窗的带领下,成功祓除了咒灵。
活动圆满结束,没有一人死亡。
我和夏油走在回去的路上,青鸟好心地帮我们驼着新增的几箱六个核桃。夏油从中拿出了一瓶,问我道:“要喝吗?”
我压了压帽子,然后摇摇头。
夏油没有再问,回去后他又在数新增的六个核桃数目——难道他很喜欢六个核桃吗?
我搞不懂情况,不过这个是别人送有脑子的我的六个核桃,现在我没有办法送夏油——我决定明天去给他买一箱。
而当夏油数到一半时,像是察觉了什么,此时突然顿住了。
他愣愣地望向了窗外,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又轻笑了一声:“确实已经差不多了……”
夏油的语气此时非常复杂,似乎夹杂着欣慰,但是又混合着很多很多我分不清的东西,但他只是说了半句,就没再说下去了。
他把六个核桃们重新放了回去,然后对我笑道:“小陵,我们现在出去逛逛吧?”
出去逛逛?我想了想,觉得现在也可以,刚好可以给夏油去买他喜欢的六个核桃。
“好呀,去哪里逛?”我眨眨眼。
“去山里走走,”夏油收拾好这些后,把我放到了青鸟背上。
正当我开始思考山里卖不卖六个核桃时,夏油问我道:“小陵,我现在可以抱住你吗?”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听夏油的语气,又似乎变成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当然可以呀,”我刚准备从青鸟身上跳下来扑到他身上时,就被他直接抱住了。
夏油这次抱得很紧,我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抱紧我的力度渐渐加大,但是最终他叹出一口气,这个拥抱还是松了下来,于是又变成了平时的柔和力度。
这时我抬头看夏油,发现他现在的表情也与平时没有多大区别,依然含着笑。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坐到上次那只鸟类咒灵身上,而是也和我一起坐到了青鸟上,甚至依然抱着我没有放手。
夏油很少有这种主动的时候,之前多半是我抱住他不放手。
他指了指我的手腕,这时我感觉到了什么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爬上了手腕,刚想拍掉,就听到他笑着介绍道:“这是青鸟手环。”
这时我才去按照气流判断它的形状,虽然这手环本质是咒灵,但是中间有着青鸟的图案,看起来非常可爱。
“是代表幸福的青鸟哦。”
我看了看手环,又看了看他。
我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青鸟。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我看到下方的万物离我远去,而到了某一个时间点时,夏油又对我笑道——
“小陵,去吧。”
他最后用他的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就像是在送上最后的祝福。
夏油终于松开了手,将我放了下来,在站到这片土地上之后。
我看到远方是蜿蜒的群山,那里云雾缭绕,极其寂静,没有人烟。
我望见了远远的群山之中,站着一位和夏油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是头上有着缝合线的男性——
我就这样望见了羂索。
第97章 第九十七只小陵
明明上次已经看到羂索了, 明明上次的心情很平靜。但是这一次,在看到羂索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覺一股火气从心底冒出, 然后噌地上升。
就像是我当初死抓着杰的照片,抱着夏油嚷嚷时冒出来的那种愤怒。千年前羂索離开的那一天, 从我的记忆中划出,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想起了他当时哄我睡着但是什么離开的解释都没有说,我想起了我醒来后仿佛什么都没有了的迷茫。
夏油说我可以慢慢来,不需要逼自己向前,于是我望向了我的过去,我发现我这次变得没有之前那样平靜了——
我突然很想揍羂索一頓。
羂索穿着夏油的身体,似乎没有料到这次会面。他此时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但是在注意到我的表情之后, 他又扬起了嘴角,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愉悦——
“你终于学会生气了呢。”
我没有管他这话什么意思,此时握紧拳头,飞快地向前冲刺,直接砸向羂索。
明明上次打架时,我揍上去的时候,羂索都会試图躲闪,但是这次他却莫名其妙地不闪不躲, 只是笑着对我说道——
“好孩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话后, 感覺更加生气了。
怒火在我的胸膛中咆哮, 正当我准备重重地一拳砸上去时,我又感覺到了背后夏油的視线。
耳邊全是喧嚣的风声,但是里面却不包含一丝夏油的声音。自从羂索出现之后,他就没有再出声过。
——是像上次那样, 因为羂索使用了他的身体,所以又一次愣住了嗎?
——还是说是他在期待着我的这一拳打出,期待着我打敗羂索?
我没敢回头看夏油的表情。
我知道夏油为什么现在还在我的身邊。因为他希望我能帮他打敗羂索,拿回他被奪走的身体。
那么等我打敗了羂索之后呢?等夏油拿回了被奪走的身体之后呢?
——夏油还会留下来嗎?
我感覺满腔的怒火像是瞬间被冷水浇灭,又重新恢复了理智。原本席卷着狂风砸去的拳头,于是又变得和上次揍羂索那样,重新缓慢了下来。
——夏油不会留下来,在羂索被打败之后,夏油就会離开。
我知道这一点,所以上次故意放走了羂索。而这一次,接下来——我也打算这样做。
和杰不一样,为了留下夏油,我一定无法打出令他感到快乐的战斗。
而就在即将打中羂索时,一阵熟悉的空间波动展开。一回生二回熟,此时我飞速抓住了羂索。于是下一秒,我又像是上次那样,和羂索一起被传送到了遠方。
这里是群山的深处,一切感觉更加寂静。
我回头看了看,由于突然的空间跳跃,夏油并没及时赶过来,此时已经不在我的身后了。
如果说上次我是打着羂索逼他離开,这次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了。我幹脆直接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了上面,然后对着羂索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了你的平静生活。我没心思打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羂索没动,他不知何时敛去了剛才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没搞懂他为什么还不走,不过待会儿夏油就要来了。我想了想幹脆起身,轉身准备离开这里。
没想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羂索出声道:“你真的觉得夏油杰不知道你在这里嗎?你真的觉得他一无所知吗?”
我脚步一頓。
“你手上的那只咒灵是他给的吧?你知道它有定位的功能,甚至还能将我们现在的对话传过去吗?”
什么?我突然感觉耳邊嗡嗡作响,此时猛得回头看向了羂索。他此时露出了看起来非常优雅的笑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你根本不打算认真对战,只想着一次次放走我,于是夏油杰就拿不到身体,这样他就会留在你身旁。”
夏油杰放在我手上的手环泛出刺骨的寒意,我感觉羂索的话语就这样顺着手环传到了夏油的耳中。正当我握住拳头,准备立马上前给羂索一拳时,我听到他继续说道——
“还记得那些离你而去的人们吗?你觉得你留得下别人吗?”
我的动作直接僵住。
岁月在记忆中翻轉,然后不断向前,最后晃到了千年之前。
我看到了曾经那些孩童朋友们对我微笑,最后却千家万户都关上了门,不向我敞开。我看到了我的五条朋友对我说即使没有脑子也没有关系,但是最后一口黑棺在我的面前,我甚至因为没有脑子无法参加她的葬礼。
我看到了千年之前那个曾经努力过,但是依然无能为力,只能让着所有人离我而去的我。
——我从来没能成功让别人为我停留。
不要说了……我下意识抱住了我的脑袋,捂住我的耳朵,可是羂索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觉得当夏油杰发现你的卑劣心思时,他还可能留下吗?”
——都说不要说了!
可是岁月又翻转,它翻过了我沉睡的一页又一页,最后飘到了我重新出棺材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我和杰的相遇,然后是和他的离别。
我看到了我和夏油的相遇,而现在——
他也认清了我,也将要离开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过来,就这样鎖住了我,但是我已经无暇关注。
我只是抱住了我的脑袋,发出了千年前所有人离开我之后,当时忍住了没有发出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在眼泪朦胧模糊不清的視野里,我看到不遠处羂索运筹帷幄地扬起了嘴角——
“狱门疆鎖定了你,你逃不掉了。”
“接下来,就在狱门疆里度过虚无的千年——”
“千年之后,再相见吧。”
鎖住我的赤红之物就这样一点点闭合,我試图撕开这些锁住的条状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张开了大口,几乎将我彻底吞噬。
我知道我将再也见不到这个时代,我知道接下来我睡醒之后又会见到一个我陌生的世界,我所认识的人全部都会如烟而过,而这一次——
我甚至没能和夏油好好告别。
我没有再尝试去撕狱门疆,而是将手往前伸出,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地将手往前伸,我都无法将手探出狱门疆。
我早知道不是所有努力与挣扎都有意义,但是——
好不甘心啊。
但是在更加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进入了狱门疆,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抓住了我的手。
——是夏油。
下一秒,原本怎么也扯不开的那些赤红条状物有不少松开了我,然后锁住了夏油,而他直接抓着我的手,将我丢出了狱门疆。
我感觉天地在颠倒,最后望到的却是被封的夏油,扬起嘴角露出笑容的表情。
恍惚间我竟然觉得,这是他从与我相识以来,笑得最高兴的一次。
明明被封住,但是夏油在这一刻却像是从枷锁中解脱出来,像是像是活过来了那样,带着几分狡黠与肆意,他笑着对我说道——
“剛好,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它们分不出来。”
“夏油——”我在落地的那一刻,赶紧起身跑了过去,伸出手,试图将差不多闭合上的狱门疆撕开。
但是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拉开了一小块缝隙,而夏油擦掉我的眼泪,依然笑着地对我说道——
“你的想法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在闭合上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夏油最后的温和又欣慰的声音——
“小陵,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狱门疆彻底合上,变成一个四四方方,又长满眼睛的赤色立方体,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感觉我的心也这样落在了地上,敲出了破碎的声音。
“夏油……?”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这立方体,冰冷的触感从手中一直传到心里。
我用着最大的力气撕着立方体。
“没有用的,你撕不开它,”羂索像是在一场好戏那样出声,“倒不如说还是先反省反省自己吧。都是因为你的任性——夏油杰才会为了救你而被封印哦。”
我的动作一顿。
羂索云淡风轻地笑道——
“我可以帮你把夏油杰放出来——来我这里吧?”
我抬头看向了羂索,我感觉视线更加模糊了,我都快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他好像是:“夏油……?”
“也行——你也可以把我当做夏……”羂索剛笑到一半,他的声音就顿住了——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直接伸入他的脑袋里,刺穿里面羂索本体的那颗脑子。
出手之人是咒灵,夏油模样的咒灵,他此时也在笑,只是笑容里全是寒意:“都是鬼话,不用相信。”
“你……”被咒灵夏油拿出的羂索脑子艰难出声,但是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
“你太关注小陵了呢——根本没注意到祂的手环消失,”咒灵夏油又捅了羂索一次,“你也太低估小陵了,你根本没看到祂之前将狱门疆掰开了一条小缝,于是我还能操纵咒灵攻击你。”
夏油一邊这样说着,一边将羂索脑子丢给了我,而我接住了他——
“你的败因全是小陵。”
我看到的羂索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光鲜亮丽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羂索如此狼狈的模样。
咒灵夏油在不远处含笑地看着我,我又想起了当初杰走后刚被夏油拉到现实后,他一边说着我没有错,一边高高地将我举起,于是阳光就那样落在我的背上——
暖暖的。
“败因还有夏油,”我一边对着手中的羂索补充道,一边把他拎了起来。
那些原本熄灭的怒火重新开始咆哮,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夏油的注视下,我感觉它们越燃越烈。
这一次我又握紧了拳头,没有再放缓也没有再犹豫,直接重重的一拳砸出——
“你从以前开始——废话就一直好多!真的很烦!”
在跨越千年的愤怒打出了之后,我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再次重重出拳,把之前不敢说的话语,大声地喊了出来——
“快把身体还给夏油呀——你这个混蛋!”
*
揍晕了羂索之后,我重新看向了咒灵夏油。
他没管落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此时朝我的方向走来,这时我想起羂索刚刚说过他能救夏油出来。
“哦哦哦,我把他弄醒,问问怎么把你弄出来,”我刚准备再一拳把羂索打醒,没想到咒灵夏油直接一手按在了昏迷的羂索上,然后对我笑道:“不,他那都是骗小陵的——他没有办法。”
下一秒羂索漸漸发生变化,上面的牙消失,变得和寻常脑子没多少区别。
“我把他无为转变成了没有思考能力的普通脑子,接下来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又问道:“那……夏油你总有办法,把你自己放出来吧?”
咒灵夏油的另一手拿起了四四方方的狱门疆。我知道他的本体就在里面,而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他所操控的咒灵。
“我也不行,”夏油又笑道,“不过没有关系,我只是被关住了,狱门疆并不会危害我的生命。”
夏油看起来非常坦然,于是我也彻底平静了下来。但这是我又想起夏油的身体正躺在不远处——这也是他需要我帮他打羂索的原因。
现在,夏油操作咒灵拿起了狱门疆。他想从羂索那里夺回的身体到手,而我又害他进入了狱门疆。
无论从那个角度讲,他都已经没有必要再和我待在一起,不过我总算可以和别人好好告别了。
我开始调整我的面部表情,试图露出笑容对他道别。而这一刻,我看到咒灵夏油的身影开始黯淡,然后渐渐开始消散。
“果然咒力只能出来一点点,看来是快要到时间了呢,”明明一点点走向消散,但是咒灵夏油的表情却云淡风轻,他微笑地看向了我——
然后将狱门疆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就在里面。”
我知道这就好像我获得羂索后帮羂索干活,就像是我捡起杰之后送杰去医院,就像是我之前帮夏油打羂索夺回他的身体那样——
我觉得我知道了夏油的意思。
我此时像是往常那样扬起了嘴角,把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我知道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破坏狱门疆的。”
夏油听到这话后微愣,但是我没有管他,我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明明夏油被关进去我应该悲伤,明明他被关进去是因为我的掉以轻心,照理说我想办法破坏狱门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累。
我感觉我似乎做了很多事,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像是当初帮羂索做事,最后只剩下一场空那样——我知道我破坏掉狱门疆后,夏油也会离开我。
我现在真的好想回到棺材里躺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忘掉即将自己一无所有的事实。
但我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是自己在做任务:“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帮你夺回了你的身体,我会好好保管的。接下来把你弄出来后,我还会帮你和你的家人们——”
“等等,小陵……”咒灵夏油有些慌乱地打断了我的话,“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又令你产生了误解——我的意思是,我没想要出来,也不需要你想办法把我弄出来,更不需要你其他的事情。”
他在说什么?我感觉思绪乱乱的,竟是有些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是,不是我害夏油进的狱门疆吗?”
“不是,”咒灵夏油沉默了几秒,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对我自首或者忏悔那样说道——
“对不起,其实是我自己人渣。我本来完全可以对咒灵使用无为转变,让狱门疆误以为那是你,然后用咒灵把你拉出来,这样关进去的就只是咒灵了——但是我没有选择那样做。”
夏油认真地看着我:“我被关进去完全是因为,我想这样拉小陵出来,我也想这样被关进去。”
我感觉思绪更加乱糟糟,现在更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但是夏油好像知道我听不太懂,于是又开始解释——
“我知道小陵一直在害怕别人离开你,也确实有很多人离开了你。你希望有人留下,你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试图留下别人,但是你知道这样也无法令别人留下。”
“但是你不相信有人会留下,更不相信有人会无理由地待在你身边。”
我的手微微收紧。
“所以我想以一种物理上也无法离开你的形式,留在你的身边。”
咒灵夏油指了指狱门疆,然后对我微笑道——
“狱门疆将我锁在了这里,任何人都带不走我,包括我自己——我会在狱门疆里一直陪着你,至少一千年。”
照理说狱门疆应该是冰冷的,但是可能是夏油拿着久了,我竟感觉一种暖意顺着冰凉的外壁传来。
被关进去照理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是我这时发现,夏油杰觉似乎觉得这样的囚牢更加适合他,甚至连把狱门疆送给我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他笑容里没有一丝苦涩。
整个事态的发展都很奇怪,但是我高兴了起来。
如果这也可以的话……我抓住了夏油的袈裟,进一步要求道:“千年之后也要陪我。”
咒灵夏油轻笑了一声,柔声对我说道——
“当然可以,小陵想要处置怎么这个狱门疆都行。”
“如果小陵想见我,那等千年之后,狱门疆自然打开的那一刻,我希望看到小陵能无忧无虑在欢笑着。”
袈裟在我的手中渐渐消失,而咒灵夏油也不断消散,最后连笑容都散在空中,只剩下我手中的狱门疆。
变成脑子的羂索躺在地上。我知道羂索不会甘心被变成一颗普通脑子,所以肯定会自尽——果然他现在已经死亡。
照理说,即使是死亡的脑子,我也愿意打开头盖,将其放进去,但是我现在完全不想把羂索放进去。
我现在拿着狱门疆,看到了不远处的积水坑里,映出了我的面容,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
之前我不理解夏油为何说他需要我,我觉得他是需要我帮他打败羂索夺回身体,可是现在,狱门疆落在我的手中,我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终于发现夏油看着我的目光,竟像是看着将他固定在此世的锚。
我见过很多死亡,我知道将死之人是什么样的,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知道如果我不再需要夏油,夏油就会自尽在狱门疆里,去迎接属于他的死亡。
在夏油进入狱门疆,落入我的手中之后,我终于发现——
原来夏油确实需要我。
我压不下嘴角笑意地摘下了帽子。
——夏油不会死的,因为我也需要他。
明明我依然没有脑子,但是我莫名不再害怕别人知道我没脑子这件事了。
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存放夏油,并告诉夏油我需要他。
于是我终于又一次打开了头盖——
就像是曾经放脑子那样,我把狱门疆放了进去。
第98章 第九十八只小陵
獄门疆不是脑子, 就算放在脑袋里,我也听不到从獄门疆里傳来的任何声音。
但是奇怪的是——就算什么也听不到,甚至覺得獄门疆和脑袋不匹配, 我竟然依然感到了一片平静。
清凉从狱门疆和我脑袋中相连的地方,不断往外扩散开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先是下葬了羂索。
我一直以为羂索死亡的那一刻,我会特别特别难过,但是现在我却发现,我只是像是看到其他脑子死亡那样程度的难过——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羂索对我而言,竟然已经变成了过客。
我熟练地把羂索葬进土地里, 又把夏油的身体找了棺材埋下,然后重新站了起来。
明明是简单的一次站立,只是从蹲下到起立,但是我却覺得——这一次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我没有再思考羂索的事情,没有再思考傑的事情,没有再思考其他脑子的事情,甚至也没有想着夏油。
我不需要挽留夏油,因为夏油就在这里。
他确实願意陪我。
此时阳光穿过地平线, 暖洋洋地一直洒到我的身上。原先想到都是脑子的我,遥遥望着遠方, 这时竟在想——
接下来我想要做什么。
我想了想, 先拿出了手机,翻到了我的漫畫官网,上面有着我和夏油一起编辑的公告。
而漫畫的更新还停留在几天前。
我这次又一次在相册里选中了那幅,在傑离开后我脑袋里空空如也时, 所绘出的图画,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上傳。
照理说,我应该会畏惧大家发现我没有脑子,畏惧大家覺得我的一切都是因为脑子才获得的,畏惧他们因此从而遠离我,不过我现在——
又覺得这些好像都无所谓了。
狱门疆安静地待在我的脑袋中,就像是一个承诺,一个约定,于是我感觉那些原本特别介意的事情,一点点淡去,而另一些事情又变得格外清晰。
我现在想到我要做什么了。
*
自从小陵上位窗的总负责人后,咒术界的发展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都多,需要窗这边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加茂彩子作为小陵的助理,现在还是代理人,在办公室一边处理各种事务,一边担忧着自家首領小陵的病情——
对方似乎因为脑部损伤,所以大限将至。
这件事最近在咒术界传得沸沸扬扬。刚开始很多人都觉得是空穴来風,但是看小陵脸上各种藏不住的表情,又渐渐觉得这是实情。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时,窗户被打开,于是風落了进来。
加茂彩子看到了小陵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此时随意地坐在窗口。
明明前几天还时不时压着帽子,看起来有些怏怏,但如今的小陵却摘掉了帽子,坦然地将其拿在手里。
破晓的日光落下,在祂的眼眸中燃出一片璀璨的赤红。恍惚间,加茂彩子望见了当初兴高采烈要去禅院家大闹一場的小陵。
就像是拨开迷雾,小陵此时眼中没有一丝阴霾,祂笑道——
“加茂,帮我准备一場会议吧。”
“我有事想告诉大家。”
*
会場的灯光柔和地洒下,一如当初我站在这里,忐忑又激昂地说着上台演讲时的场景。
会场座无虚席,参会者都穿着漆黑的衣服,表情看起来很严肃,比上次多了几分压迫感。
这一次,我又站在台上,却发现我的心情像是一片湖水,很是平静。
我想要说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确定。
我在众人的肃穆目光下,掀开了头盖。
“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大脑,”我明明之前戴着帽子不願意摘掉,很害怕掀开头盖,让他们知道我没有了脑子,但是现在竟然能平静地坦白这件事。
狱门疆此时安静地躺在我的脑袋里,而我在打开头盖的下一秒,拿出了它。
我将狱门疆拿在了手上,于是微凉的触感从相触的地方开始泛开——令我的思绪一片清晰。
直到现在,我依然分不清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是原本无法说出口的话語已经能说出来了。
我以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平静声音说道——
“抱歉,我欺騙了大家。我只是之前把杰装了进去,让大家误以为我以为本来就有脑子——我是一个騙子。”
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对着他们鞠躬。
千年前的记忆朝我涌来,我望见了一位又一位朝我走来,却又离我远去的人,一切都仿佛镜花水月。
我曾经很害怕那些变成镜花水月。
但现在握住手中的狱门疆,我突然觉得这些并不可怕。于是我继續说道——
“接下来我会退位。”
我此时还没有抬头,只能听到整个会场非常安静,很多人似乎屏住了呼吸,显然是难以接受我没有脑子。
而就在这一刻,我听到迅猛的风声朝我袭来。我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闪过了这一击——
那是一把匕首。
果然有人会很不满于我的欺骗,我抬头望向了匕首投来的方向,发现是禅院直哉。
“哈?”禅院直哉表情扭曲,又指着我的鼻子开怼,“漫画更新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好起来了——你这是想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没死没病就给我繼續待在上面,我都能当家主了你还不能繼續任职?”
“闭嘴吧臭小子,”他爹禅院直毘人直接用拳头重重下砸了一次禅院直哉的脑袋,“且不说我还能没死,就算我死了——家主也不一定輪到你。”
“什——”禅院直哉震惊,转而和禅院直毘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还抽空对我吼道,“既然没脑子就别想太多了——听到了没有!”
这样的发展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秒我又听到禅院真希的声音在会场上响起。
她此时和其他人一样一身黑衣,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话筒,此时豪迈地一脚站在自己座位上,一脚踩在前面人的椅背上——
“好好好,既然不会死那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我反正没觉得这算什么欺骗,没必要退位。就这样繼续当着窗的首領,然后继续升上去,干翻总监部吧!”
说着大逆不道话語的禅院真希把手中的话筒随意一丢,刚好落到了一位蓝发少女的怀里。
她一愣,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颤巍巍地拿起了话筒,但是她说不出一句话——我知道,这是因为她和我并没有什么交集。
而这时她旁边坐着的与幸吉叹了一口气,然后接过了话筒,他站了起来,认真地看向我:“小陵首领,多谢您的提案,我因此获得了健康的身体,才敢向三輪告白。”
与幸吉牵住了蓝发少女三轮的手,而对方回握。
什么提案……我怎么不知道?我茫然地看着他,然后三轮也站了起来,对我说道:“谢谢您。”
三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无论是身体有缺陷的与幸吉,还是健康的与幸吉,对我来说都是与幸吉——所以我觉得您也不需要如此在意呃……没有脑子。”
三轮认真地看着我——
“重视您的人更不会在意这些,也不会希望您因这件事选择退位。”
我睁大了眼睛。
他们一边洒着狗粮,一边坐了下去,而与幸吉的话筒此时被别人借了过去。
虎杖悠仁拿着话筒站了起来,他挠了挠头像是在思考措辞,但是他很快就不再斟酌这些,很有精神地笑道——
“我其实一直都以为小陵你的脑子是可以拿下来的。”
旁边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都震惊地看着他,但是虎杖悠仁一无所知地继续说道:“所以后来听到大家都说要脑子出了问题,已经病危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刚才大家还说要一起穿黑衣哀悼……不过还好你没有事。”
“接下来——小陵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对我笑着举起了大拇指,然后把话筒热情地递到了伏黑惠面前。
伏黑惠:……
他无奈地站了起来:“我基本上赞同虎杖的意见,但是个人还是希望您继续在位。”
伏黑惠像是深受其害那样补充了一句:“不靠谱的人实在太多,您……已经很靠谱了。”
在他坐下之后,虎杖悠仁又把话筒递向了钉崎野蔷薇,对方只是很酷地简短说道:“赞同。”
我搞不懂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发展,但是我感觉有一股暖流划过我的心底。
然后我望见了窗的诸位一齐站起,异口同声地向我请愿继续留任,我收到了来自製作科室送我的特製特级咒具刀,旁边还附着写满祝福话语的信纸,我看到了大屏幕上显示着研究院制作出的那一个能定位咒灵的软件,logo里还有我的剪影。
一道道暖流落入我的心底,突然我有一种错觉——或许真的就像是我的五条朋友说的那样,有没有脑子真的没有关系。
这件在我看来特别严重,以为会像千年前那样惨痛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又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我像是踩在白云上那样,飘忽忽地回到了办公室。
这时,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人我没有联系,没有告诉他们真相。
我先给织田作之助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我把事情告诉了织田作之助。
他在我说话时没有出声,而在我说完后,语气也和平时没有多少区别,令我摸不着他的想法:“我知道了,不用道歉。我们现在其实在……”
织田作之助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说着“等等”地捂住了嘴,然后啪得挂了电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迷茫地看着手机。
总之我开始思考下一个电话打谁。
果戈里的电话我是绝对不会打的,要是他开心地说什么老师没有脑子真是太好了的话语,我要和他拼命。
于是我拨打了梦野久作的电话。
而他在我说完我没有脑子的事情后,问我道:“小陵,那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我哪里有什么事,但是还没等我出声,梦野久作又说道——
“你稍等一下哦,我马上过来。”
然后他挂了电话。
而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没想到梦野久作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我眨眨眼起身去开门。但门外站着的人不是梦野久作——
而是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小陵首领,”太宰治对我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正准备出声说着什么,织田作之助便开口了。
“待会儿太宰说什么都不要信,”织田作之助冷静地拆了太宰治的台,“其实我们上次来了横滨就没回去,太宰觉得你到时候肯定会碰到麻烦,于是我们一直在附近待着。”
在太宰治震惊的表情下,织田作之助上前一步,半蹲下来。他用着澄澈平静的眼睛注视着我,他没有再提到脑子的事情,只是问我道——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第99章 第九十九只小陵
我直接抱住了織田作之助。
但是抱住之后, 我又想到了刚才被挂掉的电话,又想起了織田作之助刚才的平静语气——会不会他其实并没有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想到这里,我赶紧松开了織田作之助, 然后严肃又认真地指着我的头盖:“我已经没有脑子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其实我原来就是没有脑子的人。”
由于类似这样的话, 最近说的次数有点多,我现在已经说得毫无障碍滚瓜烂熟。
織田作之助听完我的话后点点头,然后欣慰地摸摸我的脑袋,似乎是在欣慰我终于不戴帽子了。
这个反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或许是织田作之助还没看到实情。为了更詳細地向他说明情況,我打开了头盖, 露出了没有脑子,只裝着一个狱门疆的里面。
这下子织田作之助一愣。
从大会开始到现在,大家的反應一个个都和我想象中截然相反,而现在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好几秒。正当我覺得这才是我所熟悉的正常反应之时——
他有些擔忧地问我道:“这么四四方方的东西放在里面,走起路来会不会硌脑袋?要不在这个物件外面,再包上几层软的布料?”
我:……?
太宰治这时,则像是重新找回主场那样,直接心情很好地笑出了声:“小陵首领, 其实你之前掀头盖时,里面的脑子就没有裝正。就算你不解释情況, 有心的人很早就能看出你的脑子不是原装, 那自然就推得出你原来很可能没脑子。”
我:……??
“不过就算你连头盖也没有掀开,其实也会有很多人能轻易接受你的情況,”太宰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毕竟小陵首领你看起来就像是没脑子的样子呢。”
所以——这种情况其实很容易被接受吗?我感覺到了一切和千年之前不太一样,此时诧异地看向他:“谢谢你的安慰。”
太宰治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张开嘴试图继续说话。
这时织田作之助又平静地开口道:“太宰说的前半段是实话,但是后半段是他感覺到自己刚刚说得太煽情后,强行找的补。”
太宰治听到这里,直接瞪大了眼睛,他哑口无言地看着织田作之助。
而织田作之助此时波澜不惊地还在输出:“太宰说的并没錯,小陵的情况绝大部分人都可以接受,你不用太在意这些。”
“就算有些人在你掀开头盖后难以接受,你也不用往心底里去,这就和有人不喜欢吃香菜差不多。”
太宰治原本的表情还是吃瓜看戏的“哇哦织田作你好会哄小孩哦”,然后逐渐像是发现了什么那样,他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表情變成了“啊不是?织田作你竟然是真的这么想的?!”
而我开始思考香菜。
胡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道理,我是理解的。
或许我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是讨厌香菜的人。可能是我之前碰到的那样的人太多了,所以现在我碰到的都是截然相反的人。
“等等——”太宰治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我在织田作之助的这一番话语下,我逐渐拨云见月,此时已经彻底升华。
什么嘛?原来困扰我多年的问题,本质竟然是如此简单。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其实只是一个偏好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立刻赞同并欣慰地点点头。
太宰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织田作之助,最后他捂住了脸。
我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但是——
我现在觉得我已经彻底想通了。
*
在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離开之后,我大彻大悟看破红尘地,以比刚上手时快了不少的速度,又批阅了几份文件。
这时有活力的敲门声响起,还没等我开口请人进来,对方就直接拉开门,飛快地跑了进来。
来人是梦野久作。
他抱着长相可怖的布偶,直接冲到我的办公桌前,凑过来上下打量我:“小陵,你没事吧?”
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而是一个思想进化过的我了。我得意洋洋地告诉他:“没事!我好得很!我现在发现没有脑子也没事!我理解了——这就好比是香菜!”
“什么香菜?”梦野久作懵了一瞬。我期待着他询问这件事,不过遗憾的是,梦野久作并没有进一步询问,而是继续上下观察我,最后松了一口气,又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看小陵前段时间那模样,刚我还以为那是你的遗言,打我电话后你就要想不开自尽,”梦野久作像是到了自己家那样,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就开始接水喝,“一路过来连水都没喝几口,渴死我了。诶对了,你的脑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打开来让我看看?”
梦野久作眼睛闪闪又好奇地盯着我的脑袋。
这还是到现在,我碰到的第一个,在我脑子没有了之后,主动提出想看我掀头盖的人。
我眨眨眼,然后满足了梦野久作的好奇心,掀开了头盖。
“这是什么?”梦野久作眨眨眼,指了指脑袋里面,此时已经在外邊包了好几层软布料的狱门疆。
我把詳細情况都告诉了梦野久作。
“原来如此,夏油在里面,”梦野久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扬起了可爱的笑容,他伸出手就想要触碰狱门疆。
我一眼就看出梦野久作想做什么,于是直接躲过他的动作,并且嫌弃地又锤了他一拳。
“诶呀,又被发现了,”梦野久作遗憾地捂住脸,然后就像是无事发生那样,语气没有任何變化地询问并建议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从狱门疆里面放出来?这个不急的,我觉得不如多关一段时间吧。”
我迷茫地看向了梦野久作:“为什么要把夏油放出来?他被关在里面,就肯定不会走了呀?”
这话我觉得很正常,但是梦野久作却愣住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迅速发出了尖锐爆鸣——
“这不是根本就没想通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梦野久作就飛速地碰了我一次,然后直接发动异能力脑髓地狱。幻境笼罩了我,但是下一秒又被我熟练挣脱。
我看到了梦野久作已经伸出手,他差一点点就能碰到狱门疆了。
我的眼神凌冽了起来,飞速合上头盖。
梦野久作见一击没有得手,又碰了我一次,然后趁着我被控的一瞬跳窗而出,然后一路狂奔。
而我则以更快地速度跳下,一邊跑一邊伸出拳头准备揍他。
梦野久作没有回头:“小陵——仔细想一想你刚才……在擔忧夏油被我控制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担心我破解了狱门疆,把他放出来?”
我的动作一顿。
梦野久作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跑着,他还是没有回头,此时声音有气无力但是努力大声:“你害怕他出来后離开你!”
梦野久作体力不太行,这些话说完时我已经抓到了他。然后我发现他此时竟是閉上眼睛的,于是把他提起来抖了抖:“睁眼。”
“不行,到时候一看到你表情,我就又要像上次那样说不下去了——但是问题就是在这里!我这一次必须要指出来!”梦野久作死死閉着眼睛——
“總之你还是不相信他愿意留在没有脑子的你身边!”
我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没有再动手。我放下了梦野久作,而自己又坐到了地上。
梦野久作掉到地上后,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一條缝。也不知道是看到我露出了什么表情,總之他下一秒又瞪大眼睛,凑过来滑跪地抱住了我:“对不起,小陵——我錯了。”
这一次他没有用异能力,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我最终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
从杰抛下我走了开始到现在,很多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好比之前织田作之助对我的态度,还有现在梦野久作对我的态度。
这些事情让我渐渐感觉脑子的离去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但是每当我这样想时,我总是会又想到我的五條友人——
她明明说着不会离开我,却在我失去了羂索之后,没有留下任何后话地,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还是没有想通。
我依然想不明白。
*
梦野久作是一个体力废,在从禁闭室出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锻炼体力,于是在抱完我之后,他的体力槽就彻底清空。
梦野久作直接倒地不起。他整个人像是泥一样瘫在地上,一点力气也不剩。而我此时虽然体力没有一点磨损,但是也只想着坐下来静静。
总之在我和他都不动了之后,这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道像是棉花糖一样,有些熟悉的轻佻声音在我饿耳边响起——
“小陵,你原来在这里啊。”
我一抬头,发现是对方是我只见过两次的人——五条悟——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啦[烟花]
第100章 第一百只小陵
五条悟是如今五条家的家主。由于这个头衔会令我想起一些千年之前的过去, 因此我自从知道这事后,就从没有主动去与他见过面。
对方业务能力精湛,工作一直比较忙, 时常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我和五条悟其实也没沟通过。
而如今,这位戴着眼罩的男人,像是看着邻家的幼崽那样,极其慈爱又超级自来熟地坐到了我的旁邊,然后递给了我一个物件——
“小陵,这是傑拜托我去家中藏书阁里找到的东西——打开看看说不定有惊喜呢。”
那是一份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卷軸。
傑?明明傑还没有离去多久,但是我却感觉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和傑有什么关系?话说他又为什么要拜托五条悟?
我感觉思绪里充满了无数问題, 下意识想要张口询问五条悟更多情况,可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中。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竟不知道我现在能以什么立场进行发问。
最后我沉默了好几秒,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卷軸,然后打开了它。而看到里面的画面时,我原本纷飞的思绪,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上面画的是人物的圖像。
但这圖像并不是静止的一张图,而是把一堆画像组合起来, 變成了一段影像,一段人像的記录——
无数张我的画像。
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透过一张张自动翻轉的画卷, 恍惚中时光似乎开始回溯,一直晃到了千年之前。
我看到了最初在羂索的要求下,以成男姿态拜访五条家的我,然后我看见了因为交涉太差直接和五条家主谈崩的我, 接着我看见了自闭變成小孩模样,躲在角落结果又被五条家主发现的我。
像是有人在仔细又耐心地記录着与我相见时的一点一滴,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个鲜活的我。就这样在我的愕然目光下,上面的画面不断翻轉,最后落到了——
在那熟悉五条家病床旁邊笑着的,小孩形态的我。
从初见到最后一次见面,我仿佛望见了千年之前的那一段过往。明明这卷軸上面没有哪怕是一个文字,但是我却知道这是谁制作的东西,也知道作画者想表达的情感。
这卷轴上画着的是一段记憶——那是我的五条朋友所绘制的,她眼中的我。
恍惚间,我終于跨越了那片千年前被所有人抛弃的记憶,想起了她在临死的几天前还说过要送我一份礼物。
虽然我到现在都一直没有收到她的礼物,但是我隐约觉得,这卷轴就是她想要送我的东西。
我在这一刻終于意识到,她其实并没有抛下我。
——她把她和我的记忆留给了我。
就好像是碎玻璃被重新粘好,又仿佛是焚烧过的旷野遇到了春风,我下意识抱紧了这份卷轴,如同抱紧了沉甸甸的希望。
五条悟见我明白了情况,于是他一邊起身,一边朝我摆了摆手,显然是打算接下来就离开。
如果我还是剛才没有看到这份卷轴,还在地上迷茫的我,肯定会一声不吭地看着五条悟远去,但是抱着这份卷轴后——
我感觉力量蹭蹭蹭地涌了上来。
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上前試图扒拉住五条悟。但是可惜,他身上还开着无下限技能,我完全碰不到他。
五条悟感官极其灵敏,他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动静,此时又转头看向了我:“嗯?”
明明想问的关于杰的问題很多很多,但是我此时盯着五条悟,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条悟和我四目相对,他大概等了我十几秒,然后无奈地又转回了头,重新往前走去。
见五条悟还是準备离开,虽然我说话还是说不出,但是手上的动作毫不动摇——我继续試图扒拉他。
这次五条悟不再回头了,他似乎以为我是在玩他的无下限,下一秒直接準备瞬移离开。
这怎么可以?我直接从夢野久作的包里,掏出我当时送他的画,然后飞快跑到五条悟面前,高举到他的面前。
直面我的画,直接给五条悟造成了一次僵直。
趁着他思绪混乱之时,我心满意足地成功抓住了他的衣服。
而回过神来的五条悟,拖长了语调对我抱怨道:“真是的,又来这一招嗎?”
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起了当初中招时,被我打脸的事情。
老实说听到这话,我还以为五条悟生气了,但仔细观察却发现他脸上还带着笑。
五条悟半蹲下身询问我道:“小陵,你到底怎么了?”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但也依然没有放手,死死抓着五条悟。
而就像是我扒拉住五条悟那样,夢野久作也跑过来扒拉住了我,顺便幫我解释情况:“小陵有很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需要一点时间酝酿。”
五条悟看着我们一串像是一只只小鸡那样,一抓一抓地连着他,不禁笑出声。接着他干脆直接潇洒地坐了下来。
他盘膝单手托腮,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着急,小陵你可以慢慢措辞老师也不差听你说话的时间。”
五条悟笑眯眯地准备伸手捏我脸,但被我下意识闪避了过去。他被躲过后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遗憾地收回手。
我盯着坐下的五条悟不语,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从【我倒要听听小陵你要问出什么问题】变成了【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竟然要想这么久】。
而就在五条悟好奇心渐渐升高,最终到达了最高点时,我也终于缓了过来,开口询问他道——
“杰……杰他现在在哪里?”
“哈?”五条悟没想到我问的是这个,此时看着我震惊道,“他不是就在你脑袋里嗎?”
五条悟一直都很忙。他没参加剛才的会议,既不知道我要退位,也暂时还不知道其他的事情。
“杰在很多天之前离开了我,而现在我脑袋里的,”我一边说明一边打开了头盖,把脑袋里的狱门疆拿了出来,展现在五条悟面前——
“这是夏油。”
我向五条悟介绍夏油。
五条悟看看我,又看看狱门疆,他再看看我,在看看狱门疆。就算他戴着眼罩,我也能清晰地看出他的表情纠结无比,看起来就像是在说【你们这是在玩什么play怎么连我都看不懂了】。
最后他总结道——“这里面的不就是杰吗?!夏油杰是全名,夏油和杰当然就是一个人啊?!”
“不,里面的是夏油,”我严肃强调,“他们不是一个人,夏油说过他不是杰。”
“那就是杰的脑子当时坏掉了,”五条悟认真地点点头,看起来非常正经。
杰……杰刚被我捡到的时候,他确实遍体鳞伤并且失忆……但是——我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再一次强调:“既然夏油说过他不是杰,所以就算夏油和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夏油也不会是杰。”
“是吗?”五条悟注视了我好几秒,又笑了起来,“算了,那随便小陵怎么称呼吧。”
五条悟笑眯眯用手指向了我手中的狱门疆:“我把刚刚的话说得再准确一点——希望我幫忙去找和你相关的信息,于是最终引导我找到这份卷轴的,就是如今在这里面的人。”
我拿住狱门疆的手一紧,下意识出声道:“夏油……?”
在五条悟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就心中好像有一道锁链断裂,一道暖流缓缓划过——我从来没有期待过别人来了解我的过往。我甚至觉得我的过去一团糟糕,但凡多了解一点就会远离我。但是夏油不仅尝试去了解了,他还试图帮我去和过去的朋友重新粘合。
仿佛被温水所浸泡,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就连脑袋也暖了起来,我这时突然不再那么恐惧打开狱门疆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在五条悟起身的时候,继续死死扒拉住他,“但是夏油就是夏油,杰就是杰——我想要证明这一点。”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令旁边的梦野久作愕然的轻松笑容,最后向五条悟挥了挥手中的狱门疆。
明明之前还怕梦野久作打开狱门疆,怕夏油跑走,但是我却反而彻底平静了起来。就像是我的五条朋友那样,夏油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夏油被人误解,我还希望他能自由——
“我要打开狱门疆。”
“我要把夏油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