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只小陵


    在成为高專的校醫之前, 家入硝子还是五條悟的同班同学,他们从相识到如今已过多年。此时她抬起头,极其欣慰道:“悟, 这么多年下来,你终于意识到自己脑子有问题了——现在也还不迟。”


    “硝子, 你太令我難过了,”五條悟伸出手,在绑着绷带的眼部做作地擦拭了一次,假装在抹眼泪,“我的脑子哪有什么问题,我是在说别人的脑子。”


    他指向他手中的脑部CT图:“它看起来有点眼熟,快帮我分析分析!”


    “啊, 真是可惜,”家入硝子語气冷淡地接过脑部CT图,而就在她拿过图像时,旁边又有几人凑了过来。


    这届高專一年級的学生都在这里,他们剛完成任务,受了点傷,于是在校醫室處理。


    “五條老师,这是谁的大脑?”戴着眼睛的高马尾少女出声询问, 她看起来极其干练,一柄长刀靠在她的左肩膀上, 正是一年級生中拥有天与咒缚体质的禅院真希。


    “我也不知道, ”五條悟摊摊手,“这是我剛在横滨捡到的图。”


    高專的等級观念没有其他学校那样森严,再加上五条悟随意的个性,师生关系更加不拘束, 像禅院真希这样的提问显然能获得回答,并且赠送额外信息。


    “这是咒術师的大脑吗?”禅院真希又问道。


    家入硝子此时已经看好图像:“仅凭这些还无法判断。大脑的构造都差不多,就算是咒術师,从脑部CT图来看,和常人也没有太大区别。”


    要是有这种靠脑部CT图就能识别咒術师的技術,高專完全可以和医院合作,将咒术师人才进行登记,这样入学人数也不会如此之少。


    她回答完禅院真希的问题后,又看向了五条悟——


    “你覺得眼熟,莫不是你脑子也毁坏成了这副模样?”


    “毁坏?”五条悟挑挑眉。


    旁边的狗卷棘眨眨眼,此时开始乖巧地安静吃瓜。他的术式是咒言,通过語言生成诅咒生效。为防止误傷他人,大部分情况下他不讲话或者用自创的饭团語与其他人沟通。


    家入硝子继续解释道:“脑部本身便是精细的部分,稍微有点变动都会导致不可估计的影响,而这颗大脑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极大创傷。不过你也不用管这些——傷势严重到片子主人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拍片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是死者。”


    五条悟反对:“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虽然这片子被我昨晚捡到,但直到现在脑子的主人也没有死。”


    家入硝子:“……你再闹我就要把你丢出去了。”


    “那个……”这时乙骨忧太犹豫地举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于是这位黑发的少年变得更加局促。他的实力强大,连咒力都几乎无限,但在一些小事上依然拘谨——


    “……要不我们换一种角度——有没有可能这个脑子剛好构造特殊,本身就长这样呢?我听说横滨盛产异能力者,异能者的脑子会不会跟常人不同?”


    “有道理!这样想想还真有可能啊!”一只高大的熊猫说着话,豪爽地拍拍乙骨忧太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到地上。它并不是人类,而是人造的产物——咒骸,又因拥有自我意识而破格入学高专。


    “异能者?”家入硝子挑挑眉,“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还是覺得只有悟的脑子才可能长得这么离谱,就像是坏掉了一样。”


    高专一年级生的目光全落在五条悟身上,他们没有说话,但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硝子,你竟然诋毁我!还好我早有准备——铛铛铛!这才是我的脑子!”五条悟此时又掏出一張脑部CT图。


    “……那你准备的是有点充分,”家入硝子有些无語,她直接拿走五条悟的脑部图,“我顺便也帮你把你的脑子看一遍——很好,诊断结果出来了:你的脑子已经没救,整个人回炉重造吧。”


    五条悟拿回了图,直接过滤掉家入硝子的话语:“我覺得我捡到这脑部CT图一定冥冥中存在注定!我要用我的钞能力去查明这颗脑子的主人!”


    “……万恶的有钱人,”工资也不低只是没有五条悟那么富的家入硝子,此时不爽地啧了一声。


    高专一年级生没有说话。他们在家入硝子出声时看向她,又在五条悟出声时重新转回五条悟。


    他们一直维持这样的非常安静吃瓜状态,直到五条悟离开了这里——


    “没想到五条老师也会在意这种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熊猫发出了感慨,“他竟然这么关注一張偶然捡到的脑部CT图。”


    “你错了,其实事实根本不是五条老师所说的那样,”禅院真希的表情此时却非常严肃,“你们難道真的以为——五条老师最先拿出来的那张图像就是别人的吗?”


    乙骨忧太被她的话语所影响,此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禁语气凝重了起来:“难道说……”


    “没错!”禅院真希赞许地看了乙骨忧太一眼,接着她用力点头,“那张异常的脑部CT图其实就是五条老师的!他只是不让我们担心,才说那是别人的!”


    “可是五条老师之后不是还拿出了自己的脑部图吗?这又应该怎么解释?”熊猫敏锐发现了疑点。


    “哪有正常人会一边说着帮我看看别人的脑部图,一边把自己的脑部图带过来啊?我覺得五条老师的解释其实就是在掩饰!”禅院真希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非常有道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五条老师的脑部出现了大问题,外表看起来是被攻擊命中后造成的伤势,但其实本质是绝症的病变!”


    “他想从家入老师这里了解情况,可又不想让其他人担心。于是他不仅隐去了那张异常脑部图中的个人信息,甚至额外伪造了一份正常的图片,假装自己的脑子没有问题!”


    “鲑鱼!”狗卷棘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熊猫这时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所以五条老师才能准确地说着——直到现在脑子的主人也没有死!这根本不是第六感,而是因为这脑部CT图就属于他本人!”


    家入硝子在五条悟来前刚给一年级生處理好伤势,如今正准备解剖旁边的尸体,结果发现那几个学生依然在,还嘴里嘀嘀咕咕说些亂七八糟的推理,不禁在此时直接笑出声。


    下一秒,在场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她身上。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家入硝子回答道,“很高兴的事情。”


    “家入老师……”禅院真希的声音带上几分慌亂,“那颗脑子……真的不行了吗……?”


    家入硝子回答道:“以现代的医学无法救治——已经彻底没救了。”


    ——可她也从来没说过那脑子真的就是五条悟的。


    听到这话,一年级生们瞬间低落了起来。


    “五条老师确实不太靠谱,但他也帮助了我们不少……”熊猫出声道。


    禅院真希也有些悲伤,但她终是振作了起来:“走!虽然他不靠谱又没有一丝师德,但总归是师徒一场!我们一起给他选块地!买个最豪华的棺材!高专的未来就交给我们了!”


    这一决定获得了高专一年级生的全票同意,他们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医务室,直接前往棺材专卖店,给五条悟买棺材和墓地。


    在他们离开之后——


    “真有趣,”推波助澜的家入硝子眼中闪过几分兴味,整个医务室又重回宁静。在几秒后,她将视线从门口收回:“来自横滨的脑部CT图吗……悟你究竟觉得那是谁的图呢……”


    每个人都存在第六感,而咒术师平日和非自然生物咒灵打过不少交道,在第六感方面比普通人敏锐不少。


    在家入硝子看来,既然五条悟如此在意这张脑部CT图,那么里面大概率确实存在一些情况。具体的事情现在还不知晓,需要等五条悟的调查结果出来。


    她最终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窗外的远方,而在视线所望不到的尽头處——正是横滨。


    此时已是清晨。


    我和杰都不知道任何一位黑市中介的具体位置,于是杰建议我去枪械交易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恰好之前的任务里有出现过这样的地点,我便赶到了那里——


    没想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我的手上捧着自己的全新画作——无量空處美术馆。


    这幅画刚给杰看过,他似乎整个脑子都受到了艺术的冲擊,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回我话。


    难道他在深刻思考里面的艺术吗?等我仔细逛了一圈后——


    杰终于出声,语气似乎劫后余生,又带着几分恍惚:【这是重新回到人间了吗?感觉刚刚在三途川迷了路……】


    三途川?我还没有去过三途川,此时不禁有些好奇:【这要怎么去?】


    杰:【……看着你的画就能下去了。】


    我也想去三途川看看,于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画,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爆破声,群鸟鸣叫地飛离,只剩下纷乱的羽毛,余波直接激到此地,整个地面产生了一次震荡。


    我惊呼:【难道那里就是三途川吗?!我要去看看!】


    烧灼的气味随着风传到我这边。在飛快地收好画后,我转身几个跳跃,直接往爆炸的中心冲去。


    【……不,这只是普通的爆破袭擊,】杰出声,【地点在港口Mafia那边。】


    第二次爆炸声响起,更加剧烈的余波泛到我的脚下。不远处的血腥味弥漫入空气中,最终萦绕在我的鼻尖。


    我直接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戰场就在前方。


    最开始入眼的是一片赤红。


    血液将地面彻底染红,无数人的身上伤痕遍布,却依然在无休止地相互攻击,宛若一具具感受不到疼痛的行尸走肉。


    我看到在混乱之中,站着一位和我外表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他看起来有些雌雄难辨,但是更加偏向于男孩。头发一半为黑,而另一半为白,左眼中有星星图案,而右眼则是圆圈。


    他戴着围巾又背着挎包,手中拿着一个流着血泪的玩偶,此时面带天真的微笑,注视着人间惨剧。在发现血液飛溅地更加厉害时,他甚至更高兴地拍起了掌。


    而此时——


    第三次爆破声响起。


    *


    被爆炸声所惊动的群鸟飞至到处,在晨曦中投下移动的倒影——


    最下方是太宰治从一楼门口出港口Mafia大楼的身影。


    他此时已经下令将大楼封锁。


    爆破袭击常见,不过这次敌方首先爆破的场所并非他们所设想的五栋大楼、武器库或是旗下的企业与店铺——


    而是地牢。


    地牢里关押着不少人,敌袭的目的不是救人,而是地牢禁闭室内的——


    梦野久作。


    这个抱着玩偶的小孩看起来极其可爱,但是杀起人来敌我不分,曾经造成港口Mafia人手的大量伤亡。平时被关在禁闭室内,有需要时才被放出来。


    也不知道敌袭的组织从哪里得知了梦野久作的事情和禁闭室的具体地点,又从哪里弄来了新型的炸.弹,这次直接通过爆破放出梦野久作——打算以他到处乱杀的特性,掀开突袭的序章。


    敌方的后续爆破不是重点,重点是前方的情况。太宰治看向不远处的人间炼狱——


    鲜血不断往四处飞溅,地面被染成赤红。无数人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相互屠杀,像是丧失了理智与思考,变成了只剩下本能,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这是梦野久作异能力【脑髓地狱】的效果。


    太宰治对这个技能非常了解。这是一种精神控制的异能力。会用幻觉侵入目标的精神,令其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而他所拥有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将触碰身体的一切异能力无效化,也曾经终止过这样的惨剧,处理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不是非常棘手。


    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他需要更加迅速且顺利地到达梦野久作身边,将局势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下来。


    太宰治知道人海戰术显然是不可能的。


    梦野久作异能力的发动的前置条件是对他造成伤害,而为了令异能力更容易发动,梦野久作身上装了无数小刀片和钢丝,只要别人稍微碰一下就会产生伤口。


    伤害他的人身上会留下紫色的手掌印,接下来梦野久作只需再破坏他手中的玩偶,就能成功控制住伤害他的人。


    所以需要能在不伤害到梦野久作的同时,再进行有效牵制的动作灵活者吗……太宰治拨打了小陵的电话,而下一秒,他却听到了铃声竟从不远处传来。


    太宰治望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小陵不知何时竟已经到达了战场,然后朝着梦野久作的方向快乐地扬起了笑容。


    不知道为何,太宰治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赶紧出声:“别直接攻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席卷着喧嚣的狂风,飞奔而来的小陵对着梦野久作,语气欢快地道出了战意浓浓的话语:“来吧来吧来吧——来与我一战吧!!!”


    仿佛脱缰的野马,小陵欢快地给了梦野久作重重一脚,直接将对方踹飞出去几米之远。


    与此同时,小陵的脸上也出现了中招的紫色手掌印。


    太宰治:“……”


    照理说接下来只要梦野撕碎玩偶,就能控制小陵。但事已至此,太宰治反而开始思考——


    如此不用脑子思考的人,真的会被精神控制吗?——


    作者有话说:因为要上夹,所以明天还是0点更新哦[狗头叼玫瑰]


    果戈里(本次爆破案幕后策划):炸炸炸——我要让老师重获自由!


    梦野久作(被炸出来的乐子人):血血血——我要让这里变成血液的乐园!


    小陵(乱入的战斗狂魔):打打打——现在就来与我一战吧!


    太宰治:……?


    终是太宰抗下了所有(不是)


    第22章 第二十二只小陵


    明明被踹出好几米, 但是男孩却一邊挣扎起身一邊扬起嘴角——


    他手上的玩偶在此刻破碎,异能力直接发动。


    夏油傑清楚地看到小陵眼中的光瞬间消失,而眼睛變成暗红色的螺旋纹状, 显然已经陷入混沌的幻覺之中。


    而与此同时,他所在的整个意识空间开始震荡, 几块碎石从上方落下,似乎因幻境的景象而动摇。


    无论是哪种技能,幻境里呈现的总是人们最恐惧与害怕的事情。夏油傑不知道祂看到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只需要静观其變——只要祂彻底崩溃,那么他就能拥有能自由活动的身体。


    ——这是一次机会。


    而下一秒,他看到了小孩摸索着伸出手, 准确地掐住了罪魁祸首的脖子。


    与平日的吵闹不同,明明眼里毫无焦距,意识依然处于幻境中,但小陵现在异常平静。仿佛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冷静之下是燃烧的火焰——


    “现在——把我的脑子……把傑还给我。”


    *


    思绪开始模糊,恍惚间我听到了烏鸦的低吟,眼前是一片赤红,日光落在折戟之上, 新的旧的无数尸体堆积——


    我正踏在老家乱葬岗的土地上。


    血腥味任由幽咽的冷风吹到我的附近,又灌入了我被打开的空空如也脑部。


    明明昨晚只是听从羂索的话难得地睡了一覺, 明明羂索答應我不会走——但是为什么今早起床时却再也找不到他?


    我感覺头疼了起来……于是有些画面涌出, 我记得我似乎又捡到了一颗脑子……一颗和我境遇很像的脑子……


    无数烏鸦发出刺耳的鸣叫,仿佛漆黑的梦魇般在我的周围环绕。我掐住了其中一只烏鸦的脖子——


    我知道是它拿走了傑。


    “还给我。”


    掐住它脖子的力道一点点加剧,我看着血液从祂的身上流出。羂索是一颗能自由行动的脑子,但是杰不一样——如果离开了身体, 他很难找到方法修複。


    “我想要修好杰——我不希望他和我一样破破烂烂。”


    烏鸦的血液将我的手染红,而此时又有另一只乌鸦停在了我的肩膀上,它沉默了几秒,最终发出了音色模糊但是語句清晰的声音——


    【……你的脑子还在。】


    “……是这样的吗?还在就好……”此时我重新感覺到了脑部里的重量,于是成群的乌鸦离我远去,地面上的尸体也不複存在。


    幻境仿佛镜花水月般破碎在眼前。


    已是斗转星移——我发现自己站在港口Mafia大樓前。


    我松开了剛剛掐住幻境中乌鸦的手。


    与此同时,抱着玩偶的男孩从我手中落下。他的脖子上已经被我掐出血痕,整个人完全脱力,最后无力地倒在地上,捂住脖子剧烈咳嗽。


    “好了,玩闹的时间已经过去,”太宰治早已在我们打斗之时不断靠近,此时已经来到梦野久作的身旁,用手碰了他一次。


    在场人们的神情瞬间恢复正常,不再继续相残,危机已经过去。港口Mafia的大樓也恢复正常运作,此时有持枪者出来处理现场。


    太宰治将他的双手往后一绑,語气听起来轻巧,却又带着几分严肃:“梦野久作,不要再任性了哦。你知道自己的异能力是什么,禁闭室才是你應该待的地方。”


    “我不要!”梦野久作被我那一掐,早就处于情绪奔溃邊缘,如今听到这话直接哭出来,“又不是我自己想要这个能力的!”


    “你明明用自己的异能力玩得很开心,被我掐了之后才说不想要!我还想和你继续打呢——真是扫兴!”我嫌弃地看着他不断落下的眼泪——


    “你再哭我就再掐你一次脖子,一直掐到你不哭了为止!”


    梦野久作听到这话似乎受到了惊吓,直接停止了哭泣,然后看向了我。不知为何,连太宰治此时都转向了我。


    我更加嫌弃地看向梦野久作:“又菜又爱玩像什么样子!有本事你把玩偶丢掉——这辈子都别碰它!别玩更别用异能!”


    “我不要!”以为我要抢他落在地上的玩偶,梦野久作直接叫出声,“这是我的异能!你不可以拿走——也不能禁止我用!”


    “你看吧——你就是想一直肆无忌惮地玩下去!还不愿意承担输的代价!打架就是有输有赢!输了就要有输者的样子!你的自由被没收了!”


    “可是……”


    我直接打开了头盖,给他看里面的杰,然后怕杰着凉地又合上:“我现在正在帮组织干活,很快就能修好杰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一点正事不干还想离开禁闭室!用身体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要我是森鷗外,看到你一点业绩都没有,还干这种事,掐你几次还算轻的,这不得每天都狠狠得揍你!”


    梦野久作没被我打开的头盖吓到,听到我的话语后,才想再次哭出声,但被我一个眼刀直接制止,眼泪又重新憋了回去。


    他终于开始思考,在沉思了几秒后,最后转向了太宰治:“也就是说……如果我展露出一定的价值,对港口Mafia做出足够贡献,就可以被放出来自由行动?”


    头发半白半黑的小孩微微歪头,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完全看不出剛刚落过眼泪的痕迹。


    梦野久作正盯着太宰治,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就像是乱葬岗里试图从我手中夺食的乌鸦。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的手开始痒了——我想打他一顿。


    面对梦野久作的询问,太宰治笑出声:“这件事能不能通过,最终还是要看首領的意见,现在和我一起去首領那里吧。”


    “小陵,你的想法很有趣,”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我,“你也一起去。”


    兜兜转转,我来到了森鷗外的办公室,而太宰治让我在外面等候,然后带着梦野久作进了办公室。


    在进门时,我注意到太宰治以一种梦野久作无法挣脱的方式,用力地牵着他的手腕。


    厚重的办公室大门在我的面前打开又合上。


    由于里面的人并没有发出巨大的响声,因此站在隔音效果極高的门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太宰治口中的“用不了多久”确实不长,大约十多分钟后,他便又招呼我进来。我一进门,还没向坐在最里面的森鸥外问好,抱着玩偶的梦野久作便跳到我的面前——


    直接撞了我一次。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手上莫名出现了紫色的手掌印。梦野久作在撞完我后,露出了欢愉的笑容。他手中的玩偶瞬间崩坏,异能直接发动。


    ——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就在幻觉再度侵蚀我的那一瞬间,已经逐渐适应的我重新清醒了过来,给了梦野久作重重一拳。


    他被我打了一拳后捂住了面颊,但是表情依然欢快。我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直接拎到自己的面前:“无论你对我用多少次异能力,都不会有任何效果。”


    我直视他的双眼——


    “如果你学不会成长,那么你永远会被我压制。”


    沉默了几秒后,梦野久作的笑声在室内响起,而接着传来的是森鸥外的鼓掌声。


    黑发的港口Mafia首领扬起了嘴角:“这次因你及时阻止梦野,没有造成我方的任何死亡,好孩子——刚刚是测试,你果然如太宰所言,能迅速挣脱梦野的幻境。”


    “你有能力阻止梦野造成的灾难,又开导了他,让他明白了在港口Mafia中勤奋工作的意义,是这次的大功臣,”森鸥外的笑容加深。


    “至于梦野——他这次出来严格意义上没有造成多大损失。这样关进禁闭室似乎太可惜,不如把他分配给你当部下,再由你来带他做任務吧。”


    什——怎么还有这种事情?我怏怏不乐地领走了梦野久作。也不知道森鸥外和太宰治怎么想的,竟是笑吟吟地目送我离开。


    这件事很快被中原中也知道,他直接发我——“哈哈哈哈你这个死小鬼也有今天!来来来——给你一个任務,带那小鬼去做吧!”


    我接下了任务,难过地合上了手机,然后给我的辞职自取工资又加了一个亿。


    “说起来小陵中了我的异能力时,是不是在和谁对话?”明明不仅被我踹了一脚,掐了一次脖子,还被我打了一拳,梦野久作如今说话的语气却仿佛我和他是多年挚友,就连表情都友善至極——


    “是杰吗?”


    他似乎对于这事非常感兴趣,但我觉得他有点碍眼,于是伸出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不是,是一只好心的乌鸦,它告诉了我杰还在。”


    这时我的手上再次出现紫色的手掌印记,显然又中了招。但由于我很快就能破除幻境,于是眼不见为净地放下了手。


    “明明太宰先生在我们走前给小陵介绍过【脑髓地狱】的原理,小陵也知道这样做一定会中招,但是依然会出手呢,”他摸摸被我推到的额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幻觉中出现的事物大多都与现实相关联——说不定只是看起来像乌鸦。”


    【……那只乌鸦不是我,】没等我询问情况,杰直接否认,【我什么都没有做。】


    于是我进行了转告——


    “别想了——杰说他什么都没有做。”


    “小陵真的是有话直说的好孩子呢,”梦野久作笑容加深,“我也要像小陵多学习!”


    “谢谢……?那你好好学?”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上进,思考了几秒,“其实想学别的技能也直说就好,我直接教你!”


    “比如这个——”


    我快乐地一脚把他从窗口踹了下去——


    飛鸟从身旁快速掠过,划破空气产生的冲击声逐渐加大,他从上方飛速陨落。


    这里是港口Mafia大楼顶层,整个横滨之巅,与地面有数十层的距离。


    坠落的梦野久作下意识发出了尖叫。


    “刚好我也很想踹你,”我看着他,欣慰地说道——


    “只要从这里掉下去摔不死,梦野你就会获得质的飛跃!”


    “加油——我相信梦野!”我一边对着梦野久作举起大拇指,一边同样从大楼一跃而下。


    风在我的周围喧嚣,而我的笑声与身边梦野久作的尖叫声一起融进了气流中,一直传到远方。


    最后——在快要砸地时,我及时将他捞起,重新放到地上。他没能站稳,此时直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们先去做任务——你看着我做,过一遍流程!”刚好中原中也给我的任务也是一个简单的潜入任务,我没等他起来,也不允许他拒绝,此时直接拎起他的后领。


    还没缓过来的梦野久作:“等——”


    我提着他飞速跳跃,直接潜入敌方组织,分分钟躲过了所有的监控,来到了目标资料所在的房间。


    这个房间有一台电脑。


    它的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一枚指纹,此外旁边还有表明在加载的圆圈,似乎是在对照指纹检索什么,然后下一秒跳出了一个消瘦男性的图片。


    电脑的附近散落着一些文件,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摄像。我对茫然的梦野久作比了一个“好好看着”的口型,在他乖巧点头后,便从窗口爬了进去。


    我轻盈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时开始找装机密文件的保险柜。没想到没过几秒就听到了砰的一声。


    我往出声的地方望去——


    从窗口爬进来的梦野久作摔到了电脑的键盘上,对着我无辜地眨眨眼,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对不起,但这都是小陵之前太过分的错哦。”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在此时,电脑屏幕上露出了红色的大叉,似乎接下来就要发出刺耳的错误警告。


    没有任何犹豫,我打了梦野久作一拳,然后将其毫不留情地丢到地上。


    一秒清理完桌面废物后,我将手放到键盘上,深呼吸了一口气。


    【难道小陵会修改程序?】杰的语气带上几分诧异。


    【不会——但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靠手速取胜!】我开始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在键盘上乱按,【总之都按一遍吧!我相信总有一个键是对的!】


    杰:【等等,原理不是这样——】


    下一秒,电脑的页面變成了无数的代码,它们飞速划过,出现又消失,最后重新变回了最初的页面。


    只是那张消瘦男性的照片此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壮又很能打,嘴旁还有伤疤的男性照片。


    我只是来拿资料的,不想把对方的电脑弄坏。但是现在算是恢复到原状了吗?我看着不知为何变化了的照片,【四、四舍五入应该没问题吧?照片变得能打了应该是好事吧?】


    梦野凑过来读出了这位男性的名字:“禅院甚尔?”


    杰:【……】


    杰:【……嗯,就这样吧。】


    不知道为什么,杰的语气似乎带着几分“随便吧,已经这样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放弃治疗。


    我搞不懂情况,总之看向了闹事的梦野久作,露出了比他更加友善的笑容——


    “看起来你完全不会无声落地呢。”


    “待会我们继续高空抛物训练吧?”


    *


    飞鸟从横滨一直飞往东京。


    五條悟接到了来自横滨的电话。


    “您之前让我调查的那份脑部CT图,是非正规渠道开出的CT图,无法查到拍片对象,也无法查明拍片地点,”电话那头的男性出声道,“但是上面除了您和家入女士的指纹外,还留有四人的指纹。”


    “其中两位是横滨的住民:梅川库子女士,芝川长群先生。这两位是夫妻,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极有可能是路过捡到片子的过路人。”


    他发来了两张照片。五條悟看了看,发现正如他所言。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极其面善,就和其他普通的市民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一位的指纹比较小,是孩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指纹没有录入系统,大概率是被抛弃在贫民窟里未登记的小孩,估计和前两位一样,也是路过。”


    五条悟微微挑眉:“那么最后一位呢?”


    “系统通过指纹检索,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一位重量级人物。他和您也有些渊源,正是被您杀死的黑发男性——”


    五条悟的手微微收紧。


    他一开始觉得这份脑部CT图眼熟,不仅仅是因为第六感,更是因为那个伤势看起来很像是他造成的。


    而前段时间他刚好手刃了挚友夏油杰。


    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男性嘴角有着一条伤疤,并且看起来又壮又能打。


    “禅院甚尔。”


    五条悟:……?——


    作者有话说:因为要上夹子,所以下一次更新在8.2的晚上23:30左右,然后之后都晚9更新啦[狗头叼玫瑰]


    推一推我的超级好基友僵!没有她的催更与督促就没有今天的小陵!她的文《我靠坟头打卡在高危世界苟命》我每一章都看过!超级好看,会长出脑子!迪化迫害沙雕文,cp织田作![狗头叼玫瑰]


    文案:


    高智商战五渣女主穿越后,因为不知道剧情,经常无意识搞事,雷区蹦迪,然后拉着一堆仇恨极限翻盘的故事。


    (注:女主的智商主要体现在应变能力上,平时脑回路有点清奇)


    *


    身为战五渣中文系大学生的你,不幸本体穿进了异能、柯学与妖怪并存的高危世界,还绑定了一个系统。


    【欢迎来到“真实RPG”,虽然是RPG,但在这里死掉,现实里也会真的死掉哦。】


    【作为新手福利,你有3次复活机会,每次复活还将根据死因获得一个对应能力。】


    【只要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并在固定地点连续签到满360天,就可以返回原来的世界。】


    固定地点:某外号刀之助的坟头(附赠薛定谔的墓主背后灵*1)


    初始身份:扑街网络写手“青山卡夫卡”


    你:[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看来只能低调苟命,做一个无情的签到机器了!


    然而……


    第一天,墓园门口偶遇的绷带精对你投来死亡注视;


    第二天,路过的死神小学生看完你的小说后露出惊恐的表情;


    第三天,酒厂劳模向你发来任务咨询邮件;


    第四天,警视厅将你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第n天,某好心的俄罗斯人邀你共商剧本……


    红方众人:恐怖如斯!深不可测!必有蹊跷!


    你:……


    #以前我只想做个好人,现在,我没得选#


    ——既然无法低调,就只能把“恶人”做到底了!


    *


    匿名问卷:


    [请用简短的语言评价琉小姐]


    G*N:呵。


    安*透:变态。


    赤井*:有点难评。


    工藤*:简直一言难尽。


    织田*:很可爱。


    ……


    嗯?好像有什么不合群的答案混进去了(


    PS:虽然经常被脑补成黑方大佬/法外狂徒/阴间乐子人,但女主实际立场应该算混乱善良。


    第23章 第二十三只小陵


    禅院甚尔, 又名伏黑甚尔。


    他拥有以无咒力为代价,换取高等级身体强度的天与咒缚体质,体術高超又擅长使用各种武器, 在十年前击败了夏油傑,并且差点殺死五條悟。


    他最后死于五條悟之手, 并将儿子伏黑惠托付给了五條悟。


    五條悟当然记得这个人,也还记得自己把他下葬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挖出来自然也简单。


    在出乎意料地鉴定出伏黑甚尔的指紋后,五条悟干脆直接挖出了伏黑甚尔的棺材,而他在看清内部的景象后,頓了頓后才扬起了嘴角:“……这可真是了不得。”


    腐化的痕迹在棺材的内部纵横交错,但是里面的尸骨已经不翼而飞。


    ——显然已经被他人悄无声息地盗取。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碾过落叶的沙沙声响, 一群咒灵奇形怪状的咒灵来袭。


    “诶呀——在我思考的时候,可不要乱动哦。”


    五条悟看向出声的地方,反手便是一个无量空处,直接定住了逐渐向他逼近的咒灵们。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的清脆落地声,于是往那邊一望——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紅宝石。


    五条悟记得这颗紅宝石——那是把他的领域当美術馆的孩子,误以为破坏了咒灵雕塑展品,于是放进去的赔礼。


    刚好手机响起, 五条悟一邊接起电话,一邊捡起这颗红宝石。


    那头传来了歉意的声音:“实在是非常抱歉……我刚按您所说的重新进行了鉴定, 結果发现系统真的发生了错误, 指紋的主人不是伏黑甚尔……”


    “没关系哦。多亏了这次意外,我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呢,”五条悟一边这样平淡地说着,一边就像是思考时选择轉笔那样, 此时微微地轉动着手中的红宝石。


    而他在某个角度时,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无量空处自带的微光,刚好印出了红宝石表面上那纷杂指纹之中,最崭新且清晰的那几枚小小指纹——


    看起来与和那张脑部CT图上,始终未查明的小孩指纹有些相似。


    “现在——又出现了新的发展。”


    五条悟扬起了嘴角——


    “我需要你再帮忙比对新的指纹——这次可不要再核对错了哦?”


    *


    飞鸟此时划过天际,落到了横滨的高楼上。


    拿走资料的小陵,此时将梦野久作拎到了高处,然后飞速地一脚踢下。


    尖叫声惊动了飞鸟,它们展翅再次高飞,前往更上方的晴空。


    风在耳边更加剧烈地呼啸,梦野久作正在不断下坠,而就在快要落地之时,有人拉起了他。


    小陵已从高楼跳下,此时正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它的脚往大楼的侧面一踏,几个跳跃便带着他来到了另外一座高楼之巅——


    祂拉着他在天台上飞速奔跑。


    梦野久作这才从失重的绝境缓过来,他在过去从来没有这么被动的时刻,之前没能成功报复已经够不爽,而现在又被高空抛下,还在被祂带着跑。


    他暗中重重地咬牙,眼中殺意扬起,随后用空闲的那只手往身上一探,直接掏出锋利的刀片,握在了手上。


    刃片在日光下折射出骇人的光泽。


    小陵还在带着他往前奔跑,似乎并没有发覺他的所作所为。正当梦野久作准备将刀片刺向小陵握住他的手上时——


    他听到了悦耳的鸣叫声。


    梦野久作下意识往头顶望去——


    这里是天台,鸣叫的群鸟在与他極近的地方飞翔,游云在肆意地飘荡,而一轮日轮似乎就在眼前。


    所有的一切都比禁闭室里更加自由,而他此时仿佛被人带路,正踉踉跄跄地闯入这个未知又自在的世界。


    梦野久作突然覺得刚才的愤怒已经离自己远去。他看向了前方的小陵,此时手中的刀片已经无法刺下去——


    还是不刺了吧。之前完全没有像祂这样,在知道他异能力的基础上,又愿意触碰他的人。


    刀片被他重新收了回去,梦野久作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嘴角微微上扬。


    就在此时,带着他在晴空之下跃动,在大楼之间飞舞的小孩,此时語气里有几分遗憾——


    “看起来梦野真的很难学会怎么顺利落地呢。”


    小陵用極其天真的表情说出了最为魔鬼的话語——


    “那我就扔到你学会为止吧。”


    祂毫无犹豫松开了梦野久作的手,再一次将他从顶楼踹了下去。


    *


    在我踹了梦野久作二十五次,在快落地时捡了他二十五次,又在他暴起时镇压了八次后,我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声音。


    于是我停下了脚步,带着梦野久作落到了地上。在被放下的那一刻,他直接仿佛死鱼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到了下一个任務地点了吗……”梦野久作有气无力地出声,他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再不看他们互相残杀我就要死掉了——血液是最漂亮的颜色……嘻嘻我要让更多的血液在地面上开出漂亮的红花……”


    没有任務!我只是在带他训练!我也有气无力:【我都从各种高楼上把他丢下去了这么多次——他怎么还学不会轻盈落地,非要我一次次捞?】


    【……猴子无法以这种方式学会技能,】傑頓了顿,又补充道,【咒术师也不行。】


    【可是我就是这样学会跳跃和落地的,】我迷茫至極,【虽然一开始被别人追杀到跳崖时摔到了骨折,但是后面多跳跳就熟练了。】


    我补充道:【还有游泳——有一次不小心掉到海里,鲨鱼追了我十公里,水性就这样直接练了出来。】


    【……?】


    我嫌弃地看着梦野久作:【果然还是他不行!】


    “小陵?”織田作之助正是刚刚叫我的人,他平静地看向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我一个飞扑挂到他身上。


    “我刚买了点菜,等回家再烧,”織田作之助点点头,任由我挂他身上,接着轉向了半死不活的梦野久作——


    “你是小陵新交的朋友吗?”


    梦野久作眨眨眼,飞快地起身站直,看起来变得非常有精神。他没有说话,而是乖巧地看向了我。


    “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森鸥外塞给我的部下,”我挂在織田作之助身上,直接实话实说。


    “你好,你是小陵的父亲吗?我是梦野久作,”他似乎对織田作之助非常好奇,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


    梦野久作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握手。


    “我不是小陵的父亲,”织田作之助没有多想,他礼尚往来地伸出了手。我本想提醒他不要碰梦野久作,但我的话语还未出口,他的动作直接顿住。


    仿佛是猜到了后续的发展,在瞥了面前的男孩一眼,他又平静地收回了手:“把手放下吧。”


    织田作之助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说完这话后,又把我捞了下来,前后翻了翻。


    我极其迷茫,但任由他翻转我。


    当他发现我手上的紫色手掌印时,看向梦野久作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语气也同样严肃:“解除。”


    梦野久作眨眨眼:“抱歉,我不会。”


    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织田作之助听到这话后,面上依然没多大起伏,但他直接摸出了口袋里的枪。


    梦野久作这要是受伤了,我业绩还好得了吗?


    “没事的!”我赶紧打圆场,“我对他的技能有抗性!”


    本来我打算用束缚去禁止梦野久作对我使用异能力,问题是他的标记是被动,并且标记多人后再破坏玩偶时,只能无差别攻击。


    如果真要定下这种束缚,到时候梦野久作绝对会触犯禁忌,我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织田作之助深深看了梦野久作一眼,最后收回目光,把枪重新收回,又把我捞回身上放着:“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我回答完后又问傑想要吃什么,在得到回复后接着说道,“杰说他也不挑!”


    本来我被织田作之助治愈得欢快起来,但当目光落到梦野久作身上后,我又开始怏怏不樂:“可是森鸥外让我管梦野,就这样把他带回家不太好。”


    梦野久作安安静静地听着我们的对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几秒:“那我们今天去餐馆里吃饭吧,我请客。待会再帮你问问太宰,该把他安顿在哪里。”


    这也太靠谱了吧?我大为感动。


    与只会看我热闹的森鸥外、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同,织田作之助简直是港口Mafia中的一股清流。


    更厉害的是他和太宰治电话沟通的效率极高。在把我和梦野久作在餐馆里安顿好后,织田作之助就出门打了电话,没过几分钟便又重新回来:“我刚问过太宰,你不需要每时每刻都管他,不带他的时候放回禁闭室。”


    什么?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见我快樂起来,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天无所谓,不过之后每天都需要带他一起做任务。首领给你安排的行程是中午饭后带他出来,晚饭前再把他放回禁闭室,每日最低时间标准是四小时。”


    我看向正在吃饭的梦野久作,此时他非常识相,乖巧地回答我:“那下午的四个小时就麻烦小陵了。”


    这话听着特别顺耳。我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好的,交给我吧!不用担心任务的事情,我全部都会教你的!”


    梦野久作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他眨眨眼,然后视线在我拍在他肩膀的手上停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他重新转向了我,露出一个天真的乖巧笑容:“好呀,谢谢小陵。”


    在吃好饭后,我便快乐地前去地牢,打算把梦野久作放回去。


    地牢里的灯光昏暗,无法将所有的区域照亮,白色的雾气渗透进来,空气也有些湿潮。一路走来,我看到不少牢笼,而也有不少里面锁着人。


    还有一些人在这里忙碌,显然是在修复当时爆破所造成的设施伤害。


    这里的整个氛围都比较压抑。为了防止梦野久作死活不进禁闭室而乱跑,我干脆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梦野久作并没有甩开我的手,反而盯着相握的双手看了很久。而在我转向他时,他又收回目光,对我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我搞不懂他的想法,干脆不再关注他。这里的路九曲十八弯,我凭着直觉一直向下,結果走到了最底。


    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牢房,里面坐着一位男性:“这次是你被派来向我学习暗杀术的吗?”


    他对我露出了笑容。此人拥有浅黄色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温文尔雅,但我看出他的实力不凡。


    我有些激动:【我想……】


    【……不,你不想打架。小陵你根本就是感觉到他的气息,故意走下来的吧?】杰出声。


    可恶!又被发现了!


    【……你看他的牢房设备齐全,和办公室都没多大区别。再结合刚刚的那句问话,说不定他就是港口Mafia中专门负责教导暗杀的人员,把办公室安排在地牢只是个人爱好。】


    怎么又不能打?我难过极了:“我不是来学习的,我只是来送梦野回房。但如果你硬要和我打架,我也不是不可以。”


    他听到我的话轻笑一声:“送梦野啊……那你去吧。”


    “那我真的要走了哦,”我走得非常慢,“待会就算你找我打架,你也找不到我。”


    “对了,”那位男性突然又出声。


    什么?难道是愿意找我打架了吗?我快乐回头,结果听到他问——


    “中也最近怎么样?”


    这个问题好笼统,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考了好几秒后,我才艰难地组织好了语言,先总结了一下:“活着。”


    打架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我真的很想打架,并且觉得我再多说一点,说不定他就被我的诚心打动,愿意和我打架。


    于是我不仅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还拉着梦野久作和我一起坐地上:“我和中原是医院碰到的,那时我准备去修我的脑子——杰,于是跟着能改造脑子的医生进了大脑研究所。”


    我打开头盖,简单给对方看了看杰,然后合上。


    我开始从见到中原中也的第一面开始说,但我和他其实才认识没几天,再怎么努力扩句,叭叭叭个五六分钟也把事情全部说完了。


    这位男性听到这些话后,心情似乎变得不错。


    我觉得只要再接再厉,胜利就在前方,但我已经无话可说,于是只能总结道:“总之中原中也还活着。”


    男性笑而不语。


    我说不动他陪我打架,只能艰难地再次强调,试图进行暗示:“总之他还活得好好的!”


    “我是魏尔伦,”男性对我笑着摆摆手,“你的头盖很有趣,不过我真的不和你打架。”


    【……走吧走吧,他真的不和你打架,】杰叹了一口气,【和他闲聊是最没有价值的事情。】


    我难过极了,但就在这时魏尔伦笑出声。


    “不过我心情很好,可以送你一个小礼物,”他微笑地从书架上拿出一份文件,“小咒术师,听你说了这些,我刚刚也看到了你脑子的现状——你到现在也没有修好它,对吧?”


    我点点头。


    “那么这个技能的资料说不定有用,”他将手伸出牢笼,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了我——


    “反转术式。”


    “你要试着学学吗?”——


    作者有话说:好好好好,从明天开始恢复晚九日更[狗头叼玫瑰]


    推一推月上森歌老师的神仙饭饭——《cos阿卡姆骑士后和基友们穿了》


    文案:


    我cos穿了,我的基友们也是。


    我不知道他们cos的是什么版本的自推,我只知道


    一号基友又嘴碎又浪,但是cos的是蝙蝠。


    二号基友沉默寡言情商堪忧,结果cos小丑。


    三号基友活力四射拉拉队队长,来cos提姆。


    四号基友死宅病娇,去cos迪克。


    而我,整个团最贴人设的人,cos的是阿卡姆骑士,刚从阿卡姆里被捞出来的绝佳战损、附带蝙蝠毒唯精神创伤、被小丑洗脑PUA版本。


    系统让我们写一个剧本获得原住民的认可,我的基友们各显神威发刀不要命,徒留我一个正经人。


    我心想,天塌了。


    我心想,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于是我找上了原住民小丑:J先生,可以为了我杀了蝙蝠侠吗?


    小丑:?


    蝙蝠家:???


    第24章 第二十四只小陵


    送完梦野久作后, 我便回家翻阅反转術式的資料。


    我大字不识一个,只负责翻页,协助杰进行阅读。我本想让杰把内容告诉我, 但这份資料似乎很难,他看完后便告诉我他要睡一会, 没想到了第二天他才出声——


    【……已经是下午了嗎?】杰喃喃自语道,语气里有几分恍惚,不知为何竟和我想太多时过载的模样有些相似。


    【是的!】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阳光倾洒在横滨的土地上。


    我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大部分任务,准时前往地牢去接梦野久作。可能是考虑到我还需要帶梦野久作,这次发给我的任务并不多。而如今我只留下两个任务,准备帶他体验。


    【……我继续睡了, 】杰又没了声音。也不知道反转術式到底是什么折磨腦细胞的事情,他似乎过了一天还没恢复过来。


    地牢里还是昨天那副昏暗又潮湿的渗人光景。大概是森鷗外下达了通知,于是在我到达门口后,禁闭室的看守直接为我打开了门。


    里面的梦野久作此时已经站在门口,刚好与我四目相对,然后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到我褪去印記的右手上时,梦野久作微微歪头:“是谁帮小陵解除的?是织田先生嗎?还是说——也是杰?”


    那微笑看起来含上了几分杀意。


    “这是我的特性,最多一小时可以自动解除, ”我不想和梦野久作在这里闲聊,直接抓过他的手腕, 没管手背上又出现的紫色手掌印記, 把他拽了出来。


    我一邊帶着他跑一邊告诉他:“做任务的每一分钟都很重要!不能浪费时间!”


    梦野久作瞥了一眼我重新附上印记的手背,随后露出了笑容,任由我拉着他跑:“好哦。”


    老实说,我特别好奇梦野久作的任务效率怎么样, 结果后来发现他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他爬不了一点楼,手上拿不了一点重物,甚至稍微跑几步就体力见底。控制不了能力还非要使用,如果不是我把被控制的人迅速敲晕,差点又一次搞出人间地狱。


    没想到区区半小时完成的任务,竟是花了我两小时来善后。


    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感觉到了心累。梦野久作凑到我旁邊,眼里闪着泪光,似乎要哭出来:“抱歉哦,我今天给小陵添麻烦了。”


    我点点头:“是的,你要自我检討,明天交给我一份至少一万字的检討报告。”


    他又把摇摇欲坠的眼泪收了回去,闷闷不乐地趴我旁边:“小陵真讨厌,难道小陵不觉得这样更好玩嗎?”


    “一点也不,你也很讨厌,”我直接给了他一拳。


    还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才能把他放回去。反正任务已经做完,我直接从背包里拿出畫板,直接无视他,企图开始畫畫。


    被我打了一拳倒地不起的梦野久作,在地上缓了十秒后才踉踉跄跄地成功爬起来。我以为他会想过来和我打架,没想到他起来后,只是好奇地凑过来看我畫画。


    为了防止我一不留神掐死他,弄坏他的腦子,我决定直接画他。


    “你坐好!”我推开他的头,然后把他摆正,“我要画你了——现在不许动!”


    “欸?!”他睁大眼睛,然后瞬间乖巧地一动不动。


    我满意地开始画图,然后把大功告成的作品递给他。


    梦野久作拿到我的画后就开始晃着脚自娱自乐,不再缠着我,我也乐得清闲地开始画别的东西。


    等我又画完一張,一抬头看到他此时趴在长椅上,而袖子已被他拉起。一圈圈的绷带缠在他的手臂上,里面裹着的是刀片和钢丝。


    绷带的最上端已经被他解开一点,于是露出了里面血红的伤痕,而梦野久作正欢快地哼着歌,用指尖蘸着伤口的血液,一点点压在我画中的血液上,最終两者就这样混合。


    既然他不准备改变我画上的画面,为什么还要再用自己的血描一次?是嫌我画的太浅了嗎?我完全不明白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不过也没有多问。


    正当我准备低头继续画画时,梦野久作转向了我,然后眨了眨眼:“小陵,如果我一直很听话,你愿意一直画我吗?”


    “你不可能一直很听话,”我把事实摆在他面前,“不过你听话几天,我就可以画几幅。”


    这次把梦野久作送回去时,他一手抱着玩偶,另一手拿着我的画稿,整个人都写满乖巧:“明天见哦!”


    “万字检讨不要忘,不然明天我不仅不画你,我还揍你,”我叮嘱梦野久作,然后无视了他幽怨的眼神,直接离开了这里。


    摆脱了吵闹的梦野久作之后,我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自从杰说他又要睡觉后,便再也没有出声过。


    晚霞落在地面上,将我缓慢步行的影子无限拉长。


    等我回神时,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拿起了药瓶,而里面的特效药又少了几颗——刚刚已被我倒入了口中,并咽了下去。


    我停下了脚步一瞬,然后重新前行。


    *


    ……为什么无法学会反转術式……


    夏油杰并没有睡觉,他一直都在研究反转術式。此时他看着自己的手,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之前没有魏尔伦所给的反转术式资料,不能参悟很正常。但是如今——详细的资料已经得手,甚至连具体的理论都早在第一遍阅读时完全理解。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依然无法成功用出反转术式?


    他攥紧了手。而碎石从上方落下,落入血水中,泛起了层层波纹,倒影流转,恍惚间似乎映出了十年前的高专往事——


    同级生家入硝子一开始便能熟练施展反转术式,而五条悟在濒死后也顿悟了反转术式。


    早在十年前,夏油杰便知道,这些天才们早已将他远远抛在了后方——


    他们中间隔着无法弥补又令人绝望的天赋差距。


    在两天的尝试后,夏油杰发现以自己的才能,不存在领悟反转术式的可能性。


    意识空间的血腥味不断加重,他瞥见血水上漂浮的大腦碎块——它看起来比之前又小了不少,显然是在他没有关注的时候又破碎了好多次,看起来就像是孤独的帆船,挡不住风吹雨打,在汪洋血海中无措地浮沉。


    夏油杰突然感觉有些无法透过气,将这碎块直接按进了血水中,令它沉了下去。随后又打开了能看到的现实屏幕——


    此时已是夜晚。


    夏油杰听到药片敲击瓶子的细微声响,然后是缓慢的脚步声——是小陵。


    拿着药瓶的小孩正在路上安静地行走,时不时停下了脚步左右張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而月光将祂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明平时看起来情绪波动很大,但是夏油杰发现祂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反而安静得过分——就像是被梦野久作攻击,陷入被夺走腦子的幻觉时那样,祂不仅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冷静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为了将注意力从失败的反转术式上转移,他开始关注小陵的行动——


    ……祂到底在找什么?


    这时夏油杰闻到了弹药的气息,这里毫无疑问曾经出现过枪战,他想起当时为了获得反转术式信息所以忽悠祂去找有情报源的黑市中介,没想到小陵却一直记到现在。


    夏油杰沉默了几秒:【………小陵,你该去吃早饭了。】


    【再等一会儿吧,我觉得我这次快找到中介了——之后一定能買到厉害的驅邪物件,】小孩眨眨眼,【我刚刚也尝试学了反转术式!】


    ……什么?难道说这家伙也……?


    【织田作之前说愿意帮我读一个睡前故事,所以我就让他帮我读了反转术式的资料。我完全学不会这个技能,杰学会了吗?】


    夏油杰知道现在应该说——我也没学会,但是声音卡在了喉咙中,于是只剩下——


    【……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地说出你学不会?】


    *


    我开始迷茫。


    这很难吗?


    难道说脑电波和身体电波很不一样,在传导过程中存在限制,以至于他说某些事情时无法正常传音?


    在艰难地进行思考后,我决定用其他办不到的例子进行尝试:【我不仅学不会反转术式,也无法拥有亲生父母。】


    【我无法自己长出新脑子。我看不到咒靈也没有咒力。我有文字阅读障碍看不懂一点文字,更写不来文字。】


    【就算我再努力,我也总是救不到所有人。剧毒蘑菇没有办法让我拥有美梦。我还会害怕已有的事物消失而不敢睡觉。我一个人躺在棺材里,但是没有人愿意来找我。】


    但是我列举了一大堆,发现声音依然能顺利传过去,没有不轻易的情况,于是更加迷茫:【好像就是没问题啊?是杰用脑电波联系我时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能轻易说出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呢?】


    【……】


    似乎是通讯确实不好,我没听到杰的声音。莫非是中了什么邪气的原因?我对这方面一无所知:【看来还是得快点找到黑市的中介,買到驅邪物品呢。】


    但是我这一次又落了空,这片空旷的区域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枪弹的残留痕迹。


    我已经连续找了好久,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这种事情曾经也有发生过,恍惚间我感觉历史开始重演,我回到了乱葬岗,打开了一具又一具尸体的脑部,但是始終找不到羂索。


    ——我在寻找事物这一方面一直不太行。


    我突然感觉有点迷茫:【……我真的能成功找到黑市中介?我真的能顺利买到驱邪的物品吗?】


    还有——我真的能……救下杰吗?我下意识又蹲了下来,然后抱住了我自己。


    隔了好几秒,我才听到杰叹了一口气:【……不用想太多。其实也不一定要寻找中介,那只是其中一种方法。】


    通讯似乎重新正常了起来,我现在能听到杰的声音了:【前面的神社里也卖驱邪的物品,恰好这个点神社刚开门,小陵其实也可以直接去那里购买御守。】


    前面的神社……?


    我微微抬头,望向了目光所及的尽头——那里有一座神社。由于之前一直都在试图找人,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左右两侧的狐狸神使雕像立在高台之上,伸出爪子为迷途之人指引前行的方向。阳光落在它们脖子上的赤红铃铛上,折射出圣洁的光泽。


    我眨眨眼,起身几个跳跃,朝那边移动。


    这似乎是一个比较偏的神社,里面除了工作人员外几乎没有人。顺着石头材质的参道往前走,是供着神靈的殿堂。


    而最前面的桌子上可以免费抽簽。我晃了晃六边的盒子,落出了一个写着号码的长条木块。


    杰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让我记下号码去工作人员那里买神簽,于是我获得了一张上面写着文字的纸。这时杰又告诉我抽簽的结果是“大吉——峰回路转终如偿,苦尽甘来终如愿”,而他说自己不信鬼神,不用让我帮他抽签。


    我想了想,给杰他爸森鷗外也抽了一张。


    结果抽的时候没拿稳,风一吹签就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杰说他看到上面写的是“大凶——终为他人做嫁衣,一失足成千古恨”。


    因为签飘走了,没办法挂起来化凶。


    我想了想,决定假装无事发生。


    我之后还买了据杰说可以驱邪的御守。按照他的说法,御守只需要放在身上就行。我想了想,直接打开了天灵盖,把御守塞进脑部,沾在杰上面。


    【拿出去!】杰写满抗拒。


    我快速地合上了天灵盖,不赞同地反驳:【可杰之前都长出了很多咒灵,这不得好好驱一下邪?】


    而这时我又想起了我放在口袋里的“大吉”,重新打开了天灵盖,从口袋里拿出了这张签,将它也放了进去,与御守一起沾在杰的上面,这才将脑壳再次合上:【希望杰也能最终如偿如愿。】


    我听到杰似乎非常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此时没有再强硬地要求我把放进去的东西拿出,此时只是对我说:【……谢谢,我希望之后能学会反转术式。】


    放完签后我靠近了殿堂。听说在神社参拜时的,神明会听到人们的心愿,于是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往善款箱里丢了钱。


    由于想要祈福的事情很重要,我摇了很久的麻绳,而麻绳上面的风铃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发来了新的邮件,我能一直一直地继续摇下去。本以为是今日的任务通知,没想到打开后发现上面的文字非常少,只有一句话——


    【首领要见你。】


    难道说——他发现了下午的情况?月光穿过落地窗落在上升的电梯中,从神社出来后我忐忑地乘着电梯到达了顶楼的办公室。


    在顶楼见到森鸥外的那一刻,我立刻先发制人,直接告状:“我确实不该提早三分五十三秒将梦野放回禁闭室——可是他真的很吵,一直一直凑过来想和我说话,爸你可以打他一顿吗?你打不过他的话我打也行。”


    森鸥外原本嘴角带笑,此时笑容一僵:“好孩子,我这次不是想和你聊这件事……”


    那是什么?我更加迷茫,然后恍然大悟:“难道说……”


    “也不是这件事,”森鸥外没等我说完,就直接打断了我的发言,他的语速不知为何直接加快,“我想说的是——你已经为组织做出了足够多的贡献,而这是送你的二级咒具。”


    他将一把小刀推给我。这次双手交叉,又扬起了嘴角,语气重新变缓,但是更加深沉——


    “接下来你要前往咒术界最高机关总监部。”


    “我已经派人在下面等你,之后开车带你前往那边。沟通方面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操心,这些我全部安排妥当。你要做的只有一个——满足他们提出的要求,令我方顺利和他们达成合作。”


    我此时拿起了这把轻便的二级咒具小刀,用拇指微微推起刀柄,于是露出了锋利的刀刃。而月光透过落地窗倾入室内,落在如镜的刀面上——


    似乎想要对我映出远在横滨之外的喧嚣战场。


    “期待你成为港口mafia与咒术界的桥梁。”


    而面前的森鸥外,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他此时只是笑意加深——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它,我就会帮你医治脑子。”——


    作者有话说:森先生拿好小陵送你的大凶[狗头叼玫瑰]


    推一推好基友故辞云白的《术式是华夏法宝系统》也是快乐迫害文[狗头叼玫瑰]


    林蹊,在日的华夏留学生,倒霉的一脚踏入二次元大门,被路过的人骂了声猴子,并驱使怪物把他吞了下去。


    第一次见到这么恐怖的怪物,在死之前,他在心里不停呼唤着祖国的神明:“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大圣……不管是谁都好请救救孩子——”


    也许是诚意感动了祂们,林蹊复活了,还觉醒了【神话系统】


    当夏油激情抢夺里香时,他驱使的咒灵突然炸开,先前被他杀死的少年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在圣洁而柔和的光芒中缓缓升起。


    夏油:?


    高专学生:??


    林蹊:他居然和三太子一样,莲藕重塑肉身了!


    【神话系统】只需要完成任务便能解锁借用各路神仙的武器法宝。


    林蹊脚踩风火轮手持金箍棒,看着丸子头男人:就你小子瞧不起猴子是吧?


    【三昧真火】


    漏瑚,就你小子玩火是吧?


    【混天绫】


    魏尔伦,你异能力是龙形对吧?


    【紧箍咒】


    脑花,没关系,有脑子就行


    【紫金葫芦】


    宿傩,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子母河水】


    来来来,满足御三家男人生子愿望


    【阴阳镜】


    你要白面还是红面?助力每一个想活想死的梦。


    【……】


    许久以后,有人问:请问以普通人成为令无数人闻风丧胆、气得牙痒痒的大魔王,有什么诀窍吗?


    林蹊无辜眨眼:啊?什么大魔王?我只是个生活在危险的异国他乡,靠祖国神明护佑的小可怜而已。


    众人:(口吐芬芳)


    #24.0706


    #法宝很多,不止文案上的


    #轻松向法宝碾压局,迫害偏多,一切情节只为迫害娱乐,请大家不要深究,不要吵架,如果不喜欢请直接退出即可


    #有私设有私设有私设!


    #ooc预警


    第25章 第二十五只小陵


    “没想到首领竟然这样看重你, ”开車的黑西服小哥出声和我搭话,我现在正坐車去东京的總监会,“难得见到他如此事无巨细地吩咐手下人准备行装呢。”


    在临走时森鸥外特别叮嘱我——这次任務过程中, 能不说话就别说话。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记下了这话, 如今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回应。他见我没有言语,于是也不再说话,安静开车。


    【太好了——果然祈福是有用的!神明听到了我的摇铃声!】我不禁对杰感慨道,【之后多买几个御守放你旁邊吧!】


    【……谢谢,但是不用。】


    东京和横滨不远,开车只需要半小时。等车到达目的地后,司機小哥就带我来到了總监部。由于森鸥外把前期工作全部安排妥当, 所以只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便能直接进入。


    不需要我进行交涉,司機小哥直接和前台小哥进行沟通。


    “这次派来的是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体质吗……”前台小哥看着我啧了一声,丢给我一张上面有我照片的证件,“四級咒术师,你先去会议室等候,到你时我过来叫你。”


    我看不懂上面的字,但也听出这证件似乎能证明身份, 于是点点头,将它放进了背包里, 接着进入了总监部。走廊里无论是天花板地板还是墙面都是漆黑一片, 只有蜡烛的灯光在不停闪烁,稍微走几步就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也是同样的氛围,蜡烛在桌上点亮,围了一圈, 映亮了桌面上散乱摆放的文件。似乎是上一场会议刚结束,这里还没收拾干净。


    我一个字都看不懂,于是干脆坐在座位上继续和杰搭话——


    【只要完成这个任務,杰就能被修好了!】


    *


    【……嗯,】夏油杰应了一声,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因为他此时已经看清了其中一份纸质文件的标题——


    “清理盘星教残党的建议”


    盘星教是他的教派,在他戰败之后已经疏散了手下,但现在他还不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按照会议中记录来看,他的部下们似乎都躲过了追捕,但局势并不明朗——赞同这项会议提议的人占据大多数。


    没过几分钟,会议的大门便打开,前台带着这小鬼前往会见的地点。路上漆黑一片,唯有烛光闪烁。


    前台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此时路过了一个开着门的仓库。里面有不少咒具,而放在最外面架子的最外侧的武器,夏油杰甚至还认识——


    正是他之前使用的特級咒具——三节棍游雲。


    还以为会被五条悟拿给学生用,没想到竟然被回收到了这里。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刚刚会议室里看到的文件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血不知何时从攥紧的手中落下,而这些血液也只是意识的象征,并不是真实的傷口——他甚至连对自己造成傷害都无法办到。


    等他走出思绪纷飞的出神状态时,这小鬼已经接下了任務,跟着另一位工作人员往外走。再次路过仓库时,夏油杰发现仓库的门依然打开着,但是原本摆放游雲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估计是被谁处理掉了吧。


    夏油杰收回了视线——


    【这次的任务有把握吗?】


    *


    【当然!】


    我握紧了手中的二級咒具小刀。


    这次的任务只是祓除二級咒灵。据总监部所言,这是名为“窗”的观测機关近期所发现的咒灵,目标地点是一家废弃醫院。


    在外面等着的司机小哥开车送我过去,随后对我说道:“完成任务后,总监部会派人对你的祓除结果进行判定。”


    我很稳定地维持我的哑巴人设,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跑进了这家废弃醫院。窗户被密闭的窗帘掩住,于是阳光无法渗入其中,破旧的木块与器材散乱一地,这里是黑暗的地盘——


    无数的咒灵在此刻望向了我。


    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阴冷的气流告诉了我一切。


    小刀已经出鞘,我飞速斩向了朝我扑来的咒灵,刀刃劃过空气发出锋利的声音。银光微闪数次,又是迅疾几斩,走廊的咒灵皆被祓除。


    就在我順便收刀的时候,突然感觉危机感順着脊柱上爬,似乎是头顶上方,我转手直接用小刀一抵,没想到下一秒这二级咒具的坚硬小刀就仿佛被強酸腐蚀了一般,在冒烟后一点点化为虚无。


    我迅速后跳一步,同时将小刀丢到一邊,而此时这刀已经被腐蚀殆尽,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气流湧动,于是我知道这只咒灵如今吐出了气音。


    这时我听到了杰的声音——


    【这是特级咒灵!】


    更強烈的危机感再次顺着我的脊柱上湧,没有一丝犹豫,我直接转身往外跑去。


    下一秒,满天的強酸瞬间朝我涌来,这一层的楼道瞬间被腐蚀到消失,大樓直接崩塌。


    *


    “你逃不掉的。”


    那是一只外表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咒灵,而夏油杰清晰地听到了它发出的声音——


    “虚空无我。”


    这足以证明它拥有清醒的意识,再加上人类的外表和能熟练使用术式的实力,毫无疑问已经成长到特级的程度。


    情报又有问题!


    记忆的画卷在此时纷飞,夏油杰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十年前。他的后辈灰原雄的尸体冷冰冰地躺在停尸间里,旁邊的七海建人告诉他——窗的情报有误,将一级咒灵的任务误判为二级咒灵发布给了他们。


    灰原雄的手从白布下伸出,冰冷又无力地垂下,再也不能动弹。人死不能再复生,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在他恍惚之时,大樓的崩塌停止,小孩此时躲过了第一波攻击,滑出了大楼内部,此时左手抓着窗口,悬在半空中。


    强烈的腐蚀液体也有部分挥发成气体,直接融入空气中,顺着呼吸涌入体内。似乎是为了保持清醒,祂在刚才便拿出了四级咒具小刀,往左手劃出一条赤红的血痕。


    但是这反而起到了反效果,气体从傷口渗入,傷势加剧——这条血痕已经溢出绿色并且含着气泡的诡异粘液。


    那只特级咒灵正在一点点朝祂靠近。而小孩此时默默看着手上的异变,没有任何动作,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夏油杰知道这时再刺激小陵或许能令小陵崩溃,但是他没有选择这样做:【……小陵,放弃这个任务吧——直接撤离这里。】


    【但是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能救到杰了,】小陵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时用手一撑,然后脚一蹬窗台,直接够到上层的窗口,最終跳进了还没崩塌的上一层。


    ……这小鬼怎么和灰原一样天真?


    【……那你准备怎么打赢?】夏油杰叹了一口气,【趁你现在还有体力,先撤离吧——你的身体已经被腐蚀了,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地面已经被腐蚀掉了一个大口,并且越来越大。而那只特级咒灵已经攀了上来,而它看到了小陵手上泛着绿液又不断冒出气泡的伤口,扬起了嘴角。


    夏油杰当机立断——


    【现在——跳出大楼!】


    小孩迅速转身,再次跳出大楼,用手攀着窗口。


    下一秒,腐蚀气体充斥了整个室内。


    【它现在已经看到你的伤势,于是打算放出腐蚀大量气体,通过渗入你伤口和呼吸的方式来击败你。你靠近不了它,而手上的四级咒具也撑不住腐蚀,】夏油杰见小陵看起来跃跃欲试,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实在要打,用掌风或者剑气那类远程技能吧?】


    【你说得对,】小孩此时看着自己的伤口,像是在衡量又像是在思考。


    ……这算是说通了吗?夏油杰看到了小孩松开了手,任由四级咒具的小刀掉到下方,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他又看到小孩从裙子里拿出了一具他非常眼熟的武器。


    那正是之前在总监部仓库里离奇失踪的——


    特级咒具游云。


    【这刀确实不行,下一击我要换一具武器打!】


    *


    【……游云?怎么会在你手里?!】


    门开着又没有监控还放在架子最外面,这不是很明显想送我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吗?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他们送我的。】


    我将视线从左手上收回,然后手用力一撑,直接翻回这一层,拿稳了游云:【我觉得这武器一定特别好用!我打一次试试看!】


    【……打什么打?这是近戰武器。而且特级咒灵最棘手的地方就是成长性,极强的学习能力会令它们在戰斗力迅速进化。现在的腐蚀性比起开局时又增长了不少——你刚才的伤口现在还在被腐蚀,你还要和它拼近战?】


    但是这依然没有阻止我的步伐。


    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冲进浓度极高的腐蚀气体中。


    裙摆被吞噬殆尽,身躯在空气中疾行,划出了剧烈的声音。此时我已经冲到了咒灵的面前,挥动游云甩出第一击——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于是锁链与棍棒在此刻摩擦,发出冰冷又凌冽的碰撞声。


    【不用担心——就算它在不断进化也没事。】


    只是几个呼吸,手臂的血痕里此时已经不再有气泡冒出,甚至也没有绿色的侵蚀痕迹,仿佛是普通刀伤那样正常。


    在这只咒灵一点点理解战斗,逐步学会使用策略,又提升了强度的时候,这道被我自己划出的伤口像是标尺一样,也在告诉我——


    我已经从这次战斗中习得了抗腐蚀性。


    那是足以免疫它招式的利器。


    【因为我会进步得更快。】


    气流在此处回转,风声喧嚣,一棍直接撕裂咒灵。


    腐蚀液因敲击扬起,直接在空中飞溅,滴落在我的脸上和身上,但是此时没有再对我产生任何负面效果,仿佛只是普通的水滴。


    脸上和身上的腐蚀液体化为空气中的粉尘,最終变成虚无。它已经不在世间,而我依然站在此地——


    【比强度我不一定会赢,但论成长我不会输。】


    月光从窗口落下,落在了走廊上。


    这里除了被腐蚀过的痕迹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场战斗就这样终结,而祓除了这里最强的咒灵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我只需要把医院里其他低等级咒灵全部祓除干净就行。


    照理说这件事做起来应该非常快,但是我发现打着打着那些咒灵的状态变得很奇怪。它们突然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那样,莫名其妙地朝着外边游走。


    ——直觉告诉我那边有什么。


    我追着它们往外跑去,一边祓除前方的咒灵,一边跟着它们沿着小路向上跳,然后又越过灌木丛,最终到达了终点——


    月光此时倾洒而下,落在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上。


    身侧只有冷风吹过的声响,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除了被我彻底清理干净的医院方向,其他方向也都出现了无数咒灵。


    咒灵们从四面八方不断爬来,每一只都用着奇形怪状的姿态向前涌动。它们在相互推压的过程中又互相吞噬,不停融合的过程中又不断分裂,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汇聚成了规模庞大的咒灵群。


    这片几乎要将月光也吞尽的黑暗,像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样,和之前医院的那些咒灵一样,直接忽略了站在附近的我,不断向同一个地方,朝场景的正中心压去。


    我微微抬头——


    那是一所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学校。


    第26章 第二十六只小陵


    我握紧了手中的游云, 将三节棍游云横在身前。


    形状各异的咒灵们争先恐后地涌去,仿佛是一条汹涌着吞噬万物的庞大漆黑浪潮。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數量的咒灵汇聚在一个地方,它们看起来没有任何理智, 甚至没有注意到我。


    于是我放下了握住游云的手,没再准备动手。


    【……被吓到了吗?】


    【这倒不是, 】我兴致缺缺地回答了傑,【它们没有一点戰意,只顾着往前冲,这种情况下打起来一点也不快乐——我准备先去里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跳过学校大门围栏,是昏暗又空无一人的操场,然后最里面是充满咒灵各种移动声的教学樓——


    这些咒灵到了教学樓,基本上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 像是太近了反而定位不了正确位置,于是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我决定从下往上找。


    我飛快地侦查完了一層,沿着樓梯一步步往上跑,故意踏出樓層中不斷回荡的声音。


    大部分咒灵懒得理我,自顾自找东西,不过有几只咒灵听到这声音,游荡过来袭擊我,被我快乐地一棍祓除。


    【傑, 你说这里会不会是有一颗闻起来特别好吃的脑子,然后咒灵们都想要吃掉它?】我进行了合理猜测。


    傑用温和的声音柔和地回答我:【没有这样的事情, 但凡小陵有点常识都能知道, 它们在这里寻找并想吞噬的是咒物——大概率还是特級咒物。】


    【咒物?】这听起来是一个不是脑子又可以吃的东西。


    我想了想:【这么多咒灵想要吃,如果我当着它们的面吃掉了咒物,它们岂不是一个个都要气到追着我打架——我要吃!】


    于是我加速奔跑,整个楼道里都是我更加欢快的哒哒声。


    傑:【……?】


    杰:【不许吃。】


    我假装没听见, 跑得更加欢快。


    杰叹了一口气:【咒灵吃了咒物会增加咒力,而你吃了咒物会出事。】


    我停下了脚步,认真地想了想:【那么杰会出事吗?】


    杰顿了顿:【……会。】


    【那我不吃了,】我理解了情况,但是新的问题出来了——


    【那我该怎么把它们气到和我打架啊?当它们的面把咒物毁掉?】


    我现在已经跑到了第二层。


    我一邊到处找咒物,一邊苦恼着怎么气咒灵。


    【咒灵其实……算了,咒物无法被摧毁,】杰补充说明道,【如果处于现在这样的解封状态,上面的咒力就会不斷溢出——只要放身上就行,绝对不要吃。】


    【原来如此,】就在我往前继续扫荡时,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響,随后传来的是从高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巨大震荡。


    伴随着碎石落下的声音,头顶的挂灯不斷摇动,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摆,整幢大楼都随之一晃。


    ——上面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跳窗而出,踏着窗台不断向上跳跃,于是天台的场景一点点映入我的眼帘——


    最先入眼的是地面——理应规整的天台地面,不仅裂痕无數,甚至还有好几块被翻起,然后碎得七零八落,就连栏杆都像是被重物压过,变得异常扭曲。


    碎石不断落下,我灵巧地躲闪并且继续向上跳跃,于是看到了天台上面的场景——


    狂風依然在呼啸,地面依然在震荡。不远处是一位跪地不起的黑发少年。几乎将明月遮蓋的庞大咒灵挥出撕裂空气的一爪,直接擊中一位粉发少年的肚子,将他擊入半空。


    我注意到——在他下意识松开了手时,原本拿在手中的一个小物件划入空中。


    ——似乎是一根手指?


    【……两面宿傩的手指?这种特級咒物——他们怎么敢交给这么年轻的小孩来处理?!】


    手指?他们?处理?杰在说什么?杰的话語充满了我不理解的东西,除了两面宿傩这人我认识外,其他的点我都不太听得懂。


    我放弃了思考,直接抓住了重点——


    总之这手指就是咒灵们要找的咒物。


    ——我想要的东西。


    说起来,杰话語中的情绪也实在太复雜我分不清。但是我觉得似乎听懂了其中的一点,于是我回答他道——


    【没关系,我会救下他们的。】


    更多的碎石从天台落下,不断往下砸去——但是已经不可能砸到我了。我在最后的窗台上一踏,直接往上飛速一跃,终于抵达了天台——


    月光倾洒而下,此时将天台上的光景一览无余地展示给我。


    左右戰局的永远只是一瞬,刚才滞空的那一刻早已成为粉发少年的破绽。他的身躯已被咒灵的巨大爪子彻底包裹住,并不断握得更紧。


    两面宿傩的手指从少年上方的空中落下,而少年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此时张开了嘴,企图吞下手指——


    气流在喧嚣,狂風在咆哮。


    我一个飞速跃进,直接踩在了咒灵身上,然后用手果断地抓住了空中的两面宿傩手指,对着吃不到手指的少年严肃说道——


    “不许吃!!!”


    与此同时,我另一手直接举起游云,对着咒灵飞速挥下一擊。巨大的冲击響起,直接将咒灵砸入天台的砖块中,碎石横飞,又扬起尘土无数。


    我轉向咒灵,对它也严肃说道——


    “你也不许吃!!!”


    反作用力将三节棍上弹起,于是棍棒与棍棒之间锁链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響,像是在附和我的话語。


    在咒灵受冲击影响,下意识松开手中的少年时,我直接脚尖点地,高高跳起,然后对着奄奄一息的咒灵更快地挥出了下一击——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天台的地面就这样直接碎裂。咒灵被我砸入下一层,迅疾又沉重地砸在地上——就这样再无声息,在无数扬尘中化为了空气的尘埃。


    打完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严重的事。


    刚才在医院里都是咒灵在损坏建筑物,我不需要负责任,但是现在——我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直接把天台给砸坏了,后面还有两位目击证人。


    我默默地收起了游云,乖巧地对着两人笑道——


    “我是小陵——皇陵的陵。”


    然后我掀开头蓋又合上头盖——


    “这是我的脑子杰。”


    最后我指了指天台的那个破洞,乖巧地问道——


    “请问——打坏了这个需要赔多少钱?”


    *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晚风吹拂过空无一人的操场,随着打开的窗户一直散开在教学楼的每一个角落——


    棍棒在教学楼中的各处挥舞,不断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和砸中的巨响。窗户破碎的声音和地面碎裂的声响交错,夹雜着无数的蠕动声和倒地声,又混杂了小孩时不时发出的愉快至极笑声。


    还时不时出现几句激情洋溢的——


    “哦哦哦哦——终于愿意和我一战了!”


    “不要害怕——不用逃跑!来吧来吧来吧——来与我一战!”


    “没错——就这样与我战斗到底吧!”


    ……像极了到处找人打架的大反派。


    路过教学楼内部的晚风将这些声音汇集,全部送往外边天台上的伏黑惠耳边。


    ……里面现在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伏黑惠靠在几根还算完好的栏杆上,此时叹了一口气。


    在互相做完自我介绍后,他便告诉这位自称小陵,还能掀开头盖的孩子——但凡是在这里和咒灵打斗造成的损失,全部都可以报销。


    下一秒,那孩子的眼睛瞬间变得亮闪闪,然后拿着一直没放下的两面宿傩手指,握着游云直接冲入了教学楼——


    就这样对咒灵快乐地大杀特杀,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


    而刚刚差点吞下手指的虎杖悠仁,明明伤势和他差不多,但是此时已经活蹦乱跳。


    他趴在小陵砸出的大洞旁,盯着持续看了好几秒,然后轉向了旁边的教学楼,在一阵乒乒乓乓和怪声怪笑中真情实感地感慨道——


    “小陵真的好酷——不仅能掀开头盖,还这么能打!这也太厉害了吧!”


    虎杖悠仁转向了伏黑惠,然后挠了挠头:“话说原来只要用了武器,就能对咒灵造成伤害——早知道我就拿棒球棍过来打架了。”


    “……只有咒具才能对咒灵造成伤害,”见多识广的伏黑惠出声,“而祂持有的是最高级的咒具之一——特级咒具游云。不过我记得游云在诅咒师夏油杰死亡后,明明已经被五条老师回收……”


    就在这时,一道轻佻又帅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确实是这样。”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往出声之处望去,不知何时一位戴着眼罩的银发男性出现在了这里。


    “然后我让总监部帮我登记在案,没想到刚和我说失窃了——真是糟糕了呢,我本来还想给真希用。”


    这位银发男性热情地把一大袋手信递给伏黑惠,接着他的嘴角上扬,用着与刚才没有任何变化的亲切甜腻语气问道——


    “伏黑,你刚说游云在谁的手里?”


    “把事情的经过全部都告诉我吧?”


    *


    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入教学楼。


    我此时在快乐地打咒灵,然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杰突然出声——


    【小陵——接下来藏好游云!也不要提及我的名字!】


    可是来不及了——在杰出声的那一刻,我刚好看到旁边还有一只咒灵,于是转动游云,直接一击挥出。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落在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银发男性眼前,而他笑着对我挥了挥手——


    “又见面了呢——小陵。”


    我眨了眨眼,想起来了对方是谁——


    “啊——是上次那家美术馆的馆主五条悟!”


    他这次没有用绷带,没有露出眼睛,还戴着漆黑的眼罩,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


    【好的!】我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总之认真地回答杰道,【我会藏好游云!也不提及杰的名字!】


    【……什么……竟然已经见过面了……原来你上次画的那个牛鬼蛇神,竟然真的是悟……】


    杰用着“这小鬼绝对上次就已经把我卖完了不对六眼应该上次看到这小鬼时已经发现情况了吧所以悟这家伙肯定上次就已经把我嘲笑完了啊啊啊完全救不了既然已经社会死亡了那就这样吧”的——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语气喃喃低语。


    最后他仿佛一条已经升天的死鱼那般,半死不活地总结道——


    【没事了……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小陵——你接下来就自由发挥吧。】


    第27章 第二十七只小陵


    五條悟朝我的方向走来, 而我听从剛才杰的叮嘱,此时飛快收起游云并把它藏在身后。


    “游云是我得到后放在总监部的咒具,实际是我的东西啦, ”他揚起嘴角,“从总监部那边拿到手也没有用, 还是需要还给我的。”


    然后五條悟就这样朝着我的方向伸出手,示意我将游云还给他。


    什——?我大惊失色:“可是……可是他们已经把游云送我了……”


    五條悟此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样直接笑出了声,然后在我面前半蹲下:“但是小陵肯定也知道——他人胡乱送的东西,最后还是需要物归原主。”


    他的手依然伸着,然后微微晃了晃,等待我的动作。


    我难过地把游云递给了他,又补充道:“游云真的很好用, 可以祓除很多咒灵,让大家的脑子都活在脑袋里——謝謝你的游云。”


    我继续看着他,然后说道——


    “还有,我上次没想到我会掉到别的地方,回来想找你时没找到你——也谢谢你上次带我观赏了美术館。”


    “游云很好,美术館也很漂亮。”


    明明是五條悟要求我归还游云,但是他此时并没有接过游云,而是注视着我, 似乎有点诧异。


    难、难道是我少给了什么嗎?我很努力地想了想,又掏出了一颗紅寶石, 一同递给了他——


    “这是上次没付给你的美术馆门票加小费, 还有游云的使用费——这一颗紅寶石够嗎?”


    五条悟没有回答我,他只是隔着眼罩注视着我,然后他的嘴角更加上揚,此时再次直接笑出声。明明都是在笑, 但我莫名覺得这笑声似乎和剛才有点区别,他这次似乎有点高兴。


    在平复了笑声后,五条悟说出了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语:“真有趣啊……我改变主意了。”


    他不仅没有收下我的红宝石,甚至把游云也重新推给我,然后笑道:“如果小陵接下来认真又真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題,游云也不是没可能送给小陵哦。”


    我眨眨眼,重新飛快地把游云藏在了身后:“你问吧。”


    “你知道禪院甚爾嗎?”


    ……?这是在考我历史人名嗎?这些都是谁?没想到第一个问題就这么难,我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此时直接宕机:【杰——这题怎么答?】


    【不用问我,你自由发挥……】杰的语气极其飘忽,显然还没缓过来。


    我想不出一点,难过地回答道:“……不知道。”


    “这样啊,”五条悟一直注视着我的表现,然后他拿出了一张特别熟悉的脑部CT圖,“那这是你父亲或者……”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快乐惊呼——


    “这张我的脑子照片——原来被五条捡到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你的……?”五条悟上下打量着我,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等等——难道说……”


    我没注意他在想什么,此时和脑子圖快乐贴贴:【看!杰——你的照片回来啦!】


    【……竟然还让悟给看到了……】杰用听起来已经心死到升上天的语气喃喃低语道。


    而五条悟像是想通了什么那样,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此时重新看向了我,像是理解了一切那样对我说——


    “你的脑子——是从禪院甚爾那里移植过来的吗?我听伏黑说你给他取名为杰,全名是你上次说的森杰吗?”


    杰:【……】


    杰:【……啊?】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杰,此时直接支楞了起来,他用着三分悲痛五分惆怅两分难过的语气对我说道:【……没错,禪院甚爾就是我的别名,森杰也是我。既然他已经猜出来了,那么小陵——不用再帮我掩饰了。】


    【直接这样应下,然后收下游云吧。】


    原来杰的别名是禅院甚尔。


    听杰的语气,似乎放弃了挣扎。可是他真的希望五条悟知道他的身份吗?我覺得还是再掩饰一下。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说出杰的名字!就算是别名也不会!】


    我非常坚定地说道:“不、不是——真的不是的哦!”


    “真的不是吗?”五条悟扬起嘴角,“那太遗憾了呢,如果小陵回答是的话,说不定我就把游云送给你了——小陵要改变答案吗?”


    我大惊失色。


    可是杰的事情更重要。


    没有办法了——我极其悲伤且依依不舍地伸出手,把超级好用的游云飞快地重新塞到五条悟手中:“不不不不不改——我不改!”


    然后我想起两面宿傩的手指还在我手上,于是和刚才他退还给我的红宝石,一齐塞给了他。


    “就是这样!我走了——再见再见!”我生怕自己被真的超级好用的游云蛊惑,根本管不上微愣的五条悟,此时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然后快速往远离学校的地方跑去。


    我跑出空无一人也不再有咒灵的操场,跑出充满灌木丛但是不再有乱七八糟蠕动声的小路,这时杰出声道——


    【……其实不用否定,直接顺势应下就可以了。】


    我眨眨眼:【但是杰如果希望五条知道你的名字,根本就不会特意叮嘱我,让我不要提及你的名字——杰一定会像我在别人面前总是提到杰的名字那样,一点也不会制止我。】


    路上没有一只咒灵,于是一切又回归了彻底的宁静。此时月光就那样毫无遮挡地落下,将我的影子拉长。


    杰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叹了一口气,开始语气沉稳地权衡利弊:【……而且如果顺势应下禅院甚尔的身份,你就有足够的立场拥有拿走游云。】


    【游云是在上上任主人禅院甚尔被五条悟殺死后,辗转几度最后落到他手上的。所以小陵你完全能以这件事为由,要求他归还你游云。】


    这话曲曲绕绕对我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我从中理解了一件事。


    五条悟殺了禅院甚尔,而既然禅院甚尔就是杰……我停下脚步——


    【也就是说——其实是五条悟杀了杰。】


    理解了这一点后,我直接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往五条悟所在的地方跑去——【原来如此——那我现在就要回去揍他。】


    【等等,小陵你冷静一点!】


    但是我没有停步,我重新跑上了充满灌木丛的小路。


    杰像是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一脚那样,啧了一声后告诉我:【……禅院甚尔在死的时候是笑着的,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最后没有挣扎地死在了悟手上。】


    【所以呢——所以死亡就不疼了吗?】无数的灌木因我的飞速路过而摇晃,它们沙沙作响着谱写出一曲悠远的歌谣——


    一直响到我记忆中的乱葬岗。


    无数的尸体在我的面前排布,他们的面容上露出着不同的表情,而每一个表情都被我记下。


    【就算是笑着的,就算是自己选择的,就算没有任何反抗,就算杰覺得那是最好的安排——在被杀的那一刻,杰就不会疼了吗?】


    杰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没有那么脆弱到被疼痛——】


    我直接打断杰的话语:【可是能忍受也不代表不疼啊?能忍受的人就应该一直痛吗?能忍受的话那就不是伤害了吗?坚强的人就理应撑下痛苦吗?】


    【杰——你在死亡的那一刻,真的一点也不疼吗?】


    杰这次没有再说话。


    我一边往前面跑,一边将右手握成拳头,往前面挥动了一次。


    【我只打一拳——只打中一拳。不是很轻也不是很重地打中五条悟一拳,】我问杰道——


    【杰——我可以这样做吗?】


    杰沉默了很久,久到灌木丛唱完了它们的歌谣,久到落到操场的小鸟被我奔跑产生的气流惊动,他终于在群鸟展翅高飞的那一刻回答我——


    【……算了,随便你——不过要打最好就去打悟的脸。】


    然后杰像是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幼稚,又语气温和听起来很沉稳地补充了几句话——


    【打不打还是看小陵你自己。不过到时候被悟反过来打,有你的苦头吃——所以你还是要先想清楚。】


    【好的,没有问题——】我踩着窗台重新跳进了教学楼,然后直接一拳砸向里面的五条悟。


    狂风乍起,明明我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五条悟脸上,但是却没有任何砸中的手感,像是被一层看起来很薄其实是无尽的膜所隔开。


    五条悟扬起嘴角,然后伸手把我直接丢了出去。


    【……他只有在思绪停滞时,才会断开他的无下限术式,】杰頓了頓又补充道——【或许小陵你可以给他看点能造成僵直的东西。】


    思绪停滞……造成僵直……我在被抛出去的那个瞬间,想到了一种答案。我飞快地拿出了我的集大成的画作,将那血红的图案展示给五条悟。


    五条悟此时刚扬起嘴角:“小陵——你想做什么都没用的哦。因为我的——”


    但是声音就在目光停在我画上的那一刻,直接顿住。


    人也同样如此。


    而就在他被画面直接僵直的那一瞬间,我已是连续几个跳跃拉近了距离,最后一拳直接打到了他的脸上,并发出了击中宣言——


    “无量空处美术馆拳!”


    或许是我的错觉,在我激昂的报技能声音下面,混入了杰很微小的笑声——


    明明只是气音,又转瞬即逝。


    但我就是觉得杰像是在那一刻放下了负担地,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这笑声也该让五条悟听一听。


    我将手伸到了头盖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只小陵


    【别——】


    我第一次听到杰竟然还能发出如此惊慌的声音, 但是我已经掀开了一半的头盖。


    于是我又赶紧飞快合上。


    我捂着头盖,看着还没从我的画作中缓过来的五條悟,安慰杰说道:【没事没事, 我现在已经关好了。话说你怎么不笑了?】


    我真的很想让五條悟听听杰的笑声。


    杰还是不笑,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语:【他看见了……不,他没看见……不,他看见了……】


    我没搞懂杰想表达什么。


    我放弃了思考。


    我将目光放回战局。为了防止我打得一发不可收拾,收不了手,于是在得手之后,我没有追击,直接再次跳窗而出, 和剛才一样快速跑走。


    【可恶——好想继续打!】我一邊在操场上狂奔,一邊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非要说只打中一拳,说着说着我开始难过地碎碎念,【遊雲——遊雲也没有了……】


    【可恶——绝对不能被悟发现!遊雲这种事情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杰此时也在碎碎念,【悟——悟他到底发现了没有……】


    我愁着遊雲没有的事情,杰愁着有没有被发现的事情, 我就这样盖着他往外跑。


    而等我快跑出操场时,突然听到一直碎碎念的杰冷不丁说了一句——


    【现在——接住。】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


    身后的气流在喧嚣, 宛若一道凌冽的风斩, 有什么东西仿佛游龙般直接砸向我。我下意识听从杰的话语,转身伸出手试图接住那袭来的物件。


    物件上的残留力道未消,那巨大的冲击直接将我砸向远方,一直滑到灌木丛小路上才顺利停下。


    这时我发现砸过来又被我接住的——正是游云。


    我眨眨眼, 然后看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还真是不讨喜的小鬼,”戴着眼罩的银发男性此时靠着窗台,他站姿非常随意,而他脸上被我打出来的伤势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这样张扬地打上来,这样随意地跑掉,现在又这样嚣张地接住游云。”


    明明被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拳,明明嘴上说我是不讨喜的小鬼,明明像是在不满我接住了游云,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带着一丝怒气。


    ——正如他剛才的攻击那样,没有一丝杀意,也没有一丝敌意,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但是既然被小陵接住,那就没办法了。”


    五條悟扬起了嘴角。似乎是月光柔和了他的面容,于是那因剛才战斗显露,现在也没有完全褪去的桀骜不羁中,又含上了几分像是辽阔海洋般的色彩。是那种即使狂风吹过,依然风平浪静的色彩——


    “游云送给小陵了。”


    月光只是微弱地落下,加上距離有些遥远,于是他的面容从我这里看不是特别真切。银发男性此时嘴角的幅度,似乎微微有了变化。由于戴着眼罩,所以我无法看见他在看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就是在注视我。


    “要像小陵剛刚自己说的那样,用游云去祓除很多咒灵哦——”


    “然后让大家的腦子都活在腦袋里。”


    我很难形容他的这种注视。就好像是在看着努力向上又茁壮生长的一颗幼苗,就仿佛是望向一滴有可能汇聚成大海的水滴。


    送我游云的银发男性,说着说着自己又笑出了声——


    “刚刚是要给我看你的腦子嗎?自己的腦子好好盖好,我才不要看呢。”


    我在杰松了一口气并嫌弃对方好欠的话语声中,眨了眨眼,反驳他的话语道——


    “杰是一颗很好的脑子。你不看的话,到时候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想看都不给你看!”


    五條悟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朝我摆了摆手:“谁稀罕看个禅院甚尔,我怎么可能后悔。”


    我说服不了五条悟。但我看他现在的这个嫌弃态度,也不想掀起头盖给他看脑子了——我也撇撇嘴。


    而此时我的余光扫到了手中的游云,于是我又将手高高举起,对他晃了晃拿着的游云,接着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虽然你超級小心眼地用比我砸你还重的力道砸我,但是现在我不计较你的超級小心眼了!”


    “谢谢你的游云!”


    *


    夜色更加昏暗,战局早已停止,此处只剩无人的寂静。


    半空中晃过一只飞鸟。


    它展翅高飞,划过一轮明月,掠过无数游云,然后路过着这家废弃的医院——


    冷风吹入其中,传出了幽咽的声音。


    医院的外面出现了一位新的来者。它拥有水蓝色的头发,脸上和身上有明显的缝合线,绑了三股鞭子,而穿着也有些不羁。这是一只像极了人的咒灵——真人。


    “本以为能在两面宿傩手指的附近找到强大的同伴……”它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地面被腐蚀的巨大印记上,眼中闪过几分遗憾,“可惜了……”


    真人本打算近距離再观察现场,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只有咒灵的耳力才能听清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合作,不就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嗎?之前明明都给过他们教训了,两次派人过来,两次都死无全尸,居然还不够让他们死心。”


    “上次的那个没撑过一級任务,这次上头干脆直接给那小孩安排了个有特級咒灵任务,这下估计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小孩?这里的特级咒灵是被小孩祓除的吗?真人继续听了下去——


    “特级咒术师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待会就让她把剩下的咒灵都解决了吧。”


    她?特级咒术师……?真人原本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打算出手,此时思考了几秒,最终选择悄无声息地離开了这里——还不是与特级咒术师对上的时候。


    而它还知道女性的特级咒术师只有一位——


    九十九由基。


    没想到这些特级咒术师里,除了五条悟和打败夏油杰的乙骨忧太外,就连九十九由基近期也在东京,再加上那被低估实力的小孩……东京真是危险呢。


    在远離医院后,真人打算离开东京前往别处,它随意地用手按住一个过路人的脑袋,将其扭曲成非人的改造体。


    彻底的普通人做成改造人并不强,但是把咒术师做成改造人又容易被咒术师那邊盯上。就在思绪纷飞之时,它的脑海中又闪过了另外的人选——


    異能者。


    这类拥有特殊能力,又没有咒力的人群,显然很适合做成改造人。而这附近異能者数量最多的地方……


    真人愉悦地扬起了嘴角——


    “那么接下来就去横滨吧。”


    *


    飞鸟划过一整面落地窗,将倒影落在办公室内。


    这里是港口Mafia大楼的最顶端。


    而与往常一样,森鷗外双手交叉地放在桌面上,表情至始至终没有变化,就像是无法窥见真实的潭水。


    “人体改造组织的残党还在活跃,妾身需要擅长打斗和追踪的人手协助,”尾崎红叶此时站在森鷗外的不远处。


    她这几天都在追查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他们狡兔三窟,进展并不是特别顺利,这次前来首领办公室除了日常汇报外,也是为了调用人手。


    “大姐,不如交给小陵吧,”旁邊的中原中也条件反射性地这样出言,然后他又烦躁地啧了一声,“那小鬼天天催我发任务。”


    中原中也是和尾崎红叶一起来做日常汇报告的,而他最近唯一的烦心事便是小陵不分时间与场合的求任务电话。


    “不用,”森鷗外一锤定音,“最近都不需要给小陵安排任务了。”


    中原中也微微点头表示知晓,在完成他那部分的汇报后便离开了这里。他离开办公室的步伐轻快,显然准备出门后立刻告诉那小孩——不给任务是首领的命令,打他电话也不可能再要到任务。


    而在他走后,尾崎红叶才再次出声道:“暂时不用给小陵安排任务,那是不是意味着,要开始考虑联系武装侦探社了?”


    不需要再安排任务,是打算接下来帮忙治疗脑子的意思嗎?据她所知,横滨有能力治好小陵脑子的人,也只有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


    此时森鷗外却笑了笑:“你覺得以我们跟武装侦探社的关系,那边会答应嗎?”


    不需要过多思考,尾崎红叶便想到了答案:“恐怕很难。就算答应,多半也会提出一些很过分的交换条件。”


    森鸥外嘴角再度上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以这并不是【最优解】呢。”


    与總监部达成合作需要展现诚意,简单来说便是完成他们安排的一次任务。之前派过去的两位異能者,没有一位活着回来。森鸥外早已察覺總监部的态度,但是这不代表他彻底放弃尝试。


    那个孩子便是为了顺利达成与總监部合作,令他成功将手伸入咒术界,而被招揽入组织的一道曙光——


    也是下一颗弃子。


    在森鸥外眼中,那孩子一直都是不需要费心思帮其修脑子的——


    将死之人。


    *


    飞鸟腾空,指引着回航的道路。


    为了给森鸥外惊喜,我偷偷打车回到了横滨,然后躲过了各种监控,直接来到港口Mafia大楼的顶端,轻松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爸——我完成任务啦!”


    此时里面只有森鸥外一人,他此时正在看文件,见到我的那一刻他微微睁大眼眸:“小陵你……”


    他的眼神令我感到有些熟悉——有人路过乱葬岗发现我竟然活蹦乱跳时,總会露出这种表情。


    而下一秒他的脸上又只剩下亲切的笑容,仿佛刚刚那只是错覺:“这样吗,小陵的效率又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不过下次进来时记得敲门哦。”


    “我完成任务啦!”我再次强调,“现在就帮我治好杰吧!”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实力。但是完成与否需要由总监部进行判定,”森鸥外此时将手上的文件递给我——


    “这是总监部发来的传真。那边的调查结果是小陵并没有将医院里的咒灵全部祓除,因此无法答应合作。”


    他叹了一口气——


    “很遗憾呢,小陵的任务失败了,我不能帮你修复杰。”


    我接过了传真。它似乎是刚刚发来的,整个纸面还带着热度,但是却无法温暖到我。


    “可是……”我明明离开学校后又回去医院检查过好几遍,确定了全部祓除干净才离开的啊?


    “我知道小陵很难以接受这件事,但是也没有办法——下次再加油吧,”打断我开口的森鸥外对我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下次如果还有这种任务,我也会继续联系小陵,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为什么会判定我没有祓除干净?】离开港口Mafia大楼后,我依然很茫然,【难道我确实漏了什么地方吗?】


    【……小陵确实祓除了全部咒灵。这样的结果不是小陵的问题,而是总监部的本质。从一开始总监部就不打算和港口Mafia合作,因此故意给你情报错误的特级任务。】杰冷笑一声——


    【有没有完全祓除完全是他们的一家之言,给出这样的定论只是在拒绝合作。】


    【所以他们给我的是错的信息……?】我迷茫。


    而此时杰叹了一口气:【小陵,你确实祓除干净了,但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公平,里面存在很多荒谬至极的事情——这只是其中的一件。总监部是这种玩意,而森鸥外也……】


    虽然我不太听得懂杰在说什么,但我抓住了重点——总之我确实祓除干净了!


    我理解了一切,此时举起了手中的传真。


    这上面的文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我知道那都是错误的——


    【既然他们不小心弄错了,那么我们就赶紧过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把结果改回来吧!】


    *


    月光落在传真上。


    飞鸟在天空翱翔,从横滨一直飞往东京,最后停在总监部的楼顶上。


    明明外边已经是黑夜,总监部里面的环境却还要更加幽深。绕过前台,路过会议室,是一条漆黑到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潮湿又阴冷的气息覆盖了每一寸空气。唯有烛火在闪烁,露出了零星的亮光。


    最深处是几扇立起的巨大纸窗,而纸窗后面坐着咒术界中的高层。


    烛火微微晃动,有人正跪在此地汇报情报:“……根据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所言,医院现场的所有咒灵都已在她到来之前被祓除完毕,没有一只被剩下。”


    这几扇纸窗后面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虽然音色不同,但是语气如出一辙——


    “全部祓除了?那里面明明还有特级咒灵!窗的情报难道有误?”


    “没有一只剩下?真的假的?就算祓除了特级咒灵,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咒灵……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办到处理得这么干净?”


    汇报者理解这种难以置信,因为他一开始听到这件事时,也是这样的想法,而更加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他没有抬头,只是继续说道——


    “根据现场的痕迹进行推断,那只特级咒灵能使用强腐蚀性的咒术。而在它使用了领域展开的情况下……那个小孩正面迎敌,没有使用咒力,直接一击取胜。”


    这里只剩下了烛光晃动的声音,再也无人言语。


    领域展开是咒术顶端的高级技能,只有天赋異禀之辈才能学会,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如果特级咒灵在战斗中展开了领域,那么它的攻击便会必中——


    也就是说,这小孩硬生生吃下了敌方的全部腐蚀性攻击,随后快速地一击反杀了对手。


    ——这真的可能实现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体术才能达成这样的战果?


    ——那真的不是怪物吗?


    此时带着畏惧的声音从纸窗后面响了起来——


    “那小鬼应该已经与特级咒灵同归于尽,现在彻底尸骨无存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烛火剧烈晃动,一阵飒爽的凉风吹进了此地,吹散了污浊又浑浊的空气,带来了几分清凉。


    “你们是在说我吗?”


    不知何时,一位小孩已经来到了这里。祂原本规整的裙摆早已被腐蚀液侵蚀,此时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但是祂的眼睛非常明亮。晃动的烛火映在里面,有着永不熄灭的明朗。


    “我当然还活着。”


    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祂越过了无数的防守,跨过了无尽的结界,轻轻松松地来到了咒术界的最深处。


    似乎是原野的幽魂,又仿佛荒野的兽类。小孩伸出手指向了他们发过去的传真,非常认真地纠正道——


    “这里写错啦——我当时明明祓除了那里的所有咒灵。”


    “所以可以帮我改一改吗?”


    然后这位诡异的小孩,笑着掀开了头盖——


    “我真的很想治好我的脑子杰。”


    *


    街上灯火通明。


    森鸥外依然坐在办公室里,他此时正对着落地窗,望向窗外的盛景,微微扬起嘴角。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小陵。


    小陵没有死亡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如今任务失败,不需要帮祂修复大脑,虽说没赚但也不亏。


    那孩子打电话过来,是想要获得安慰,还是说有其他天真的打算?森鸥外接起了电话:“好孩子,怎么了?”


    没想到小孩雀跃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


    “我的任务还没有失败。他们发现了传真上的错误,所以在我提出质疑后,很快便更改了信息。”


    ——什么意思?小陵到底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森鸥外不远处的传真机发出了声响。他转向了出声的方向,此时一张文件被打印了出来。


    上面写着——


    【咒灵已被全部祓除。】


    【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三天后进行第二阶段。】


    这是总监部第一次修改他们已经下达的决定。


    森鸥外不知道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此时知道了——


    有些事情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控制。


    *


    明月高懸,繁星点点。


    一位金发女性正随意地躺在别墅外的躺椅上,她手中晃着酒杯,里面盛着醇香的红酒——此人正是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她是为处理特级咒灵才过来的,照理说另外两位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和乙骨忧太都在东京,总监部直接联系他们便是,不需要特地联系她。但似乎总监部对于五条悟上次在横滨的调查结果很不满,所以才找上了她。


    而那家医院的状况……九十九由基一想到这里,便兴味地扬起嘴角。不管多少次,她都覺得——


    真是有趣的发展。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平静,她看到来电人时微微挑眉,然后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接起了电话:“冥冥。”


    “九十九前辈,”冥冥慵懒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欢迎来到东京。”


    冥冥是九十九由基的后辈,祓除咒灵熟练的一级咒术师。她拥有的咒术是黑鸟操术。这是一种能操控乌鸦,从而进行侦查与攻击的综合性咒术。九十九由基知道她显然是通过黑鸟发现了自己,直接单刀直入:“找我什么事?”


    “前辈,您这边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我去祓除特级咒灵,没想到在我之前已经有人将那块区域的咒灵全部祓除,就连特级咒灵也只用了一击——据说祓除者还是小孩,”九十九由基笑道,“既然你选择联系我,那一定也准备了足够有趣的情报吧?”


    “有一位能掀开头盖小孩,质疑总监部给出的判定结果,坚信自己祓除了任务现场的所有咒灵。于是独自一人潜入了总监部,直接与高层当面论理,”冥冥顿了顿,然后告诉听到这件事后捂住肚子笑个不停的九十九由基——


    “而这孩子如今已被总监部在黑市懸赏。”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九十九由基在不再笑出声,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后,很快翻出了那张懸赏令,然后她的嘴角再度上扬,“不必曲曲绕绕,我知道你在向我咨询,上面这样的懸赏金额是否值得你动手。”


    冥冥实话实说:“麻烦前辈了——金钱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此时九十九由基的手指正落在悬赏令的照片上,上面的小孩穿着可爱的裙子,露出着看起来人蓄无害的开朗笑容:“那孩子的攻击不是偷袭,更不是用了束缚后超出能力的一击。”


    “明明只是用了没有使用咒力的一次普通正面敲击,但却足以秒杀展开了领域的特级咒灵。”


    “所以这定价还是太低,”九十九由基将手机放到一边,“没有你去冒险的必要。就算你能偷袭成功一次,也必然会在下一击时被反杀。”


    皎洁的月光落在悬赏令上的金额上——


    【二十亿】


    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已经映不出上面的讯息,但信息依然在无限地向外扩散。


    “为什么这孩子的悬赏金这么高?”拥有蓝色斜刘海的女生惊呼,“到底是谁发布的匿名悬赏?多大的仇啊?”


    “什么?三轮你要去杀人?”


    “不杀不杀,我就看看,就看看——好多个零啊。”


    飞鸟从这里掠过,又路过了远处的一家大院,新的悬赏已经被挂在了布告栏上,而一位金发的男性正站在布告栏下边,扬起了嘴角,直接将小陵的悬赏令撕了下来——


    “我接了。”


    宁静的月光依然皎洁,映出了大院匾额上的家族之名——


    【禅院】


    冷风将男子的声音不断吹远,最后消散在东京的土地上。在平静之后,下一道声音又出现。


    “真是令人头疼的小鬼,”戴着眼罩的银发男性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上的悬赏令。他话语的内容听起来有些苦恼,但是语气却非常欢快,像是对这种情况非常满意——


    “竟然惹恼了总监部。”


    旁边打印机发出了声响,一张悬赏令被他打印了出来。


    “实在值得留作纪念。”


    路过窗户的飞鸟潇洒又自由地划过天际,路过一个偏僻的屋子——地上是一具棺材,里面躺着一位健壮的黑发男性。他的外貌与已经死去的禅院甚尔一模一样,此时双眼紧闭,像是在沉睡。


    而旁边坐着一位穿着袈裟的黑发黑眼男性。


    他看起来和已经死去的夏油杰一模一样,但是头上有一条几乎横穿脑袋的缝合线。从外表来看应该是常笑的温和模样,但是他的嘴角完全没有丝毫上扬,此时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悬赏令上的照片。


    过了几秒后他才嘴角上扬,重新露出看起来无奈又温和的模样——


    “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呢?”


    他的目光落在赏金旁边的名字上,眼中隐约露出了若有若无的杀意。


    一切暗潮涌动都隐藏在夜幕之下。


    和森鸥外的电话早已结束,而我此时刚用钥匙打开门,回到了家中。织田作之助还没睡,此时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见我一蹦一跳走进门,他眨眨眼,试探道:“晚饭吃得很好?”


    我想起自己之前去找驱邪的东西去了神社,随后接下任务在东京和横滨之间跑来跑去,根本没有顾得上这些:“还没有。”


    他习以为常地点点头,然后放下书,直接走向厨房:“那我去热一下饭。”


    这是什么级别的好人?我大为感动,一个没注意又挂到了他的身上:【无论是给我钱的老僧,送我宝石的人们,帮我修杰的我爸,愿意帮我修正错误的总监部,还是如今的织田……杰,我们一路上碰到的都是好心人!】


    杰沉默了好几秒,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他应该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织田作之助没有把我拿下来,只是安静地拿出了冰箱里的饭菜并加热。


    “杰快要被我修好啦!”我快乐地告诉他,“我爸说我只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能帮我修杰。我本来以为失败了,结果发现那边的判定有问题,于是过去告诉了他们这件事。”


    “那边的负责人态度非常好地修正了情况,并告诉我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三天后进行第二阶段的任务。”


    我自信满满地拿出柜子里的空碗和筷子,然后把空碗递给织田作之助——


    “所以只要等三天后完成了任务,那就没有问题!”


    “嗯,”织田作之助帮我盛了饭,又把碗还给我,让我自己拿着。在热好饭菜后,他端着它们来到餐桌旁,然后把我捞下来放到座椅上:“吃饭吧。”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我的周围,手中的米饭带来几分暖意,头顶的灯光将整个室内染成柔和的色彩。明明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我却感觉更加高兴:【接下来一定会顺利的!】


    杰提醒我:【……第二阶段的任务一定非常难,总监部就没想让你通过,小陵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哦。】


    【好的!】


    听到我的回答后,不知为何杰又叹了一口气。


    今晚我没有打算再出门,于是在吃完晚饭后我就待在房间里。我关上了灯,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皎洁明月。


    过了一会儿后,杰向我搭话:【……小陵,你还是不打算睡觉吗?】


    我点点头:【不睡。】


    杰顿了顿又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其实就是在发呆,这话有点难说出口。我怀疑是杰自己睡不着,所以才问我这些。于是我飞速转移话题:【我给杰講个睡前故事吧?】


    我很想講我自己的事情,但是羂索和我反复强调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到处跟别人講,说是这样会被别人讨厌。


    我不想被杰讨厌,可是这真的不能講吗?在进行了艰难的思考后,我决定假装这不是我的故事:【有一具身体,它出生在乱葬岗——真的真的不是我哦。】


    【不用……】杰本来打算拒绝,但听到我的话后又话锋一转,【小陵你继续讲吧。】


    我觉得杰应该是信了我的话,于是满意地继续说道:【祂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总之从有意识开始,就是一个人。躺进棺材后睡觉时,我……祂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颗能说话的脑子——羂索。】


    【身体希望有名字的羂索能帮祂取一个名字,羂索也很爽快地表示会帮忙取,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身体——他取的名字是什么。】


    【刚开始羂索还会向身体讲解知识,但是他发现我……这具身体听不懂,久而久之羂索便不再解释。】


    【……然后呢?】


    我思考怎么去概括这个过程,最后我放弃了思考,直接跳到了结果:【最后羂索自己长出了脚,在身体睡着时跑走了。】


    【……?】


    【而我之后也获得了新的脑子!】我快乐了起来,【好了——我讲完了!现在杰想睡觉了吗?】


    杰:【……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条魚,她救了个人,变成了人。】


    什么?我乖巧地坐端正,期待着波澜壮阔的发展:【然后呢然后呢?】


    【最后她变成了泡沫。好了——我讲完了,我去睡觉了,】杰飞快讲完。


    【嗯?】中间的过程呢?怎么就结局了?我迷茫至极,但是杰已经不再回应我。


    话说回来——杰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个故事?难道这是他自己身上的故事,也不对啊这魚最后变成了泡沫,杰也不是泡沫……


    我从星罗密布一直想到红日东升,终于想到了答案——


    就像羂索每次和我说起别的东西,都是希望我帮他弄到手那样,杰绝对是希望我能找到这样会变人的魚!


    想通后我整具身体都好了起来,此时一看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


    第二天已到。


    总监部昨天答应三天后给我发第二阶段的任务,而我也问过,没有第三阶段了——所以现在只要再等两天,等我完成任务,就能成功修好杰了!


    我的心情和外面的晴空一样明朗,但是等我低下头一看,我发现自己的手中拿着特效药瓶,而里面的药显然又少了不少。


    是在之前思考的时候无意识吃掉的吗?我眨眨眼,准备把药瓶收起来。但收到一半,我又打开了它,吞了两颗药,才重新放了回去。


    我飞快地打开窗户,直接一脚踩在窗台上,跳了出去,随后往海港的方向跑去——


    我要帮杰找到那样能变形的厉害魚!


    *


    夏油杰整晚都没有睡,他依然在与反转术式死磕,等他死磕未果,恍恍惚惚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外界时,那里已经是白天。


    外面海面波光粼粼,海鸥正在此地低吟。


    前方是大海,而那小孩站在港口,对着太阳举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快变!”


    ……这家伙又在干什么?祂是想要这鱼变成怪物陪祂打架吗?夏油杰时常觉得小陵的脑回路比反转术式还要令人难以理解。


    他无语地看着这小孩举鱼。半分钟过去了,鱼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尾巴上的水甩了祂一脸。


    小陵丧气地将鱼丢进海里,然后飞快地将手在海里一伸一捞,直接抓起下一条,重复刚才的操作。


    夏油杰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没有才能却硬要学反转术式的自己更可笑,还是想要令鱼变形的祂更加可笑。


    不过他也知道大部分小孩都玩心重又没有耐心,于是就默默地看着祂,等待祂放弃。


    没想到过了三个小时,在小陵捞鱼看鱼放鱼七百零一次后,最后没忍住出声的反而是夏油杰他自己——


    【……小陵,你找不到的。】


    小陵此时已经再次捞起一条鱼,听到他的话后把鱼一把抱住,任由鱼在祂怀里扑腾:【可是我很想找到杰故事里的鱼。】


    故事?夏油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陵在说什么,随后想起了昨晚给小陵讲的美人鱼童话故事。


    由于小陵给他讲自己往事时省略了中间过程,于是他礼尚往来,也讲了个掐掉中间过程的故事。


    ……所以是那个故事,令祂对变成泡沫的鱼产生了好奇,想要亲眼看一次?祂是完全不知道故事还能虚构的吗?


    夏油杰觉得如果现在告诉小陵圣诞老人的事情,这小鬼大抵也会相信并且期待圣诞礼物。


    他的养女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是早熟的孩子,一开始就知道故事大多不是真实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这种天真的小孩。夏油杰想了想,决定用残酷的现实打破小陵的美好幻想:【故事不是真实的,这只是一篇虚构的童话。】


    小陵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诧异地眨了眨眼,祂进行了一次艰难的思考,然后又说道——


    【那也没事。】


    ……这小鬼怎么这么死脑筋?正当夏油杰觉得祂大抵没有理解虚构的含义,准备再度解释时,就听到小陵出声——


    【我觉得杰应该很想要看到这种神奇的鱼变成人,然后变成泡沫的姿态,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作为故事讲给我听。】


    小陵笑着将鱼再次举起到头顶,对着阳光照射——


    【放心吧,我会找到这种神奇的鱼的!】


    阳光倾洒而下,将鱼鳞映成闪闪发光的模样。而夏油杰却莫名觉得,下方被鱼尾甩水弄得湿漉漉的小孩似乎更加耀眼。


    这小鬼的脑回路实在离奇,夏油杰知道他应该告诉祂,他其实对那种鱼没有任何期待,对这种变人又变泡沫的场景也没有任何期待。


    夏油杰想,他应该告诉小陵那只是一个他随口说出的童话,他应该告诉小陵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找到不存在的生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顺利发出。


    这时被阳光熨烫到温暖的海风吹来,将大海广阔的气息带到这里,也带来了其他东西——


    【快!杰你快看那边!】


    小陵语气激动地指向了海面。


    什么……?夏油杰将自己从纷飞的思绪抽出,顺着祂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具具被扭曲成鱼状的人类尸体顺着波澜的海水漂到面前,阳光落在尸体平滑的表面,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他在看到这一场景的瞬间,就明白显然是咒灵下的毒手——一只咒灵通过咒术将人恶意地扭曲成了鱼状。


    但是小孩却依然兴高采烈地指着海面:【是我们要找的鱼!这些鱼每一条都想要进化,都想要变成人类!而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它们对变成人类的向往!】


    祂的行为荒谬至极又无知愚昧,祂的话语毫无道理且荒诞不经。


    照理说,夏油杰此时应该告诉这小鬼画面的真相,用看似温和的话语嘲讽这小鬼毫无依据的推断。


    但是他瞥见了波光粼粼的海面。那落到海面上的阳光,撒在被咒灵扭曲到狰狞的鱼状尸体上,竟将它们染上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小孩此时对着海面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一个美好的奇迹——


    【杰——我们找到了故事里的鱼!】


    仿佛被拉入了荒诞又离谱的梦境,这里没有咒灵也没有悲痛,只有着至死也向往着人类的怪鱼。


    现实与虚幻在此处交错。


    夏油杰知道自己应该说出真相,应该告诉祂现实,但是就像他刚刚没有选择这样做那样,他如今也没有反驳。


    海风吹过了这片海岸,将他的思绪吹散,随后那些纷乱的心绪就像沙子般,被缓缓又温和地抚平。


    夏油杰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世界真如小陵眼中那般,或许也不错。


    但就在小陵伸出手抓住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企图将其拉上来时,危机感在他脑中敲响警钟。


    夏油杰飞快出声提醒:【后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咒灵以一种异常扭曲的姿态藏在浮起的尸体下边。这只咒灵拥有水蓝色的头发,脸上和身上有明显的缝合线,绑了三股鞭子,而穿着也有些不羁,此时抓着小陵的手腕——


    “原来是妄想救人的小孩呢……可惜接下来,你很快就会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了。”


    “初次见面,我是真人。”


    咒灵愉悦地扬起了嘴角——


    “那么——一路走好。”


    小陵被抓住的手腕已经开始变异,而这种异常飞快地朝全身蔓延,看起来非常可怖。


    但是夏油杰看见,在即将彻底变异的那一刻,小陵没有选择后退也没有选择进攻,只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头盖骨——


    将他从里面拿出,然后用力朝着远离战场的上方抛去。


    于是那些异变永远无法沾到他丝毫。


    夏油杰瞳孔剧烈收缩——


    作者有话说:我突然发现营养液有点多,想了想决定加更——铛铛铛一万营养液的万字大肥章[狗头叼玫瑰]营养液的话大家可以先投着,到时候找个良辰吉日我会加更(?)


    第29章 第二十九只小陵


    清晨的阳光落满大地, 飛鳥划过晴空,将自己的影子落入港口Mafia的辦公室内——


    “……这是已发现的第十具異能者尸体。”


    森鸥外此时正坐在辦公桌前,双手交叉放于桌上, 听着手下的汇报。而他桌上正是死者的个人资料和尸检报告。无论哪一具尸体都被扭曲成不成人样。


    这些尸体都已经让太宰治接触过,就算他可以消除異能力的異能力【人间失格】发动, 尸体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而现场的监控录像也没有拍下任何人的身影——这显然是咒靈的所作所为。


    尸体的死狀残忍至极。扭曲成鳥或猫的人类尸体被挂在了树上,而轉化成狗或鹿的人类尸体又被丢在树丛中。


    “确定没有鱼型的尸体?”森鸥外此时冷不丁出声。


    “是的。”


    “那么接下来通知港口Mafia的所有异能者:暂时撤离海港,”森鸥外轉身望向了窗外——


    “接下来凶手会前去海港。”


    *


    真人发现處在海港的异能者不知道为何比别處少,不过它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此时它又找到了新的玩具——


    它从海下跳到岸上,看着面前被他恶意扭曲到没有人形的小孩, 露出了轻蔑的表情。真人不清楚把腦子拿出来是哪种咒术或是异能力产生的结果,但在它看来这可笑至极。


    名为无为轉变的术式早已在相触的那一刻发动,这个小鬼的下身已经被它改造成了崎岖又长满骨刺的鱼尾,而上身名为手臂的器官上长满了鱼鳞,骨头外翻,整个头部也同理,看起来完全变成了一只鱼人怪物。


    真人强行将小孩的面部轉向自己。这小孩已经是它在海港下手的第八人。


    ——被它变成非人怪物的小孩,现在眼中到底会流露出多少的痛苦?又会溢出多少的絕望?


    正当真人扬起嘴角, 准备嗤笑一番时,却发现那双眼眸依然清澈见底, 没有一丝被折磨的痛苦, 没有一丝被改造成非人的絕望,甚至没有一分负面情绪——


    那里面翻滚的竟然是愉悦又兴奋的战意。


    在真人用手碰到怪物的那一刻,怪物被改造而成的扭曲爪子也抓到了它,并抓出了一條细小的血痕。


    “这种形态可真棒啊!”怪物看着这條血痕, 发出了仿佛破音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滑稽,但是真人却感觉危机感顺着脊柱上爬,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快逃——


    这只怪物已经不需要再用风来寻找咒靈,因为濒死狀态下能直接看见咒靈。祂也不需要用咒具辅助攻擊,因为现在的扭曲形态下祂的攻擊能直接奏效。


    于是仿佛是扯开人类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疯狂的内置物。


    本质喜好战斗的鱼怪,在此刻发出了欢愉的笑声——


    “来吧来吧来吧——来与我一战吧!”


    真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到底唤醒了怎样可怕的怪物。


    *


    没有任何预料,夏油杰被笔直地抛向了上空。


    他眼睁睁看着小陵就这样被变成了鱼怪,于是血液在这一刻骤停。


    有些冷的气流此时路过他的旁边,夏油杰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得更加寒冷,而这时他又听到——


    那被转换成鱼怪的小陵,竟然发出了无比畅快的笑声。


    夏油杰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想起那顆同样被它笔直上抛,而最终又重新落到它手中的红宝石。明明这小孩抛出他时没说任何话,但他却觉得耳边似乎传来小孩欢快又自信的声音。


    其实这只特级咒靈也不过是新生,这场战局很快会以这小鬼的胜利告终。


    微风在他的身旁悠然浮动,飛鸟在他的旁边悠闲路过。


    下方局勢很快一面倒,每次被咒灵的手碰到一次后,小孩都会转换成其他稀奇古怪的形态,然后用新形态好奇又快乐地按着咒灵打。


    ……小陵还是这么乱来。


    夏油杰莫名想笑,但是下一秒他又想起——在战场上与咒灵打斗的人并不是他。他只是一顆被抛入空中,什么都办不到的腦子。


    ——他现在什么都办不到。


    无论是清风还是飞鸟,他什么都无法触及。


    海面上波光粼粼,阳光落在其中一具尸体镶着亮片的裙摆上,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线。他想起自己的养女菜菜子,似乎也有这样一条类似的裙子。


    夏油杰的瞳孔下意识收缩,他往那位被扭曲成鱼的少女脸上望去,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不是菜菜子。


    但是他看着起起伏伏的尸体,已经飞出的思绪却无法再收回来。在会议室看到的文件,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想起了总监部的盘算,想到了部下们的处境。


    海面上的尸体依然起起伏伏。


    夏油杰在想——菜菜子还有其他部下,会不会也像海上的尸体那样死在荒芜的角落?他们会不会死相凄惨而他却一无所知?


    ——可是知道了这些以后,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在到达最高点那一时刻,夏油杰发现自己即将陨落,而他此时恰好望向了战场的方向——


    小陵所在之处。


    ——只要这小鬼崩溃,那么他便能夺走身体,去寻找他的部下们,最终与他们成功汇合。


    ……是的,只要小陵崩溃。


    变成怪物的小孩不知道他的想法,此时还在无忧无虑地打架,祂的肩膀上似乎没有名为责任的沉重枷锁,每一步都是鲜活又灵巧,连星辰都仿佛落在了祂的眼中。


    他知道小陵一直想要救他,就连遇险时的第一时间也在试图护着他。


    这样的星辰应该陨落吗?


    但是夏油杰知道——


    他只能让祂陨落。


    *


    自诞生到现在,真人从来都是别人的噩梦,还没有见到对它而言,宛若梦魇的可怖的存在。


    “你的能力真的好好玩好有趣啊!”又被真人扭曲成其他形态的怪物,此时发出了惊叹。祂用新拥有的触须死死地抓住了它的脚踝,就像是要一点点将它拉入深渊那样——


    怪物露出了宛若孩童的天真笑容。


    “来吧来吧来吧——再将我变得更加扭曲!”


    “就这样——到达你的上限!突破你的极限!”


    就算是用于攻擊的双手变成了无力的条狀物,这只怪物却依然能将以鞭的形式挥出绝妙的一击。就算骨头掉出,这只怪物也能以骨为刃,一刀刀折断它的所有逃跑路线。


    就算是身体中不含有任何锋利的东西,只剩下一团扭曲的肉,这只怪物仍然能以迅猛的速度砸向它,无损任何力度与强度,将它砸倒在地。


    ——这只死不掉的怪物死死地缠着它,就像是死神在后面追逐着它,然后给予它最后一击。


    无法击败,无法战胜,甚至——无法逃离。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东西?!没有比这种情况更令人绝望,仿佛面前是无法跨越的高墙。被他人所畏惧的咒灵,此时崩溃地跪倒在地:“我现在就把你複原——你放过我吧!”


    “不需要你帮我複原哦,”怪物这样说着,接着祂的躯体开始重新组合,最后恢复成了原本的小孩姿态,然后祂就那样仿佛之前什么都无事发生地开朗笑道,“因为我一直都会恢复原状!”


    这怎么可能?怎么有人——竟然能破解它的无为转变?!


    就在真人感到慌乱之时,那顆被抛入上空的腦子已从空中陨落,落到了被掀开的头盖骨之下。


    这时真人终于注意到了——


    这是一颗破损到一种地步的大腦。


    即使这只诡异的怪物能破解无为转变,即使对方能如此娴熟地改变自身形态,但是这颗脑子上的傷口却没有一分被修复。


    于是真人又理解了现状。在这一刻,真人瞬间冷静了下来,随后怀着无尽的恶意,用言语踩向了小孩的痛处——


    “就算竭尽全力,就算能破解无为转变,你也没有办法修好你的脑子吧?”


    听到这话后的小孩,此时攻击一顿。


    仅此一秒,就此一瞬。但在战斗中,每一刻都是翻转战局的关键。真人见状迅速改变身形,用手抓住了那颗脑子,然后抛弃了躯体,直接将自己的灵魂注入了脑中——


    无尽的血水在此地不断蔓延,有一位黑发黑眼的男性静坐在此地,昏暗的环境令真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是真人知道——这是住在这颗脑子里面的灵魂。


    说到底它根本不用在意这个小鬼,那家伙只能傷害躯体却无法破坏灵魂。既然那玩意最在乎这颗脑子……真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手化为利刃,宛若闪电般飞速斩出,瞬间击穿了面前之人的胸膛。赤红的鲜血不断流下,而真人充满恶意地扬起了嘴角。


    但就在此时,真人却发现这位男性也露出了笑容,而他的面容如今已经清晰可见——


    竟然是夏油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危险感顺着脊柱疯狂上爬,真人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于是这一刻想要向后面退闪。但是此时想要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无数咒力化为的巨大咒灵不知何时已从血水中出现,从各个方向开口的血盆大口,瞬间咬住了它。


    “看来你认识我,”黑发男性用着特别温和的语调,对着它微笑地说道,“我也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


    “毕竟我现在也只有咒力能使用。”


    被咬住的灵魂被未知的力量所扭曲,下一秒变成咒灵球,落入了夏油杰手上:“多谢了——脑子的状态实在是不方便,但现在多亏了你,我的伤勢终于能加重了。”


    没有心的恶鬼,就这样欺骗着关心他的小孩——


    【抱歉——小陵,我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很可能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这是比真人还要狠绝无情的男性,他以自己的伤势为筹码,利用他人对自己的关心,在对方的心上重重打上疼痛的致命一击。


    或许把这事告诉那小鬼,它还能获得一线生机,但真人只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它只能听到却无法参与他们的对话,正如它与夏油杰的对话那个小鬼甚至无法听见那样,一切都遵循相应的规律。


    但死亡扼住了真人的脖颈。


    最后,真人做不了任何的事情,它只能在被夏油杰吞噬之时,听到对方用着蛊惑人心的温和声音,对着那个孩子说道——


    【在最后的最后,小陵可以把身体的主导权借给我,让我安心地度过最后一程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只小陵


    真人在觸碰到杰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直接停住, 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躯壳,而我飞速一拳将其祓除。


    但就算我的反應再快, 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血液不斷从杰的新傷中溢出, 而我却无法阻止。


    【没事的!我去问问你爸!】我从没想过这一戰会导致杰傷勢加重,此时直接往港口Mafia的大楼奔去,并拨通了森鷗外的电话:“爸,杰快要死了,请你先安排能医治他的人吧!”


    “原来是这样啊,情况我了解了,”森鷗外的声音极其温和, 但是内容却仿佛利刃,刺入了我的心中,“可是,好孩子,我交给你的任务还没完成。这是原则性问题,我是组织的首领,不能为了一个人违反规则。”


    我感覺整个身体冷了起来,已经听不清森鷗外之后又说了什么, 而不知何时这通电话已被挂掉。


    整个世界似乎都重新安静了下来。


    【放弃吧——他现在不会救我的,】杰的声音充满了虚弱, 【从进入港口Mafia到现在, 小陵确实做了很多任务,可森鸥外只是把你当做顺手的工具,想要榨干你的所有价值。】


    【医院无法改善我的状態,小陵最终一无所获。港口Mafia也同样不会提供帮助。小陵这几天看起来每天都忙忙碌碌, 但是事实上这些努力并没有效果。到现在为止——】


    【你也只是在原地踏步。】


    ……原地踏步?


    羂索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他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会是徒劳,说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就像现在——即使杰傷勢加重到即将死亡,但我依然毫无办法。


    或許连一开始获得新脑子这件事,也只是我吃多了剧毒蘑菇,于是产生了幻覺。


    ……所以这里其实是梦境?而在梦醒的那一刻,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归还?


    就算碰到再强大的对手我也不会畏惧,但此时我的手却失控到微微颤抖。我突然又想睡覺了,就像当初找不到羂索时那样沉睡,或許这样就会拥有下一个梦境。


    与真人戰斗后的背包已经出现了裂口,而里面的东西不斷掉出,散落在地上。意识正在慢慢下沉,像是沉入宁静的深海,而最终我感覺不到我的左手了,或許接下来右手还有双脚甚至其他的感知都会消失——


    可是我不在乎这些。


    头顶传来了柔和的觸感,带来了几分温暖。杰现在已经能用意念操控我的手,而这只左手最终温柔地抚上我的头顶,像是在安慰我。


    【小陵,你已经足够努力。不用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低沉又缠绵,像极了安魂的和缓笛声——


    【最后的最后,让我一个人安心地走吧。】


    那是温和至极的语调——


    【睡吧。】


    *


    碎石从上方落下。


    无尽的血水泛起波澜。


    整个意识空间开始震荡,似乎下一秒就会崩塌。


    身体主导权的天秤已经朝夏油杰的方向倾斜,如今手下的触感愈发清晰,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状態触到外界的事物。


    他本以为这小孩的头发應該有些剛硬,但事实上却比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头发还要柔顺,于是夏油杰下意识又揉了一次祂的脑袋——


    手下的小孩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此时任由他揉着祂脑袋,看起来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从未打过一场败仗,没有受过任何挫折,才能拥有意气风发的姿態。而像过去的他这样天真的人,早晚会有因现实而崩溃的一天。


    意识空间的震荡依然在继续,每一次波动都印证着小陵内心的起伏。


    夏油杰扬起了嘴角。


    现在該给小陵最后一击了。只要再用其他的话语令祂产生更深的挫败感,只要再让祂理解现实的残酷,那么主导权立刻便会落入他的手中。而在小陵彻底崩溃之后,他再用吞掉真人后习得的无为转變修好自己就行。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但是话到嘴边时,他看着这无精打采的小孩,又觉得剛剛那些话语似乎已经足够,于是又變成了语气柔和的一句话——


    【晚安。】


    *


    下沉,下沉,再下沉。


    仿佛已经落到了深海,再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我感觉自己似乎被深海吞噬,就连意识也逐渐被海水消融。但是此时记忆反而變得更加清晰。它们在我面前展开,透过浅蓝的深海,我望见了赤红的乱葬岗——


    鲜血渗入深海又浸入我的呼吸中,戰乱的刀刃相交声响彻在我的耳畔,而我所见证的无数死亡在我面前浮现。


    我看见了老人在死亡时的面容,我听到了小孩在死亡的声音,还有青年还有妇女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人。


    而杰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现在不是我应该消沉的时候。


    我重新睜开了眼睛。


    此时烈日当空,但身体仿佛不是我的那样,此时我已经感觉不到来自阳光的任何热度。


    我艰难地操控着右手,然后缓缓举过头顶,触到了被杰操纵着的,抚在我脑袋上的左手——


    最后环住了手腕。


    ——无论左手还是右手都是我的手,但我却觉得我抓住了杰的手腕。


    【就算杰希望独自死去,我也不会让你自己面对死亡。】


    纷飞的战火将无數的死亡带到我的面前,时不时有被丢弃的尸体落入乱葬岗,饿死在路上的人也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不少人来此地寻死——


    死亡一直伴随我长大。


    我至今依然不明白人类对死亡的看法,但是见得多了,像我这样的身体也能判斷出不同人在临死时的表现。


    【杰的意愿很重要,但如果你选择独自死亡,那么一开始确实会高兴并觉得释然——而最后那刻只剩下无止境的悲傷。】


    我见过在死亡面前剛开始恐惧慌乱,但最后高兴地露出笑容的人,也见过在死亡面前似乎坦然至极,但是最后一刻无法洒脱的人。


    ——我知道杰是后者。


    正是那些无數尸体的面容,层层叠叠堆起了我对人类的判断和死亡的理解——


    【独自一人死亡对杰而言是痛苦。就算被人杀害——只要有人注视着你的死亡,你都不会在死前陷入此生毫无意义的虚无悲伤,你至少能笑出来。】


    我其实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但依然不理解为何很多人明明做了很多事情,还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不过我知道他们会这样想。


    我还知道杰是这样的人,我知道杰也会这样想。


    【杰在死前绝对会故意挑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待着。这次没有五条悟了,如果连我都不能注视着你,那么到那时就没有谁能陪着你——杰绝对无法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我移动右手,把左手缓慢地挪下了头顶。最开始有知觉的是右手,而在左手下滑最后落回身侧时,也开始能正常使用。


    ——我从杰那边重新取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最后我双手撑上地面,有些踉跄地重新站了起来,就像是我以前每一次跌倒时站起来那样。


    【就算会死亡,哪怕会很疼,我也希望杰能笑着离开。】


    从幼年时被乌鸦啄到抱头蹲地的那一刻开始,从孩童时被战火惊到满地乱爬的那一秒起步,我就已经知道世界不会给予我消沉的时间——


    如果不及时振作起来,我就会成为乌鸦口中的食物,变成战火之中的灰烬。


    所以即使是梦境,我也不会轻易倒下。


    【不过现在也还没到杰彻底死去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寻找下一个办法吧。】


    烈日在头顶燃烧,阳光普照着一切,注视着一切。此时我露出了笑容——


    【我会一直陪你的。】


    杰沉默了几秒,最后叹了一口气:【可是小陵——这不是你熟悉的战斗,光凭气勢不能取胜。你打算从哪里去寻找下一个办法?】


    【港口Mafia和医院都没有用,你救过的人都已经离开,研究者所给予的资料一无是处,魏尔伦给你的资料你学不会,碰见的果戈里更是希望你没有大脑,而刚刚你出手所打的真人——正是它令我伤势加重,如今血流不止。】


    【承认吧——你没有办法。】


    【因为你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毫无意义。】


    我此时站在无人道路的中央,四面八方似乎都是可以走的路,但是又好像哪一条往前走都会最终碰壁。现在该往哪里走又该如何找到救杰的新方法?这一切都是迷雾,而烈日将前方焦灼得更加模糊。


    但是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我的老家,那里也和这里差不多,每一条路都没有什么区别,往前走也不知道遇到什么。


    ——其实像如今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已是常态。


    我没有任何犹豫,捡起了从破损的背包里掉出又早已凌乱散落在地上的物件,然后抱着它们,果断往前跑去,就像我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我开始奔跑。


    杰一向比我聪明,他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正如他所言,我曾经救助过的人不会给我回报,与不同人的相遇也许还会将我推入深渊——


    【但这都不是我应该放弃的理由。】


    【我要去寻找能令杰继续存活下去的方法。】


    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总之我只是往前奔波,并且越跑越快。而在颠簸之中,一张CT图从我怀里的相册里飘出,在阳光的注视下划向不远处,一个过路人的脚边——


    我停下了脚步,而那人捡起了它。


    “小陵?”那是一位戴着蝴蝶头饰的黑发女性,她此时拎着一个袋子,语气里带着轻微不确定,“这是你的伤吗?没想到受到这种程度的脑部伤害,你竟然还能活下来……”


    【……这是谁?】杰问我。


    我这时想起杰还不认识她。


    这是在杰熟睡时所漏过的相遇——她是之前因果戈里而遇见的与謝野晶子。


    在我对杰介绍完她的事情后,看了CT图的与謝野晶子看向了我,并且将图还给了我——


    “我能治疗这种伤势,我是一名医生。”


    ——于是在我开始奔跑后,真的出现了新的方法。


    *


    ……这小鬼怎么会这么好运?


    夏油杰无法想象,竟然有谁能运气好到在走投无路时,刚好碰到能提供帮助的人。


    他想到了自己曾没日没夜祓除咒灵,却发觉望不到尽头的迷茫,想到了自己听闻咒术师不断死亡,甚至后辈也被咒灵杀害时的绝望——


    没有人得知咒术师们的境遇,没有人向咒术师们提供帮助。


    ——所以为什么有的人总能这么好运?


    夏油杰感觉一股无名的火焰从心中燃起。他决定待会不断使用无为转变,令治疗期间自己的伤势也无法消失。而下一秒这位女性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知道你是港口Mafia的一员,”与謝野晶子定定地注视了小孩几秒,然后她继续说道,“你清楚自己所在的组织吗?我就和你直说吧——我不仅和你们的首领森鸥外相识,还存在不可能和解的旧仇。”


    在小孩发愣的表情下,她的语气更加严肃:“当初森鸥外逼迫我进行无止境的治疗,将士兵的伤势不断修复,再无数次送上战场,这种没有终止的折磨最终直接导致他们精神的崩溃。现在,你感受到其中的黑暗了吗?”


    最后,与谢野晶子像是河岸上的行人看到已经沉到底面因此无法救助的溺水之人,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天秤。


    ——医生就一定会选择救助他人吗?


    夏油杰在内心里嗤笑一声,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天真的小孩——


    【纵使有能力救助,也可以不选择救助。她的理由非常明确——既然她和森鸥外有矛盾到这种地步,也说到如今的地步,那么不可能提供救助。】


    恶鬼试图将人拉入他所在的深渊——


    【小陵——你确实找到了办法,但这个办法不能用。】


    眼睜睁看到曙光消失在面前,反而比最初便知晓无能为力更为绝望。没有什么比刚找到救命稻草,却发现这根本只是海市蜃楼,更加折磨人的心态。


    在这一刻,夏油杰突然觉得这个小鬼的运气,或许可以说是差劲至极。一开始捡到的脑子是想要杀死祂的他,随后想要救助他结果落入了森鸥外的手中,如今又因森鸥外的事情被人拒绝救助。


    飘来的游云遮掩住烈日,于是一切又开始变得朦胧,就连小陵的表情都变得虚幻——


    祂在绝望吗?祂在消沉吗?祂在崩溃吗?


    但是,夏油杰却听见小陵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庆幸——


    【还好现在是我在控制身体,如果是杰的话,你绝对不愿意这样做。】


    ——什么?小陵到底想做什么?


    还没等夏油杰反应过来,他便看到小孩朝与谢野晶子的方向快速屈膝跪下,咚的声音在地上清脆响起,这绝对是小陵下跪得最认真的一次——


    “拜托了!请你救救杰吧!”


    这是何等无能的求助行为?多么愚昧又多么卑微。


    夏油杰已经看到过相同场景不止一次。他以为他会习以为常,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用最冰冷的话语去嘲讽小陵,但是他发现自己——


    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夏油杰沉默地看着此时因他下跪的小孩,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或许小陵当初没有捡起他,就让他这样落在墓地里,被乌鸦吞噬也无所谓,总之就那样死掉就好了。


    ——这样没有遇见他的小陵,依然还会是之前那样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模样。


    意识空间中的血味不知何时已经加深。恍惚间,夏油杰望见了记忆中被他杀死的村民们恐惧的面容,望见了被他杀死的双亲睁大的双眼,望见了被他杀死的那些普通人痛苦的表情——


    与意识空间血水上,那些尸体的面部如出一辙。


    那些死亡层层叠叠,至始至终宛若枷锁般缠绕着他。


    ——他们都已经被他杀害。


    ——那么这样的小陵,接下来也要被他杀害吗?


    碎石从上方落下,不断砸在血水中。意识空间重新开始震荡,这次不是小陵在崩溃,而是他自己开始动摇。


    然后他听到了小陵稚嫩但是坚定的声音。小陵似乎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如今的状态,于是在此时出声——


    【杰,不要放弃。】


    【继续活下去,好吗?】


    这语气与语调,竟听起来和当初邀请夏油杰成为祂脑子时无尽相似。


    恍惚间,夏油杰似乎回到过到了初见时,小陵反反复复地一遍遍询问他——


    【初次见面,我想成为你的身体。请问你愿意成为我的脑子吗?】


    一直忽略的问题此时一个接一个浮现在夏油杰脑海中。


    ——小陵到底当时在想什么?祂真的只是想要一颗脑子吗?


    ——祂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对他这样问上足足上百次,直到他出声回应?


    不对……夏油杰突然想起这个数量是他意识清醒后开始记录的,而他最初被小陵的声音所唤醒。


    ——那么在他清醒前呢?小陵到底一共呼唤了他多少次?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将伤势如今沉重的他固定在生的那一侧,令他以脑子的姿态残存于世的,或许是同伴和部下希望他回归的愿望,或许是世界对他如今所行之路的认可,但是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拉回人间的——


    绝对是小陵希望他能存活的期待。


    那一声声反反复复的叫唤,拉回了被贯穿大脑后混沌的意识,于是夏油杰就这样醒了过来。


    从上方落下的碎石越来越多,而意识空间的震荡更加严重。每一次波动,似乎都在告诉夏油杰——他内心的起伏与动荡到底有多大。


    漆黑长发的男性最终伸出了手。他用手掐了一次自己的鼻梁,然后就这样沉重地闭上眼,像是对什么事情彻底妥协了那样——


    深深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快看看这可怜的杰!你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可怜吗?”


    与谢野晶子没有猜到我跪下的动作,此时愣在了原地。而下一秒我飞速翻开头盖,把里面的脑子拿了出来,举在与谢野晶子的面前。


    这时一直在关注着杰的我,又有了新的发现,于是睁大了眼睛——


    “咦?杰的表面怎么突然一点伤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