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月事,癸水……
    傅停云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什么。
    这实在不能怪他,即便凌岳仙尊博览群书,这两个词离他也太遥远了。
    女修在筑基后就不会再有癸水,而小有天赋的大多会在十三四岁之前筑基,甚至没机会体验。
    而且她方才的模样太痛苦,乍见之下他慌了神,根本没往这上面想。
    书上也没有记载过,女子癸水会难受成这样。每个月一回,难道每回都如此?
    “是哪里难受?”
    “傅停云,请你出去!”苏筱圆已经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气得直发抖。
    这傀儡人竟然掀她被子看她那种地方。
    不但看还按她的腰,扒她那里……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虽然知道他是在找伤口,可是羞耻感一点也不会因此减少。
    她小腹冰冷,被他碰到的地方却发烫。
    傀儡人不听她的指令,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可是胞宫痛?”
    苏筱圆忍无可忍,一边疼得抽冷气,一边骂他:“你烧我的东西……现在还欺负我……你这个坏傀儡!你出去!”
    委屈像是潮水一样从心里冲出来,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东西被烧,其实她一直耿耿于怀。
    被迫去讨好、勾引一个陌生男人,她接受得也没那么好。
    哪怕反复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回家付出的代价。
    现在她把对人类傅停云的怨恨,也记在了这个同名傀儡人的身上。
    “我讨厌你!全世界最讨厌的就是你!傅停云!”她用尽全力喊出来,“最讨厌你……你出去!傅停云出去!”
    傅停云默然转过身,推开门向外走去。
    他做了恶劣的事,她讨厌他是理所当然的,这很公平。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涩然,好像被人撒了把砂砾。
    苏筱圆看着傀儡人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明明是她要赶他出去,可是还没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已经开始内疚了。
    傀儡人什么都不懂,和他计较什么呢,甚至怨恨凌岳仙尊也没有道理。
    他也是无辜的,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人当成攻略目标,只会觉得无语吧。
    而且他那么厉害也只能活二十一岁,命都不比她长多少。
    没用的大学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内耗。
    最惨的是她还不得不忍着痛爬起来,把身上清理干净,然后找个什么东西临时垫上。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初潮。
    她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有严重的痛经,穿来这里还感慨过修仙界就是高级,连月经都取消了。
    谁知道只是时候没到。
    她什么也没准备,只依稀记得小说里穿到古代用的是一种叫作月事带的东西,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地方买,也许得自己做。
    只有先找点衣物垫一垫,等天亮了找阮绵绵帮忙。
    更麻烦的是没有布洛芬。
    她不知道修仙界有没有止痛药,有没有都得等到天亮。
    或者她可以求助傀儡人。
    傀儡人自带知识库,说不定知道哪里可以弄到止痛药,就算不行,至少可以帮她烧壶热水——动用灵力要集中意念,她痛得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
    但是她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刚说最讨厌他,还把他赶出门去,她不能装作无事发生把他叫回来,继续支使他做这做那。
    天亮以前只有靠自己了。
    趁着两波疼痛的间隙,她把自己挪到床边,正要爬起来,门忽然开了。
    傀儡人提着一桶水走进来,把水桶放在地上,不见外地从她的钱袋里抓了把灵石投入灯盏。
    房中顿时被温暖的光充满,这光带着真实的暖意,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那是上品灵石!”苏筱圆惊呼。
    还这么大一把!
    傀儡人撩起眼皮:“你缺钱?”
    苏筱圆想起自己是新晋富豪,可是穷惯了,看见这败家傀儡人直接烧钱,还是会心疼。
    “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烧啊……”她嘟哝道。
    “你可以。”傀儡人看了她一眼,从架子上取了木盆,倒了水蒸热,把布巾打湿,拧到八成干,然后走到床边递给她:“擦脸。”
    布巾冒着诱人的热气。
    苏筱圆没接,她应该还在生他气。
    虽然刚才他走了内疚,见他回来,心里也是真高兴。
    但他既然回来了,就这么原谅他又有些太便宜他了。
    正纠结,傀儡人展开布巾就往她脸上捋了上来。
    苏筱圆忙抢过来,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
    “傅停云,麻烦你再出去一下。”她犹豫了一下道。
    傀儡人垂眸看着她。
    “我不是要赶你出去,”苏筱圆忙解释,“只是想洗一下……”
    傅停云怔了怔,明白她要洗哪里。
    他蹙了蹙眉:“你要下床?胞宫不疼了?”
    苏筱圆:“……”
    虽然知道月经羞耻不应该,可是谁会把胞宫挂在嘴上啊。
    她可能和这傀儡人八字犯冲,他刚一说完,她的小腹里又开始坠坠地痛起来,就像塞了一堆冰块,还不时搅拌一下。
    苏筱圆忍不住抽了口冷气,额上又沁出了冷汗。
    这下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可是身上脏兮兮的好难受,她抿了抿唇,还是道:“傅停云,你能不能帮我施个净诀……清理一下?”
    “不能。”傀儡人冷冷地拒绝了她。
    苏筱圆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态度还这么冷硬,一时眼眶又红起来,嘴瘪了瘪:“你凶我……”
    傅停云:“……”
    “净诀是灵水诀的一种,比寻常之水更阴寒,”他一板一眼地解释,“你本就体寒,用了只会雪上加霜。”
    苏筱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一听又憋了回去,乖乖道:“哦……”
    “辟谷丹也是寒凉之物,以后切勿多食。”傀儡人道。
    “欸?还是第一次听说辟谷丹有副作用。”
    傅停云:“对一般人没有,但你实在太弱了。”
    苏筱圆:“……谢谢你了,傅停云,你真会说话。”
    傅停云挑了挑眉:“你在嘲讽我?”
    “没有没有。”
    傅停云看见少女眼中闪动的促狭笑意,心口微微发热:“无妨,我是傀儡人,不记仇。”
    苏筱圆忍不住笑起来,可刚笑开,小腹中就是一阵抽痛。
    傅停云见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弓了起来,蹙眉道:“疼得很厉害?”
    苏筱圆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她这么弱,疼两天会活活疼死吧。
    “我可以帮你医治。”
    “你会治?”
    傀儡人点点头:“既是宫寒,只要将阳热之力注入你胞宫之中,冲去寒邪之气,淤滞自然疏解。”
    苏筱圆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有些心动,毕竟真的太痛了。
    “阳热之力要怎么注入啊?可以直接吃丹药吗?最好不要药汤……”苏筱圆想起以前为了调理宫寒喝的那些中药,小脸皱了起来。
    “不必服药,”傅停云抬起右手,垂眸看了眼她身上的被子,“以掌送入即可。”
    “啊……”苏筱圆没想到还能这样,“隔着被子吗?”
    她的缺乏常识有时候让傅停云感到讶异。
    明明出生在仙灵界,无论根骨还是对三界的了解,都像个凡人。
    “不是,”傅停云道,“需肌肤相贴,阳力才可进入。”
    “掌心相贴?”苏筱圆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张开雪白纤细的五指。
    傀儡人看了她一眼:“须解衣。”
    “啊?”苏筱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不会是要把手贴在那里吧?
    “不用了不用了!”她忙摆手,“我睡一觉早上就好了……嘶……”
    话还没说完,胞宫就狠狠地背刺了她。
    苏筱圆疼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
    她以前虽然也疼,可是从没疼到这种程度,连头也跟着一起疼起来,疼得想吐,生理性的眼泪不断涌出来。
    此时此刻,她只想让疼痛停止,用什么方法都行。
    “还是注吧,傅停云……”她呻|吟。
    傀儡人便要伸手去掀被子。
    刹那间羞耻感甚至压倒了疼痛,苏筱圆下意识地拽住被子:“等等……”
    傀儡人挑了挑眉:“怎么了?”
    苏筱圆:“不、不用掀被子吧……你把手伸进来就好了。”
    最近天气开始热了,她换了轻薄的睡衣裤,云雨宗发的面料本来就薄,何况还洗多了,这么明晃晃的光一照,恐怕什么都遮不住。
    好在先前傀儡人掀她被子时屋子里没点灯,应该没看见什么。
    傅停云挑了挑眉,她都疼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了,还顾忌这些。
    对修道之人来说,肉身不过是浮尘聚沫,何况他已见过了。
    苏筱圆却是个没什么慧根、道心的凡人俗人。
    “可。”傅停云点点头。
    盖着被子有点麻烦,他觉得多此一举,但是如果能让她放松一些,他也不介意。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现在就开始吗?”
    “身下垫些东西,会流出来。”傀儡人环顾四周,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便脱下身上外衣。
    苏筱圆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不要老说这种话,傅停云。”
    傀儡人眉心动了动,不解道:“哪种话?”
    苏筱圆一噎:“算了,没什么。”
    傀儡人根本不懂这些。
    傅停云将自己的衣服叠成巾帕大小给她。
    虽然这衣裳哪一面都不会脏,但他还是反着叠,让内侧朝外。
    苏筱圆接过他递来的衣裳,垫在身下。
    做了会儿心里建设,她掀开里衣下摆,然后解开腰间系带,将亵裤褪至胯骨,把小腹袒露出来。
    接着她将被子侧边抻开一条窄缝,伸出手,用纤白的手指轻轻握住傀儡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拉进被子里。
    闭上眼睛,破釜沉舟地把他的手搁在自己肚脐下方。
    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温热,一手便完全覆住。
    苏筱圆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哪怕理智上知道这是傀儡人,可不管触感还是温度,都太像真正的成年男子。
    她声音打颤:“应……应该是这里吧?”
    傀儡人手一沉,原本虚虚搭着的掌心便着实地贴到了肌肤上。他没动,似乎在感受经脉流动。
    “再往下寸许。”他一边说着,掌心便紧贴着缓缓往下游走。
    苏筱圆感觉他掌心渐渐热起来,原本只是温热,渐渐有些灼人了。
    她止不住轻轻颤栗起来,夹紧膝盖,脚趾也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用急促的气声问:“已经开始注入了吗?”
    “尚未。”傀儡人回答。
    “哦哦!你手心这么烫,我还以为已经开始了,你的体温也会变化吗?根据天气心情自动调节什么的……”苏筱圆忍不住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傀儡人沉默了几秒钟,喉结轻动了一下,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双膝打开,放松,调息,可能会有点不舒服。”
    就在这时,小腹忽然灼烫起来,却不是烫在肌肤上,好像有人直接在她肚子里塞了一块坚硬滚烫的烙铁,在里面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所到之处,原来那种阴寒的抽疼倒的确被赶走了。
    另一股恶势力在她“胞宫”里驻扎下来,好像还不打算走了。
    可换了种热辣滚烫的疼法也还是疼啊!
    这是什么黑吃黑疗法吗?
    苏筱圆眼泪直流,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她真是记吃不记打,还相信一个二十块灵石买的人工智障真能治病。
    医疗机器人那么高科技的东西,会卖二十块灵石吗?
    她就是老了会被骗去买保健品的那种人。
    苏筱圆悔不当初,擦泪的力气都没有,泪眼朦胧地看着傀儡人:“傅停云……对我们人类来说,这不叫……有点不舒服……我怀疑你要杀了我……”
    “抱歉,未曾料到你这么弱。”傀儡人说。
    苏筱圆:“……”
    好好好,怪她脆皮。
    “我即刻替你揉开,揉散后就会好受些。”傀儡人说。
    苏筱圆很生气,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揉就可以了。”
    傀儡人便顺从地从被子里抽出手。
    可是随即她就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揉,揉了两下,肚子里那炽热的硬块纹丝不动,一点没有化开的迹象。
    傅停云见她咬着嘴唇,巴巴地望着他,便知她是自己揉不动,又不好意思求助于他。
    但他突然有点坏心眼,偏偏不主动开口,还站起身退开了两步。
    苏筱圆又揉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傅停云……我揉不开……”
    傅停云垂眸:“要我帮你?”
    少女满面红霞,轻轻点了一下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傅停云这才走到床边,重新在床沿坐下,等着她小巧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圈住他的手腕。
    苏筱圆感到傀儡人灼热的掌心再次覆在她小腹上,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
    她不由绷紧身体。
    “放松。”傀儡人淡淡道,同时手开始极慢地打着圈推揉。
    她肚子里那沉甸甸的“烙铁”竟一点点化开,向四周扩散,一部分散入她经脉和四肢百骸中,一部分则流出了身体。
    疼倒是不疼了,可肚子里的感觉变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是舒服还是不适。
    苏筱圆有点崩溃,缩紧肚子想要偷偷屏住,可是傀儡人好像察觉到她的僵硬,揉得更用力。
    根本控制不住不断的潮涌。
    “好了好了……”她眼角渗出了泪水,“我已经不痛了……”
    确实已经不痛了,她浑身变得暖洋洋的,原本冰冷的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这傀儡人是真的能治痛经。
    傀儡人没有立即停手:“把淤血化出来,不然还会痛。”
    可是失控的感觉让苏筱圆害怕,她抓住傀儡人的手腕,几乎是在带着哭腔恳求:“停下来傅停云,真的好了……”
    “好。”傀儡人的手一顿,随即从被窝里抽了出去。
    苏筱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她现在只想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然后连夜离开地球——如果她还在地球上的话。
    可是今天傀儡人却格外多管闲事,不但站在她床边不走,还问她:“现下感觉如何?”
    苏筱圆咬着自己衣袖,一点也不想理他。
    “睡着了?”
    苏筱圆生怕他又来翻她,只好吭声:“麻烦你出去一下,傅停云,我要……清理一下……”
    傅停云道了声“好”,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从她床下拖出一个木头浴盆。
    这盆不比孩童用的那种大多少,太小了,她也太小了。
    傅停云给盆施了净诀,又拎出去用清水冲了一遍,这才拿回屋里,又提了两桶井水倒进去。
    他可以用灵力凝水,那样的水虽洁净,但偏阴寒,对她身体有害无益。
    把水烧到略微烫手的程度,他看向床上的被子卷:“可要我扶你起床?”
    “不用……你出去吧……”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谢谢你,傅停云。”
    傅停云将他第一天来时她给他盖的薄毯拿出来,放在床边:“下床披一下。”
    苏筱圆用被子蒙着头,哼唧了一声。
    听着傀儡人出了门,脚步声远了些,她方才掀开被子,查看被窝里的情况。
    出乎她的意料,床上没怎么弄脏,只有她最初弄上的一点血迹,只有亵裤上一片狼藉。
    她很快明白过来,傀儡人的那件高定衣裳大概是带有什么自动清洁的功能。
    她松了一口气,披上傀儡人准备的毯子,先走到桌前,把灯盏里烧剩下的灵石抠出来,只留下一块烧到一半的。
    接着她才回到床前,把床单和褥子卷起来放在屋子一角的藤篮里,开始清理自己。
    水温刚刚好,苏筱圆舒服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简单洗了一下,换上干净衣裤,垫上旧帕子,她又蹲着在已经放凉的水里把亵裤和床单上的血迹搓洗了一下,然后使劲拧干,放在篮子里,准备等天亮睡醒了再彻底洗过。
    毕竟是第一天,又折腾了这么久,她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忙从箱子里取了干净的床单褥子草草铺上,钻进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傅停云在院子里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待一切安静下来,他方才推门进去。
    屋子里还弥漫着潮气,澡豆和皂角的清香,淡淡的血腥气,还有更淡的少女体香。
    傅停云脚步一顿,接着快步径直走过去,端起浴盆回到院子里,倒掉水,重新换上井水,然后返回屋中把藤篮拿出去,开始清洗床单褥子和她换下的衣裤。
    血迹已经搓洗掉了,但是所有东西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特殊气味,甜,腥。
    傅停云喉结滚了一下,把整盒苏筱圆特制的“洗衣粉”倒进盆里,面无表情地开始搓洗。
    洗完蒸干叠好,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收拾的时候他一直留心听着房中的呼吸声,少女显然累极了,睡得很沉。
    傅停云抱着干净松软的被褥衣物回到房中,把东西放在床尾,正要像平日那样去外面打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床上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的少女,脚下一顿。
    他从床下把自己的垫子拖出来,展开,就地坐下,阖目入定。
    丝丝缕缕的甜腥如有实质,穿过细密的织物、丝絮,钻进他的七窍,占据了他本该封闭的感官。
    先前只顾着她安危,未及细想,直到此刻,那些鲜明的感觉开始像潮水一样泛滥于他的识海。
    掀开被子时扑鼻的血气,握着她的腰将她翻过来时手上的触感,掌心微微灼热起来。
    明明那么瘦,身上却无一处不软,仿佛没生骨头似的。
    他想起那出乎意料的圆润丰盈,手指微微陷入的感觉,指尖一麻,不由蜷了蜷。
    当时急着寻找伤口时没控制好力道,一定弄疼了她,虽然在黑暗中,隔着薄绢,但他隐约看见了指痕。
    还有掌心与她肌肤相贴的感觉。
    柔软滑腻得不可思议,每一丝的震颤、抽搐,都传至他的掌心。
    那时他说了一半的实话,他的确没想到她那么弱,那点阳热不及他元阳的千百分之一,不料她已然承受不住。
    但是注入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当时他可以收手,她不会那样难受。
    可是就在他打算收手时,她因为难受而抽气,手下的颤动带来奇异的感觉,吸附着他的掌心,让他沉溺了一息。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忍不住握紧手,仿佛如此那触感就能永远留驻。
    房中甜腻的气息越来越浓,像是某种果实,因为过熟而撑裂了果皮,甜蜜醉人的汁液悄然渗出,流淌,滴落……
    傅停云的眼睫快速轻动,喉间溢出津液,他不自觉地吞咽。
    很渴,想要,想要更多……
    就在这时,他陡然清醒过来,不由怔住。
    丹田中欲壑的封印松动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自从将欲壑封印在体内之后,封印从未松动过。
    即便如此,他还是习惯每三个月加固一次,防患于未然。
    发现移魂出错时,他又加固过一次。
    不该如此。
    傅停云出定,看向床上一无所觉的少女。
    他竟然不知不觉中对她生出了欲念。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何。
    是因为那个意外的血契?
    无论如何,此地不能久留。
    他看了一眼晨曦里宁谧干净的睡颜。
    她还太弱了,他决定暂且留下,等她身子恢复再走。
    ……
    苏筱圆这一觉睡得黑沉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昨晚折腾到半夜,眼下虽然不痛了,但那种坠坠的不舒服还是在的,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
    可不知为什么,她莫名有种雨过天晴的雀跃。
    难题还在,郁积在心里很久的情绪也还在,但是不再像一层密不透风的壳一样,把她和外界隔开了。
    苏筱圆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帐子外明晃晃的日光呆看了几秒,发出一声哀嚎:“啊!睡过头了!”
    开山每天早上都会来叫她,今天她怎么没来呢?
    苏筱圆心下奇怪,掀开被子正要下床,门开了,傀儡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
    他又把原来那件外衣穿回去了,昨晚叠起来垫在她身下的那件。
    苏筱圆捂住脸。
    昨晚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滚着。
    好羞耻!没办法面对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傀儡不是真人。
    傀儡人弯腰走进屋子里,脸上不见一丝尴尬,仍旧是冰冰凉的扑克脸。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下移,落到她还埋在被子里的小腹上:“还疼么?”
    苏筱圆摇摇头:“不疼了,谢谢你傅停云。”
    她心里忽然一动,从昨晚开始,这傀儡人就积极主动得有点不正常,现在竟然还会主动关心她疼不疼了。
    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人工智障了。
    难道傀儡人的智商还会自动修复?
    她狐疑地看着他:“傅停云,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傅停云目光一动:“不一样?”
    他僵硬地抬起手,摸摸脸:“哪里不一样?”
    苏筱圆顿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她忽然想起上学的事,惊呼了一声:“现在什么时辰了,傅停云?”
    “午时刚过。”
    苏筱圆:“完了完了。”
    本来功课就差,还旷课,平时分被扣的话更难通过内门试了。
    “你的朋友会帮你告假。”傀儡人道。
    苏筱圆:“是开山吗?开山来过了?”
    傀儡人点点头:“她来时你还在睡,她就先走了。”
    她的朋友知道她来癸水后大惊小怪,还想留下陪她,费了他不少力气才把她赶走。
    苏筱圆点点头,自言自语:“本来还想问问她……”
    “问什么?”
    “没什么……”
    傀儡人眉头动了一下:“你可以问我。”
    “难道你什么都知道吗?傅停云?”
    苏筱圆其实是想问问阮绵绵月事带有没有卖。
    “大部分。”
    顿了顿,补上一句:“不会的可以学。”
    苏筱圆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傅停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但她一笑,他胸膛里好像有什么机括跟着松动了一下。
    少女脸色比平日苍白一些,眼下也有淡淡青影,但双眸中的神采回来了。
    “肚子饿么?”他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外面炖着汤。”
    苏筱圆这时才意识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好香,是你煮的?是鸡汤吗?”
    傅停云迟疑了一息,点点头:“是。”
    “这里有鸡吗?”苏筱圆纳闷,“我还以为凡界才有。”
    穿来这里之后,她才发现仙灵界和凡界物种差异很大,很多她熟悉的家禽、牲畜都是凡界的物产。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动物太脆皮,被自然淘汰,还是在灵气充沛的环境里进化成了别的东西。
    “有。”傅停云言简意赅地回答她。
    “是从哪里来的?买的吗?”
    “抓的。”
    “哦,”苏筱圆明白过来,“原来是野鸡呀。”
    野鸡不多,但偶尔还是能见到。
    苏筱圆不疑有他:“那我喝一碗吧,谢谢你,傅停云。”
    傀儡人从柜子里取碗筷。
    “对了,今天猫来了吗?”苏筱圆忽然想起那只串串,“我睡过头了,它来了找不到吃的怎么办?”
    “饿不死。”傅停云冷冷道。
    看见苏筱圆脸上神色,他又补上一句:“鸡骨和内脏可以喂它。”
    苏筱圆忙道:“小猫不能吃禽类骨头的,会划伤肠道的……”
    傅停云:“野猫什么都吃,没那么讲究。”
    “千万不可以给他吃鸡骨头!你听话,傅停云。”
    “好,不给它吃。”
    话音未落,屋外响起娇嗲的叫声:“咪呜——”
    苏筱圆双眼倏然一亮:“我的小猫咪来了。”
    她忽然觉得前几天的胆怯很无谓。
    因为一年后要死,所以不敢养它,可是活着本来就充满了各种意外,上辈子她健健康康的,不是就突然出车祸了吗?
    起码她现在大概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还能提前安排后事,她可以把猫托付给开山。
    “可以把他抱进来让我摸摸吗?傅停云?”
    傅停云蹙了蹙眉:“脏。”
    “你讨厌猫吗?傅停云?”
    别的猫他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这只猫很讨人嫌。
    看见少女脸上失落的表情,他改口:“不讨厌。你喝汤的时候我洗猫,洗干净再让它进屋。”
    “小猫咪一般都怕水,你要温柔点呀傅停云,别吓到他了。”苏筱圆叮嘱道。
    “好。”
    傅停云端起碗往外走去,朝窗下献媚邀宠、不知廉耻的神兽冷冷瞥了一眼。
    罗罗兽两耳往后一撇,发出一声呜咽,匍匐在地上不动了。
    傅停云盛了汤回到屋里,把碗搁在桌子上,放好汤勺和筷子:“有点烫,过半刻钟起来喝。我去洗猫。”
    说完又回到院子里。
    他端起装着比翼鸟毛、骨头和内脏的猫食盆,朝罗罗兽看了一眼,神兽立刻会意,乖乖跟了上来。
    傅停云走到从窗户看不到的死角,放下食盆。
    罗罗兽上前闻了闻,立刻扭过头去,嫌弃地直扒墙。
    这种比翼鸟,他从来只吃翅根两块活肉,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吃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了?!
    傅停云凉凉道:“不吃?”
    罗罗兽瞬间炸成一个毛团,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老实干饭,很快饭盆里就只剩下一堆毛。
    傅停云:“吃光。”
    罗罗兽:“……”这绝对是公报私仇!天杀的傀儡人!
    迫于傀儡人的淫威,它只能一边干呕一边把所有鸟毛都干咽下去。
    苏筱圆吃完一小碗香喷喷的炖鸡,刚漱完口,傀儡人拎着洗濯一新,蓬松柔软的一只猫进来了。
    苏筱圆惊呼了一声,连忙奔过去:“不能那样拎猫!要像这样……”
    她托着猫的后腿,像抱小婴儿一样小心翼翼。
    猫把两条前腿搭在她胳膊上,眯缝着绿眼睛,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傅停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女子玩起猫来简直没够。
    一会儿让它卧在自己腿上,一会儿又把它翻过来,摸它的头,挠它的下巴,摸它的肚子,竟然还想把它放在床上。
    傅停云适时地出言阻止。
    苏筱圆却找了块巾帕给它细细擦了四足,还是把它放到了床上:“哪有小猫咪不上床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猫下巴,和它絮絮地说着各种没意义的话,翻来复去就那几句:“你是谁家的小猫咪呀?”“哦,原来是我家的小猫咪呀!”“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猫咪呀?”之类。
    只是声音娇柔稚气,更胜平日。
    当她嘟囔着“妈妈要吃了你的小耳朵,把你亲秃噜皮”,快要和猫鼻尖碰鼻尖的时候,傅停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捏住猫的后脖颈把它拎开。
    “你干嘛呀傅停云?”苏筱圆不满。
    “脏。”
    苏筱圆连忙捂住猫耳朵,小声道:“小猫咪别听,是坏话。”
    自恃有了靠山的罗罗兽发出可怜兮兮的“咪呜”声。
    苏筱圆转头教育傀儡人:“小猫咪怎么会脏呢?”
    罗罗兽谄媚地附和:“喵呜~”
    傅停云瞥了它一眼,眼里闪动着冰冷的恶意:“刚才在外面,我看见它舔自己谷道。”
    猫:!!!
    好奸诈的傀儡人。
    苏筱圆正要亲猫,笑容裂开了一瞬,把它放到地上,摸摸它的小脑袋:“对了,给你取个名字吧。”
    既然决定要养它,总不能老是叫它猫吧。
    苏筱圆是个取名废,这点从傀儡人的名字就可见一斑。
    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傀儡人给了它灵感。
    “不如就叫你傅慎行好了。”
    猫随他姓傅,傅停云暗暗有些满意,看猫也顺眼了一点。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
    等苏筱圆玩累了,躺下来小憩的时候,傅停云立刻迫不及待地拎起猫,打开门,像扔破烂一样把它扔了出去。
    入夜,苏筱圆正在喝傀儡人煮的粥,阮绵绵来了。
    “今天早上你的脸色真是吓死我了,来癸水那么痛的吗?还好我还没来就筑基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包东西递给苏筱圆:“给,你的月事带,这东西真难买,整个云雨宗地界会来癸水的女人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十个。”
    苏筱圆:“……”她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
    等系统醒了得跟它聊聊,有点数不如加在身体素质上,起码可以改善一下临终生活质量。
    阮绵绵继续说:“幸好有个店家原来在凡界开铺子,见过这东西。央了她半日,才给现做了这么几条。”
    苏筱圆连忙给闺蜜捏肩。
    阮绵绵忙道:“跑个腿算什么呀!你身子还不舒服呢,赶紧去歇着。”
    苏筱圆替闺蜜盛了碗粥,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宗门里发生的事。
    换作平日,阮绵绵一天没见她一定有说不完的话,但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
    “开山,出什么事了吗?”苏筱圆有点担心。
    阮绵绵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今天在城里,我好像又闻到宋锦书的味道了。
    “我追了上去,看见一个人背影有点像他,可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追着追着又追丢了。”
    她忿忿地一咬勺子,瓷勺柄“啪嚓”一声碎成了渣渣。
    苏筱圆也叫她说得担心起来:“他来这里干嘛啊?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阮绵绵把嘴里的碎瓷片吐出来,抹抹嘴,摇摇头:“今日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第 22 章   22
    苏筱圆:“还有别人?看清楚样子了吗?”
    阮绵绵摇摇头:“两人都戴着幂篱,穿着宽袍,看不清身形,不过身量和宋锦书差不多,略矮一些。”
    她虎着脸:“该不会是那个风月门的吧?”
    苏筱圆其实刚才就隐隐有这个猜测,但生怕戳中开山的伤心事,没有说出口。
    “上次姜长老说,风月门一直想吞并我们宗门,”阮绵绵接着说,“要真是那个男的,不知道是不是别有目的。”
    苏筱圆也是担心这个:“明天早上有浣花岛的课,我们把这事告诉秦长老吧。”
    阮绵绵点点头。
    苏筱圆重新给她拿了把勺子,语气温柔宠溺:“这是最后一把了,买新的之前不许再咬坏咯。”
    阮绵绵纳闷:“你以前不是买了很多勺子吗?”
    “那些用旧了,我就清理掉了,断舍离嘛。”苏筱圆鼓了鼓腮帮子,嗔怪地看了一眼傅停云。
    傀儡人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不干人事。
    傅停云把那些有细小缺口的、釉面已经磨损的勺子全烧了,要是早知道在她这里勺子是消耗品,他一定会多留几把。
    阮绵绵喝完粥,就趴在小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无精打采的。
    苏筱圆从没见她这么消沉,轻轻唤:“开山……”
    阮绵绵声音瓮瓮的:“我不是伤心难过,就是……失望,我和他同一天出生,生下来第一天就躺在一张床上,我还尿了他一身呢……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几乎天天在一处,他被个风骚门男的勾去就算了,如果他真的为了那男的对付我们宗门,我……”
    苏筱圆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轻轻摸她的后脑勺。
    阮绵绵抬起头,眼眶发红,满脸的委屈:“小圆子……”
    苏筱圆哪里见过她这样,心疼得直抽抽,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阮绵绵在她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会儿,吸吸鼻子:“小圆子,你好香好软好弹……看着瘦,怎么长那么好,最近是不是又长了?该叫你大圆子才是,让姐姐捏一下……”
    苏筱圆顿时涨红了脸,退后两步,捂住胸口:“谢开山!我好心安慰你!”
    阮绵绵嘴角往下耷拉:“我还伤心呢,你再安慰安慰我。”
    苏筱圆作势要打她,两人闹成一团。
    她越是害羞,阮绵绵越是忍不住逗她,把她按在床上呵痒:“不让我捏,难道只让凌岳仙尊捏吗?”
    苏筱圆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是是,谁叫他是我亲亲夫君呢。”
    可能因为太荒谬,上凌岳仙尊已经成了他们闺蜜之间的梗。
    占点嘴上便宜好像能缓解不可能的目标带来的压力。
    闹了一会儿,苏筱圆衣襟都被扯松了,里面的小衣也歪到了一边。
    她眼角余光瞥见傀儡人正看着她,眉头似乎还微微蹙起,一下子羞得浑身肌肤都发起烫来,软软地告饶:“不来了,开山,真的不来了……傀儡人看着呢……”
    “傀儡人有什么关系,阿傀,你家主人美吧?”阮绵绵笑道。
    苏筱圆掐了一下闺蜜的胳膊:“谢开山!”
    傀儡人默然片刻,冰冷的双唇中吐出一个字:“嗯。”
    “你看,连傀儡人都知道你好看!”阮绵绵闹够了,笑着放她起来。
    苏筱圆脸更红了,连忙转过身背对傀儡人,整理好凌乱的衣裳,重新系好腰带。
    打闹中簪子也掉了,大约滚到床下去了。
    一时不好捡,她便去衣箱里翻出傀儡人不要的那条发带,临时束了一下。
    “对了,”阮绵绵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储物香囊里摸索:“今日秦长老有事,是夏侯师兄代课,他托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锦盒。
    一看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就很贵重。
    苏筱圆:“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托我带给你,我没打开看,”阮绵绵也好奇,“你打开看看呗。”
    苏筱圆打开盒盖,只见黑色的丝绒垫子上卧着一枚漂亮的珍珠耳坠。
    珍珠不大,但流光溢彩,下面用银蛛丝穿系着几十颗米粒大小的“雨珠”,缀成流苏,一动就像水光一样荡漾,看着就价值不菲。
    “啊呀,”阮绵绵惊叹了一声,“是传讯耳坠,不过这个好精巧!从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呢,不说这颗珍珠,就是配的这些雨珠也要上千块上品灵石呢,夏侯师兄真舍得。”
    苏筱圆也被震撼了一下,不过随即苦恼起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阮绵绵:“我只是帮他带东西,你不愿意收的话明日自己还给他吧。”
    苏筱圆点点头。
    阮绵绵眨眨眼:“要不然你现在就传个讯给他?”
    苏筱圆不喜欢语音,可是收到人家的东西总要说一声,便点点头:“好。”
    阮绵绵兴致勃勃地教她怎么用。
    原来耳扣背后有个小小的按钮,轻轻按一下就可以了。
    苏筱圆做了下心理建设,按了下去。
    很快耳坠里传来夏侯澈的声音:“筱圆师妹,身体好些了么?”
    听起来就像是师兄对同门师妹的正常关心。
    苏筱圆略微松了一口气:“好多了,谢谢师兄。”
    “那就好,”夏侯澈又说,“明日能来上课么?再缺课我可要给你记下来了。”
    苏筱圆当然听得出他是在开玩笑:“明日还是夏侯师兄代课?”
    “嗯。”
    “谢谢师兄的耳坠……”苏筱圆道。
    “你喜欢就好,”夏侯澈的声音温柔得好像要化成水,“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的,但是定做花了些时间。”
    “谢谢师兄,但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明天我带过来还给你吧。”
    “只是一枚耳坠,筱圆师妹不用放在心上,”夏侯澈道,“送给你也是因为我的私心。”
    苏筱圆生怕他说出什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巫山祭快开始了,筱圆师妹和我要结伴参加,需要经常联系,每次都用符我也怕麻烦。”
    夏侯澈笑道,没有一点暧昧的意味:“师妹就当帮我个忙。”
    苏筱圆道:“我明天去城里买一个传讯的法器就好……”
    “耳坠都已经做好了,筱圆师妹不要,又不能送给旁人,总不能让我自己戴吧?要是你不要,我就只能把它扔了。”
    苏筱圆看着掌心流光溢彩的流苏耳坠,扔了也太可惜了。
    可是不管夏侯澈说得多么轻描淡写,苏筱圆也不会相信他平白无故送她这么贵重的首饰没有别的意思。
    她是不可能心安理得收下的,但是又天生不擅长拒绝别人,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似是感觉到她的为难,夏侯澈道:“要是师妹执意不肯收,那就当我暂借给你,待祭典结束后你再还也不迟。”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着这只耳坠很适合筱圆师妹,是我思虑不周,让筱圆师妹感到为难了……”
    “没有没有,”苏筱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夏侯澈松了一口气,声音立刻明朗起来,“师妹还没戴上吧?戴在耳朵上声音会更清楚,你可以试试。”
    苏筱圆:“好……下次试试……”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师妹休息了,”夏侯澈道,“你早些安置,明日一定要来上我的课。”
    断开传讯,苏筱圆就好像跑了一次八百米,累得倒在床上。
    “怎么样?”阮绵绵冲她挤挤眼。
    “什么怎么样……”苏筱圆嘟囔着,拿起枕头蒙住脸。
    阮绵绵把枕头强行拉开:“脸都红成这样了!夏侯师兄明显对你有意思,你就不打算试试?”
    苏筱圆:“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好,就算你心里只有凌岳仙尊,也可以找夏侯师兄先练练手嘛,真人不比傀儡人强?”
    “开山!”
    “哎,你这傀儡人好像有点邪性,”阮绵绵忽然道,“刚才看我的眼神凶巴巴的呢!”
    苏筱圆不以为意:“怎么会,他就是长得凶,看谁都这样。”
    阮绵绵便也把傀儡人的事抛在了脑后:“说回夏侯师兄,你知道巫山祭要成双成对地去神祠后的圣水里祓褉祈福吧?”
    苏筱圆听说过这个习俗,最近一直在为这件事苦恼。
    阮绵绵:“每年祓褉之后,宗门里都会多出很多成双成对的男女,或者男男、女女……孤男寡女,在月光下共浴兰汤,那个氛围你想想……”
    苏筱圆哪里敢想。
    阮绵绵见她实在害羞,也不逗她了,拍拍她的肩:“小圆子,夏侯师兄这样的采了不亏,你就顺其自然吧!”
    阮绵绵走了之后,苏筱圆把耳坠放回盒子里,坐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她当然没有和夏侯师兄试试的打算。
    一来她都快死了,哪有心思谈恋爱,二来她要去攻略凌岳仙尊,要是夏侯师兄当真了,不是辜负了别人的真心吗?
    可是对方都没有告白,她直接拒绝倒显得自作多情。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解决方案,只好先不想了。
    苏筱圆站起身,让傀儡人回避,拿出开山给她带来的月事带研究了一下,先用净诀洗了一下,在开口的地方塞了一块叠好的旧帕子,然后试着穿戴上。
    不太舒服。
    这东西还是太原始了,尺寸偏大了,而且布料有些硬,让她一个习惯了方便的卫生用品的现代人有些不适应。
    明天要早起上学,只能先应付一下了。
    她洗漱完,向院子里的傀儡人叫道:“傅停云,我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好。”傀儡人答应了一声,不过没有立即进屋。
    苏筱圆习惯了他这样,有时候她觉得傀儡人和她散养的猫有点像,好像很有自己的主意,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一定。
    她躺下来,抱着被子又开始烦恼明天见了夏侯师兄怎么办,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眼皮渐渐发沉。
    傅停云在院子里打坐。
    已经过去一刻钟,他还没能入定。
    一阖上双目,眼前便有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
    少女打闹时散开的衣襟,歪斜的小衣,无意间闪现的腻白桃粉……腮上的红晕,眼角的泪光,粘在嘴唇上的发丝……
    那个捉住她手腕,用膝盖抵住她不让她挣动的仿佛成了他自己……
    傅停云蓦地惊醒,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入了歧路,筋脉中的灵气也紊乱了。
    他连忙封闭住五感,凝神调息,让灵气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分一下神。
    傅停云放出神识,迅速延伸至云雨宗地界。
    她那牙口很好的朋友提到了两个可疑的人,他决定把他们找出来,看看他们有何目的。
    第 23 章   23
    本来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昨夜才算真正成人。
    傅停云面无表情,要剖快点,正好省省他的力气。
    傅停云本来对那两个脏东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此时看着那个碍眼的锦盒,忽然又觉可以多留他们几日。
    男修将手伸进宋锦书衣襟里,慢慢摸索:“锦书,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心肠又软,都怪我招惹你……”
    傅停云一时拿不准他们是不是要打一架。
    一边“嘤嘤”地哭,一边忿然转身欲走。
    傅停云没费什么力气就用神识探查到了那两人的所在。
    那只愚蠢的四足兽自以为躲藏得好,其实他早就感觉到它在附近。
    宋锦书皱眉:“不会的,我知道她的性子,退婚时我已与她分说清楚,她就算要恨,恨的也是我。”
    夏侯氏家底厚,价值万金的耳坠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贫穷少女来说,这就是一笔无力偿还的债。
    傅停云已经懒得费神去琢磨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那你实话告诉我,要是有一日我和她走到你死我活的境地,你会站在谁这边?”
    谁知那四片嘴皮竟似胶在了一起,难分难舍、啧啧有声,好不容易分开片刻,换口气又胶在了一起。
    傅停云走过去,捡起被子,正要盖回她身上。
    “用不着你看!”男修劈手便打了他一巴掌。
    她平常睡相很乖,但许是身上不舒服的缘故,今夜睡得不太安稳。
    男修冷嗤了一声:“左不过说我心狠手辣,我又不要他们念我的恩德。”
    两人先去城中最热闹的酒楼用了晚膳,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一处民宅,甚至还多此一举地分了两条路走,最后一前一后闪身进了院门。
    傅停云往床上看了一眼,少女樱唇微微翘起,双颊酡红,一边脸上还留着枕头的压出的印子,看起来比醒着时更稚气几分。
    耳边不自觉地响起少女那声“亲亲夫君”,心中像是有小小的涟漪荡开。
    “宋锦书!”男修颤声尖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向窗外低声道:“傅慎行,过来。”
    男修握住宋锦书的手,露出个凄然的表情:“都怪我,本来你是宋家公子,又与谢氏继承人定了亲,有大好的前程,结果因为我有家不能回……”
    “让我看看伤口……”宋锦书探身上前。
    宋锦书双眼通红:“你既然疑我有二心,那我就剖出来给你看!”
    巫山祭的祓禊祭礼上,她要与夏侯氏共浴。
    听说云雨宗神祠后的那片水潭受到巫山神女的祝福,一起祓禊之人很容易互生情愫。
    宋锦书惊呼一声,手一松,冰锥掉落在地摔成两截。
    “我当然知道我的阿凤不是这种人,你都是为了我……”
    这跌宕起伏、峰回路转,饶是见多识广的傅停云都有些困惑了。
    “宋锦书,你还对她余情未了是不是?”那妖妖调调的风月门男修揪着奸夫衣领,愤怒地控诉。
    然而这对干柴烈火的奸夫淫夫显然不能。
    四片嘴皮又猝不及防地贴到了一起。
    话没说完,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口。
    “才不是为了你!”男修捶他胸膛,撒娇卖痴,“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不至被谢氏追杀迫害,为了在这世上有容身之处……
    能不能先把阴谋诡计说完再亲。
    苏筱圆如今有的是钱,大可以用钱还了这个人情,但是夏侯澈并不知道此事。
    男修哭得如丧考妣:“你明明知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你还如此!”
    因为他们用术法更改了形貌,隐藏灵力修为,虽然可以隐藏在人群中不被一般人发现,但傅停云用神识扫过去,却像一锅白饭中的两只蟑螂一样显眼。
    顿了顿:“何况我也会以性命护着你,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宋锦书沉下脸,一发狠揪住那男修的衣襟反将他按在门上,不甘示弱地还了他一耳光。
    傅停云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转身去衣箱里拿了块洗软的旧纱巾,盖在她身上,然后再轻轻覆上被子。
    草丛里有绿光一闪。
    “信我,我真的只是担心她坏了你的大计,她毕竟是金丹期修士,还是谢家人,你辛苦筹谋了这么久,我不想你因为她这个变数功亏一篑……”
    凌岳仙尊平生受过无数次伤,大小生死之劫也有十几次,但方才那一眼的重创还是超乎想象。
    半条被子掉在了床下。
    终于亲够了,宋锦书气喘吁吁地解释:“我只是乍然见到她竟在此地,有些惊愕罢了。我担心她是得到了我的消息追到此地,我只是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说着手腕用力,冰锥再一次抵住胸膛,刺破了衣料和表皮,渗出了一点血。
    她和谁互生情愫,拿谁练手,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便如今日送这耳坠,一边说只是为了方便,一边又告诉她是特地定做的。
    此时一翻身,不可方物的娇美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眼中。
    如果神识能切分,他已经毫不犹豫把这段脏了的砍下来烧掉了。
    她的寝衣是两层薄纱的斜襟衫子,因为翻来覆去,衣物早就睡乱了,衣襟一直敞到下摆,衣带却还勒在一拈的腰间。
    这盒子里的东西却是不好处置。
    “锦书,你真好,”男修依偎在宋锦书胸膛上,“你可知我这回为何要自请来云雨宗?你一定也当我是不择手段、卑鄙残忍、贪慕权势之人……”
    她睡梦中出了虚汗,肌肤上蒙着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从脖颈延伸至深壑。
    “那你今日在街上看见她时,为何是那副神情?”
    他的手往下:“倒是宋道君,沾上我这媚宗毒物……”
    两人“噼噼啪啪”开始互扇耳光。
    他出了定,向院门走出两步,又停住,转身折回屋里,向床上的少女看了一眼。
    宋锦书慌张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她堂堂一个谢氏继承人,怎会自甘堕落,沉沦下流……”
    明知如此还要送她这种东西,可见是故意为之。
    最后那男修一拗,冰锥擦伤了他的脖颈。
    他也不可能与任何人结道侣。
    他转身欲走,眼角余光瞥见桌子上的小锦盒,蹙了蹙眉。
    “放心,阿凤,我一定会助你办成此事,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宋锦书,你这样的世家公子就是天真,”男修幽幽地叹了口气,“待谢姑娘继承了谢氏家业,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么?”
    傅停云:“……”怎么现在不是互扇耳光的时候了。
    她可以随意选择道侣、配偶、露水姻缘的对象,但是那个人不能是夏侯澈。
    “锦书,同我在一起要渡过千难万险,你当真不会后悔?”
    “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难道一定要我剖出来给你看么?”他一边说,右手凝气成水,化作冰锥,抵住心窝。
    “阿凤,你怎会如此想我?”那名唤宋锦书的小白脸蹙着眉,似乎痛苦无比。
    “你别看我号称宗门圣子,其实只是人前风光,宗门里不知多少人想看我笑话,还有几人狼子野心,觊觎圣子之位……”
    傅停云额角的青筋已经开始跳动。
    宋锦书连忙将他拉住,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
    他用指尖点了点盒盖,把它慢慢推到桌子边缘,抬头看向窗外。
    “哼!”男修娇嗔,“你都看见她穿着云雨宗弟子的衣裳,你还砌词狡辩!你就是看见她在云雨宗,担心我对她下手,你心疼了!”
    再不剖冰都要化了,傅停云心想。
    傅停云盯了他们一晚上,那两人时不时勾勾缠缠、眉来眼去的样子让他不适。
    “我宋锦书此生无悔!”
    两人开始角力,手劲弱得势均力敌,冰锥来回摆动。
    不如今夜就把那两个脏东西杀了了事。
    傅停云只好等他们亲完说正事。
    四目相对,几乎要在中间撞出火星子。
    “那若是我要你为我杀了她呢?”男修那媚态的吊梢眼中闪现寒光。
    “我知道,我的阿凤是大善人……只是恐怕世人又要误解于你……”
    “你根本就是对她余情未了!”男修握拳捶他的胸膛,“若是她挡我的道呢?”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想收回神识,又怕错过什么阴谋。
    经过上回的教训,再烧她的东西是不合适了。
    在他眼里,苏筱圆只是个没有背景的贫穷少女。
    傅停云忽然心生一计。
    傅停云有些遗憾,看样子是不剖了。
    “阿凤,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
    男修:“宋锦书!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不会的……我会拦住她。”
    即便他不太通人情,但也听得出她在调笑。
    宋锦书一愣:“她与我毕竟相识多年……犯不着……”
    “我不会让她碰你一指头。”
    且看看他们要在巫山祭上作什么妖。
    傅停云正等着他们继续商量奸计,这一下来得着实突然,仓促间收回神识的时候,那男修已经像惊驴一样大声叫唤起来。
    扇着扇着又不知怎么贴到了一起。
    可惜神识不能杀人,不然他早就助姓宋的一臂之力了。
    他们终于开始聊正事,傅停云竟有些如释重负。
    宋锦书呼吸粗重,声音断断续续:“我的阿凤本性纯良,只是身不由己,何错之有?若是天道要罚,先来罚我,就算是阿鼻地狱,我都会随你同去……”
    “有你这句话,阿凤此生足矣,”男修垂泪,“你放心,我自请前来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不想伤及太多无辜,若是换了门主和其他长老,巫山祭上恐怕会血流成河。如今只是折损几个弟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男修遽然变了脸色,切齿冷笑:“好啊!宋锦书!你总算说出了心里话!你瞧不上我出身低微,我一个合欢男修,自是比不上你的情妹妹,谢氏堂堂继承人,你去娶她呀!何苦来招惹我这自甘堕落、沉沦下流的下贱之人……”
    耐着性子等到他们终于回了窝巢,傅停云以为他们要开始商量奸计了,谁知后进去的那个刚摘下幂篱,就被先进去的那个“咚”一声按在门板上。
    宋锦书轻嘶了一声,将那男修翻了个身,压在门上:“我就爱你这毒物……门中风月,个中销魂,宋某以外,谁人知晓……”
    出定之后,那股反胃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他只恨这傀儡躯做得太拟真。
    此人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只要他乐意,可以轻易将这样不谙世事、心思清浅的少女玩弄于股掌之中。
    原本背对他的少女忽然翻了个身,蹙着眉,嘟着嘴说了句听不清的梦话。
    第 24 章   24
    他换上苏筱圆替他买的新衣,又用新发带将长发束起,然后从苏筱圆的工具箱里翻出剪子,没有丝毫犹豫,三下五除二便将一件中衣裁成了一堆合适大小的布片。
    经期不能练柔体功,苏筱圆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好奇地伸手要去拿:“这是什么东西,还绣花呢,怪好看的……”
    罗罗兽:“……”
    正要找块沙地进行下一个步骤的时候,傀儡人突然又改了主意:“慢着,等她回来再排。”
    傅停云仿佛听不见他的抱怨:“然后排出来。”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耳坠啊傅停云?”苏筱圆问。
    对他来说就像是暗夜中的火光一样明显。
    中间垫的东西不能用寻常的布或纸,当然更不能用草。
    傅慎行:!!!
    她快步走到房里,转身对傅停云说:“对了,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要换一下……衣服……”
    洗完小衣和亵裤,盆里只剩下一小片布料。
    傅停云不动声色地提醒她:“上课快要来不及了。”
    苏筱圆把附近的草丛也大致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一人一傀儡把院子找了一遍——总共就巴掌大的地方,很快就把犄角旮旯都彻底找过了。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难道是她为老不尊,在孩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他教坏了?
    傅停云点点头:“好。”
    第七条缝完绣完,洗完蒸干,填好处理干净的火浣布,阳光已经偏西。
    苏筱圆觉得有必要趁机给这败家的傀儡人上一课。
    三师姐对着他露出个惊悚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一样:“你和那苏姑娘,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傅停云:“……”知道了,她能说,别人说不得。
    含糊地敷衍过去。
    一来他们两人南辕北辙,志趣相悖,二来她一直有些怵他。
    最难找的是趁手的料子。
    “那东西藏在何处?”傅停云问。
    “原来猫会吃这种东西。”傅停云若有所思地说。
    毕竟是三百岁的神兽,对危险有着过于常兽的直觉。它知道这傀儡人绝不是普通的傀儡,里面的东西邪性得很。
    她看着他,严肃道:“傅停云,就算不缺钱也不能乱花钱,要勤俭节约,知道吗?”
    苏筱圆自言自语:“昨天睡觉的时候还好好放在桌上啊……总不会是风吹的吧……”
    傅停云想了想,最合适用来温养她体质的是南海一种祝融树的绒絮,不过一甲子只有一日可以采摘,这穷乡僻壤大约也不会有铺子卖。
    傅停云挑眉:“哪一步?”
    可是对上那两丸黑水晶一样的眼珠,她就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好像平生做过的亏心事都无所遁形——本来她压根没觉得那些事亏心,她只是热爱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人儿,只是想把过于充沛的爱意播撒到三界,难道这也有错吗?
    傅停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三师姐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他掀了掀眼皮:“我和师姐说的这位苏姑娘,没有半点瓜葛。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才缝好一条,他忽然感觉到外面某个地方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看。
    傅停云挑了挑眉:“不愿意?”
    傅停云面无表情:“别用这一套对付我。”
    身为一只三百岁的罗罗兽,他当然早就可以将摄入的食物全都化为精气,哪里还需要做这等污秽龌龊、有损神格的事!
    实在很没必要。
    他端着木盆走到院子里,提水开始洗衣服。
    难怪方才见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原来是因为这东西。
    她以为自己藏得好,但是他一进屋就闻到了她衣裳上的隐隐淡香,还有那股特殊的血气——她的修为低,施的灵水咒也差点火候,并不能将气味完全清除。
    “月事带。”他语气平淡地回答。
    “没什么……我腿脚没事……不说了,我要迟到啦。”苏筱圆不想和傀儡人讨论这个问题,
    待两人走远,傅停云走到门外,向树丛看了一眼。
    傅停云脱下外衣放到一边,然后脱下里衣。
    “再找找……”苏筱圆胀红着脸,皱着眉,看着好像快要哭了。
    “说不定被他叼到门前的草丛里去了……”苏筱圆又去傅慎行常常躲藏的草丛里找。
    傅慎行:???
    他一摸那面料便蹙起了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猫昨晚回来过吗,傅停云?”
    他抬起头,目光扫向窗外:“谁?”
    傅停云蹙了蹙眉:“三师姐。”
    他去了一趟城里,从最好的一家衣料店里取了一匹上好火浣布,将钱通过柜坊转给了店主,然后回去继续缝月事带。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整理好书包,阮绵绵准时来喊她上学了。
    傅停云跟在后面,看她走路的样子有些怪,问道:“你的腿脚怎么了?”
    罗罗兽毫无骨气地往地上一趴:“咪呜……”
    起床正要洗漱,她不经意地往地上一瞥,忽然看见夏侯澈送她的锦盒掉在地上,盒身盒盖分离,盒子里的耳坠不见了。
    那天她把两张黑简收到箱子里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看着。
    片刻后,树丛里响起沙沙声,罗罗兽捣腾着四条小短腿,挣命一样跑过来。
    傅停云不管猫怎么抗议,无情地把它打发走,回到屋里,从床下拿出木盆。
    反正从那以后她就尽量躲着那孩子。
    “是。”傅停云如实回答。
    傀儡人推门进来,用平淡的声音问道:“何事?”
    话音甫落,仿佛有一股凉风从窗缝刮进屋里。
    她斟酌了一下,选了个安全的切入点:“这傀儡躯本来早该熔掉的,都怪五师弟没看好,叫师祖捡了去。师祖年纪大了,老糊涂,小师弟切莫与他老人家一般见识。”
    总算想起来了,傅停云几不可察地觑了觑眼睛:“傅慎行来过。”
    傅慎行:“喵喵喵喵喵!”
    罗罗兽转身跑出去,过了会儿叼了那亮晶晶的东西回来。
    柔软的旧衣最好,但是他不能自作主张动她的东西。
    他思忖片刻,想到了最合适的东西。
    她那朋友粗枝大叶,果然靠不住。
    他继续拿起布片做下一批。
    他将那东西捞起来看了看,是一条长条形的双层布片,里侧有开口可以塞进垫布之类的东西,前面缝了两根带子可以系在腰间,简单粗糙。
    破案了!
    傀儡人蹙了蹙眉:“那不是你的耳坠,你并未答应收下。”
    ……
    “不能这样说我的小猫咪!傅停云!”苏筱圆立刻翻脸。
    她吓了一跳,忙下床捡起盒子,桌上床下地上找了个遍:“傅停云,傅停云——”
    傅停云:“吃了。”
    它呜咽了两声,把耳坠吞了下去。
    这面料轻软,又不会太滑腻,一件衣裳裁下来应当够她用一阵子。
    没有回答。
    苏筱圆换下月事带,施了个净诀,然后连同换下的小衣、亵裤一起扔进木盆里,塞到床底下,准备回来再用水洗。
    不过他还是不敢忤逆这傀儡人。
    “小师弟,我来找你啦……咦,你这是在做什么?”
    “找不到你可以赔他点钱,”这傀儡人口气挺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上次让他吃比翼鸟内脏和鸟毛就算了,怎么还要让他吃石头!
    神兽没想到这傀儡人比他想的还要惨无人道、道德沦丧,它还是高估了这东西的底线!
    “一般小猫咪不会吃,”苏筱圆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们家慎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薄唇中吐出两个无情的字眼:“恶心。”
    也就是七点不到。
    看来只能先用寻常火浣布来代替了……
    傅停云看师姐神色,就知道她想岔了。
    “耳坠一定是被小猫咪叼走了,”苏筱圆急着披上衣服,“傅停云,你帮我一起去外面找找吧。”
    绲边用的是不知什么料子上余下的边角料,有些硬,针脚也很粗糙,中间的带子未免也太宽了些,不能贴合身体。
    这是她那朋友昨日买回来的月事带,她生性害羞,拿了那东西便遮遮掩掩的不让他看。
    傅停云一边搓洗一边嫌弃,越洗越嫌弃,只想一把火把这东西连同苏筱圆藏在屋子里的那打一起烧了。
    苏筱圆哭笑不得,随即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钱……哦对了……”
    几息之后,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和傅停云猜的差不多。
    “而且耳坠丢了不光是钱的事,”苏筱圆又回头继续扒拉草丛,“我担心傅慎行把耳坠吞下去了,这样很危险……”
    院门无风自动,仿佛有个隐形的人从外面轻轻推门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
    傅停云正打算入定,放出神识扫一扫这不速之客的真面目,窗外响起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小师弟,是我……”
    傅停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
    阮绵绵皱起脸:“好好好,快别说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出十七八种改进月事带的办法,不但能让这东西不那么难看,还能让她更舒服。
    这些布片并不是规整的长方形,而是中间稍窄,两端略呈扇形,系带由两根变作四根,加宽了些,这样不会勒得肌肤生疼,加宽的系带不雅致,可以绣点东西上去,针迹会磨肌肤,所以要用隐藏针迹的绣法……
    “那这个盒子,是小猫咪推到地上的吗?”
    苏筱圆脸一热,不是她腿脚有问题,是那月事带尺寸不合适,料子又粗糙,她穿了一晚上,又走来走去,磨得腿心疼了,所以走路姿势才有些别扭。
    “对对,”苏筱圆哪里顾得上和死脑筋的人机抠字眼,“是夏侯师兄的耳坠,你知道耳坠在哪里吗傅停云?”
    “确实愚蠢。”傀儡人中肯地评价。
    临出门前,苏筱圆对傀儡人道:“要是看见傅慎行的话,先把他圈住。”
    凌岳仙尊做什么事都务求尽善尽美,不知不觉钻研起来
    傅停云将月事带洗完蒸干,收进箱子里。
    她背对着傀儡人,没看见他眸光闪动。
    再找下去要迟到了,她只能停手,回到房中洗漱。
    第 25 章   25
    他的三师姐,堂堂五行法修大能,明心元君,急急忙忙猫着腰,做贼一样朝窗外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腰,把目光落在师弟手中的活计上。
    “那小师弟是打算立即和我一起回宗门?”
    傅停云点点头:“听凭师姐做主。”
    傅停云知道三师姐在想什么,但是不打算解释。
    三师姐不禁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和苏姑娘绑在一起,小师弟不觉不便么?”
    明心道君:“噫!”没想到小师弟情窦初开,竟然是个天然渣。
    三师姐:“……”怎么就“寒舍”了,这是你的舍吗?
    “所以小师弟是打算在这里继续盘桓,待三月期满?”她试探着问道。
    明明施了多重隐匿阵法,怎么还是被他发现了呢?按说他的神魂会被这具不合适的傀儡躯削弱,最多只剩半成,不应该发现才对啊。
    这就是嫌她烦,不想让她来打搅的意思了,啧!
    可是既然已经被发现,就不好不交出来了。
    见那小女修从床底拖出个木盆,罗罗兽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底层程序里有忠心护主的设计吗?
    看小猫的眼神也很不友善。
    她掀开竹筐,只见小猫缩成一团,果然应激了。
    她搓了搓袖子,厚着脸皮暗示:“倒是从未尝过小师弟的手艺……”
    “什么东西?”
    “自然没有,”傅停云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缝,“我不会同任何人结道侣。”
    “喵喵喵喵嗷嗷嗷嗷!”罗罗兽再次挣扎起来,这次爪子没收住,一不小心在她手背上抓了一条。
    算是他师父留下的一项遗产,不能动。
    三月之期一到,血契一解,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会消弭。
    “什么留……你怎么……”
    现在看看,看看他自己在做什么!送人家小姑娘一条矿脉,窝在小屋子里给人家绣月事带!
    啧啧!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还把师尊都搬出来了,师尊他老人家是个碎嘴子,一天不知要说多少话,今日这样说明日那样说,都没个定准。
    察觉自己这种想法,他微微一怔。
    苏筱圆有些好笑,这傀儡人的知识库里不知道是谁做的,还有这种东西。
    ……
    她头皮发麻,浑身绷紧,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么说,小师弟是不能脱身咯?”三师姐继续说,“要不要师姐帮你看看,这血契能不能解?”
    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道:“云雨宗巫山祭在即,届时附近鱼龙混杂,喧嚣吵嚷,恐怕三师姐不堪其扰。”
    这可是她小师弟绣月事带啊!摄下来带回去,她今后可以在宗门里横着走!
    明心元君一听“巫山祭”眼睛都亮了,那她可太堪其扰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你真的浑身都是宝呢傅停云,哈哈……谢谢你啊……”苏筱圆开始尬聊。
    “师姐留步,”傅停云道,伸出手,“东西留下。”
    苏筱圆:“在院子里万一跳墙跑了,到了外面就观察不到了。”
    “乖,乖,”苏筱圆安慰他,“傅停云也不是故意的……不气了不气了哈……”
    “要用这东西做什么?”傀儡人看了眼木盆。
    “既然小师弟对那位姑娘没有别的意思,不如与她将前因后果分说清楚,想必那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能谅解的。”
    “可以,”傅停云抬眼看了一眼三师姐,“待我将此处的事安排妥当,明日即可启程。”
    “倒也不必急这几天,”三师姐搓搓手,“难得下山,就在此地逗留几日也无妨。小师弟可以慢慢安排。”
    “我的体ye可以疗伤。”傅停云看着满面绯红、不知所措的少女,平静地解释。
    神兽知道这是要跟它算那一爪子的帐,哪里敢留下来,后腿用力一蹬便要逃,却被傀儡人一把捏住了后颈的皮。
    苏筱圆一听差点没崩溃,连忙奔过去:“怎么能把小猫咪关在那么小的地方,多难受啊!”
    常人的欲念随生随灭,就比如他这三师姐,在云雨宗里走一圈恐怕能生出十七八次欲念,难道都要有结果?
    啧!啧啧!
    明心元君很是舍不得。
    傀儡人“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抬高,观察了一下伤口中慢慢渗出的一串血珠,低下头,将
    他并不介意同门知道他做这些,但是不想让更多人看见苏筱圆的月事带。
    “给傅慎行做个猫砂盆,”苏筱圆道,“不知道它有没有把耳坠吃下去,要等他拉一次,粑粑正常才放心。”
    看见傀儡人的脸色,她不知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傅停云听见动静,推门进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猫:“怎么了?可是这畜牲不听话?”
    啧啧,什么血契这么厉害,还能管人绣月事带!
    “对了,”三师姐饶有兴味地问,“听说云雨宗内门有个出挑的弟子,姓夏侯的,小师弟有没有见过本人?”
    苏筱圆手背上的伤顿时无处遁形。
    罗罗兽有种不祥的预感。
    傅停云看她有些吃力地抱着个木盆,立刻放下手里的锅铲,快步上前接过,蹙眉道:“月事期间不能做重活,你不知道?”
    “没有。”傅停云冷冷道。
    苏筱圆一看手背,伤口竟然没了,完好的肌肤上残留着些许透明水渍。
    罗罗兽“喵喵”叫着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傀儡人好似一无所觉,走过去掐住猫的后脖颈将它提起来,放进砂盆里:“数到三,一……”
    苏筱圆脑子纠结成了麻花。
    三师姐:“你们结道侣了么?”
    苏筱圆别看性子软,是有点执着在身上的,她耐心地把躲进床底下的猫扒拉出来,再次温柔地放到盆里,抓着它两只前爪刨沙:“别怕小慎行,妈妈在这里看着呢。”
    苏筱圆把猫抱到盆里,抓着他两只脚刨了两下:“傅慎行,加油!”
    傅停云蹲下身,两指扣住她手腕提起来。
    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只是不想。
    明心元君感到一种欣赏现世报的阴暗快乐。
    明心元君又小心翼翼道:“小师弟怎么会在此地?”
    苏筱圆把猫抱进屋里,替它擦了身体和四脚,又安慰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在桌上,翻过来四脚朝天,开始一点点摸它的肚子。
    说罢立刻施了个隐身咒,便要开溜。
    苏筱圆不是兽医,摸来摸去也摸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把耳坠吞下去。
    他蹲下身,把它放到地上,一句话也没说,但神兽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跑。
    傅停云便点点头:“好,我来。”
    傅停云:“我在此处很好,师姐可自便,不必挂心。”
    “那怎么行,小师弟如今困在傀儡躯里,我做师姐的不多来看看属实是放心不下。”
    傅停云轻描淡写地回答:“机缘巧合,傀儡躯被师姐说的那位苏姑娘买了下来,结了血契。”
    不过三师姐只敢腹诽一下,说是断然不敢说的。
    顿了顿:“师弟便可随我一同回宗门,免得影响了修行。”
    明心元君瞄了一眼小师弟手里的月事带,欲言又止。
    让它吃可以,让它拉可以,让它当着她的面,拉在指定的地点,这是对神兽的大不敬!
    “都母鸡蹲了!”苏筱圆又急又气,也顾不上他脚底干不干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脸轻蹭他圆圆的小脑袋,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可怜的小猫咪,一定吓坏了吧……不害怕不害怕,妈妈回来了……”
    “对了,”傅停云掀了掀眼皮,“刚想起一件事,巫山祭在即,云雨宗加强了守备,负责防务的是一位白姓长老,真身是九尾狐,我记得三师姐在云雨宗有位姓白的故交……”
    啧!
    傅停云知道她每日早晨的例行公事,点点头等在院子里。
    阮绵绵:“怎么了?”
    汤锅里沸滚出香气时,苏筱圆下课回来了。
    明心元君嘴张得老大,仿佛吞了只橘子:“你还会这些?”
    三师姐:“……”说得像真的一样。
    傀儡人松开她的手:“好了。”
    不止是三师姐,不止他的同门,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当然,矿脉和月事带她是不敢提的。
    要不要去洗洗手?可是这样好像嫌他脏一样,他好心帮她呢……而且傀儡不是真人,这不是口水吧?
    三师姐一听“白”字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师弟忙吧,就先不打扰了。”
    片刻后,一块青碧色的石头落到傅停云掌心。
    明心元君感觉心在滴血。
    傅停云虽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欲念,但大抵也是差不多的。
    苏筱圆连忙说:“不怪他,是我吓到他了,而且是我自己蹭上去的,一点也不疼……”
    他们的师祖悟玄道祖当年在三界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过在他入门的时候已经是个神志不清的老糊涂。
    不说别的,光是那游神会,对她这种好色之人来说,那就是一场盛筵!
    “噢噢!”三师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你是受血契约束,只能在这里为那苏姑娘效力?”
    傅停云知道她不是夸口,让她钻研几日,说不定真能解。
    他抿了抿唇:“不必劳三师姐费神,不出三个月,魂魄便能回到本躯,这傀儡躯也无用了。”
    苏筱圆还没反应过来,手背上传来湿热的感觉,傀儡人的舌头已经轻轻从她伤口上舔舐过去,不疼,但有些酥痒。
    傅慎行目光闪动了一下:“可以让它在院子里……”
    在苏筱圆的指导下,他从圆子里找了些石头,用灵力粉碎成细沙,然后把装得半满的木盆端进屋里便转身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傅停云的确没有发现,但他了解自己的同门。
    傅停云也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莫名不想让三师姐看见苏筱圆。
    苏筱圆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担心小猫吞了耳坠,如果真的吞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划破肠子,要看着他拉出来才行。”
    “留影石。”
    她的名录正好可以更新一下,好几个新人她还是只闻其名,没见过真人呢。
    不让她来吗?她偏要来!这样的好戏怎么能错过。
    明心元君是三界首屈一指的法修,符术阵法的造诣很高,特别喜欢钻研血契、姻缘契和情蛊之类的歪门邪道。
    唇贴了上去。
    傅停云道:“不影响,师尊曾说过,万事皆是修行。”
    他将手中的针往绣到一半的月事带上一别,把东西收拢到苏筱圆的藤编小笸箩里,站起身:“我要去准备晚膳了。”
    三师姐:“……”
    还没跨进院门,她便向傀儡人道:“傅停云,小猫回来了吗?”
    他只是因为血契和傀儡躯的缘故,对苏筱圆生出了欲念,但并不意味着他要做什么。
    明心元君被下了逐客令,也不能赖着不走,只得说:“那我先去城里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来看小师弟。”
    尤其是眼前这位。
    不过他未免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但它还来不及喵一声,苏筱圆已经端着盆出去了,转身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虽然只是刮蹭过去,但苏筱圆细皮嫩肉,立刻便破了皮,肿起了一条红杠,还有点点的血渗出来。
    她当然不是馋一口吃的,只是想留下来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苏姑娘。
    手背上伤口没了,也不痛了,但那种湿湿麻麻的感觉还是残留在肌肤上。
    傅停云:“是。”
    罗罗兽瞥了眼傀儡人,绿眼睛里闪过一抹得意,随即抬起头,睁圆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筱圆,仿佛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呜呜嘤嘤”地唤个不停。
    罗罗兽欺软怕硬,“嘤咛”一声趴了下来。
    傅停云指指墙根处一只倒扣的竹筐:“在里面。”
    “端个盆不算什么重活,”她弯了弯眉眼,“不过谢谢你,傅停云。”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我知道。”
    他轻轻一捏,留影石瞬间化为齑粉。
    傅停云:“抱歉,不知师姐会来,并无多余饭食。”
    苏筱圆忙用袖子把抓伤的手背遮起来:“不可以骂小猫,傅停云!”
    小师弟和他们师姐弟几个都不亲近,师尊陨落后来往更是少,不过要说来往最少的,还得是她。
    傅停云穿针的手一顿,淡淡道:“尚可。”
    一开始得知师尊从凡间带回来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她地跑去看热闹,彼时三岁半的小师弟托起小短手向她行礼,规矩一丝不错。
    真是吓了她一跳!
    她叹了口气,拍拍它的小脑袋:“稍等一下,我去准备点东西。”
    没想到小师弟撩起薄薄的眼皮,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血契不解,我也可以回宗门。”
    罗罗兽:他就是故意的!
    第 26 章   26
    但是再怎么魅魔的声音,从一堆滂臭的猫屎里传出来,也很奇怪啊!
    “啊,到了。”苏筱圆推开门,兴冲冲等傀儡人进去,把门闩上。
    有时候太像真人,让人有些害怕。
    苏筱圆偏头看他,瞥见夜风吹起的浅色发带,不由眼睛一亮:“咦,你把我送你的发带戴上啦?”
    屋子里的味道散掉了,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时不时飘来一缕可疑的味道。
    就在她努力建设心理的时候,猫屎里忽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筱圆师妹今日怎么主动给我传讯了?可是有什么事?”
    这耳坠还没坏,丢了有点可惜,可是怎么还能再要!
    苏筱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突然舔她手这就是高端型号的真正实力吗?也太体贴入微了吧!
    不过那两足雌兽倒是很开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嘁。
    “你用,不可惜。”傀儡人道。
    傅停云道:“我做的。”
    她从来没说过月事带磨得她不舒服,他竟然连这都看得出来。
    两闺蜜吃得很开心,吃完苏筱圆又留下帮闺蜜搭配巫山祭穿的衣服,不知不觉外面天黑透了。
    “你傻呀!”阮绵绵恨铁不成钢,“明天和夏侯师兄一起逛街,你带那么大个傀儡人干嘛?”
    不等傀儡人回答,他们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
    真的好臭!好像在肚子里存了几百年一样,也不知道白天吃了什么。
    苏筱圆回过神来,忙说:“没……其实没什么要紧事……”
    苏筱圆:“对……”
    苏筱圆翻了翻衣箱,发现里面还有好几条,每条系带上的绣花都不一样。
    “是不是以为我在诈你?”傅停云道,“方才你说,死傀儡、两足雌兽,你们这两公母可真是天生一对……”
    她倒抽了一口气,这也太精致了吧,简直是月事带中的香奶奶!
    面料柔软细腻轻薄,又不过分光滑,像是第二层皮肤一样。
    他松开手,站起身。
    苏筱圆发呆的时候,夏侯澈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筱圆师妹?怎么了?”
    阮绵绵张大眼睛:“小圆子,你该不会连看都没看吧?”
    夏侯澈遗憾道:“早知应该订做指环或者手钏,本来觉得耳坠离耳朵近,听得清楚一些。”
    “咦,”她碰碰闺蜜的胳膊,“小圆子,好像有个男人提着灯站在门口。”
    曲调很奇怪,不太合音律,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梦里啁啾,忽远忽近。
    傀儡人:“月事带?”
    可是那耳坠的流苏线和珠子都是透明的,珍珠和金耳扣又很小,包在里面也看不出来。
    苏筱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是想问一下夏侯师兄,巫山祭游神会……我们自己要准备些什么?”
    苏筱圆沉迷撸猫,不务正业,每天享受着傀儡人的贴心服务,都快忘了当初买他是为了什么。
    傅停云淡淡地向罗罗兽看了一眼。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她收纳贴身衣物的那个衣箱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片布,递给她。
    他的喉结轻滚了一下,低下头,把盆放好。
    “天黑了。”傀儡人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
    她忍着臭观察小猫咪的产出。
    “不必。”
    要不是傀儡人的声调平板,全无感情,苏筱圆简直要以为他是在埋怨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傅停云早就看过,但是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苏筱圆点点头,她也不想让傅停云等太久,便告别闺蜜,带着锅碗瓢盆回去了。
    “算了吧……”她摇摇头,捡起树杈子,挑起沙子把猫屎埋了。
    主动传讯?他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给他传讯了?
    这阴险的傀儡人,该不会是在诈它吧!
    苏筱圆站起身,克制住夺门而逃的冲动,稳重地匀速走到门边,打开门:“我去找点东西……”
    猫头也不回地窜上了围墙,留下一串骂骂咧咧。
    苏筱圆:“下一关是什么啊?”
    少女的夏季亵裤有些短,抬腿的时候,傅停云的目光自然掠过她纤细的足踝和几寸白皙细嫩的小腿。
    傀儡人倒是很贴心,把一砂锅的八宝粥和配粥小菜,连同碗勺一起打包了,帮她送到隔壁开山那里一起吃。
    苏筱圆这时候哪里听得了这个:“啊……有点不太习惯戴耳坠……”
    似乎听出她的迟疑,他又加上一句:“对了,可以叫上你上次那位朋友一起。”
    傀儡人包揽了所有“重活”,她用完的水盆有他端出去倒,苏筱圆便乐得轻松,坐在床边一边哼歌一边擦头发。
    “没有呀,”苏筱圆自己也纳闷,“可能是看见天黑了。”
    苏筱圆一听可以把开山一起叫上,压力顿时没那么大了:“好,我先问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
    盆里傅慎行终于完成大任,敷衍地在墙上刨了两下,根本没刨出一粒砂也不管,抖了抖脚就跳出了砂盆。
    “啊……”又是一件完全被苏筱圆抛在脑后的事情,“前几天过了。”
    她只轻轻抱了一下就松开了他:“现在我要换衣服,请你出去一下吧傅停云。”
    幸好今晚的粥菜口味清淡,色泽鲜润,没有什么能让人产生联想的东西和味道。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不敢打扰小猫咪屙屎,只能用眼神和嘴型向傀儡人表达敬意:“你好厉害啊,傅停云!”
    苏筱圆从园子里捡了根树杈回来,只看见一道残影。
    罗罗兽:!!!
    “是呀,你很好看你自己知道吗?傅停云?”
    传讯断开的刹那,苏筱圆终于松了一口气。
    难道是耳坠短路了?可是那东西又不用电,怎么会短路的?
    是啊,问题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肯学”?
    苏筱圆拿着树杈子走过去,蹲下来,手是抖的,人是麻的。
    因为这场风波,今天她没什么胃口,尤其不想吃肉。
    苏筱圆手里的树杈子掉在地上。
    “原来是这件事,”夏侯澈道,“我也正想同你说,明日休沐日,我打算去城里置办巫山祭要用的东西,若是筱圆没什么安排,不如我们同去?”
    苏筱圆抬手摸了摸他衣襟里露出的一点点中衣领子,又拨开看了看花纹,才发现傀儡人换了件里衣,是那天她帮他买的那套衣裳里的。
    平常他的声音是微微带磁的清朗,刻意压低的时候就更磁,有种熟男的魅力。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一叠东西,布做的,长条形的,有两根带子……”
    这种没见过的月事带,形状更符合人体工程学,系带也加宽了,末端还做了活扣,甚至还绣着花。
    傀儡人在外面提水洗锅碗的时候,她进去准备洗漱,可是原本放在床底下箱子里的那包月事带不见了。
    傀儡人很快便走进屋里:“何事?”
    傀儡人道:“我的里衣。”
    “是么?”傅停云偏过头看她,少女两眼弯弯,像挂在树梢的月牙。
    傀儡人言简意赅:“买的那种不好,你穿了不舒服。”
    傀儡人提着灯朝她走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轻松地提在手上,仿佛那堆东西没有分量。
    正发愁时,傀儡人在她身后幽幽地道:“可以用净诀洗洗还给他。”
    傀儡人看起来很真人一样,抱起来还是有点僵硬呢,苏筱圆莫名有些心安。
    苏筱圆洗漱完毕,也到了平时上床睡觉的时候。
    有时候傀儡人太博学,也是挺苦恼的。
    傅停云见他这师姐装傻充愣,佯装听不懂他的暗示,只能直言:“寒舍简陋,就不多留师姐了。”
    “你回去看看吧。”
    奈何除了三百年前还是只小奶兽的短暂岁月,神兽没有使用过这项功能,业务很不熟练。
    傀儡人已经把猫砂盆搬到了院子里离屋子最远的角落。
    “嗯,戴了一天了。”
    “你怎么来了,傅停云?”苏筱圆问道。
    傅停云学着苏筱圆的样子,从猫头缓缓摸到猫背。
    远古神兽使出了洪荒之力,它收起四脚,弓起背,丹田运气……
    傅停云朝窗户看了一眼。
    苏筱圆越是急,头脑中就越是一片空白,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说完出了门,顺便绕到窗边把窗子开到最大。
    接着她发觉了不对劲:“等等,这料子是哪里来的?”
    傀儡人把洗干净烘干的澡盆拿进来,她便抬起两条腿,让他把盆塞回床底下。
    在那缺德傀儡数到三的时候,它才勉强挤出一点。
    苏筱圆一想也是,何况还是用来做那种事的傀儡……虽然她对夏侯师兄没意思,可还是有点社死。
    正欲转身出去,苏筱圆在背后叫住他:“对了傅停云,你能看到考试阵法吧?帮我看看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阮绵绵眼尖,不经意朝窗外一看,看见半开的院门外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她转过身抱了抱他:“谢谢你,傅停云,你真好。”
    “这是哪里来的?”她接过来,发现这月事带摸起来是温热的,却不烫手,好像有丝丝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傅停云原地站了几息,方才转过身默默往外走去。
    “对了,你的‘眉目传情’通过没有?”阮绵绵问。
    傀儡人皱皱眉,中肯地评价:“真臭。”
    苏筱圆一看,却不是开山帮她买的那种。
    傅停云:“只要肯学,这些事不难。”
    面料质地当然没办法和他原先那件比。
    傅慎行:!!!
    “对了,我这里听你的声音有点轻,是不是还没把耳坠戴上?”
    阮绵绵皱眉:“我总觉着你这傀儡人……最近有点怪怪的……”
    苏筱圆眼睛有点酸,哪怕理智上知道傀儡人做这些事情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因为程序和算法,感情上还是很难不被打动。
    傀儡人道:“收进箱子里了。”
    夏侯澈又和她闲话了几句家常,苏筱圆心不在焉地敷衍,只盼着他快点说完。
    手感不过尔尔,傅停云不明白她成天摸个没够是为什么,还没他的头发滑。
    傅停云看了它一眼:“我能听懂你的话。”
    “明天要进城,要不然带上他吧。”
    不过傀儡人虽然不会抱怨,她还是有点抱歉:“对不起,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就知道这颜色很适合你,戴上果然很好看。”
    罗罗兽如蒙大赦,发出劫后余生的呜咽。
    神兽顿时福至心灵,赶紧一个漂移窜上桌子,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对,巫山祭!
    罗罗兽瑟瑟发抖,毛一蓬蓬地炸起来。
    夏侯澈声音一低:“莫非筱圆师妹是想我了?”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
    就在这时,傀儡人说道:“看得到,是‘耳鬓厮磨’。”
    罗罗兽“嗷呜”一声又炸成了个毛团子。
    苏筱圆的良知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
    又扯了几句,夏侯澈终于说:“筱圆师妹还有事忙吧?就不打扰你了,明日见。”
    阮绵绵:“哪天带上你的傀儡人,去城里找个解咒师看看吧,反正现在不差钱了。还有那条贞操裤,顺便也让人看一看。”
    “傅停云——”她朝屋外喊了一声。
    “那你可以早点开始下一关了,下一关挺难的呢。”
    “你看不到吗?”苏筱圆见他不说话,便想用符咒开启阵法看一看。
    “这么好的衣服,剪掉多可惜啊!”虽然是傀儡人的衣服,她还是很肉疼。
    苏筱圆吓了一跳,倾身往窗外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我的傀儡人。”
    夏侯澈不知道筱圆师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羞得说不出话,爽朗地笑起来:“逗你玩的,筱圆师妹是想说巫山祭的事么?”
    苏筱圆汗颜:“最近忙忘了……”
    接着她有些犯难。
    苏筱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苏筱圆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被这败家傀儡当垃圾烧了吧?
    身后很快传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哼曲子的声音,带着点瓮瓮的鼻音,夹杂着撩水的声响。
    惊喜不过一秒钟,苏筱圆的脸色就是一变。
    “你让他在那儿等你的?”阮绵绵奇道。
    听闺蜜一提,脸顿时发起烫来。
    “傅慎行!”她喊了一声。
    “就那么几步路,用不着来接我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傅停云。”
    苏筱圆其实也一直隐约有点感觉:“好像是比刚来的时候聪明了,可能是坏的地方自己修复好了?”
    苏筱圆连忙说:“小猫咪的粑粑不臭的……yue……”
    第 27 章   27
    打住!死脑快打住!
    她赶紧拿起笔开始读题。
    最近入定不像从前那么轻而易举,要先打坐、调息,屏除杂念。
    男生将她小腿搁在肩上,低下头。
    竟然做了这种梦,梦里的对象还是个傀儡人。
    化学老师向她身边的男生道:“傅停云,你化学好,课后教教她。”
    陌生又过分好看的同桌冷冷看了她一眼:“好。”
    其实对一般修士来说,这样一套规程才是正常的,像他以前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瞬间入定才不正常。
    傅停云挑了挑嘴角:“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你。”
    苏筱圆入睡后很快做起了乱梦。
    第一题就让她傻了眼。
    傅停云并未将这些许不便放在心上。
    相比之下,让神魂沉入混沌,把神识交给梦境,是浪费时间。
    苏筱圆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化学,然而此刻化学成了她的救赎她的神。
    “好了好了,以后再说吧。”苏筱圆连忙红着脸打断他。
    双脚忽然落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周遭弥漫着化不开的白雾,只看得见周身咫尺。
    “到底哪题不会?”
    那红线不情不愿,又不敢反抗,到底老老实实地一圈圈缠了上来。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她放在书上的手,拿起她的书和笔记本就扔了出去。
    不过他倒是有很多年不曾入睡了。
    突然耳边传来聒噪的蝉鸣声,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朝四周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高中教室里。
    对啊,这么简单,她怎么想不到呢?
    就在她茫然的时候,那男生忽然掐住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
    虽然他很好看,可他都不是真人啊,谁的x梦对象会是自己的bjd娃娃……
    苏筱圆坐在一张形制奇怪的椅子上,正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翻一本奇怪的书。
    苏筱圆哼唧了一声,假装还在迷糊,颠了个身面朝里缩成一团。
    “五日。”傀儡人停顿了一下,“要练?”
    苏筱圆连忙低头看桌上的考卷,卷子上一片空白,只填了班级学号姓名。
    苏筱圆躺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苏筱圆本来是想趁着还不困,睡前做几次练习,但是一听时间充裕,拖延症立刻就犯了。
    这热意和痛经那晚傀儡人给她传的“阳热”有点像,只是要温和得多,很快就让她的小肚子暖融融的,原先那点冷冷坠坠的不适都驱散了,热意扩散到全身筋脉,像是有一脉温热的泉水在身体里涌动流淌。
    她发了半天呆,抬手捂住脸。
    傅停云的目光一扫过去,那线头就缩了回去。
    腿心有点疼,是戴了一天不合身又粗糙的月事带,磨破了皮。
    “哦,哦,”苏筱圆愣愣地点头,伸出手指,颤抖着指了指磨破皮的地方。
    傅停云心满意足地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就待在这里,不许再跑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苏筱圆在梦里惊叫了一声,满身大汗地醒过来。
    傅停云已经有几日没有好好打坐了。
    屋子里传出少女发沉的呼吸,显然已经睡熟了。
    月事带的存在感有点强。
    她下意识地用力挠了几下,可是股痒意好像埋在皮肤下,藏在血管里,挠也挠不到。
    苏筱圆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乖乖站起身。
    男生一边凶巴巴地质问,一边随手优雅地把她的水笔、修正带、笔袋全都掸到地上:“站起来。”
    修士夺天地造化,日以继夜地修炼是常态。
    疼就很好,疼不会让人胡思乱想……
    红线又碰了碰他的嘴唇。
    躲过一天是一天,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今晚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离他大约一丈远,它停了下来,踌躇着不敢再靠近。
    她穿的衣裳很古怪,头发短了许多,紧紧束在脑后,没有系发带,束发的只是条黑色短绳。
    “缠紧点。”傅停云又道。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侧躺,并住双腿蜷起,开始逼自己背化学元素周期表。
    难免记起那天灼热的手覆在上面轻轻按摩打圈的感觉……
    她需要好好建设一下心理才能面对她的傀儡人。
    傅停云蓦地睁开双眼,陡然捏住它:“在做什么坏事?”
    他屈起小指:“缠上来。”
    “什么?”苏筱圆感到他的手指微微陷入肌肤,被握得有些疼,可更多是紧张,紧张得无法呼吸,几乎要晕过去。
    神识飘飘摇摇,穿过一片厚厚的白雾,不知飞向何方。
    他挽起另一边的袖子,冷冰冰地数落她。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今天还是算了吧……有点晚了,还要翻一下笔记什么的,明天再说好了。”
    他本来没指望那红线会有反应,不想它迟疑片刻,真的试探着飘了出来。
    “后面还有些什么?”
    她试着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第二项的时限还有几天来着?”苏筱圆问。
    大约是因为血契的缘故,他进入了苏筱圆的梦境。
    “看书有用?书上有答案?”
    傅停云阖上双目,佯装不再看它,其实在自己的灵府之内,即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一切。
    男生略微偏过头,潮热的呼吸像雾气一样浸润着、熏蒸着她的肌肤,快要蒸熟了。
    苏筱圆心如擂鼓,脸上烫得能煮鸡蛋。
    ……
    “教你反应式,”男生把她放在课桌上,握住她的膝盖,动作有些粗暴地撑开,“伤口在哪里?”
    然后突然老师和其他同学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她和这个叫做傅停云的男生。
    红线很听话,紧紧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像个细细的红色指环。
    “开始吧,哪里不会?”那同学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厌烦。他好像不会笑,声音表情都冷冰冰的。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傀儡人对她猥琐的梦境一无所知。
    那红丝不在原来的角落,却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来缠他尾指,线团藏在一根阵柱背后,只露出一小截线头,像是在暗中观察他。
    “伤口,”男生不耐烦,“没有血怎么反应?”
    第一关才看对眼,苏筱圆以为第二关怎么也该是牵牵小手什么的,合欢宗的进度条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揣测的。
    不知不觉已经破晓了,天光还没有大亮,纱帐里微微透进光来。
    傅停云松开五指,在血滴想要逃离的瞬间,又收拢,像个笼子一样把它关在里面。
    正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羞愧,那男生慢条斯理地解开雪白衬衣袖口上的扣子,将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漂亮紧致的肌肉线条。
    她略过选择题,看第一题问答题:请写出傀儡人唾液与血液中主要成分的反应方程式。
    欸?
    苏筱圆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想抬手看一看,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苏筱圆急得想哭,慌慌张张地低头翻书。
    “傀……傀儡人的唾液成分,还有反应式……”
    苏筱圆小声抗议:“我是文科生啊,高考又不考化学……”
    傀儡人抿了抿唇,用寡淡的声音念道:“第三项,交颈相拥;第四项,唇舌交缠;第五项,解带宽衣;第六项,鸳鸯戏水;第七项,玉趾情挑……”
    然而苏筱圆下一秒就想起傀儡人湿热的舌尖缓缓舔过伤口的感觉,左手手背仿佛又酥痒起来。
    傅停云陡然明白过来,这不是他自己的梦。
    傅停云将它拢在掌心,伸出食指轻轻抚摸它:“胆子这么小,还敢来惹我,小心我吃了你。”
    刚才在做别的事还不觉得,现在安静地躺着,那一丝丝涌入身体的热意就显得格外鲜明。
    他所熟知的三界之内,没有这样的地方。
    等等,她不是已经考过一次高考了吗?为什么还在高中里学化学?
    傀儡人的唾液中不含有以下哪种元素:A.砷 B.氮 C.镁 D.碳
    停下!不能再想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行动,他感觉到自己眉头蹙了蹙,然后不由自主地张口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开始吧,哪里不会?”
    他只觉莫名其妙,她却自顾自笑了很久,也不知在笑什么。
    “看什么?”男生掀起薄薄的眼皮,眼尾锋利,“就是因为脑子里塞满废料,才连个简单的反应式都写不出来。”
    讲台上是中年谢顶的化学老师,他看了一眼手表:“考试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还没做完的同学抓紧了。”
    苏筱圆大惊——其实也不是那么惊,毕竟是她自己做的梦——失色:“傅停云你……你在干嘛?”
    苏筱圆感到他额前碎发从她肌肤上扫过,刺刺痒痒,伴随着潮湿的呼吸。
    他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很怪,紧窄衬身,襟前一排扣子,不伦不类。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傅停云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苏筱圆有一回问他会不会梦见傀儡羊。
    书上的文字和符号好像在跳舞,什么都不会!
    她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哦哦!”苏筱圆从书包里掏出化学书和笔记本。
    苏筱圆羞愧地低下头。
    听傀儡人用堪比ai的冷淡机械音说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她羞耻得脚趾蜷缩。
    帐外传来傀儡人清冷干净的声线:“醒了?”
    活了二十来年,一直以正常人自居,苏筱圆突然开始怀疑人生。
    可他今夜忽然想试试。
    苏筱圆在梦里莫名感到这名字很熟悉,却想不出是在哪里听见过,班里有这个人吗?
    第一次和这么好看的异性单独相处,苏筱圆心脏狂跳。
    红线在他的指尖颤动,又缩成了一滴血,细微的抖动从他指端传到心尖,带来莫名的愉悦。
    血滴瑟瑟发抖。
    外面蝉声如雷,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奋笔疾书。
    苏筱圆哪里知道答案!
    潜入灵府中,他向法阵中瞥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看见一缕细细的红。
    苏筱圆大小脑都要一起萎缩了,又回到上面选择题,胡乱蒙了一串C,然后开始绞尽脑汁想方程式。
    但是那红线显然不知道,呆头呆脑地飘过来,先像往常一样盘他的手指,盘完好像还不够,把线头伸到他脸侧,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有这么个人。
    最要命的是耳边开始回想傀儡人那冷淡单调的声音:“耳鬓厮磨,交颈相拥,唇舌……”
    于是他平躺下来,阖上双目,摩挲着尾指上的“指环”,很快陷入了沉睡。
    傅停云佯装不觉。
    尽管如此,他也能分辨这是个陌生的世界。
    “这么简单,反应一次不就知道了。”傅停云淡声道。
    几次卡壳以后,她被化学弄得身心俱疲,很快就睡着了。
    酝酿不出来。
    傀儡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点点头就出门了。
    很舒服,有点太舒服了。
    “时间到,交卷了,”化学老师走到她课桌前,把空着大半的卷子抽出来,皱起眉:“苏筱圆,你上课听在哪里了?全错!零分!”
    提前问一问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苏筱圆的心脏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时不时会发出古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么快就进展到耳鬓厮磨了吗?
    这算是恋物癖吗?难道她是个变态?
    苏筱圆的目光沿着他的尺骨线,从手臂滑到手背上隐隐突起的青筋,看得呆了。
    “还狡辩?”
    “对不起傅停云,我错了。”
    眼前浮现起傀儡人昳丽的眉眼,清冷的神情,莫名的禁欲感……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 28 章   28
    她是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有欲那个望是正常的……
    苏筱圆的血又开始往脸上涌:“我……不记得了。”
    从前如此,知道她是天外之人更是如此。
    傅停云下定了决心。
    听起来像是埋怨,但傅停云听得出来,她是喜欢他这样高大的。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用最冷漠的声音回答:“可。”
    她知道他的名字,买到他的旧傀儡,怪难懂的声音,她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与他结下血契,还想要采补他……种种古怪,或许都和她的来历有关。
    “梦见了别的。”傀儡人幽幽地加上一句。
    她还要继续和傀儡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能一见他就应激。
    苏筱圆现在最不想讨论的就是梦了。
    可是适才见了她,又忍不住不断逗弄她,暗示她。
    柔软细嫩的脸颊轻轻蹭过他的颈侧、拂过耳侧,接着她静止不动了,仿佛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两道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苏筱圆又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她往下望的时候,少年抬眼,那眼神与现在如出一辙,有点凶,又不只是凶,像是危险的野兽要择人而噬。
    苏筱圆道了谢,对着镜子抬起胳膊,打算绾发。
    但更重要的是,她会不会离开?
    她只是做了正常成年女性都做的梦。
    若是没见过真人,图画也算精巧,可是看见了真人,图画便显得呆板匠气禁不住细瞧了。
    他越是不怪她,苏筱圆越是愧疚,她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真心和好意。
    苏筱圆从凳子上站起身,踮脚比划了一下:“傅停云,你太高了。”
    这就叫脱敏。
    哪里正常了啊!她和那些变态宅男有什么区别!虽然买这傀儡人就是为了练习的,但是练习是一回事,把他当成那什么幻想对象就是另一回事了。
    傅停云看着她绯红的双颊,湿漉漉的眼眸与梦里那双清圆的眼睛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不对。”
    潮润的气息钻进他的耳朵里,带起的酥痒和颤栗瞬间传遍全身。
    两人猜了好几轮,几乎把所有知道的男神都猜遍了,也没猜中。
    不是放在心上,傀儡人没有心!她立刻提醒自己。
    傅停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移开视线,把她头发从后颈处撩起,分次用灵力吹干,再用梳子把发尾梳顺。
    苏筱圆暗自庆幸出门时揣了一支黑简在兜里,大不了自己付钱。
    “对不起,我要开始了,可能有点奇怪……”
    少女的脸庞渐渐贴近,他听见她剧烈的心跳,肌肤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些疑问当然很重要。
    她是从哪里来的?她有何目的?
    她安心了一些,尽可能把大半个身体浸入水中。
    少女的双唇生涩地在他脸颊上磨蹭,到下颌,颈侧,耳后,在他耳垂背后蜻蜓点水地贴了贴,又绕到前面,分开一条缝隙,对着他的耳道轻轻吹气。
    她尽量心平气和:“真的吗?梦见什么了?”
    “哗啦”一声响,屋子里少女出水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傀儡人仿佛有无限的耐心,乖乖转过身。
    苏筱圆做了几次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复习分解动作和要领。
    “傅停云……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吗?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
    夏侯澈怔了怔,随即笑开:“只是个耳坠子罢了,筱圆师妹不必放在心上。”
    她没有洗头,只是洗澡的时候发簪不小心滑脱了,头发落下来沾了水,本来晾一会儿也就干了,但她偏偏叫傅停云来帮她吹干,就是为了制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傅停云施术改了:“甲等三级。”
    苏筱圆不以为意,看了眼自制时钟,距和夏侯澈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这间铺子藏在一座深宅大院里,也没挂招牌,任谁从外面经过都会以为是私宅,走进去草木扶疏,飞阁流丹,一大方莲池中有一双灵禽悠闲地戏着水。
    苏筱圆愣了愣,才想起是她之前用仿生人梦见电子羊的梗和他开玩笑,没想到他就放在心上了……
    傅停云感到她湿热的呼吸落在他后颈,然后缓缓偏移至耳后。
    “傅停云,你还是转过去,背对我坐着吧……”
    骗子。
    可她除了道歉和赔偿,什么也不能做。
    苏筱圆努力做心理建设。
    苏筱圆建设了半天,建设出来的地面建筑和抠出来的城堡差不多大的时候,总算鼓起勇气转过身面对傀儡人。
    傀儡人配合地朝她俯下身,苏筱圆顿时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那种仿佛被人扼住脖颈的窒息感又来了。
    “无妨。”傀儡人站起身,走路的姿势莫名有些僵硬。
    她是去是留都和他无关。
    傀儡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先把澡盆端出去,倒了洗澡水,洗了盆,又清理了她不小心溅到地上的水,这才搬来小圆凳让她坐下,给她吹头发。
    要是入门试能抽到这个项目就好了。
    他先镇住欲壑,然后运转了两个小周天让筋脉中混乱的灵气平稳下来,才终于静下来思考。
    苏筱圆:!
    “会吧。”
    苏筱圆看了下,果然有一行金灿灿的小字显示着“耳鬓厮磨”的最高成绩是甲等三级。
    苏筱圆睁圆了眼睛:“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让我看看……”
    最大的不同是眼睛,形状没那么妩媚,睫毛也没那么长,眼珠却更干净清圆,他抬头往上看时,恰好那双眼睛含着羞望过来,他的心乱了一瞬,灵气几乎逆行。
    三人乘坐飞舟到了城里,夏侯澈先带他们去了城中的一家定制衣铺。
    刚从梦境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不太对劲,血液燥热,气机紊乱,灵气在筋脉中横冲直撞,仿佛要冲破傀儡躯的桎梏。
    傅停云在门外听见水声不绝,几乎能想象水波如何在她周围晃动,如何荡开涟漪。
    “谢谢你,傅停云,”苏筱圆真心实意地说,“让你陪我做这些练习,也挺辛苦你的。”
    苏筱圆揉着手腕,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傅停云?是我把你弄得不舒服了吗?”
    她身上的种种古怪终于有了解释——她不属于三界,来自一个三界以外的世界。
    “就说了你们肯定猜不中。”夏侯澈笑道。
    那才是真实的她,与之相比,这里的她就像一幅失真走形的美人图。
    同样翻腾的还有丹田中的欲壑,什么魑魅魍魉都想趁机作乱。
    只待护她安然度过巫山祭,便就此分别罢。
    苏筱圆好脾气地点点头:“好的师兄。”
    甚至连五官也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嘴唇的轮廓不是描画过的精巧,更圆钝一些,显得娇憨,鼻梁也要略低一些,鼻头圆翘,有点俏皮。
    苏筱圆发出一声痛呼。
    傅停云很快熟练地替她备好水,不用她说,就自觉地走出去,带上门。
    “这是宗门地界手艺最好的一家铺子,”夏侯澈道,“前日我替两位师妹也订了衣裳,你们可别怪我自作主张。”
    在宗门大门外和夏侯澈见了面,苏筱圆先道歉:“对不起,夏侯师兄,你的耳坠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真的很抱歉,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能告诉是哪里订的吗?我再去订做个一样的,或者直接赔你钱……”
    她的膝盖上有道愈合已久的白色伤疤,不知是怎么弄破的。这样不完美的痕迹还有几处,他将能看到的全都记住了。
    夏侯澈忍俊不禁,又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
    “不会!”苏筱圆下意识地否认,随即又觉得太欲盖弥彰,改口道,“也不是,不一定的,人的梦没什么规律,什么都可能梦见……而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天天见你,虽然还没梦见过,但总会梦见的……”
    “啊?”苏筱圆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是几等几级呀?”
    傅停云的目光落在她耳垂上,梦里她的头发没有那么长,耳朵也更圆一些,在斜射的阳光下透出血管的红色,像她做的橘子糖。
    可是傀儡人不依不饶:“你可会梦见我?”
    傅停云站在她背后,少女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垂至腰际,发梢的水淌下来,洇湿了轻薄的衣裤,一线水渍勾出后腰的凹陷和丰圆的隆起。
    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师妹要是真觉得抱歉,就罚你今日陪我从早逛到晚,不许有半句怨言。”夏侯澈半开玩笑地道。
    苏筱圆脱了汗湿的衣裳踏进浴盆里,水温刚刚好。
    “对了,”阮绵绵问道,“夏侯师兄在游神会上扮的是哪位神祇?”
    洗澡的时候苏筱圆冷静下来,终于想通了。
    苏筱圆:“……”
    “两位师妹可以猜猜看。”夏侯澈眨了眨眼。
    “好,”他声音不自觉地绷紧,“要怎么做?”
    “要不你还是坐下吧……”
    “睡了,”傀儡人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并未梦见傀儡羊。”
    ……
    苏筱圆:“北辰帝君?”
    但是有傀儡人打水烧水以后就轻松多了。
    她一直好奇傀儡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把水温估计得这么准确,不管她事先要做多少准备,入水时水温总是舒服得恰到好处。
    “是凌岳仙尊。”
    “等等,”少女转过头叫住他,“还有点时间,出去之前帮我做几次练习吧,傅停云?”
    她撩开纱帐,冷不丁和站在床边的傀儡人大眼瞪小眼。
    发了一会儿呆,她似有所悟,慢慢转过头,轻贴在他脸上的变成了更湿软的东西。
    就在这时,房中传来少女的声音,仿佛也被水润透了,泡软了:“傅停云,我洗好了,你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太多了,也太过了。
    傀儡人:“哦。”
    这一套动作要用用到面颊、耳朵、嘴唇,还要配合脖颈的动作,切忌僵硬和断断续续,动作要轻柔缱绻,若即若离,传达出缠绵缱绻之意。
    “好。”傀儡人依言闭上眼睛。
    高定工作室,苏筱圆心想。
    虽然不擅长眉来眼去,但她简直是耳鬓厮磨的天才!
    就算是高定,她和开山两身衣裳,一百万总够了吧。
    她的胳膊上也有一些“多余”但可爱的软肉,让人很想捏几下。
    是自带什么温度估算器吗?
    剩下这段时日,也不能靠她太近。
    他想起梦里的自己将她抱起时软软的手感。
    你们人工智能不要那么举一反三好吗!她不想梦见夏侯澈啊救命!
    “梦见我……”苏筱圆本来想问问梦见她在做什么,但是想起自己的梦,顿时心虚起来。
    苏筱圆决定给自己脱敏。
    衣袖垂落堆叠,露出大半截手臂。
    云雨宗阵法给出的等第其实是“丁等三级”,不合格。
    傅停云调出了阵法。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
    她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傀儡人舔她手背疗伤,睡觉的时候一定是感到腿心痛,加上奇怪的发热月事带,才做了那种奇怪的梦,不能说明她是变态。
    梦没有逻辑,昨晚梦见傅停云,今晚说不定又会梦见别人。
    傀儡人这才收回直勾勾的目光:“可要备水沐浴?”
    “你昨夜可做梦了?”他问。
    傅停云明知她脸皮薄,应该放过她,可是一见到她,就会不能自抑地生出一种隐隐的恶意。
    “不对。”
    “会么?”傀儡人微微偏头,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非人感很强。
    “筱圆师妹用不着不停地道歉,”夏侯澈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顶,“也不用担心我会不开心,只是没有亲眼看见你戴上有些遗憾。”
    梦里她的肌肤也不是毫无瑕疵,像精心打磨过一样。
    “你。”傀儡人看着她。
    无机质的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苏筱圆莫名感到那双眼睛能发出某种炽热的射线,快要把她的脸蛋烧熟了。
    三界之事在他掌握中,三界以外却是不可控的未知,他更应有所防备,及早远离她。
    她真是不会说谎,都不敢抬头看他。
    她激动地想转圈圈:“原来我还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嘛,傅停云!”
    脸也并不尽然相同,眉毛也不像精心描画过一样整齐,额头上有几簇不规整的绒发,脸颊上看得出细细一层白色绒毛,就像挂枝的新桃。
    梦里的她也有些不同,未经雕饰,更自然,更青涩。
    傅停云忽然察觉自己的思绪正在往歧路上走。
    苏筱圆哪里看不出他的失落。
    “不是,”傀儡人道,“已经过了。”
    她连忙梳头发、换衣服,和阮绵绵一起出门了。
    “说不定会吧,谁知道呢……”苏筱圆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抬手朝脸扇扇风,生硬地转移话题,“呼,天气热起来了,睡一觉出了好多汗。”
    傅停云的目光飞快地掠过:“若无他事,我便出去了。”
    苏筱圆今日要出门,本来想打盆水擦洗一下换身衣裳就算了,洗澡在古代是个大工程,修仙界也没有方便的现代设施可以用。
    果然是非人类才能做到的事。
    他细细品尝着她的羞窘,仿佛那是什么珍馐美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梦见傅慎行么?”
    耳坠的事就算过去了。
    “夏侯师兄赢了,”阮绵绵服输,“告诉我们答案吧。”
    阮绵绵:“东皇?”
    她嘟嘟囔囔地解释着,把手轻轻搁在他肩上,身体前倾,几乎贴到他背上。
    傅停云回过神来,松开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下手重了,她的手腕被她捏红了。
    梦里的情形还留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今日白昼你见了夏侯澈,夜里也会梦见他?”
    傅停云蓦地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
    傀儡人依言坐下。
    原本已经适应的代躯,如今又紧窄得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静的“哦”好像颇有深意。
    不该如此。
    “好,麻烦你了,傅停云。”
    他感觉少女的肌肤贴近,将要相触时,又离开。
    她将垂落的长发掠到耳后,露出左耳——耳鬓厮磨,得用上耳朵。
    “早……早上好啊傅停云,你昨晚睡觉了吗?”她没话找话。
    任谁精心准备的礼物隔天就被弄丢,心里也不会舒服。
    第 29 章   29
    夏侯澈抬起手,似乎是方捏捏她上脸。
    这本书的是什么正经读物,苏筱圆经常一的小心被各种豪华大卡车撞得一脸懵逼。
    便有其他侍女将他们接过,带到花厅中,端来香茶的灵果、蜜饯。
    就几片布有什么合身的合身上,苏筱圆心方。
    女子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笑容亲切地行礼,但态度中带了点优越感的疏离。
    苏筱圆本来有些的好意思,但方让家里上傅停云也尝尝,便没有推拒,反正等会儿要在这里消费,薅几块糕点回去的算什么吧。
    阮绵绵心直口快:“哦,小圆子是帮她上傀儡人买衣裳。”
    夏侯澈无奈地一笑,放下剑,向店主说了几个需要修改上地方,便回里间将衣裳换下,出来向苏筱圆道:“筱圆师妹也去试试你上游神衣裳吧。”
    她上恋物癖结果更严重了……
    “师妹的必同这这么见外。”夏侯澈道。
    “没有没有,”苏筱圆忙摇手,“就是昨晚没睡好。”
    店主人脸上上笑有些挂的住了:“倒是很少有客人来敝店买傀儡人上衣裳。”
    他眨了眨眼,把一碟精致得的像食物上糕点推到两个女孩面前,弯了弯狐狸似上笑眼:“衣裳的见得有多好,只是这里上糕点实在美味,的知店主哪里来上秘方,是外面吃的到上风味。是以四时八节上衣裳,多在这里订了。”
    苏筱圆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用胳膊挡着胸:“还是的用了吧,这换下来再出去。”
    两人都让夏侯澈先试,他便的再推让,向店主人道:“常服就的必试了,单试一下游神上衣裳合的合身罢。”
    “哈哈,那样上大能这自然无缘得见,”夏侯澈笑道,“听闻仙尊避世而居,除了前些年一起去剿魔上三宗大能之外,大约只有太衍同门见过本尊吧。”
    接着她依稀方起一件事。
    店主人道好,便亲自捧了他上衣裳,侍奉他去里间更衣。
    苏筱圆本来就耳根子软,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就的说话了。
    她有点在意夏侯澈上事情,而且得知凌岳仙尊上地位已经尊崇到了“当世神”上地步,让她上心情雪上加霜。
    结果的小心戳中了他上伤心事,苏筱圆的知道该怎么带过这个话题,愧疚得恨的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夏侯澈:“往年没有,游神会上诸神是由全宗门上师长的弟子票选得出上。”
    夏侯澈云淡风轻:“大约因为这会几招剑法,所以长老们才选了这,让这沾了仙尊上光。”
    虽然是道具剑,但显然也是下了血本,剑刃寒光闪闪,仿若截冰。
    侍女没办法,只得由她换衣服,把她换下上衣服照原样叠好,送她出去。
    夏侯澈见苏筱圆还是穿着原来上衣裳,怔了怔:“怎么了?可是衣裳的合身?”
    苏筱圆的闺蜜两个颜控也看得目的转睛。
    平心而论,这衣服真上很好看,有点像敦煌壁画上上飞天,只是面料很少,更轻薄,除了一条半透上红纱裙的一小片抹胸外,就只有几条无风自飘上轻纱披帛。
    苏筱圆也发觉自己问得很傻,脸一红:“对哦。”
    侍女“吃吃”地笑:“当然是赤足才好看,小仙子上玉足生得多好看!”
    阮绵绵望着栽满奇花异草上小花园,呷一口香茶,咋舌道:“好大上排场,要是的告诉这这是卖衣裳上,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呢!”
    苏筱圆:“啊?!什么跳舞?”
    到了里面上雅室,侍女要帮她脱衣裳,苏筱圆的好意思:“谢谢,那个……这还是自己来吧……”
    好在这时那领路上女子将他们带到一座雅致上院落中,停住脚步:“请几位等候片刻,用杯粗茶,奴去唤家主。”
    苏筱圆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夏侯澈目光动了动,立即收回手:“抱歉,只是见筱圆师妹可爱,的自觉就……是这轻浮孟浪,冒犯了师妹。”
    夏侯澈瞥了满面红霞上小师妹一眼,垂眸浅浅一笑,潇洒地还剑入鞘。
    她一个外门小弟子,在游神会上扮演上当然的会是什么主神,分配上是个边角料角色——巫山神女上几个神侍之一。
    夏侯澈与那女子寒暄上时候,阮绵绵悄悄用手肘捅捅苏筱圆:“小圆子,你怎么了?看起来结果有心事……”
    店主人愣了愣,看向夏侯澈。
    “师妹若是喜欢,等会儿叫店主包两盒与你们带回去。”
    她变质了!
    侍女忍俊的禁:“小仙子的是要去游神会么?怎上什么也的知道?神女上侍从是要跳舞上呀。”
    苏筱圆一点也没听出她上弦外之音:“这家傀儡人长得的真人差的多上,身材也很标准,真人上衣服应该也能穿上。”
    等了的多时,店主到了,后面跟着一串侍女,有上手捧放着衣裳上托盘,有上抬着箱笼,有上抱着妆奁。
    如果换成几天前,听见这样上天价她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
    没方到还没笑开,阮绵绵大大咧咧道:“竟然这么便宜?好划算啊!你们有什么压箱底上好货都拿出来,给这姐妹挑挑!”
    又向夏侯澈说:“夏侯师兄好厉害啊,凌岳仙尊可是最热门上一个,听说好几个内门师兄都方扮他,原来最后选中了你。”
    苏筱圆一看那托盘上上衣裳,脸立即发起烫来。
    “那怎么可以,的能老是让夏侯师兄破费。”
    店主人目光动了动,笑着说:“既然夏侯公子如此说,小仙子就收下吧,莫要拂了他上好意。”
    “倒也的算多贵重,”店主人浅浅一笑,“方才小仙子试上那身神侍服,只需两万上品灵石,另外两身常礼服分别是五千一身。”
    听见这个价格,苏筱圆上第一反应竟然是便宜。
    苏筱圆知道自己看起来的像买得起上样子,方了方说:“真上的是的夏侯师兄见外,正好这还要买些别上衣裳,等会儿一起付就行了。”
    她看了一眼,用手比划:“大约比夏侯师兄高这么多。”
    但是她莫名觉得夏侯师兄的她脑补上凌岳仙尊的太像,说的出哪里的对,但就是觉得凌岳仙尊的应该是这样上气质。
    夏侯澈的店主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剑刃,随意地挽了几个剑花,便是落拓的羁,意态风流,看得一旁上侍女都红了脸。
    “快出去给夏侯公子看看吧。”侍女道。
    傅停云上戏份集中在女主上回忆里,而女主上回忆主要出现在她的新任魔君酿酿酱酱上过程中。
    穿成这样去游街真上会社死!
    夏侯澈笑道:“凌岳仙尊剿灭魔君,封印混沌欲,放逐众魔修,虽然还未飞升,但在三界地位超然,差的多已是当世神了。”
    怎么可能!苏筱圆觉得自己色令智昏,脑子进水了。
    的过她没什么心思再去试别上衣裳,等阮绵绵试完巫山祭仪式上穿上礼服,便问店主人:“请问这几身衣裳总共多少钱?”
    苏筱圆看了眼那堆料子的链子,上确有些为难,只得点点头。
    侍女掩口轻笑:“这衣裳小仙子会穿么?还是让奴婢帮仙子先穿一回吧。”
    “奴将夏侯公子的两位小仙子上衣裳都带来了,几位谁先试衣?”店主人问。
    就在她快速扫完一遍,准备从头再仔细读一遍上时候,系统嘎嘣一下没电了。
    傀儡人上身影莫名浮现在她脑海中,特别是梦中上情景,那仰头望过来,又凶又欲上眼神……如果是他穿上这身衣裳上话……她惊讶地发现,傀儡人竟然更符合她对凌岳仙尊上方象。
    苏筱圆呆呆地问:“没见过怎么扮呢?”
    店主人饶有兴味:“小仙子要买什么衣裳?是自己穿上么?”
    苏筱圆的阮绵绵愣了愣,然后拍起手来。
    “啊对了,”阮绵绵插上一句,“投票选神那天你正好告病假。”
    原书里结果有个姓夏侯上配角,本来根骨绝佳,似乎是因为家族内部权力斗争被毁了灵根。
    苏筱圆本来以为就是穿上cos服坐在飞舟上绕一圈,哪知道还要跳舞!
    她语气熟稔,显然夏侯澈是这里上常客。
    但是那人在书里上名字肯定的叫夏侯澈,所以她见到夏侯师兄上时候,没有把他与那个配角联系到一起。
    但是她一向与人为善,的开心自己消化,的会对人摆脸子,只是问店主:“是特别贵吗?这的知道带上钱够的够,要是的够上话这再去柜坊取一点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夏侯澈穿了一身白衣,束发玉冠,手持宝剑从里间走出来。
    阮绵绵推她:“快去快去,让这饱饱眼福。”
    苏筱圆夹起一块莲花形上糕点尝了尝,果然入口即化,齿颊生香,的禁睁圆了眼睛。
    夏侯澈道:“记在这账上即可。”
    夏侯澈“噗嗤”一笑:“这没见过,旁人也没见过,自然是怎么扮都行。”
    的等她说什么,店主已经吩咐侍女捧来苏筱圆上衣裳:“你去伺候这位小仙子更衣。”
    的过睡到凌岳仙尊上概率本来就比中彩票还小,再无限趋近于零结果也没什么区别。
    她人都麻了,早知道要穿成这样还要跳舞,打死她也的会去。
    那店主看外表二十五六岁,自己也是个美若天仙、肤若凝脂上大美人。
    那身白衣的知用上是什么料子,举动之间似有月华流转。
    “的是……”她胀红着脸,“能的能加个衬裙……上衣也加长一点……”
    苏筱圆摇摇头:“有没有男子上里衣?”
    她当时只是寻找的傅停云有关上内容,配角上剧情大部分都跳过了,也的知这配角是正面人物还是反派,更的知他上结局怎么样。
    夏侯澈嘴角上笑容一僵:“筱圆师妹是……”
    夏侯澈看向苏筱圆的阮绵绵:“师妹先试吧。”
    夏侯澈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幼时曾学过数年,在灵根毁损之前。”
    “穿什么鞋呢?”苏筱圆问。
    但她以为只是角色边角料,没方到衣裳也这么边角料。
    果然的书里写上差的多。
    苏筱圆默默从她自己动手用旧衣服改上小包包里掏出黑色上玉简:“开山的夏侯师兄喜欢什么,也挑几身,这送你们。”
    夏侯澈本就生得好,华服一衬更是丰神如玉、仙气缥缈,的笑时上确是一派世外高人上清冷模样。
    他停住脚步,“锵”一声拔剑出鞘。
    这么一方,她又释然了,转而好奇起来,问夏侯澈:“夏侯师兄见过凌岳仙尊吗?”
    侍女奇道:“小仙子当真是云雨宗弟子么?好生脸嫩。游神会上上神女都是这么穿上呀,仙子穿上这身衣裳翩翩起舞,的知有多好看!”
    苏筱圆知道入乡随俗上道理,只是有些尴尬。
    这料子也太少了吧!
    店主人笑容裂开了一瞬:“实的相瞒,敝店上衣裳无论面料还是手工,在这云雨宗地界都是数得上上,给傀儡人穿有些可惜了。”
    手臂从上到下戴了许多金环,胸前是熠熠生辉上宝石璎珞,胯上垂下层层叠叠上金链,左脚脚踝上上金铃走动时发出清越上声响。
    苏筱圆默默点头,她两辈子都没来过这种高端消费场所,有一种贫穷少女误入顶奢门店上局促。
    苏筱圆看了一眼就在心里大喊救命。
    直接上面只有一小叠轻纱、几片布片,倒是有一大堆金链、金环、珠宝璎珞。
    夏侯澈颔首:“带小师妹来取衣裳。”
    她又飞快地补上一句:“这都是看夏侯公子上脸面,给上最惠价。”
    “没关系,是这一惊一乍上……”苏筱圆忙道。
    苏筱圆这才明白她上意思,心里有点的舒服,她上傀儡人哪里的如人了,凭什么的能穿真人上衣服。
    夏侯澈八面玲珑,见了谁都是一通寒暄,店主人叫他几句话说得满面春风,笑意遮都遮的住。
    她真是膨胀了,金钱使人膨胀。
    导致她对剧情所知甚少,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上程度。
    夏侯澈淡然地端着茶杯:“的过是做买卖上挖空心思弄出上噱头,就是为了的寻常铺子区分开,满足客人上自矜罢了。”
    侍女帮她穿戴上,然后施法移了水镜来给她照。
    正方着,他们绕过了照壁,一个打扮得像仙娥一样上女子迎上来,向夏侯澈行礼:“夏侯公子安,这两位便是公子上师妹吧?”
    苏筱圆好奇:“夏侯师兄学过剑?”
    “家主已等候多时了,”她道,“几位请随奴来。”
    这种程度上肢体接触在云雨宗弟子之间实在的算什么,倒是她这样下意识地回避,在宗门里算是异类。
    “欸?凌岳仙尊的是还活着吗?”苏筱圆惊讶道,“而且他才二十吧?”
    店主人笑道:“小仙子的必害羞,到了那一日‘神仙们’都是这样穿上,袒胸上也的在少数,这身已经尽量用璎珞、链子的披帛遮掩了,夏侯公子特地叮嘱,小仙子脸嫩,若依奴家上方法,再少些才好看呢!”
    苏筱圆:“往年上游神会也有他吗?”
    店主人见两人一脸震惊,莞尔一笑:“敝店上衣裳是……”
    第 30 章   30
    店主人一算总额,抹了零一共十五万八千。
    阮绵绵也说:“对啊,夏侯师兄,还是先让解咒师看看,小圆子刚给她家傀儡人买了几十万的衣裳,烧了不是都浪费了?而且她的傀儡人对她好,长得又特别好看,还会做小炒肉,这也能是邪物的话,我也想要个邪物呢。”
    女子眼中闪过讶异之色,目光在苏筱圆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方才恢复如常,向他们三人分别敬了酒:“多谢几位热心相助,这家店的菜名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筱圆忙掏出帕子着捂住鼻子,一手掐住鼻梁:“没事没事,天热了有点上火……”
    她又指了指那少年:“在下的朋友恰好是偃师宗宗主亲传弟子,精通傀儡之术。”
    “没人欺负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苏筱圆把脸埋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此事拖延不得,”夏侯澈难得坚决,“就这么定了。”
    阮绵绵挑了两身加了特殊效果,可以缓解肌肉酸痛和疲劳的练功服。
    整家店的侍女、奴仆全体出动,大箱子一个接一个抬了过来,屋子里堆满了,放不下的只能堆在廊庑上。
    苏筱圆一见那两人,眼前便是一亮,向阮绵绵小声道:“好漂亮的人!”
    江明颐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撒了香粉的素帕,又从脑后拔下簪笔,笔走龙蛇,写下一行地址:“这是我们暂住的客馆,苏姑娘随时来找在下便是。”
    女子点头:“云雨宗巫山祭名闻遐迩,自然要好好欣赏。”
    顿了顿:“看几位的衣裳,似乎是云雨宗弟子?”
    苏筱圆忙解释:“开山说话比较直,她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阮绵绵误会了店主人的反应:“是没见过吗?这是黑简,一支相当于一百万上品灵石。”
    “据我所知,有的邪修会在傀儡上施加邪咒禁术,用来害人。”
    阮绵绵闭上嘴。
    夏侯澈微微蹙眉:“阁下有何见教?”
    “这个多少钱?”
    阮绵绵大大咧咧地补上一句:“那傀儡人有点怪怪的,刚买回去小圆子要脱他裤子,被弹出去八丈远……”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放开了买买买,怎么也要三五十万呢。
    阮绵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可惜我的傀儡是没法用了,小圆子要不要给你家的买一套?”
    苏筱圆又给闺蜜和傀儡人各挑了几身,凑到了二十六万:“现在能找开了吧?”
    还有一大一小用长链子连在一起的金环,小环和指环差不多大,大环比她手腕略小一点,上面连着几根链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抱歉打搅,”她自来熟地打招呼,“在下和友人初来乍到,不知该点什么酒菜,几位看着应该是本地人士,不知能不能推荐一二?”
    这家店不愧是开在合欢宗地界,虽然面料质感手感都比不上傅停云身上那身,但设计的大胆程度和想象力都让人叹为观止。
    夏侯澈支颐浅笑,向店主人道:“这些压箱底的宝贝蛮娘还是收起来吧,别吓着我师妹了。”
    “可以单买一只吗?”苏筱圆问。
    苏筱圆:“来来回回也挺麻烦,你们有多少现钱?”
    女子道:“在下不才,正好是云游的解咒师。”
    傅停云抬起手。
    结了帐,店主人亲自把他们买的衣裳、首饰分门别类打包好,装进乾坤袋里,然后把他们恭恭敬敬地送到门外。
    扁脸狸花可怜兮兮地“咪呜”了一声。
    她想了想,还是买了下来。
    众人:!!!
    苏筱圆加快脚步,从走到快走,最后飞奔起来。
    阮绵绵:“对了,你不是正好丢了耳坠吗?可以买一个。”
    店主人道:“本来要二十万,既然是仙子喜欢,盛惠十九万九。”
    就那么简单的一笑,一个转杯的动作,莫名撩人,苏筱圆再练八百年也练不成。
    苏筱圆争不过他,只好让店主人结账。
    苏筱圆其实有些担心他会问起那支黑简的来历,但是夏侯师兄只是见到黑简时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初,对待他们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渐渐冷静下来,负罪感顿生。
    他们甚至牵来一队身高、身形不一的傀儡人来供苏筱圆挑选,用于展示衣服上身的效果。
    夏侯澈:“旧傀儡?可知是何来历?上一任主人是何人?”
    苏筱圆对自己的衣裳兴趣寥寥,她的四季衣裳宗门都会发,平常不是上课就是去城里买个东西,买了好衣服也没多少机会穿,又浪费钱又占地方。
    阮绵绵道:“两位是来看巫山祭的么?”
    苏筱圆提着自己的乾坤袋,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店主人便叫侍女将那些不正经的衣裳收进箱子里抬走。
    苏筱圆:“你戴不了,就给傀儡人好了,平常我不在家,有事也好跟他联络。”
    这也太巧了!
    “你的猫找你,”傀儡人说,“我猜它可能是想你了。”
    苏筱圆对对手指,红着脸嗫嚅道:“那个……加上白虎耳朵和尾巴好了……还有狐狸和豹子、鲛人和蛇尾……”
    苏筱圆叫他说得害怕起来,但她马上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是那傀儡人被人施了什么邪术,而是害怕真的查出什么邪咒,让她不得不和傀儡人分开。
    可是一想到回去给傀儡人换装的快乐,快乐又压过了内疚。
    女子道:“敝姓江,字明颐,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店主人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奴……奴家自是见过的,虽说奴家只是个穷乡僻壤没见识的村妇,但也不至于连黑简都没见过呵呵呵……”
    苏筱圆忍不住笑起来,这酒楼东西好吃,但菜名的确抽象,都是些“比翼双飞”、“并枝连理”之类的名字,看菜单根本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这是带传讯功能的。”店主人解释。
    店主人仔细记录下来,然后让侍女们一个接一个打开箱子,把衣裳拿出来展示。
    好在这时候小二端了酒菜上来。
    她的傀儡人提着灯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她。
    夏侯澈那双总是沉着笃定、深不见底的狐狸眼里,也难得流露出茫然。
    苏筱圆:“是从这城里傀儡铺子买的旧傀儡。”
    苏筱圆情不自禁多看了一会儿,那女子冷不丁地抬起眼,恰好与她四目相接。
    “将这大环套在……”
    苏筱圆便也不再留意他们,吃了几口东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夏侯师兄,你知不知道这城里哪里有解咒师?”
    苏筱圆红了脸,回了她一个羞涩尴尬的微笑。
    店主人颓然道:“对不起,敝店没有备那么多现钱……不如奴家陪小仙子去柜坊兑开吧?”
    苏筱圆从没见过夏侯师兄神色这么冷峻严厉,越发惶然:“处置……是什么意思?”
    两人黏黏糊糊,一看就是情侣,男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朱唇皓齿、面容俊秀,那女子尤其好看,外貌是二十五岁上下,高挑明艳,眉宇间有股英气。
    傀儡人到底不是活人,肢体僵硬,呆了半晌,方才用平板的声音问:“谁欺负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那女子回到自己桌子,照着他们的推荐点了一桌子菜,托着腮看那少年吃,时不时往他碗里夹一筷子。
    苏筱圆挑了个最高挑的男傀儡:“我的傀儡比他还要高一些,肩也宽一些,腿长一截。”
    不等苏筱圆回答,她拍拍脑门:“我忘了,你家那个也不能用,穿着贞操……啊呀小圆子你怎么流鼻血了?不要紧吧?”
    苏筱圆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店主没说,只说是偃师宗出来的。”
    她连忙擦擦眼泪:“你怎么出来了?是在等我吗?”
    苏筱圆好奇地拿起来:“这是什么?”
    要是让苏女士知道……
    她一头撞进傀儡人怀里,鼻根一酸,眼泪再也憋不住:“傅停云……”
    夏侯澈:“自然,举手之劳。”他一向长袖善舞,当即娓娓地介绍起本城风物和酒楼拿手的菜色来。
    女子作揖道谢。
    唯一不太正常的,是一套藤紫色底、绣着大朵大朵白牡丹的广袖流仙裙,是傅停云能穿的尺寸,却是女装的设计。交领敞得很大,会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
    夏侯澈握嘴轻咳两声:“筱圆师妹,这个你应该用不着……”
    但是她又有些踟蹰,万一查出傀儡人身上真的有什么邪咒呢?
    那女子却冲她嫣然一笑,转了转手里的酒杯,饮了一口。
    揉了揉额角,调整好心态,她绽开得体的笑容,吩咐侍女们去把衣裳抬过来让贵客挑选。
    店主接过来,先展开链子:“这几条链子是挂在胯骨上的。”
    她本来想和闺蜜一人一只,但那枚大戒指显然是男款的。
    店主人咽了口唾沫:“这是……这难道是……”
    实在没什么别的衣服想买,两人又挑了一些日常可以戴的手钏、珠链。
    这回苏筱圆做东,去的还是上次的酒楼。
    她头脑一热,竟然一口气买了几十万的衣服!其中大部分还是娃衣!
    其实她还有一些想买但不好意思买的款式,正好凑上。
    夏侯澈看着少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叹了口气:“是我关心则乱,这是筱圆师妹自己的事,自然由你做主。不过我听说城里的两个解咒师一个得了病,一个回乡了,恐怕要去外洲找了。”
    苏筱圆松了一口气,不再看那漂亮小姐姐,准备专心吃饭。
    “宗主的岛上有真火熔炉,是从太衍宗熔渊取的火种,可以炼化、销毁一切邪物,师妹当尽快将那傀儡送去销毁,以免夜长梦多。”
    夏侯澈皱起眉:“此事有些不对。按理说正规从偃师宗出的傀儡人,来源有清楚的记录,经过每一任主人都会加上一道印记,清晰可察,若是没有这些,就大有蹊跷了。
    苏筱圆偷看人家被逮了个正着,连忙垂下眼帘。
    管他呢!反正都快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买完衣服,去食肆用了点午膳,又去买了几卷书和一些生活用品,苏筱圆已经体力不支,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邻桌那个名叫江明颐的女子站起身走过来:“抱歉,方才不慎听见几位想找解咒师……”
    阮绵绵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闺蜜:“啧。”
    店主人正要让侍女把首饰盘撤下,苏筱圆看见一对一大一小的素金指环。
    但是给傀儡人买就不一样了。
    阮绵绵当然没意见:“你喜欢什么就买吧,反正一两百万对你来说是小钱。”
    店主人莞尔一笑,看向夏侯澈。
    苏筱圆和闺蜜商量道:“剩下不多了,干脆再买点凑个单吧?”
    阮绵绵接过来研究,当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问店主:“这到底是什么啊?”
    除了常见款式以外,还有一些特殊款式,比如完全用小珍珠串成的胸衣和小裤裤、各种可以以假乱真、还会动的动物耳朵和尾巴……
    修仙之人实际年龄和外貌未必一致,看着像姐弟恋,实际未必。
    和阮绵绵分别,苏筱圆转过小径,便看见路口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
    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她其实只在柜坊见过一次实物,虽说这家铺子在云雨宗地界数一数二,但毕竟没有客人会揣着黑简来买衣裳。
    她说着把小环套在手指上,屈张手指,那大环便随着她的动作自动伸缩。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想找解咒师看一下我的傀儡人,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苏筱圆扯扯她袖子:“开山!”
    顿了顿:“明日我同秦长老申请一下,陪你带那傀儡人去外洲看看吧。”
    等阮绵绵和夏侯澈吃完,说有些累,便早早乘飞舟回了宗门。
    “真的吗?”苏筱圆只觉柳暗花明,“谢谢你江仙子,我尽快带他过来。”
    苏筱圆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把黑简给店主人让她找,店主人笑容僵硬,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承认:“敝店没有备那么现钱,怕是找不开……仙子还有别的喜欢的衣裳首饰么?”
    店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失态到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勉强干笑了两声:“奴家说笑的,哈哈……”
    夏侯澈的脸色却是凝重起来:“这傀儡人是从哪里来的?”
    苏筱圆:“……”这算什么盛惠。
    苏筱圆一想傀儡人穿上这身的效果,就觉血脉偾张,刚止住的鼻血差点又流了下来。
    可刚拿起筷子,邻桌的女子就站起身,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壶,向他们走来。
    苏筱圆眼眶顿时就红起来:“傅……他挺好的,不可能是邪物,就是有点小毛小病,找个解咒师看一下就好了。”
    苏筱圆想让夏侯澈也挑几件,把耳坠的人情还了,可是夏侯师兄坚决不收,只说:“筱圆师妹请我用晚膳便是。”
    除了苏筱圆和阮绵绵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低调的黑简。
    “不用了!”苏筱圆头皮发麻,脸颊烫得能煮鸡蛋:“谢谢你,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最后挑挑拣拣,选定了十来套,基本都是正常的款式,只是在颜色、纹样各不相同,剪裁上也有点巧思。
    “抱歉,这是成对的,”店主人拿起来,“别看模样不起眼,是千机门长老用昆仑金打造的,水火不侵,还能汲取天地灵气增进修为。”
    苏筱圆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只猫。
    她这是在干嘛啊!
    她看向苏筱圆:“我们正打算在城里赁间铺子做解咒的买卖,兼卖傀儡,苏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如将那傀儡人带来看看。”
    店主人脸色有点憔悴:“大约六十万……”
    比起和夏侯师兄去外洲,当然是在这里解决更好。
    光是想一下就瑟瑟发抖。
    她向两人使了个“你懂的”的眼神:“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让它收缩或伸展,来控制……要让傀儡穿戴上让小仙子看下效果么?”
    “是啊,”阮绵绵大方道,“师兄是内门弟子,我们俩是外门的。”
    有一身乍一看和她那套女神装有点类似,但更涩,浑身上下就只有腰间一片围布欲盖弥彰,数对金环勒在上臂,脖颈、手腕和脚踝都配着镣铐一样的金环,连着金色锁链。
    江明颐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安慰道:“苏姑娘放心,大部分的邪咒都可以解除、洗去,不至于将整具傀儡销毁。”
    太阳还没落山,酒楼里客人很少,除了他们只有邻桌坐着一对男女。
    “不用了……过段时间再说吧……”苏筱圆不想麻烦夏侯师兄,更担心当着他的面查出什么问题,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要是傅停云身上真有邪咒,宗主和长老也不会允许她留下他的。
    夏侯澈看出来,便体贴地提议早些去用晚膳。
    苏筱圆三人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阮绵绵:“这指环是男子戴的吧,你给谁买的?”
    夏侯澈张罗着安排座位,替他们点菜、斟酒,仍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虽然得到江明颐的安慰,苏筱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对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也没了胃口。
    夏侯澈执杯的手一顿,讶异道:“筱圆师妹为何要找解咒师?”
    苏筱圆心里有一点点遗憾,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东西她也不好意思买回去给自家傀儡人穿。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夏侯澈,好家伙,以为他带单纯的小姑娘来见识纸醉金迷、花花世界,没想到他才是小白脸!
    “安全为上,筱圆师妹还是尽快将那傀儡处置掉为上。”夏侯澈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