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姥姥早上起来看到坐在床边的周维忱,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林云声。
昨天晚上还一个人,怎么睡了一觉变成两个人了?
周维忱见姥姥醒了,起身帮着把床垫高。
“哎呦,这这这……维忱啊,是维忱吧,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周维忱伸手帮姥姥把枕头垫子身后,把床调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才重新坐好。
“嗯。怪我,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看您。”
林云声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拿起放在床头的饭卡。
“我去食堂买早饭。”
姥姥拉住她:“不用,你爸妈一会儿就过来了,他们带早饭过来。”老太太矫情得很,“医院的早饭我吃不惯。”
林云声又重新坐下。
姥姥拉着周维忱问东问西,问他在医院的工作,问他住得好不好,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
周维忱一一耐心回应着。
“那女朋友呢?谈了多久了?到时候带回来见见?昨天我还问云声呢,云声也交男朋友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有的聊,哪天都带回来给姥姥看看,你们年轻人也都认识认识。”
林云声的视线跟周维忱隔空撞上。
林云声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了。
“维忱,你怎么过来了?”老林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病房里进来呼啦啦一圈人,老林,许女士,许蔚霜,还有姥爷。
林云声印象里的姥爷就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姥姥病了之后,姥爷愈发沉默。
周维忱站起身来排着打招呼。老林看到他有些意外,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周维忱:“昨天晚上。”
许蔚霜看了看周维忱,又看了看林云声,有些了然。
“还好早饭买的多。”老林把满满两手的早餐放在了小桌上。有小笼包、小米粥、水饺、煮玉米、皮蛋瘦肉粥……
病房呼啦啦进来一圈人,也没地方坐,众人就在床边站着围了一圈。
旁边的一床显得冷清得多,只有老两口和他们的儿子在。听到这边的动静,病床上的老太太也拉开帘子凑热闹。
看到周维忱这个生面孔,临床的老太太迟疑了一下。
“大姐,你这是,还有个孙外?”
姥姥乐呵呵回应她:“不是外孙,胜似外孙。”
临床老太太好奇地打量周维忱:“小伙子长得真俊。”
姥姥得意地翘起嘴角,好像被夸的是她本人。“那可不。”
姥姥和周维忱其实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周维忱的爷爷很受尊敬,周老爷子一辈子为人清正,是十里八乡口口相传的好干部,他走了之后,姥姥也心疼周维忱,过年的时候就让老林一起拉到家里吃年夜饭。
姥姥家在农村,农村的年总要把城市里热闹的多,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一起在厨房忙活,晚上一起喝酒打牌聊天说地……姥姥总说不能让周维忱一个人过年冷清着。
后来周维忱留在广州工作,不常回怀城,姥姥就时不时给周维忱寄点东西过去。
周维忱起身要给姥姥倒水,一抬水壶,空了。
“我去接水。”周维忱说。
周维忱起身拿起水壶,准备出门打水。老林也跟着站起来,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跟你一块儿去,你不知道在哪儿。我顺便把垃圾给扔了。”
老林走的时候顺便把病房的门关上了。走出一段距离,老林问他:“请假了?”
周维忱点了点头。
“请了几天?”
“年假,加上以前攒的假期,挺长时间的。”
老林沉默了几秒:“老太太记挂你,回来看看就行了,别耽误你工作,这边有我们,别担心。”
周维忱“嗯”了一声。两个人并肩走着,速度不快。
“林老师。”周维忱突然开口。
“嗯?”老林一听周维忱的语气郑重,也停了脚步,扭头来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云声在谈恋爱。”
老林呆了几秒,看周维忱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可开玩笑的。从前周维忱和林云声大学谈恋爱的时候,林云声一直没跟家里说。后来两个人分手了,周维忱有一次跟老林说,他对不起林云声。
老林知道两个人大学谈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分手了,至于原因,他没多问,这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
周维忱今天告诉他,他和林云声复合了,两个人现在在谈恋爱。
一方面,他作为学生和晚辈,对自己恩师的一个交代,另一方面,他作为林云声的男朋友,应该给林云声的父母一个交代,或者算是一个承诺。
老林迟钝地回过神来:“复合了?复合了好啊……哎,你不是跟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周维忱解释:“我六年前和林云声分手之后,没谈过恋爱。”
老林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拍了拍周维忱的肩膀:“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老林说着,情绪也有些上头,居然眼眶酸酸的。
“什么时候的事?哎,云声这个丫头,这种事从来也不跟家里说,我跟你师母又不是不开明不让她谈恋爱……”
“前不久。我们一起去云南的时候。”
两个人走到饮水机前,周维忱把水壶放在饮水机下,等着出水。
“云声从小被我和她妈妈都惯坏了,从小没吃过苦,我们真是把她捧在手心长大的……你们俩当初分手,云声受了很大伤。”老林有些惆怅。
热水灌进水壶里,热气一股脑地往上冒。
他们当初的分手是实打实的,林云声那次分手之后受到的伤害也是实打实的。老林嘴上不说,但他也看在心里。
两个人谈恋爱没对错之说,但有合适不合适之说。削足适履,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老林不希望林云声再受伤,也不希望周维忱再受伤。
他的话外之音,周维忱自然是可以听出来的。
水接满了。
周维忱把水龙头拧紧,声音很稳而笃定:“林老师,我对云声从来都是认真的。她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老林拍了拍周维忱的肩膀,力道沉稳,分量很重,但他没说话。
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自然就说起了姥姥的病情,周维忱把几份资料发到了老林的手机上。
“我联系了治疗肺癌比较权威的专家,他们愿意来一起协商治疗方案,尽量……减少姥姥的痛苦,延长时间。费用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这个是梁教授,是我上学时候的老师,他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靶向治疗,去年有一个成功的病例。”
老林匆匆地翻看,目光在一行行文字间扫过。
周维忱说:“您不用有负担,最后到底选择哪种方案,还是你们说了算。”
联系这些人要费不少心思,动用不少关系。老林自然能感觉出来。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感慨道:“真的费心了,好孩子。”
两个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林云声正举着手机给姥姥看着什么,老太太被逗的咯咯直乐。
“你看这个小胖墩……哎呦笑死我了……”
……
老林还要赶回学校去,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病房就剩许蔚霜旁边一个位置,周维忱就在许蔚霜旁边坐下。
他跟许蔚霜不算熟悉。只在“念春风”见过几次面,许蔚霜都是和季槐安在一起。至于许蔚霜和季槐安什么关系,他不得而知。
季槐安发来一条消息:“你是不是请假了?我经过仁济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你,结果他们说你请假了。”
“嗯。请假了。”
季槐安:“活久见,你还请假。”
周维忱:“我女朋友家里出了点状况。”
季槐安一看屏幕上的女朋友,一挑眉:“女朋友?你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前女友?”
周维忱懒得继续跟他纠缠:“你可能见过,林云声。”
季槐安那边一下子不说话了,怔了好久。
“你前女友是林云声???”季槐安连发三个问号过来。
周维忱也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你很惊讶?”
季槐安嘴角一抽。“没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算周维忱的什么?
季槐安:“家里出什么事了?许蔚霜也在吗?”
周维忱看了眼旁边坐着的许蔚霜,她话不算多,在帮姥姥剥橘子。
周维忱实话实说:“在。”
另一边的季槐安不说话了。在日本和许蔚霜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许蔚霜情绪不对劲,但那天许蔚霜什么都没有跟他说。
甚至她回了怀城,季槐安也不知道。
而这一边的许蔚霜自然不知道季槐安内心的波涛汹涌。
她随口跟周维忱说:“什么时候回广州?”
“会在怀城待上一段时间。”
许蔚霜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维忱一眼。她记得这个人是老林的学生,出于情分,千里迢迢来看看老太太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居然还会待一段时间。而且她听说,周维忱还找了不少专家来会诊,也算是煞费苦心。
许蔚霜对周维忱的印象还停留在“沈舒柠绯闻男友”的阶段,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跟他们这边还有这么深的关系。
许蔚霜在“念春风”见过周维忱几次,只是点头之交,他好像是季槐安的朋友,而她对季槐安交什么朋友不太在乎,后来老林和许女士来广州的那次,她在酒店门口也远远看见了周维忱一次,他俩再无任何正面的交集。
这次在怀城碰到了,许蔚霜认真端量了一下这个人。
——举止得体,言行礼貌从容,不急不躁,稳妥而不唐突。
许蔚霜怀疑之前季槐安经常跟她提到的那个医生“朋友”就是周维忱。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听说忘不了前任。
可惜了。许蔚霜在心里想。不然还能撮合一下他和林云声,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作者有话说:今天尽量多更,后面还会随机掉落章节
第52章
林云声这几天都在医院陪着,偶尔哪几个晚上回家住,跟许女士她们轮班倒。
姥姥的病情目前还没有恶化到无法下床的程度,但每天的化疗也会带来很大的副作用。比如脱发、呕吐、头晕……
周维忱联系到的一些专家都线上或者线下跟这边的医院做了专家会诊,最后商讨出一份最优的靶向治疗的方案,既能尽可能减少姥姥的痛苦,又能尽可能延长生命。
时间越是往后,悲伤的气氛就越是浓重。
姥姥倒像是所有人里面最为豁达的人,有一天大家都在的时候突然平静地开始交代后事。
“我走了之后,你们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后山那棵樱桃树附近吧,我看过了,那儿的视野开阔,我爱吃樱桃,我喜欢那棵樱桃树,你们要是记挂我这个老太太,就去看看,不看也行……都别难过,我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一辈子都积德行善,走到现在也算是问心无愧了。下去了也能享福,你们多给我烧些纸钱……”
姥姥每次讲到这些,都会被许女士打断,她实在听不得这些。
许女士总说:“现在不说这些,你时间还长着呢。”
每次许女士这样说,姥姥就不应声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还剩多少时间,她不用看化验单也能知道。
将近一个月过去,姥姥慢慢地开始吃不下饭了,只能艰难地喝一些稀粥。说话也越来越吃力,说完几句就要开始喘粗气。
周维忱基本上都在病房,偶尔住酒店。
临床的老太太在某天办理出院了,病房只剩下姥姥。
大家都清楚,这个时候出院不可能是治愈了,而是治不了了。她儿子来办出院那天,老太太一直沉默着,任由家里人把她搬上了轮椅,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出了病房。
那天之后,病房安静了许多,许女士也变得更沉默了。
姥姥的脾气越来越大,带的饭也常常不满意,不满意她就会发脾气。
“都走都走,都别来看我了……我这个老太太就是拖累!”
姥姥好像变成了小孩子,撒泼、蛮不讲理,又容易生气。每次姥姥发脾气的时候,周维忱都耐心在一边安抚着老太太。
“咱妈能不能坚持到今年的春节?”有一天许女士没忍住,从病房红着眼眶出来,哽咽着问许蔚霜。
许蔚霜也沉默着。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在春节前,周维忱在医院碰到了一个人——
周维忱去给姥姥打水,在走廊听到一个熟悉的、不确定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周维忱?”那人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他,甚至不确定他的名字是不是这三个字,带着点迟疑和犹豫叫出了周维忱的名字。
直到周维忱回头,那人才确定。
“真的是你吗?周维忱。”
看到女人的那一瞬间,周维忱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冷却了。热水器还在出水,从水壶口漫出。
女人视线移到水壶上,指了指水壶:“水满了。”
周维忱沉默着把水龙头关上,看了女人一眼,没回话,准备走。
“周维忱,”女人冷声开口把他叫住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话绝对不算寒暄,女人的声音很冷,带着点嘲讽。她不是在询问周维忱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而像是在问,这些年,你凭什么还心安理得地活着?
周维忱脚步定住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谢谢关心,还好。”
那女人的妆容很浓,她皱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夸张。
“我来医院看望一个朋友。你在这儿工作?”
周维忱无意与她继续周旋,更不想回答女人试探的套话。
“不是。”
女人盯了他一会儿:“也是。你对这儿应该也没什么留恋了吧,毕竟,你连自己的亲妈和亲妹都能不管不顾。”
像是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周维忱只觉得身上发冷。
“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你害死了你亲妈。”女人嘲讽和犀利的话射过来。
周维忱攥着水壶的指尖泛白,他猛地转过身来:“你想说什么?”
那女人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周维忱,这些年你恨佩秋是吗?你以为你爸就是什么好东西?佩秋被他骗了……”
那女人一句句话尖锐犀利地往周维忱的心口扎。
久违的心慌、手抖的躯体化反应又在周维忱身上有显现的征兆。
“周维忱!”五米开外,一个声音大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声音里带着点锐利的威慑。
林云声快步走到周维忱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周维忱背对着梁怀冬,林云声正对着梁怀冬。
林云声警戒地看着梁怀冬,刚刚他们的对话她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听得不全,但是她看周维忱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对。
梁怀冬皱眉看着林云声:“我是他小姨,我们在说我们的家事,你父母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打断别人讲话吗?”
周维忱转过身来,把水壶换了只手,反握住林云声的手。
他
声音很冷:“我们十多年没联系过了。”
梁怀冬看着两个人,脸色更为难看,她最后扔下了一句“你凭什么现在过得这么心安理得”,就走了。
梁怀冬走了之后,周维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支撑,脸色很难看,好像一下子塌了下去。
周维忱家里的情况他讲的不多,但林云声多多少少知道些。
周维忱的手很冰很冷,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整个人也是僵着的。
“周维忱。”林云声轻声开口叫他。
周维忱低头看她,手上的力度没减。“她是我妈妈的妹妹。”
周维忱询问她:“走吧,我们回去吧?”
他无意多说,林云声觉得现在不是一个问他的好时机。就点了点头,“走吧,回去吧,他们等着急了。”
下午的时候只有林云声、周维忱和许女士在,周维忱格外沉默寡言。
上午打完点滴,做完化疗,姥姥的这一次的反应很强。中午吃完午饭后就睡下了,但中途起来吐了一次,把中午喝的稀粥尽数吐了个干净。
周维忱把西瓜榨成汁,喂着姥姥喝了一点。
姥姥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现在身边也渐渐离不开人了,许蔚霜给姥姥请了护工,跟他们一起照顾姥姥。
晚上林云声和许女士都先回去了,病房里只有周维忱和护工陪着姥姥。
姥姥下午睡醒之后清醒了,她一遍遍摩挲着周维忱的手:“好孩子,好孩子,辛苦你一直在医院陪着……”
周维忱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忙前忙后,亲人住院,亲属也要跟着一起奔波照顾,很是辛苦。周维忱在倒是帮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姥姥。我和云声在恋爱。”周维忱声音很轻,像是在哄着老太太,老太太在医院住院,手机不能玩,电视也看不进去,就静静躺在那儿,不是睡觉就是发呆。
“我们前段时间刚确认了关系,其实我和云声大学的时候就谈过恋爱,不过我那个时候犯了错误,和云声分开了。”
姥姥说话很费力气,她的话不多,就听着周维忱讲,时不时应一声,脸上挂着笑。
“我和云声认识很多年了,我们分开了六年。姥姥,这六年,我一直很想她,后来我们又碰到了,可能老天爷可怜我,就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姥姥说话声音很小,有些有气无力:“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姥姥闭了闭眼:“你们两个都能有个好归宿,两个人好好扶持,我就能放心了。”
姥姥重重握了握周维忱的手。
“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姥姥难得清醒一段时间,周维忱就陪着她多聊聊:“您也好好的,云声说,还想吃您做的酸汤面。”
姥姥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绽开:“她爱吃酸汤面,每年回去都吵着要吃,嫌别人做的不好吃,就要我做的。”
“那个酸汤面啊,最重要的就是前面的油泼,油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说完这些,姥姥有些累了。
“下次我告诉你,酸汤面怎么做才好吃,今天有些累了……”说完这些之后姥姥就不说话了。
“好。”
周维忱帮姥姥重新把枕头的位置调整好,把空调的温度又升高了一些,然后把床头的小灯也关上了,安顿姥姥休息了。
林云声的微信消息发过来:“晚上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周维忱以为林云声问的是姥姥,就回道:“今晚姥姥没胃口,喝了一些小米粥,加了一点盐。”
林云声:“是问你有没有好好吃晚饭?”
周维忱觉得心里好像在慢慢被填满:“我也喝了一点小米粥。”
林云声:“晚上要好好吃饭才行。你饿不饿?我现在去给你送点吃的好不好?今天我学会了做苦瓜菜蛋汤,解毒降火的,还挺好喝的,你想不想喝?”
周维忱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
“今天太晚了,早些休息。下次一定喝。”周维忱一字一字慢吞吞地把这句话敲完,把这段话发给林云声之后就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周维忱闭上眼睛。
但耳边仍然是那句有些尖锐刺耳的话——
“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你害死了你亲妈。”——
作者有话说:男主这个小苦瓜…[爆哭]
第53章
后来的几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年底工作忙起来了,林云声和周维忱十二月份回了广州,做年底的收尾工作。
许蔚霜广州和怀城两头跑,两个月就攒了厚厚一沓登机牌。
梁怀冬后面没有再出现过,她那次只是到医院探望一个朋友,之后就没有去过,他们也没有再碰到过。
但是梁怀冬对周维忱的影响并没有因为她后面的不再出现而减弱。
周维忱又开始做噩梦了。从云南回来之后,周维忱原本的失眠症状和噩梦症状都减轻了很多,姥姥生病之后,周维忱还是会偶尔失眠,不算严重。但梁怀冬之后,周维忱的失眠加重了。
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五,许蔚霜当天的下午回了怀城。而林云声和周维忱是周六早上的机票。
周五晚上,林云声和周维忱在君海附近解决了晚饭。
周维忱眼底的乌青很明显,整个人都显得疲惫。
“昨晚又没睡好?”两个人没开车,在路上牵着手走着,让晚风把一天的烦闷都吹散。林云声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周维忱的黑眼圈,但当时没问。
“不要紧,已经习惯了。”周维忱的语气稀松平常。
两个人走在人行道,话不算太密,时不时搭上几句话。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们已经不像是六年前的他们,但是影子还是很像六年前的影子。
“小姨今天不在家,我今天去你那儿好不好?”林云声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这样我们明早可以一起去机场。”林云声又补了一句解释。
“行,我可以睡客房,主卧留给你。”
周维忱的情绪问题林云声不会注意不到,那天偶然见到了梁怀冬之后,周维忱就变得怪怪的。
林云声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周维忱的过去,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旁边经过一家三口,大概也是吃完了晚饭出来散步,夫妻两个人走在两边,小孩子走在中间。走几步,两个大人就拉着小孩子的胳膊晃一下,把小孩子荡起来,逗得小孩子咯咯直笑。
大概是因为姥姥生病,林云声这段时间格外感性。
“我在芬兰的时候,有一次做过一个梦。”林云声缓缓地说:“我梦到我们在怀城,高中东门的那个小巷那里,然后我们每天一起散步,就像现在这样。”
街道很安静,周维忱轻笑一声:“高中的时候你估计不会跟我早恋。”
林云声:“才没有早恋,是现在的我们!我高中的时候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周维忱捏她的手:“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林云声佯作思考:“反正不是你这种,你太板正了。”
“哦。那后来怎么又喜欢了?”周维忱偏头直勾勾盯着林云声,等她的回答。
林云声不跟他开玩笑了,但又故意想逗他:“当然是因为……”林云声故意拉长了尾音,卖了个关子。
两个人刚好走到了一个暗处,路灯照不见。林云声像做贼一样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
林云声踮起脚尖,趁周维忱没反应过来,嘴唇迅速在他嘴角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因为你魅力无边。”
林云声拉着动作顿住的周维忱往前走,脸有些发烫。她很少主动的!
周维忱被她拉着走,林云声偷偷回头看他,那人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笑,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林云声别过脸去,不看他,声音里还带着笑。“走吧走吧,快点回家!”
“看路林同学,小心摔跤。”
“摔倒了也有你接着我。”
……
明明平时很长、很无聊的一段路,这天晚上却好像走得很快。林云声以前走这段路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路边的蓝目菊开得那么漂亮。
两个人回家之后都有些累了,第二天早上还要飞怀城,行李不用收拾,飞的次数多了,一些固定用品都放在怀城了。
周维忱先洗澡,林云声一个人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就溜达去了周维忱的书房。
晚上的时间还早,她原本想在周维忱的书架上找一本上做睡前读物的。
上一次林云声来周维忱这里,在书房没有待很长时间,就被他半推半哄地带到了客厅去。
书架上大部分都是一些专业书籍,名字也晦涩难懂。还有几本散文和诗集,倒是很符合周维忱的风格。
“连本小说都没有……”林云声排着在书架上看了半天,没找到小说,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比起散文和诗集,她更喜欢看情节性强的小说。
目光重新落在了一本医学专著书脊上的“周维忱”三个字上。
上次她要打开,被周维忱按回去了。
林云声嘴角向上牵了一下:“……真小气,还不给看。”
说着,林云声把书从书架里抽出来,从中间翻了几下,入眼全是各种研究数据和一堆专业术语。
林云声觉得无趣,合上的时候书刚好翻到了扉页的致谢。
——感谢我的女朋友,支撑我至今,以及未来每一个难以坚持的时刻。
林云声在书封找了这本书的出版时间,是他们分手后的第四年。但她仍然出现在了这本书的致谢里。
浴室的门开了,林云声“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准备重新塞回书架。
手忙脚乱间,林云声一下没拿稳,书掉在了地上。
一张洗好的照片从书页间掉出来。照片的正面朝上。
——林云声在芬兰,赫尔辛基大教堂前,她笑的灿烂,但也只拍到了侧脸,像是刚刚回头,拍摄者离得比较远,人像略有模糊。
林云声突然想起来了,在丽江的酒店,陈嘉苒她说过——
“你猜那本书有什么?……你的照片。照片里拍的是你,你身后是赫尔辛基大教堂。”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有一年冬天她和朋友一起去了赫尔辛基大教堂,Valo叫她去看路边一个不知名的植物,她刚好回头。
她站在教堂门口,却恍惚间看到一个很像周维忱的身影。刚好Valo又叫了她一声,“Stella,别发愣,你快来看!”等她再去找周维忱的身影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周维忱那天真的在芬兰,在赫尔辛基大教堂,在她身边。
他拍下了这张照片,然后带回了国,把照片洗了出来,夹在了他的书里。
林云声终于看到了陈嘉苒说的那张照片——那张被人偷拍的,略有模糊的,带着沉甸甸思念的照片。
林云声俯身把照片从地上捡起来,才注意到照片的后面有字。
——“芬兰的天气晴朗,我很想你。”
周维忱的字一直都没变,遒劲有力,端正稳健。真是字如其人。
“怎么在书房?”书房的门被推开,周维忱头发还是湿的,在往下滴水,脖子上围了一条毛巾。
周维忱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林云声手上的照片上。
他的笑容在脸上一僵,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停住了。
“……那张照片……”
林云声想扯出一个好看的笑来,但她却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我就说,我不会认错。我在赫尔辛基大教堂前真的看到你了……”
周维忱把书房的门反手关上。几步走到林云声身旁,从身后把人圈住了。
“那次我只是想去你生活的城市看一看,没想到会在赫尔辛基大教堂碰到你,算是意外之喜。”周维忱说着把头搁在林云声的肩膀上。
周维忱刚洗完澡,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清爽好闻。
林云声把照片重新夹回书里,放回书架。
林云声把书柜门关上,转身埋进周维忱怀里,鼻子吸了吸:“我喜欢这个味道,待会儿我要用你的同款沐浴露。”
“好。”周维忱把林云声的头发撩到她的身后。
那个致谢她也看到了,周维忱也能猜到她看到了。
周维忱曾经度过了很多个至暗时刻,那些年里,他甚至做过最极端的事情。但他说,“感谢我的女朋友,支撑我至今。”
林云声真真切切靠在周维忱的身边,然后真真切切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真真切切能听到他规律有力的心跳。
她依然觉得后怕。
“周维忱。”林云声试探地叫了一声。
“嗯。”
“我今晚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我没有跟你讲完。我梦到后来我们八十多岁了,我们还在一起,就走在那个小巷,我们在附近买了一个房子,我们养了好多猫猫狗狗……”
“嗯。”
“我就想说,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把再把我推开,我也不会走。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周维忱的手放在林云声的腰间,虚虚放着,这话落下来,他手上的力度收紧了些,又把人往怀里拉了拉。
“好。”周维忱的声音带了点鼻音。
他曾经在致谢里写过了,“感谢我的女朋友”。
——支撑我至今,以及未来每一个难以坚持的时刻。
有人在这天的夜里后怕,怕他们又错过了,他该怎么办;有人在这天的夜里庆幸,庆幸他们的重逢,庆幸生命中的那个人来过——
作者有话说:卡点更新了今天的~
第54章
两个人周六早上的航班,从广州飞怀城。
机场常年人来人往,但今天的人似乎格外多。这些人扎堆在一处,四处张望,有的人手里拿着应援的东西。
林云声和周维忱在自助登记处办好了登机牌,时间还早。
“困不困?”周维忱看林云声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俊不禁。
林云声困得整个人都蔫蔫的:“困死了,我要在飞机上补觉,你不要打扰我。”
机场那一簇人开始躁动起来,应援牌也举起来了。
林云声往那边瞄了一眼,没细看:“明星送机吧。”
周维忱把林云声用来装一些零碎是生活用品的双肩包取下来,拎在手里。其实这个包不重,装了她落地怀城要穿的厚外套。
林云声挽着周维忱的胳膊,头在他的肩上靠了一会儿。
“待会儿我们直接去医院吧。在路上给了姥姥买点糖饼,她喜欢吃。”
“好。”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办好了登机牌准备去办理托运和安检。
突然身后的人群兴奋起来。
林云声被声音吸引,停下脚步回头看。
应援牌子被举了起来,牌子上闪亮亮写着“沈舒柠”。
沈舒柠从她接的第一部网剧开始小有名气,后面又拍了一部电影,是女二号,电影爆火后她的人气也直线上升。
许蔚霜说娱乐圈的新人如过江之鲫,想红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一点运气。娱乐圈很吃运气。
而沈舒柠是运气好的那一批。
在机场送机的是沈舒柠的粉丝。林云声收回视线,又看向身边站着的周维忱,戳了戳他。
“哎,沈舒柠诶。”
周维忱没理她。
林云声又得寸进尺:“说起来沈舒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大明星,哪天她大红大紫了,是不是能找她要签名卖钱了?我不一定要得到,你肯定能。”
周维忱捏了捏林云声的手,知道她故意的,有些无奈笑了笑:“走了,去安检。”
刚好沈舒柠被经纪人和保安护着走
了进来。粉丝激动起来,应援牌全举起来了。
保安在一边维持着秩序。
沈舒柠带着墨镜和口罩,温柔地和粉丝打招呼握手。林云声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在线下见到沈舒柠,她要比大荧幕上瘦许多。
周维忱的目光始终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虽然我不是她的粉丝,不过第一次见到明星我还有点激动。”林云声说。
沈舒柠已经事先登机和值机过了,只需要去安检登机即可。
沈舒柠的方向正好是林云声他们的方向,沈舒柠看到两个人的时候明显脚步顿了一下,但她很快如常,依然得体地粉丝互动。
“看够了,走吧?”周维忱低头,靠在林云声的耳边说道。
说着,周维忱牵起林云声的手,五指插在她的指间,严丝合缝。
“你是她曾经的素人绯闻男友诶,不怕被认出来?”林云声说,说话间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
周维忱不甚在意,反问她:“认出来不好吗?”
林云声没压得下嘴角,偏过头去掩饰。
周维忱低头看她,早看清了她的小心思,嘴角也跟着上扬。
两个人上飞机之后,还没有开飞行模式之前,沈舒柠给周维忱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看到你和云声了,你们复合了,真好。我们是同一架飞机,我也飞怀城,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好久没聚了。”
周维忱上一次跟沈舒柠的聊天记录还是他约见沈舒柠的那次。
那次他和沈舒柠见面的时间很短,周维忱省去了寒暄的时间,他开门见山地说,希望沈舒柠能够澄清网络上关于他们之间的绯闻。
沈舒柠多多少少能猜出来,网络上的东西真真假假,他从来不在意。突然在意了,无非是怕有人在意。
果然,她回广州时候听到朋友说,林云声从芬兰回来了,就在广州。
沈舒柠心里还是抱着一点侥幸的,两个人已经分开六年了,就算是回来了又怎么样?分手六年复合的概率又有多高呢?
人心有的时候很奇怪,沈舒柠宁可周维忱这么多年从不恋爱是因为薄情,也不愿他是因为深情。
所以在机场看到周维忱和林云声在一起的时候,沈舒柠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带着点羡慕,带着点心酸,又觉得,他们应该好好的。
林云声已经把眼罩从包里翻出来了,周维忱这时候把手机递给林云声看。
“你想去吗?”
周维忱大大方方给她展示他和沈舒柠的聊天记录。两个人上一次聊天还是几个月前,周维忱客气地说要把该澄清的事情澄清。
林云声几乎没想太多:“见呗,难得都在怀城,好久没见了。”
“好。”
周维忱给沈舒柠回了消息,大概很简短,十几秒后就开了飞行模式,帮林云声把旅行护颈枕戴上。
“最近脖子怎么样?”
林云声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总是盯着电脑,导致颈椎开始痛。周维忱联系了个针灸很厉害的老中医,带着林云声去过几次。
“好多了。”林云声活动了下脖子,准备开始闭目养神。
飞机起飞。
飞机的轰鸣声很大,林云声虽然晚上睡得少,但是现在反而不困了,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
周维忱在看论文,见林云声睁开眼,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怎么不睡了?”
林云声不说话,把头靠在周维忱的肩膀上。
“你知道吗,你摘眼镜的时候,特别……”林云声顿了一下。
“嗯?”
林云声靠近一点,趴在周维忱耳边。“特别性感。”
周维忱听到这话耳尖慢慢红了。
林云声忍俊不禁,真是不禁逗。
两个人下飞机之后就直奔医院,在路上给姥姥买了糖饼,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正好吃饭。
姥姥的状态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吃饭都吃力,有的时候又精神很好。林云声和周维忱到病房的时候,姥姥正是精神好的时候。
看到两个人进来,更容光焕发了。
临床原来的老太太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个新的,是个年轻的、四十多岁的女人,病床前是她的女儿,正在读高中。
姥姥拉着周维忱和林云声的手,跟病房的人炫耀。
“瞧瞧,我外孙女,我外孙女婿。”说着,一脸“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那女人也慈眉善目,看到两个人温婉地笑,点了点头:“郎才女貌,一表人才。”
林云声把小桌子放开,把午饭在桌上摆开。
“清水白菜,清蒸鱼,酸辣土豆丝,糖饼……”
姥姥虽然精神好,但是化疗还是有很大的反应,吃了东西会吐,闻到太过油腻的东西也会吐。
“好吃,真好吃,我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买的就是好吃!”姥姥吃得笑吟吟的,一边吃还一边跟病房里的两个人开着玩笑。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你们两个结婚,就是没机会给你们带孩子了……”
姥姥说这话的时候,林云声就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生老病死,阎王说了算。
中间许女士给林云声打了一次电话,问姥姥的状态怎么样。
林云声实话实说,说姥姥中午精神很好,吃饭也吃得下去,吃了很多。
许女士稍稍放心下来。
等姥姥把饭吃完,周维忱就把小桌收了起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姥姥突然要下床。
“我要上厕所。”
“我扶你去。”林云声站起身。
“不用,我自己能走。”姥姥几乎没犹豫就拒绝了。
林云声只好作罢,坐在原位没动。过了一会儿,厕所里传来呕吐的声音,接着是冲水的声音。
原本还温馨着、谈笑风生的病房沉默了一下,气氛一点点冷下来。
林云声听着厕所传来的声音心在一点点下坠着。
即使姥姥目前的精神再好,即使她在他们面前装得再好,但这个病只会越来越严重,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云声。”身边的周维忱轻声叫她。林云声的状态不对,周维忱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伸手握了下林云声的手。
他的声音让林云声一点点平复下来,等姥姥出来的时候,林云声神色如常。
许女士说,姥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人,她对死亡倒是看得还算通透,只有身边人都表现得镇静些,老太太才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安心。
晚上林云声和周维忱回去休息了,换许蔚霜来。
临走的时候,临床的女人要休息了,小桌上她女儿正在写作业,一个小灯亮着。
“小芸,你跟姥姥回家,不要总是在这里,你快要高考了。”
小姑娘也没抬头,不说话,固执地盯着书本,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书本上。
林云声刚好看到这一幕,心里胀胀酸酸的。
周维忱也看到了那一床的母女。
周维忱在医院工作,他见惯了生死,见惯了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他见多了,总不能每一个都共情,用他老师的话说,就是“见多了,就把同情给磨没了”。
他不忍心让林云声看了伤心。
他拍了拍林云声的肩膀:“走吧,云声,回家吧。”
林云声默默收回了视线。
离别是每个人一生的必修课,有的人修的早,有的人修的晚,但或早或晚,总要经历——
作者有话说:拖延症加懒癌来请罪了……
第55章
很快就到了农历新年。
姥姥正好在农历新年前一个疗程结束,老太太吵着要出院,说年在医院过没有味道。
家
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年前接姥姥出院。
沈舒柠回怀城是探亲过年的。
她这几年工作都很忙,一直住在广州,然后全国、全世界飞。好不容易空出一个档期,就打算回怀城陪父母住一段时间,等年后再走。
沈舒柠难得回来一趟,本来是只约了周维忱和林云声,但后来有高中的同学知道沈舒柠回怀城了,约着见面,稀里糊涂就变成了老同学聚会了。
沈舒柠虽然是艺术生,但是她在高三的时候在老林的班里插班了大概两个月,恶补文化课。
不过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集训,所以即使插班,实际上在班上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沈舒柠约了一家私密性很高的餐厅。餐厅的选址很隐蔽,林云声在怀城生活了快二十年也不知道这家餐厅。
沈舒柠定了一个包间,包间的隐秘性也很强。她是公众人物,出门做事都得万分小心,空间的私密性和隐蔽性是第一重要的。
林云声比周维忱先到餐厅,她跟着服务员一路往里面走,弯弯绕绕过了两个走廊才走到了沈舒柠定好的包间。
林云声推门进去的时候已经落座了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当初老林班上的学生、周维忱的同班同学。这些人多半跟林云声都认识,他们跟老林关系好,林云声又只比这些人小了一个年级,这些人就一口一个“林妹妹”叫得亲热。
冯珂眼最尖,第一个看到了林云声,也第一个认出了林云声。
她大幅度冲林云声摆手,扬声道:“坐这里,林妹妹!”
剩下几个正在谈笑的人目光全部聚拢了过来。
“林妹妹也来啦!”
“诶?林妹妹不是出国读书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
林云声就坐在了冯珂的身边。冯珂上学的时候一直坐在周维忱的前位,这一点林云声记得很清楚。冯珂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跟谁都玩得来,性格很讨喜。
坐下免不了和大家寒暄一番。
做东的沈舒柠人还没到,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全都是些熟面孔。
冯珂等她转着圈寒暄了一遍之后,开启了二人私聊模式——
“你最近怎么样?在广州还习惯吗?”
林云声笑:“还不错,刚去的时候不习惯,现在早就习惯了。你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冯珂摆摆手:“别提了,我们这些搞证券的每天忙得恨不得分身成八个人。真是干一行恨一行,下辈子再搞金融我就去死。”
冯珂还是那个直来直去豪爽的性格。
冯珂又说:“话说,我们同学里不少跟你一个城市的吧,你们还联系吗?”
林云声好像除了周维忱,其他人联系的真不多。
林云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又被推开了,一阵阵惊呼声传来——
“大明星来了!”
“大明星啊,就等你了。”
……
沈舒柠带着墨镜和口罩,脸捂得严实,一直到包厢的门关了才把墨镜和口罩摘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做东的反而让你们等我。”沈舒柠绕到位置上坐好。
几个人叽叽喳喳开始对着沈舒柠一顿恭维和问东问西。
“舒柠,给我个签名呗,我表妹特别喜欢你。”
“舒柠,你可是我在娱乐圈唯一的人脉了,‘含情脉脉’cp到底是不是真的?”
“舒柠舒柠,传闻中说千和悦两个人不和真的假的?”
……
沈舒柠招架不住,摆摆手投降:“待会儿大家都到齐了,咱们边吃边聊这些,不过很多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恐怕没法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了。”
冯珂又跟林云声讲悄悄话:“我们班周大班长你还记得吗?”怕林云声不记得,又补充了一句:“就你爸最喜欢的学生,周维忱。”
林云声:“记得。”
冯珂:“你们都在广州,别人我倒是不好奇,这个周维忱和沈舒柠……他俩是不是真的啊?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的,真让沈舒柠追到了?”
林云声选择回避这个问题,略加思索,甩锅:“这个得问当事人。”
话音刚落,服务生又把门推开了,她后背抵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门外的人进来。
几秒之后,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谢谢。”周维忱低声对服务员说。
周维忱早上穿着的那件黑色长大衣拿在手上,里面搭着一件深蓝色宽松粗线毛衣,衬的脖颈修长。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话题的焦点又转移到了周维忱身上。
冯珂上学的时候就跟周维忱熟,她率先开口:“周大班长,迟到了是不是得自罚几杯?”
周维忱的目光落在冯珂身上,也不动声色地扫过林云声,他没含糊,从站着的桌前拿起酒杯就倒满了,一饮而尽。
大家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周维忱坐下。
“我坐云声那儿吧。”周维忱扬了扬下巴,方向是林云声那边的方向。
大家没人多想:“也是,林老师最疼你了,你去和林妹妹坐。”
冯珂和周维忱之间隔了林云声,周维忱一坐下,冯珂就大大咧咧地真问了当事人:“周大班长,老实交代,你跟沈舒柠到底是在炒作还是真的?你俩是不是早就暗渡陈仓了?”
冯珂嗓门不小,这句话倒是把大家的关注点都吸引过去了。
大家都知道沈舒柠和周维忱之前在网上闹过一阵绯闻,旁人看着可能是假的,他们都是知情人,谁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沈舒柠轰轰烈烈地追过周维忱,后来研究生直接追到广州去了。大家都觉得是两个人真成了。
但是没人敢直接去问当事人。
今天逮住了机会,自然都竖起耳朵想听个八卦。
林云声默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嗯,这种感觉还是挺不爽的。
没等周维忱说什么,沈舒柠先开口了:“真没有,那些狗仔就喜欢捕风捉影,都是无中生有的事。”
有个林云声不太熟悉的男生开口:“你俩跟我们还见外呢,放心吧,咱们桌上的都嘴很严的,包不往外说的。”
一边的周维忱突然开口:真没有,我和舒柠是朋友,被狗仔放在网上做文章。我有女朋友了。”
被提到的女朋友正在悠哉悠哉在一边喝着普洱茶。
冯珂刨根问底:“女朋友?真的假的?你同事吗?难得见铁树开花。”
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了林云声身上,周维忱不紧不慢回道:“不算同事,算……乙方?”
众人还想吃瓜,但看当事人好像也没有太强的分享欲,也都只好作罢。
酒过两巡,大家都有些醉了,上学时候的糗事在酒桌上全都抖搂出来了。
林云声也和他们喝了一点点,她酒量不好,喝一点就上脸,头晕晕的。周维忱在桌下捉她的手,林云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却被人握得紧。
周维忱的手在桌下不安分,指腹轻轻揉捏、抚摸林云声掌心的纹路。面上却波澜不惊、风轻云淡,还在和对面的人谈笑风生。
包厢里开着空调,温度高,周维忱把毛衣袖子挽上去,漏出一截劲瘦的小臂。林云声突然想起一个词来——斯文败类。
有些燥热,林云声给周维忱发了条微信:“闷,我出去转转。”然后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林云声凭着记忆绕过几道走廊,走到了大门口,冷冽的风往脸上一吹,酒几乎全醒了。
林云声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把身上的燥热和沉闷全部吹散之后,感觉有些冷,搓了搓手准备回去,身后被一件温暖的大衣包裹住。
周维忱就这给她披上外套的姿势,把人顺势揽在了怀里。
低头还能闻到她的发香。“天气这么冷,怎么不拿个外套。”
林云声伸手勾了勾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说道:“这不是你来了吗?”
周维忱把林云声双手包在手里,他刚从包间里出来,身上带着热气,手也是热的,温温暖暖
、结结实实地包住了林云声。
周维忱说话的时候还有酒气,语气带着点散漫:“如果不想继续了,我们就回家。”
“出来吹吹风而已,现在就回去。和大家在一起也挺好玩的,等散场了再一起走。”
林云声的手终于被周维忱捂热了,周维忱见她还想继续玩,就“嗯”了一声,又陪她回去。
一进餐厅,热气铺面而来,周维忱把外套从林云声身上取了下来,借着通亮的灯光林云声才看清,是他今天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大衣。
那件大衣还是林云声亲自挑的。
“刚刚我出来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我在走廊碰到沈舒柠了。”周维忱说。
“哦。”林云声半天只蹦出来一个字。
周维忱牵起林云声的手,义正辞严:“林云声。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开我?”
周维忱喝酒不上脸,看不出来醉没醉,醉了的时候也好像没醉的样子。林云声听他这带着委屈的话,笑嘻嘻戳了下周维忱的脸。
“你是不是喝醉了?”
周维忱没理她。
“我只是觉得,只要我们好好的就行,别人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回包厢之后,包厢喧嚣热闹依然,没人注意到两个人的不约而同的悄悄离席——
作者有话说:再来一章这个月基本就可以更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