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把他弄哭 呼吸交融间她低声道一会哭大……
卧室内暖气氤氲,床下是堆叠的衣物。
闻漪刚撑起身体,却被顾屹风一把捞住腰。
她轻“啊”了一声,后背重新跌进他怀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他嗓音暗哑道:
“去哪儿?”
他扣住她的腰,瞳孔映出了眼前漆黑的底色,她的长发披散开,那是山间泉水洗出的发,乌黑发亮,宛若流泉。绵密的吻从她发丝落下,再是脖颈,沿着那条动人的曲线蜿蜒而下。
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薄汗慢慢沁~湿了长发,随着她不由自主的起~伏,露出一线莹白,像月隙山冬日的雪。他俯下身,胡乱地吻上去,情~动时忍不住一口咬下去,竟像是要将她品尝入腹。
闻漪也不叫疼,轻嘶了一声,仰了仰脖子嗔道:“味道如何?要帮你加点孜然还是辣椒面?”
他嘴角一弯:“不要干料。”他想在她身上看到的,可不是什么花花绿绿的粉。她身体自内而外,都应该是他的味道。
闻漪的双眼先是困惑,继而意外,最后是震惊。她勾了勾唇,用力推开他,猛地一翻身,两人瞬间上下颠倒。
她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他身上,指尖挑起他的下颌,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想看你哭。”她低下头,与他挨得很近,呼吸交融间低声道:“……一会儿哭大声点。”
她的声音绵软,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丝气息,都像挥之不去的吻,缱绻又多情。一吻落在他的耳廓上,然后是耳垂,顾屹风微微偏过头,身体彻底酥~软无力,任她欺负。
闻漪执起他的手,侧头在掌心落下轻轻一吻。顾屹风的手很好看,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可以握枪,也可以执笔。就是这样一双手,始终紧握着她不放,在她想要放弃时,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她在他掌心暧~昧画圈,顾屹风低哑地笑着:“这样我可哭不出来。”
闻漪也不恼,脸上带着纯良无害的笑,薄唇轻启:“顾先生,夜还长。”
她低头与他交换一个缠绵的吻,丝绸般的长发就这么拂过他的颈项,轻柔的接触,却带来一阵强烈的痒,直往骨头缝里钻,他忍不住颤抖着喘息两声。
他想躲开,刚一动就被闻漪一把按在胸口。吻顺着下颌来到喉结,轻轻一咬,他身子猛地一颤,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拧起的眉毛。
“记得在岛上那晚,你折腾了我多久吗?”
顾屹风没吭声。
她的指尖在他身上慢慢游走:“我记得很清楚,我可是一晚上没睡。”
“是吗……”他气息微乱,偏过头不看她。
“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让我多久没睡,我今天就折腾你多久,如何?”
“礼尚往来,顾先生不必客气。”闻漪浅笑低吟,像是海岛绮梦的余音。
她缓缓俯身,与他十指紧扣。
单单用吻,就让顾屹风缴械投降。
她惊讶地抬头,佯装看了眼时间:“我还以为顾先生续航能力很好。”
顾屹风眨了眨眼,茫然地望着床顶,眼神都是飘散的,显然没听到她的话。
“没关系,我这人讲信用,你放心好了。”
放心?顾屹风转了转眼珠,什么放心,放什么心,他怎么听不懂。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温热的气息就这么吹入他的又又月退深处,若有若无地拂过,却是比直接碰触还要令人难以忍受的亲近。她的每一个吐息都像又暖又氧的吻,明明没有碰到分毫,却仿佛落在他的内脏上,撩拨得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无法形容的热意中蒸腾,他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她掌心。
熟悉的月中月长感又再度席卷而来。
她的手绵软无骨,该用力时却恰到好处,炉火纯青。他差点闷~哼出声,顿觉丢人,侧过头咬住丝绸枕巾,冰凉丝滑的触感让他恍惚间以为衔着的是闻漪丝般的长发。
手越发肆无忌惮,他很快把~持不住,心跳越来越快,一股热流直冲丹田,又一次败下阵来。
耳边传来她的轻笑,却让顾屹风觉得更加难堪。
在无法思考的混乱中,他听到闻漪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你为什么要来……我明明已经让你放手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真的……”
“……我知道你尽力了。”
“虽然我觉得希望渺茫,我可能会让你的付出血本无归……”
顾屹风闻言浑身一震,模糊地感觉到她话语中的悲伤,他伸出手想去抱她,却被她轻轻压下,随即又被温柔的手指撩得说不出话。
他就这样被一次次送上巅峰,却又被她的指尖残忍地阻挡在极致的边缘。
热流骤然退去。
心脏空虚得发疼,浑身都在叫嚣着想要靠近她。
“别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慢慢来。”
他确实慢了下来,这种体验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只觉得灵魂被一点点掏空,又一点点填满。
“想让你慢慢体会这样的感觉,好让你不要轻易忘记我……”
顾屹风的视线开始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眼泪纵横。也许是因为身体的甜蜜折磨,又或许是因为听到她的那些话。反正浑浑噩噩到最后,他已经哭不出来,只剩身体在轻微痉挛,像在无声抽泣。
忘记?顾屹风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无法忘记她。
“如果我不能陪你走下去,请你不要忘记我——”
男人对她的回应,就是把她猛地压入榻中。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爱听,闭嘴。”
*
黎明时分,闻漪和顾屹风一起下山。
晨风里是雪的气味。
月隙山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洋洋洒洒落了下来。昨天婚仪的红色装饰都还没有撤去,不过片刻,就被一片新雪悄然覆盖。
红绸垂落,白雪堆积,一寸寸掩去鲜红,像雪白的帷幕,为昨夜的一切画上句点。
闻漪坐在副驾驶座上,悠悠看着车窗外飞掠的景色。
离云湖市越来越近,这条路的尽头,是新生,还是此生的终点?她不知道。
“等到了云湖,我就要开始治疗了吗?”她低声问。
“嗯。”
“要怎么治疗?吃药?动手术?”
“都不是。”他目视前方,“医生需要提取你的T细胞。实验室会用病毒载体改造它们后回输,让它们能识别并攻击那些携带XNA1的异常细胞。”
她点点头:“注射完就可以回家吗?”
“……不行。”顾屹风顿了一下,“你需要进隔离监护,至少三周。免疫系统会被暂时清除,需要注射外源免疫球蛋白,预防感染。”他没看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她眨了眨眼:“那……会疼吗?有什么副作用?”
“发热、低血压,严重时可能影响肝肾功能……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准备好药物预案。”
她忽然问:“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顾屹风沉默了很久。
这个问题,他也曾经问过Chris。
Chris的回答,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Gu,CAR-T从未运用于外星基因的治疗。任何过往的数据,都不具备参考价值。我们无法知道结果会如何。”
“何况,你还坚持为她保密,不能调用更多医疗资源。这次治疗,其实是孤注一掷。”
“治疗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她也许会因此死亡……”
他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治疗,而是创造一个医学奇迹。
出现奇迹的概率,会有多高?那应该是一个微乎其微的数字,可他别无选择。
顾屹风掌心忽然覆上她的手,用力握住:“闻漪,不要害怕,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她眸光微闪,随即展眉一笑。
“嗯,我不怕。”
他侧过头看着她,喉结动了动,低声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闻漪在医院陆续住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那一天。
改造后的CAR-T细胞被装在低温输液袋里送往病房。
护士接上静脉留置针后,T细胞被缓缓注入她的血液,随血流进入心脏,奔向全身。
加护病房外,隔着重重的玻璃,顾屹风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微笑着凝视她。
闻漪冲他眨了眨眼,伸出右手,比了个OK——我不怕。
他点点头,指尖轻点玻璃回应她——我在这里。
三小时后,闻漪体温升至39.2℃,血压骤降,心率飙至140。
监护仪开始报警,医生迅速推注激素与升压药。
闻漪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忍不住蜷起身子。她不再望向他,只有急促的呼吸,暴露体内的战争有多惨烈。
顾屹风依旧站在原地,唇线绷紧,手始终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掌心对着她的方向。
情况一路急转直下。
深夜,体温突破40℃,血氧掉至85,医生决定给她插管,上呼吸机。
闻漪已经意识模糊,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目光穿过玻璃寻找他,泪眼朦胧中,她的嘴唇微动。
他猜她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心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连忙抬手捂住嘴,仰头闭眼,喉结滚动,努力收回眼中的湿意。片刻后,他平复呼吸,再缓缓望向病床时,闻漪已经闭上眼。
顾屹风在病房外站了整夜,一动不动地望着病床上的她。
闻漪戴着氧气罩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胸膛起伏几不可见。以至于他只能靠监护仪上那条微弱跳动的绿线,确认她还活着。
点滴一滴滴落下,像古代的铜壶滴漏,他细数着那些微光闪烁的瞬间,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黎明。
一夜未眠。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间病房几乎成了两人的家。
一个在里面,靠着氧气罩和机器维系着生命。
一个在外面,靠着无数咖啡和工作撑过长夜。
闻漪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偶尔醒来,眼神迷离,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却总能及时察觉,额头轻轻抵住玻璃,对她微笑。
第十二天,她的肾功能衰竭,开始透析。
第十八天,她突发意识模糊,神经毒性发作。
第二十三天,体温再度飙升,血氧骤降。CT显示肺部发生真菌性肺炎。
……
没人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有好几次,医生都以为她撑不过去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么做,真的对吗?
只要她活着,是不是外星生命,又有什么关系?
幸好,她坚持了下来。
第三十天,她脱离呼吸机,转入普通监护,他终于能靠近她。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闻漪的睫毛上,一滴眼泪,无声滑落。
第122章 治疗失效 他咬牙搭上她腕间,片刻后闭……
闻漪的情况仍反反复复,但她都挺了过来。等差不多能出院,时间也到了二月初。
医生说从目前的诊断来看:XNA1活性下降70%,CAR-T初战告捷。
她被安排住进云湖郊区的一家高级疗养中心,配有全套医疗设施,24小时专人看护。其实她提出想要在家休养,却被顾屹风拒绝了。理由是他已经放弃研究,去企业工作。虽然工作内容不算繁重,但也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有人照顾她,他才能放心工作。
她提议:“要不我回月隙山休养吧?”
“好啊,那我就只能跟着你回去守祠堂了。”
闻漪:……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她家祠堂啊。
今年云湖市的冬天格外漫长。
他们在这个冬季朝夕相处,日复一日。
顾屹风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在颤栗的幸福中相守,倒真有几分地久天长的味道。
不上班的日子,他陪她逛街,穿过人群熙攘的步行街,津津有味地欣赏橱窗里,那件价值5万的驼色羊毛大衣。
他们一起去市区的云湖美术馆,看印象派的巡回画展,为莫奈和梵高,究竟谁的画更适合挂在卧室争得面红耳赤。
他还带她去游戏厅抓娃娃,物理学家懂得最多,说得头头是道,可到头来还不如闻漪抓到的娃娃多。
二月底,顾屹风陪她度过一个难忘的春节——疗养院楼前的花园里有人点了贺岁的烟火,五光十色的烟火在黑夜中炸开,映在她的窗户外。
夜色中开出的花,绚烂美好,却短暂得像他们之间每一次擦身而过,又漫长得,仿佛已经过完了这一生。
他们像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竟生出一种近乎安稳的错觉。
闻漪盯着那片火树银花,眼睛有些酸涩,本想对他说,明年再一起放烟火。
可身体不允许她说谎。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每天都在承受的一切。也许他知道,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三月,姗姗来迟的春风顺着纷飞的樱花,从容抵达潮汐湖。
两岸樱树成排,枝桠交错,白云在枝叶间流过,星芒在湖水中消散。
风起花落,粉白的花瓣在空中几经翩跹,最后轻轻落在闻漪的肩头。
顾屹风站在几步外,快门释放的瞬间——她正低头从肩上取下花瓣。
闻漪穿着驼色羊毛大衣,站在樱花树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簇,温暖地洒落在她身上。她屈指将那片薄如蝉翼的花瓣举到鼻尖,轻轻一嗅。
忽地皱起眉头:“原来樱花没有味道。”她义愤填膺道,“那些号称樱花味的蛋糕,都是骗人的。”
顾屹风失笑。
他放下相机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踩在铺满落花的路上,沿着湖岸慢慢前行。
“而且樱花的颜色也比我想象的要白。”她忽然又说,“和月隙山的梨花更接近。”
“嗯。”他点头,“不同品种的樱花,花色略有不同。这是‘染井吉野’,初开微粉,盛放后趋白。”
她侧头看他:“这你都知道?”
顾屹风淡淡一笑:“昨晚睡前,看了几分钟维基百科。”
“真的假的?”她将信将疑,随手一指身旁的一颗樱花棵,“那这棵呢?”
“关山樱,花色深粉,后期泛白。”
她不死心,又一指远处一株枝条低垂的树:“那棵呢?”
顾屹风唇角微扬。
“枝垂樱。又名‘八重红枝垂’,花期略晚,花色胭脂红。”
“你真的只看了几分钟?”闻漪挑眉,“说不定你偷偷研究了一晚上。”
顾屹风终于笑出声:“闻小姐,承认别人比你脑子好使,有那么难吗?”
她气得想要锤他,可刚举起手,身体虚晃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
“我累了,我们……能不能坐一会再走?”她轻声问。
“好。”他立刻应下,眉心不自觉拧紧。
他们在一棵樱树下席地而坐,闻漪靠在他肩头,缓缓闭上双眼。
发丝拂过他颈侧,带着熟悉的温度。
飘落的花瓣覆上他们交缠的发,成全他们一瞬的白首。
顾屹风抬头,透过斑驳的花影望向天空。
“壹壹,等天暖了,我们把婚礼办了吧。”
“已经拖了很久,我不想再等了。”
“你觉得呢?”
他侧头看她,想等一句回应。
“想在云湖办,还是回月隙山?都依你。”
“壹壹?”他指节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声音还带着笑,“你不想办吗?不办……也行,只要你开心。”
依然没有回应。
他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推了推她。
瘦弱的身子纹丝不动。
指尖触到她脸颊的瞬间,冰冷的感觉从后背窜上头顶,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心脏剧烈跳动,连伸出的手都在颤抖。
他咬牙,搭上她腕间,片刻后,用力闭上眼——
奇迹,不会出现了。
*
急救室上方,红灯无声闪烁。长长的走廊,光与暗,各据一边。
顾屹风安静地站在长廊上,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
其实闻漪的情况,他早有察觉,只是不敢面对。
夜里时常能听到她隐忍的呻吟,额上全是冷汗。
她的身体状况在急剧恶化。
出院前,医生已经提醒过他:“如果XNA1基因反噬,CAR-T失效,必须考虑二次回输,或替代疗法。”他顿了顿,“但她的身体,未必撑得住第二次。”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头顶的红灯似乎没有熄灭的意思。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脑海中浮现他们在樱花树下的对话——“闻小姐,承认别人比你聪明,有那么难吗?”
他竟然还在笑话她笨。
如果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句话呢?
他靠在墙上,缓缓闭眼。
红灯在此刻熄灭。
医生刚走出急救室,顾屹风就冲了过去,脚步踉跄。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他脸色凝重,声音颤抖。
医生摘下口罩,脸色疲惫:“她心跳骤停,医学死亡十七秒,我们以为……救不回来了。”
“万幸她的意志很顽强,电击三次才恢复自主心律。她居然撑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顾屹风猛地抬手掩住嘴,膝盖发软,差一点就跪了下去。
“先别高兴。”医生递过一份刚出的化验单,“CAR-T活性持续下降,治疗失效了。”
“她这次挺过来,究竟是靠自己的意志,还是XNA1重新占据身体……”
医生话没说完,但是顾屹风已经明白了。
“不管怎样,先活下去。”良久,顾屹风哑声道。
病房里,监护仪滴答作响,数值逐渐平稳。
闻漪睁开眼,对上的是顾屹风的脸。
近在咫尺的脸,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胡渣凌乱,像是这样守着她很久。
闻漪睫毛轻颤,从可怕的噩梦中挣扎出来,梦中一段模糊的画面涌入脑海:
她似乎走在一条狭窄的山道上。
石阶湿滑,一侧是悬崖,脚下铺展着一望无际的红叶。
隐约记得,这地方……她来过。
有人在背后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漪漪——”
她猛地回头。
朦胧中,人影模糊,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似乎是她的父亲。
她刚想开口回应,可脚下一空,身子一沉,她朝悬崖下坠去!
“啊——!”风在耳边呼啸,她想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她猛地回神,心跳剧烈,瞳孔骤缩:“我……咳咳”她喉咙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
话没说完,就被顾屹风死死按进怀里,她刚要开口就感觉到颈边的湿热。
闻漪一颤,没有再说话,艰难伸出一只手,回抱住他。
她侧过头望向窗外,天光微亮。晨风拂过,樱花无声飘落。
这次醒来后,闻漪的身体像是被彻底重置了。医生说,她的生理指标几乎完全回到接受基因治疗前的基准线,像一切治疗从未发生过。
她甚至不需要再住疗养中心,而是和顾屹风回了家。
顾屹风和Chris分析,原因可能是XNA1具备‘基因记忆’功能。在宿主濒临死亡时,激活“稳定态回溯”机制,进行基因记忆回溯,将生命最原始、最稳定的基因组状态作为“锚点”锁定。
而那个“锚点”——是十五年前,她在青峦山坠崖,基因初次融合的瞬间。
从那一刻起,闻漪虽然没有失忆,但记忆的权重,开始悄然偏移。
她明明记得她和顾屹风之间的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想再和以前一样亲近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他越发排斥和抗拒,甚至连一个拥抱都吝啬。
晚饭后,闻漪垂眸从顾屹风身边走过,却被他伸手把她扯进怀里。
“闻漪。”他紧紧抱住她,“从出院到现在,我们已经分房两周,你究竟怎么了?
闻漪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睫毛轻颤,低着头不看他,但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拒绝。
“顾……”她低声道,“不要这样。”
“我是你的丈夫。”他冷冷道,“你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意喊了吗?”
他不再说话,把她横抱起,径直走上二楼。
卧室门被他粗暴地甩上,屋里的温度,被沉重的呼吸声点燃。
他把她禁锢在怀中,放任心中的恨意和恶意膨胀,唇舌强势地侵入,把闻漪对他的抗拒,一点一点瓦解,诱成战栗,再化为喘息。
她抗拒的力气并不大,却如此明显,足以击碎顾屹风所有的自尊——现在的他就这样让她厌恶吗?
过了很久,他才离开她的唇。衣衫褪尽,在即将进入她的那一刻,他勾起她的脸,看清她眼中清浅的水雾和藏不住的恐惧。
她不愿意。
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第123章 少女心事 她的身体开始呈现出诡异的叠……
顾屹风盯着她看了两秒,心里一疼,忽然松了手。
他狼狈起身,胡乱套上衣服,凌乱的动作暴露了他此刻的难堪。
闻漪看向他,微微蹙眉:“你要去哪里?”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是自己逼他离开的,又低下头攥紧被子。
她其实并没有失忆,也不是故意疏远顾屹风。当初在急救室心脏骤停的那十几秒里,她的意识又再一次回到那片光锥之中,“看见”了十五年前,自己在青峦山坠崖的画面。醒来以后,她的身体就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叠加态”——灵魂像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觉醒异能前的孩童,一半是接受治疗后的自己。
闻漪自己都无法控制,意识与记忆在两个时间点来回闪烁。她做不到亲近顾屹风,是因为七岁时的意识,会投射在她现在的身体上。一个七岁的孩子,既不会爱上顾屹风,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
她试过强迫自己接受“他是顾屹风,是你的丈夫”,可当他的手伸过来,她的身体仍会先于意识,做出抗拒的反应。
闻漪对此无能为力。
当她发现身体出现问题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瞒住他。
治疗失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屹风,更无法面对失败的自己。
这种感觉,类似于她花了父母无数金钱和心血去学习绘画,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是个色盲。而顾屹风……甚至不是她的父母,他没有义务为她做这些。治疗开始前,她曾悄悄了解过,顾屹风为了这次CAR-T靶向基因疗法,把所有烧钱的事都干了一遍。单单是这几个月的各项费用,就足够在云湖市买下一整套房。
更不用提,他为了她,退出深耕多年的学术界。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顾屹风本该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而不是守在病床前,数着她的每一次呼吸。
她还没有真正嫁给顾屹风,他却默默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她——钱、工作、前途、他未来的人生,全都押在她身上。宛如一场人生的豪赌,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闻漪无法接受,在他义无反顾地付出那么多后,等待他的竟是这种结果。她真的不想欠他,可她又能为他做点什么?他从来没有向她索要过任何东西,除了让她活下去这件事。
那是她在顾屹风身上,所见到的、理解的,关于“爱”的全部。
黑暗中,闻漪默默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清晰感受到心跳在加速。
这算是爱吗?
她不知道,但她这一刻的怦然心动,是因为他。
砰、砰、砰——
一下一下,在空旷的房间中回响,清晰可闻。
她听见心中有个稚嫩的声音在问:
“你在害怕什么?”
“猜!”她说。
“死亡!”银铃般的声音回答。
“不是。”
“是他?”小女孩不解。
“不是害怕。”
她眼睛酸涩,忍不住闭上眼,感受心脏在胸膛内疯狂跳动。
“让我教会你感受一件事。”她睁开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背影。
“这种感觉,叫爱。”
顾屹风已经穿好衣服,快步走到门口,没有再看她一眼。
“别走,好吗?”
闻漪忽然翻身下床,光着脚奔向他。
拉开门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顾屹风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我不强人所难。”
她已经追到他身后,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留下来,好吗?”她的侧脸贴上他的后背,感受到他浑身一震。
他没有回头,但是身体绷得很紧。
闻漪咬牙,抬起头鼓足勇气道:“顾屹风,我不是不想要你。”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她。
她松开手,却没有后退,凝视着他的目光中有羞涩,也有委屈。
他喉结动了动:“……你说什么?”
“这次治疗失败后,我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她低下头,咬了咬唇,“如果我变得奇怪,你还要我吗?”
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她。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闻漪低垂着眼睛,微微皱眉——果然,他在意。她始终不敢抬头,怕在他眼中看到失望。
“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闻漪猛地抬头。
“你、你知道?”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刚想说什么,却被顾屹风低头狠狠吻住。
直到她被吻得快要窒息到站不住时,他才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回床上。
顾屹风俯身,额头抵住她的,嗓音暗哑道:“我和Chris早就清楚你的情况,也有了初步方案。”他不忘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个笨蛋,却在庸人自扰!”
絮絮的吻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闻漪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屹风早已经无法压抑,低头再次衔上她的唇。
手一路向下探去,他忽然顿住,低声问:“壹壹,可以吗?”
半晌,闻漪垂眸,抬手覆上自己的肩带,缓缓拉下。
天蓝色的丝质睡裙从肩头滑落。
他呼吸一滞,轻轻吻上她的锁骨。她的手攀上他的肩,慢慢将自己交到他怀里。
修长的手指,挑起她激烈的心跳。
“疼吗?”
“我没事。”她拥紧他柔声道。
他桎梏着她的双手,将她彻底据为己有。闻漪因疼痛痉挛了一下,身体本能地抗拒,却又强行忍了下来。闻漪惯会隐忍,然而叠加态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自我撕扯。身体和意识彼此背离,过去和现在剑拔弩张。
顾屹风心疼不已,俯身一下下吻去她身上的薄汗,低声哄她。其实他也并不好受,几乎寸步难行。他忽然停住,在黑暗中凝视着她。
“我不疼,真的。”她攀在他肩上的双臂,轻颤着却不断收紧。
心口的疼痛蔓延开,比她承受的更甚。他按捺下狂乱的心跳,终究没再忍心继续,缓缓退出后,俯身低头。
“你、你做什么。”她的浅吟支离破碎,手指胡乱抓进他的发间。
“乖,别动。”
滚烫的吻不断落下,温柔却坚定,不容她逃脱。
暖流漫过每一寸皮肤,颤栗的感觉迅速吞没她。
闻漪不知所措地哭了出来。
整个治疗期间,无论经历怎样的痛苦,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她可以软弱吗?
他还会陪着她走下去吗?
此刻在他怀里,她终于放任自己大哭出声。
顾屹风紧紧抱着她,一下下摸着她的发。
激烈的呼吸逐渐平息。
顾屹风在黑暗中微微睁眼,视线越过她肩头,落在书桌一角。他抽屉里放的,是闻漪的《CAR-T靶向基因疗法临床治疗评估》。
这次治疗的结果,虽然在意料之中,仍然令他难以接受。
闻漪现在的细胞群呈分裂态:多数持续异化,部分退行至XNA-1基因融合前。
半个月来,他和Chris、以及医疗团队组成专家团,设计了十多种回输方案。所有路径,最终都指向同一个解:若要成功,必须使用融合XNA-1基因前的T细胞作为载体。
可问题在于——她体内现存所有细胞,都已经携带XNA1或其突变体。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丝。
究竟该去哪里寻找未被融合的基因样本?
~
阳光从窗缝洒入,闻漪眨了眨眼醒来,习惯性摸向枕头的另一侧,却没有抱到熟悉的人。
她抬头茫然四顾。
浴室传来的水声渐渐停止。
片刻后,门被推开,顾屹风擦着湿发走出来,上身赤裸,水珠顺着紧实的腹肌滑落。
闻漪只看一眼,耳尖瞬间红了,立刻紧闭双眼,躲在被子里装死。
淦,这该死的残存童心!一看到他就宕机。
顾屹风却像没察觉她醒了,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水汽回到床边。
“还没醒吗?”
她不答,微颤的睫毛却出卖了自己。
下一秒,她感觉到他双手撑在她头两侧,慢慢俯身——温热的鼻息拂过耳畔。
闻漪呼吸一滞。
她一动不动,但那紧绷的腹肌,却不经意擦过她搭在被子上的手背。
灼热,像电流窜过皮肤。
闻漪满脸通红,却鬼使神差地,悄悄睁开一只眼,飞快扫过刚刚引诱她的腹肌,又迅速闭上。
可下一秒,却被抓个正着——
“看到了?”
“没!”她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被角轻轻拉好,像哄小孩般:“再睡会儿。”
沉默了几秒。
他收起笑,轻声说:“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天天在家练,八块腹肌给你看个够。”
被子一掀,闻漪钻了出来,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晕,神色认真道:“昨晚你说,你已经有了初步方案。究竟是什么?”
他指尖拂开她额前一缕乱发:“我和专家们复盘,结论一致,这次治疗失败的原因在于,你现在体内的每一个T细胞,都已被XNA1或其突变体污染。”
她皱眉:“那要怎么办?”
“我们需要找到融合XNA-1基因前的T细胞。”
“那怎么可能……”她摇摇头,“我回不去了啊。”
“为什么不可能?”他握住她的手,“最纯净的基因样本一直就在那里——15年前,基因融合前的,你自己。”
闻漪怔住:“你在说什么?你是要我回到十五年前,去找童年的我身上取DNA样本?”她不可思议道,“你可真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我并非要改变历史,只是回到过去,拿回一样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可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和过去的自己相遇的。”她反驳,“这样可能会引发自我堙灭。”
“我当然知道。”顾屹风望着她的眼睛道,“所以我不会让你回去,而是我去替你取。”
闻漪愣住,一时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半晌后才问道:“你……你要怎么回到过去?”
“这就是我正在研究的方案。”他冷静分析道,“目前看来,归零实验室的时之锚或可一试。”
闻漪忍不住瞪大眼睛。
——不是,兄弟,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时之锚是高铁吗?想坐就坐的吗?
“那你不用试了。”闻漪偏过头,面无表情道:“不怕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当初非要和我一起用时之锚回到过去。然后他就死在那了。我连想给他扫墓都没地方去扫。”
顾屹风闻言,眼神微动:“如果你非要给他扫墓,我可以让卓迩给你安排一次神经模拟扫墓活动……”
闻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等脑海中浮现出断成两截的郭青宇,顿时浑身僵硬。
“啊啊啊——!”
“你是魔鬼吗?!”
第124章 暗度陈仓 顾屹风我还是觉得你这方案行……
“好了,你别生气了。”顾屹风看着她,眼神悲伤,“他的死……我很遗憾。”
闻漪想起故人因她而死,难免悲伤,低头不语。
“多亏了他,把你完好无损地交到我手上。”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唏嘘,“这种为爱赴死的精神,我真的挺感动的。”
他牵起她的手:“所以,我一定会和你白头偕老,不让他的牺牲白费。”
闻漪:……
她隐约觉得这话听着味儿不太对,但没有证据。她抬起头仔细打量顾屹风的脸,发现他竟说得一本正经,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继而又听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有郭青宇的经验和教训在前,这一次,我会把你的基因样本,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闻漪顺着他的话,下意识问:“……你准备怎么带回来?”
“先不说‘时之锚’能不能送你到准确的时间点。”她的语气充满怀疑,“就算你成功回到十五年前,甚至更早,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找到我?”
“月隙山,没有权限的人根本无法靠近。闻氏有护山大阵,你想硬闯?连山门都进不去。”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奇迹般地闯了进去。你以为,随便一个陌生人就能见到我?”闻漪不禁冷笑,“月隙山守卫森严,你还没见到我,就会被闻迟亲手抹除。”
顾屹风若有所思道:“那如果……”
“我和闻迟一起回去,让他帮助我进入月隙山。可行吗?”
闻漪一怔,随即摇头:“不可行。”
“就算你们顺利入山,如果没有他的协助,你根本见不到那时的我。”
“可一旦他和你同行……很有可能遇见过去的自己。那时的他,几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时间法则就会让闻迟发生‘自我堙灭’。我不能冒这个险。”
顾屹风剑眉微蹙,声音冷了几分:“所以,你们小时候……整日在一起?”
闻漪点头:“不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脸色沉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阴翳:“从小一起长大?整日形影不离?”
闻漪皱眉:“……这是重点吗?”
顾屹风忽然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当然重要。既然如此,我决定,让闻迟和我一起去。”他停顿一秒,“讨论结束。”
房间里骤然安静。
闻漪睁大眼,瞳孔微震:“……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平静道:“我只是想请他帮忙。”
“他那么爱你这个妹妹,如果知道能救你,一定会愿意的吧?”
闻漪错愕,声音骤冷:“别做梦了,我不会同意。你敢这么做,我现在就回月隙山。”
她作势要下床,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翻身压住。
“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他立刻放低姿态,柔声哄她。
开玩笑?闻漪心中冷笑,你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都快迸我脸上了。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恢复冷静:“如果你见到当时的我,具体要怎么取样?”
“我需要从她身上取得足够的血液样本。”
闻漪问:“要多少?”
他抬起手,拇指与食指张开作比:
“30毫升左右。”
“就这么一点。”
“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危险。”
“只要她……愿意给我。”
闻漪盯着他道:“如果她不肯呢?暴力取样不行。”
“XNA1会在她遇到伤害时主动融合,触发异能。一旦她因疼痛或恐惧提前觉醒,基因就会被污染。你的计划,功亏一篑。”
他沉默片刻,点头:“不错。必须是她自愿给出。”
闻漪思来想去,忍不住摇头:“不行啊,顾屹风,我还是觉得,你这个方案行不通。”
“为什么?”他问。
她叹了口气:“取样本身就难如登天。稍有差池,XNA1就会融合。计划当场崩盘。再说了,你计划怎么拿到‘时之锚’的授权?”
“你已经不再是调查局的人,没有权限,没有人脉。你预备怎么办?”
顾屹风静静听着,并没有反驳。直到她说完,才缓缓抬头,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不需要有人脉。”
“只需要一个帮手。”
他朝她伸出手:
“现在,跟我去见个人。”
“谁?”
“一个老朋友。”
*
顾屹风带着她来到市郊一家动物收容所,一座其貌不扬的小屋里,几十个笼舍整齐排列,擦得干干净净,管理有序。
闻漪顺着笼子一个个看过去,一只三花猫隔着铁网,轻蹭她的手指,发出细碎的“咕噜”声。
她心一软,低声问顾屹风:“等事情平息了,我们可以养一只吗?”
顾屹风还未回答,一道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不要一时心血来潮。”
“它们不是解闷的玩具。你开心时抱一抱,没空了就丢在一边。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
闻漪一怔,下意识回头。
阴影里,一个头发微卷的年轻人提着一袋猫砂走出来。
她瞳孔微缩——那是……高亦远!她几乎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却被顾屹风轻轻按住手腕,摇了摇头。
高亦远走近,目光扫过两人,在顾屹风脸上停了一瞬后移开。他靠着笼架,语气懒散:“你们要领养?”
闻漪点头:“嗯……可以吗?有什么条件?”
高亦远咧嘴:“条件?就一个——不离不弃。”
他瞥了她一眼:“看你们这样子,还没孩子吧?劝你们别在这儿爱心泛滥。”
“哪天真怀上了,分分钟就把毛孩子扔了。这种‘主人’,我见一个,骂一个。”
顾屹风向前走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猫狗的喧闹声:
“你七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改嫁,没人在乎你。高中辍学,白天在网吧打工,晚上自学编程。十八岁黑进企业系统,二十岁找到政府系统漏洞,你炒币,做灰产,给暗网工作,早就财富自由。”
闻漪屏息。她才知道,这个蹲在笼子前铲猫砂的人,原来曾经是暗网世界里最危险的名字之一。
高亦远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变得警惕:“你们到底是谁?条子?要搞我?”
顾屹风不回答,继续:“你不差钱,却天天来这儿。还用你的算法,把每只动物精准推送给可能会爱它们的人。你让它们免于安乐死的命运,还找到了新家。”
高亦远呼吸一滞,手中的袋子“啪”地落地。
顾屹风盯着他的眼睛:“你童年唯一的朋友,是一只垂耳小黄狗。”
“你们曾相伴多年。”
“可有一天,它突然不见了。你找了每条街道,跑遍所有收容所,都没有找到它。”
“从那天起,你再没见到过它。”
高亦远的目光彻底冷下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顾屹风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我不是警察,但我比警察更了解你。我知道你的才华,也看见你的善良。”
“我相信你能帮助我,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高亦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要我做什么?”
“黑进调查局系统,暗度陈仓。”
他瞳孔一缩,冷笑:“你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会承担所有风险,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你也知道,我不差钱。”
“我知道。”顾屹风平静道,“你做事,从来不是为了钱。就像你为这些动物们做的,是为了让它们活下去。”
高亦远眸光微动,低声道:“可我的朋友……永远不会回来了。”
忽然,闻漪松开了顾屹风的手。她向前一步,站定在高亦远面前。
“你没有忘记它,它就一直在等你。你们永远在一起,只是天各一方。”
高亦远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有猫狗的叫声,在铁笼间回荡。
顾屹风看了他一眼,带着闻漪转身离去。在他们离开前那一刻,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每个你救下的小动物,都是笨笨的延续。”
高亦远猛地抬头,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
猫狗的叫声仿佛忽然远去。
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
“等等!”
“你什么时候要!”
几天后清晨,动物收容所外。
顾屹风和闻漪等在门外,高亦远从巷口走来,身上背着一个双肩包,包上挂着一只小黄狗的毛绒挂件。
顾屹风抬眼:“成了?”
高亦远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流程走完了,章也盖了,就是执行的时候……悄悄改了‘目的地’。靠,这么麻烦的事都被我搞定了。不愧是我,百年难遇的天才。”
顾屹风指尖扫过底部一行授权码后,微微颔首。
高亦远盯着他,忽然问:“你对这套流程这么熟,又是为了救人,为什么不直接申请?走正规渠道,不是更安全?”
顾屹风沉默一瞬,声音压低:“事关我妻子的性命,不便让调查局知晓真相。你能帮我保密吗?”
高亦远看着他,半晌,他抬起手,食指在唇前一划——“封口。”
闻漪看着他们的互动,心头一震。那一刻,她仿佛看见当初在调查局,他们俩并肩寻找真相的画面,无需多言,却彼此信任。
顾屹风收回文件,问:“他们多久会发现?”
高亦远自信一笑:“有我在,包他们不会发现。除非——你们出了什么问题。”
“生物特征包呢?”顾屹风问。
“现在开始准备,跟我走。”高亦远转身,带他们走向收容所的办公室,“我会提取你们的指纹、虹膜、声纹,把你们的生物信息,直接塞进系统人事档案里,用于通过门禁。”
他轻笑:“到时,你们就是授权文件里,负责进入归零实验室‘上班’的工作人员。”
第125章 念念不忘 我们能重启一段被封存的记忆……
办公室内,高亦远坐在电脑前,顾屹风和闻漪如过去一般,静立在他两侧。
随着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屏幕跳出确认提示:
【生物特征数据更新成功】人员信息已同步至归零实验室门禁系统。
“搞定。”高亦远抬头,眼神扫过两人,“现在,你们就是任务组的成员,能够自由进出实验室。”
“这样就行了?竟能取得归零实验室的项目授权!你真是天才!”闻漪惊叹。
高亦远摆摆手:“凭空伪造一个科研项目是不可能的,我只不过篡改了一个存在于系统中的时空穿梭任务,悄悄修改了目标时间和坐标,让你们俩冒名顶替执行罢了。”
闻漪:……卧槽,妙哇。
顾屹风接过话:“新建任务需要通过层层审批,还要投入大量资金。篡改已有任务难度小得多。接下来,我们只要骗过实验室负责人,执行这项‘任务’就行了。”
闻漪哭笑不得,最后轻声对高亦远道:“总之……谢谢你。”
高亦远一愣,随即笑了,没有客套,只有一种近乎自然的熟稔:“谢什么?”
顾屹风道:“回头报酬打你海外账户。”
他却摇摇头,站起身活动了下肩颈,语气随意:“不必了,一点儿小忙。回头你们办完事,来领养只猫就行。”
他看着两人,目光坦然:“我帮你们,不是因为你们知道我的秘密,也不是因为钱。”
“就是……”他挠了挠额前卷翘的头发,轻咳一声,“一时心血来潮吧。”
闻漪“噗嗤”一笑,心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在他们见面的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冥冥之中,有些联系,不需要记忆来维系。
顾屹风抬眸,忽然问:“你想不想去调查局工作?以你的能力,能帮到更多人。”
高亦远笑着摇头:“不必。我去调查局干什么?”他看着顾屹风,半开玩笑道,“除非你也在,不然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屋里安静了一瞬,三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
门推开的瞬间,晨光斜照在桌面的时钟上,玻璃表盘倒映出他们的影子,像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保重。”高亦远头也不回地挥手,“别让我白忙一场。”
*
顾屹风和闻漪并肩站在归零实验室门前。
这已经是闻漪第三次来到这里,冰冷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有种视死如归的味道。
“走吧。”顾屹风抬头挺胸,推门而入,一身研究员制服,胸前挂着工牌,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闻漪穿着同款制服,可总觉得像借来的衣服,浑身不自在。她心虚地扶了下眼镜,低垂眼眸,随他进入大楼。
核心实验室的大门开启,徐霄毅从控制台后走出,与他们简单寒暄,目光落在平板上刚同步的任务指令。
半晌,眉头缓缓皱起。
他抬头扫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研读任务内容,最后冲不远处喊:“曹默,你来一下。”
曹默凑过来,快速看了眼任务后,也罕见地沉默了。
闻漪心中咯噔——不会露馅了吧?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你们的任务目的地,是十五年前的月隙山?”徐霄毅目光锐利地扫向站在办公桌对面的二人。
顾屹风神色不变:“没错。UAFS-233任务,时间坐标十五年前,空间坐标月隙山北麓。”
“哦?”曹默在平板上调出任务计划:【任务名称】月隙山回溯观测项目
他看了眼任务详细内容后抬眼:“所以你们要在月隙山里,监测中子通量?”
徐霄毅惊讶道:“中子?那不是核反应堆链式反应的产物吗?月隙山有反应堆吗?哪年造的?”
顾屹风眼皮都没眨:“理论上,某些地点存在时空褶皱,能映射远距离设施的量子残影。我们是在验证‘跨场域共振’。”
曹默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指尖滑动,目光扫过关键参数,眼神玩味:“月隙山厂用电负荷:4.2 MW 。”
徐霄毅手一抖:“厂用电?4.2兆瓦!认真的吗?月隙山是藏着座核电站呢,还是在秘密发射火箭?”
闻漪:……
顾屹风:……
“还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徐霄毅手指滑动,放大日志末尾一行小字,“……什么是‘时之猫’?”
闻漪瞳孔一缩——糟糕!肯定高亦远打错字了,这人养猫养魔怔了。
“一份最高级别的授权文件里,不会出现如此低级的文字错误。局长不可能批这样漏洞百出的任务。”徐霄毅收起笑容,平静地合上平板,“这份授权,有问题。”
“我不会轻易执行,还要上报上级,重新核验。”
闻漪攥紧双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担心计划失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失败!
闻漪抬起头,正对上徐霄毅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审视。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徐霄毅忽然开口:“我和你……”
他犹豫片刻,终于问出口,“见过面吗?”
猝不及防的一句轻问,如箭穿心。
闻漪浑身一震——
无暇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震动,本能地抬手掩着嘴,偏过头去。
“见过。”徐霄毅肯定地点点头。
顾屹风沉默不语,闻漪坐立难安。
“你过来。”
他抬头,冲她招了招手。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我有话问你。”
这下轮到曹默彻底愣住:“老徐,你这是在干嘛?不是要上报吗?”
闻漪战战兢兢在徐霄毅身旁坐下,手指不自觉攥紧。
下一秒——
徐霄毅从桌下抽出一个墨绿色纸盒,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几枚青团。
他随手捏起一个,塞进闻漪手里。
“尝尝。”
她一怔,惶恐地双手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徐霄毅低头翻着任务计划,咬了口青团:“还是老字号的味道最好。”
闻漪低头浅尝了一口,软糯在齿间化开,口中艾草香弥漫。记忆瞬间倒流回过去,他们俩也曾在无人的实验室,分享着零食和关于穿梭时空的秘密。
她没抬头,怕他看见她眼底突然涌上的湿意。
徐霄毅仿佛没看见,轻描淡写地问:“你们究竟去月隙山做什么?”
闻漪眸光微闪,将计划一五一十道来。
曹默听完震惊不已:“这么重大的计划……你们为什么不和调查局合作?非得自己铤而走险?”
徐霄毅却不动声色,将最后一口青团塞进嘴里,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我理解,也支持你们的行动计划。”
曹默一愣:“啊?!”
“但是有一点——你们的计划,不妥。”
闻漪和顾屹风同时抬头。
“听小闻描述,你们对抵达目的地后的行动,并没有把握,失败概率极高。更关键的是……”他顿了一顿,“一旦穿越成功,哪怕只是短暂扰动,也可能对主时间线产生影响,甚至制造新的分支。”
顾屹风指尖轻点扶手:“徐主任有何高见?”
徐霄毅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张白纸,执笔画出一条直线:“假设这是我们的主时间线,是当前世界唯一稳定存在的现实。”
他又在直线上引出一条短分支:“这是因时空穿越扰动而产生的‘新分支’。”
“学术界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它会坍缩消失;另一种认为它独立成平行宇宙。”
他笔尖轻点那条支线:“我的观点不同。这些新的分支并没有消失,也不构成新世界,而是主时间线对‘重大扰动事件’的完整封存态,有点像个可交互的封闭系统,可以被重返,可交互,但一切改变,都只存在于那个‘模拟层’。”
“我称之为——记忆残影。”
顾屹风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顿,陷入沉思。
闻漪声音微颤:“徐主任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到一个因我穿越而产生的‘记忆残影’中,取回我当时的血液样本?”
徐霄毅点头:“记忆残影是可交互的量子回溯态,具备临时因果链,允许有限度的物理交互。但所有结果,都会在任务结束时自动归零,不反向扰动主时间线。”
他在那条支线上重重画了个圈:“我可以尝试用‘时之锚’,重启一段被封存的记忆残影。”
“你们进入其中,完成任务。我也可以验证我的理论。而且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扰动。”
他抬眼,唇角微微上扬:“这个交易,如何?”
曹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顾屹风一个眼神制止。
“那我们要如何进入‘记忆残影’?”顾屹风问。
“要重启一条已被封存的记忆残影……”徐霄毅指尖轻敲桌面,“需要满足两个条件——量子纠缠信号和记忆锚点。简单来说,就是在“时之锚”引导下,调取某段情感记忆,将其放大为时间重启的钥匙,打开通往记忆残影的通道。”
他抬眼,目光扫过闻漪:“你们想好回溯哪一段记忆了吗?”
曹默脱口而出:“他们已经想好,回到十五年前的月隙山。小孩子嘛,好接近。”
她摇头:“童年的我,身边有层层守卫。而且小孩敏感脆弱,一旦遇到威胁就可能触发潜藏异能,并不好控制。”
曹默皱眉:“那还有其他选择吗?”
闻漪垂眸:“这么说来,我想起还有一种可能。”
所有人瞬间看向她。
“第一次时空扰动之后……我在全新的时间线上醒来。当时顾屹风是调查局第十分局的局长,而我是他的妻子。在那条时间线上,我没觉醒过异能,基因尚未融合,或许……可以。”
曹默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那不就好办了!都是成年人,见面好商量。”
“不好办……”这次,是顾屹风开口,他望向闻漪,眸光深不见底,“外人,可能连她的影子都见不到。”
闻漪:……
曹默:……
反倒是徐霄毅气定神闲,仿佛并不意外。他靠向椅背,缓缓开口:
“决定吧。”
“你们……是回她小时候,去月隙山找她?”
“还是回她成年后,去顾局长的宅邸见她?”
第126章 梦中婚礼 他们站在回忆望向别人的天长……
时之锚舱内,闻漪和顾屹风相对而立,已经准备就绪。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中的量子耳机。
“我再三考虑,还是去月隙山吧。” 她低声和顾屹风商量,“我对那里的地形更熟悉,有几条隐秘小路能避开山中守卫,快速接近我幼时居住的院落。而且……”她想了想补充道,“我有把握能将闻迟引开一段时间,方便你行动。”
顾屹风将她虚拢在怀中,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微微垂眼,仿佛在权衡什么。
徐霄毅的声音从控制中心传来:“储能已满,准备传送。”他抬眼扫过监控屏,语气加重提醒,“你们俩记住,虽然是记忆残影,非真实时间线,但时空规则依旧适用。”
“第一,不可与过去的‘自己’对视,一旦记忆逻辑出错,你们会被强制清除。”
“第二,你们要进入的是‘记忆事件’,而非可修改的剧本。你们的行动,必须维持记忆的完整闭环,否则残影会坍缩。”
徐霄毅说完,果断按下启动键。
嗡——
随着时之锚启动的嗡鸣声,整个实验室开始共振。眩目的蓝光疯狂闪烁,一圈圈涟漪在空气中荡开,扭曲了空间的边界。
光吞噬一切前,她还在低声对他说:“如果顺利,我们争取在她入睡后进入房间,避免惊动……”
话音未落——
整个世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她闭上双眼,将意识沉入那段熟悉的记忆中——十五年前的月隙山,那一年,她还没有随父母下山,她还是最初的自己。
意识漂浮在那片虚空中,如一缕游丝,她被无形的引力牵引着,穿过无数交错的光锥,最终坠入一片闪闪发光的时空中。
再睁开眼时,她本该嗅到月隙山熟悉的松脂气息。可鼻尖掠过的,却是青草与玫瑰交织的馥郁冷香。
她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在指缝间漏下的光斑下,视线慢慢恢复。脚下是望不到边的绿意,修剪得如同地毯般平整。她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踩在柔软的草坪上,草叶带着露水,沾湿她的鞋尖。
耳畔传来悠扬的小提琴音,她偏头望去,一支管弦乐队正坐在花架下,弓弦轻动。
这究竟是哪儿?她抬眸扫过远处,突然呼吸一滞。
“好、多、人、啊!”——眼前人影攒动,盛装出席的宾客们,三三两两伫立,正低声交谈。
礼服窸窣,裙摆摇曳,酒杯轻碰,发出清脆而细碎的声响。
闻漪带着困惑缓缓转头,眼前是一片人工湖,湖水澄澈,倒映着蓝天与拱桥的弧影。岸边玫瑰与藤蔓缠绕成拱门,洁白的纱幔随风轻扬,长桌上铺着银白缎布,香槟塔折射着阳光,甜品摆放精致如画。
远处,一座玻璃穹顶的教堂静静矗立。
——这不是月隙山。不是她的童年。也不是她和顾屹风曾经的宅邸。
这里湖光山色,正在举办一场浪漫又盛大的婚礼。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等等,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量子耳机里传来徐霄毅的声音:“坐标确认,是云湖东郊庄园。”
“你们正在闻漪与顾屹风婚礼当日。”
“不可能!”闻漪声音急切,“我回溯的是十五年前的月隙山,去找童年的自己……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应该进入我的记忆残影吗?!”
她猛地转向顾屹风,眼神里满是惊疑,“难道我们……走错了?”
“记忆残影的本质,是被铭记的时间线。”徐霄毅声音不疾不徐传来,“只有强烈的情感共振,才能激活本已沉寂的‘时间残影’。你们以为是自己在选择进入某段记忆?”
“是记忆,在选择你们。”
“谁的记忆更深,谁的执念更强,谁,就主导残影。时之锚只是工具,记忆残影,因爱而重启。”
闻漪一怔,下意识反驳:“可是,我并没有关于这场婚礼的任何记忆。”
“我有。”
这次开口的是顾屹风。
他站在她身侧,目光已投向远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是我曾经拥有过的记忆。”
闻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座玻璃教堂内,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与宾客寒暄,显然是这场婚礼的主角——新郎顾局长。
“所以……”闻漪声音发颤,“我们进入的,不是我的记忆,而是顾屹风的记忆?”
“对。”徐霄毅答得干脆,“他对这一刻的记忆强度,远超你对月隙山的任何片段。这场婚礼,是他人生中情感强度最高的锚点。”
两人陷入沉默,空气里浮动着香槟与鲜花的甜香,此刻却又令人感到莫名窒息。
半晌,闻漪认命般先开口:“行吧,来都来了……既然这是你的记忆,那你知道‘她’,我是指现在的顾太太,人在哪里?”
顾屹风略一沉吟,目光扫过远处教堂:“婚礼还没有开始,按照流程,她现在应该在新娘准备室化妆。”
“那我们兵分两路。”她迅速制定计划,“你找她取血样。我去个人少的角落等你回来。”
顾屹风点头:“我知道路径,从这里绕过人工湖,走东侧服务通道,不会引人注意。”
他抬手指向玻璃教堂后方的一座白色双层小楼:“那里就是新娘准备室。我设法混进去找她。你绕到小白楼背后的通道。等我成功取到样本后,在那里汇合。”
闻漪立刻点头:“明白。”她目光扫过人群,低声嘱咐:“你也小心,别和‘他’碰上面。”
顾屹风冷静回答:“放心,我清楚他会出现在哪里。”
他们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转身往东侧走去,悄然隐入这场盛大婚礼的缝隙。
穿过长长的服务通道,一栋欧式小白楼出现在眼前。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顾屹风径直朝里走,短短的一条路上,他遇到许多亲戚朋友,不断催促他快去准备,他都一一颔首打招呼,微笑地点头应是。
顾屹风的皮鞋踩着旋转楼梯,一步一步走向二楼的新娘准备室。
走廊尽头那扇门静静伫立——记忆中的新娘,近在咫尺。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他的每一步,看似都在离幸福越来越近,可现实中,他们却离圆满越来越远,命运一次次将她推向更遥远的未知。
他无法确定,这次计划能不能成功?
他们还能等到幸福降临的那一天吗?
就在他距那扇门仅一步之遥时,“吱呀”一声,右侧的门被推开。
郁清从卫生间走出,随手关上门,一转身就撞见站在眼前的顾屹风,眼睛一亮,随即又微微一愣。
“小风?”她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在礼堂准备吗?”
顾屹风脚步一顿,迅速侧身,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妈,我有事找壹壹,您让一让。”
“等等,过来我看看。”郁清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眉头越皱越紧,“你的西装呢?好端端的,怎么换了身衣服?这是在做什么?”
不愿横生枝节,顾屹风刚要绕行,郁清忽然瞪大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你……你是要逃婚吗?!”
顾屹风脚下一顿:“……”
他迅速扫过四周,所幸无人注意。他压低声解释:“您瞎说什么呢,不逃婚不逃婚。我有事去找壹壹,很快就好。”
“不行!”郁清一步横挡在他面前,“你知不知道按习俗,婚礼前新郎不能见新娘?!这是规矩!坏了规矩,你们的婚姻会不顺利的!”
顾屹风一愣,哭笑不得:“妈!”
“封建迷信要不得!”他耐着性子解释,“真的是很重要的事,说完我就走。”
“不行!”郁清死死拦在门前,眼神坚定,“你给我回礼堂去!站到你该站的位置!等到仪式开始,你们再见面!”
她边说边用力将他往外推:“去去去,别添乱!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别搞砸!听到没?!”
顾屹风被推得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离新娘的那扇门越来越远。可在这里推搡,只会引来更多目光。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压下焦灼的情绪,无奈地转身下楼。
反正时间还来得及,出去绕一圈,避开母亲再说。他记得后门有条安全通道,可以重新进入小白楼。
他快步绕过门前花坛,可下一秒——
熟悉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顾屹风脚步一滞。
倪千帆端着香槟走在最前。高亦远未褪去的笑容还凝在嘴边。叶敏瞳孔微缩,怔愣当场。
蓝天白云,微风拂面,阳光透过花枝,斑驳地映在他们脸上,却照不进这诡异的沉默。四人静立原地,像被时间冻结。
高亦远最先反应过来,挠了挠微卷的刘海,声音迟疑:“老、老大?您不是在礼堂吗?怎么……穿成这样?”
倪千帆眯眼打量他,扫了眼他随意搭在臂弯那件不合时宜的大衣,试探道:“老顾,你怎么从那边出来?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顾屹风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回答:“没事,只是来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他微微侧身,抬手示意,“你们回礼堂去,婚礼快开始了。”
三人将信将疑,正要退开,不料叶敏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顾老师。”她直视他的眼睛,神情恭敬,仿佛只是在汇报工作。
“您刚才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高亦远一愣。
倪千帆眼神微动,望向顾屹风。
空气,骤然凝固。
第127章 一步之遥 他们重逢、相爱,不断与时间……
顾屹风刚要迈出的脚步顺势收住。
他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眸淡淡扫过叶敏,看不出喜怒。
叶敏正对上他的双眼,没来由地一哆嗦,咬牙稳住身体,直直回望他。
顾屹风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回避,反而向她迈出一步,深不见底的眼睛微微眯起,从绷紧的唇线里吐出冰冷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下一步了?”
一字一句,带着剑锋般的锐利,令叶敏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
高亦远张着嘴,一动不动站着。
倪千帆眼神意外,却未出声。
顾屹风不再看他们,抬手看了眼腕表,仿佛只是确认时间。藏在大衣下的另一只手,指尖极轻地蜷了一下。
叶敏脸色难看,但仍抬头直视他:“可事关重大,我只是想为顾老师分忧,并不是想要越界。”
顾屹风冷笑,整了整衣袖,扫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这是越界?我是不是该重新教你,什么叫分寸——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现场一片死寂。
叶敏立刻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顾屹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眼底却有一瞬的空白。快撑不住了,这不是他的世界,却要他演主角。再来一次,他真的演不下去了。
高亦远和倪千帆迅速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中闪过一丝警觉,同时上前一步。
倪千帆脸上堆起惯常的笑,仿佛没听见刚才的话,状似随意道:
“诶,老顾,你这外套拿着多碍事,我帮你拿着吧。”他伸手去接顾屹风臂弯的外套。
顾屹风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就在倪千帆的手接过外套的那一瞬——
“哎?”倪千帆眉头一皱,目光扫过他腰侧,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老顾?你枪呢?”
顾屹风呼吸一滞,右肩微不可察地一沉。右手顺势抬起,不动声色地将大衣从他手中抽回。
“大好日子,她不喜见枪。”顾屹风微微一笑,目光穿过人群,望向小白楼二楼那扇窗,“我去见她,从不配枪。”
倪千帆不语。
顾屹风笑意不达眼底:“难道我不带枪,就护不住她?”不等回应,他视线扫过他们,“不必试探我。”
说罢,转身离去。
倪千帆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渐远,轻轻晃了晃手中香槟,然后,一仰而尽。
顾屹风从后门再次进入小白楼,走到拐角处,脚步微顿—— 他听到闻漪父亲在角落和人聊天。
“允之啊,可舍不得漪漪?过了今天,往后要见一面,可就隔着万水千山。”
闻允之语气里带着不舍:“既然是她的选择,作为父母,只能尊重和祝福她。”
“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选择。”老头摇头,“看似是她个人的决定,实则牵动整个闻氏的命运。我的卦象从未出错,这是命运给她的答案,也是给闻氏最后的机会。能否摆脱宿命,就看她了。”
闻允之轻叹一口气:“愿她此生顺遂,别的事……我不奢求。”
顾屹风站在原地,呼吸微凝。一瞬间,无数思绪在他脑中飞快闪过。
原本这条时间线上,如果闻漪能一直保持未觉醒的状态,他们也许会研究出摆脱异能基因的方法,彻底改变命运。
他们曾经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可外星文明不会允许变量存在。他们再次出手,干涉时间线,将一切归零。一次又一次,他们在不同的时间闭环中重逢、相爱、抗争……不断与时间为敌,试图改写结局,期待命运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他右手抵住墙,勉强稳住身体。
那这一次呢?命运能否给他们一个不同的答案?
他站在那扇门前,指尖缓缓探入大衣口袋,摩挲着那枚静脉采血器,犹豫了片刻,他敲响了门。
应门的是闻漪的母亲。
她微微一愣,随即热情和他打招呼:“你怎么来了?是找漪漪有事吗?我们刚才还念叨你呢。”
顾屹风礼貌点头:“能否让我和闻漪单独聊几句,很快就好。”他目光望向屋内,隐约可见新娘窈窕的身姿,心跳又快了几分。
闻语然眼中掠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轻轻颔首,招呼化妆师一起离开。
“我们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房门轻轻合上,将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他和她。
顾屹风抬步走向梳妆台,她似有所感,缓缓转过头——
顾屹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那袭华美的长拖尾婚纱,象牙白的真丝缎面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裙摆蜿蜒数米,层层叠叠,那一瞬间,让他想起费尔富戈斯连绵不绝的雪峰,庄严、圣洁、永恒。
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她转过脸来,妆容精致淡雅,眉梢眼角未施浓妆,发髻高高挽起,没有繁复的头冠,只在发间点缀着几颗细碎宝石,不似寻常新娘那般珠光宝气,反倒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出尘之美。
顾屹风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言语。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望着他,眸光如秋水般清澈,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的身影。唇间一抹淡粉,浅笑盈盈,温柔得让人沉溺。他喉结微动,藏于口袋中的手骤然握紧。
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可面对她,那些反复演练的说辞,竟全数堵在喉咙里,半句都说不出来。最终他只轻声吐出一句:“我……来看看你。”
她微微一怔,随即歪了歪脑袋,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笑容:“你怎么啦?……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起身,长长的拖尾铺展开。
顾屹风垂眸,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抹胸婚纱衬得她身形丰腴而端庄,和他的妻子不同。
他的闻漪瘦削、坚韧,像一株风雨中带刺的玫瑰,而眼前的顾太太,是温室里盛放的兰花,眸光清澈通透,仿佛从不曾经历世间险恶。
原来不同的人生轨迹真的能重塑一个人,哪怕灵魂同源。
顾太太望着他时,毫无防备,只有一种近乎呆萌的信任——这样的她,应该很好骗吧。
顾屹风心头一动,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编好的谎言,可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抬手,一记干脆利落上钩拳,裹挟着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力量,精准砸在他的下颌!
“砰——”
顾屹风瞳孔骤缩,大脑瞬间空白。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背部重重砸地。在失去意识前,他看见的是她居高临下的冷漠神情。
“好骗”的顾太太俯身,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颌,语气依旧温柔:“亲爱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很蠢?”
顾屹风的意识在剧痛中缓缓回笼,下颌的钝痛阵阵袭来,嘴里还泛着血腥味。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了片刻,终于聚焦——他被反绑在一把木椅上,手腕被不知道被什么死死绑住。而顾太太,正慵懒地靠在梳妆台边,手中正把玩着那支静脉采血器。
听见动静,她抬眸,红唇轻启:
“婚礼快要开始了。”她的声音像在温柔提醒,“留给你坦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吧。”她另一只手忽然举起一把半自动手枪,不偏不倚对准顾屹风,“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丈夫……一模一样?”
——卧槽!
顾屹风瞳孔骤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枪!真他妈是枪!他脑子“嗡”地炸开——哪个新娘会在自己婚礼上随身带枪?!她是来结婚的还是来做特工啊!
“如果你不老实交代……”她笑得姣憨,“那就别怪我请你尝尝子弹的滋味了。”
顾屹风猛地抬头,目光飞速扫过房间:还好,没有旁人。
可这念头刚起,就被自己掐灭——不好!一点都不好!
没人意味着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灭口。这个顾太太……看上去温柔善良,养尊处优,说话都带着天真,结果竟是个心狠手辣、会拿枪突突突的疯批美人?!
他心跳如雷,脑子飞速运转。
“为什么和他一模一样?”他唇角一勾,却牵动下颌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因为我就是你丈夫啊!还不快松开我?敢绑你丈夫,倒反天罡了!”语气嚣张,底气十足,仿佛真是说一不二的顾局长。
而她,只是静静听着,眼底掠过一丝讥诮。枪口纹丝不动。
忽然,她咯咯笑了起来:“你是我丈夫?”
“不可能。”她收起天真的笑容,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停在他被扯乱的衬衣上。
“我丈夫有八块腹肌,而你……”她嗤笑一声:“我刚才看过了,六块都有点勉强。”
顾屹风瞳孔地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你刚才扒我衣服了?!”他猛地低头,看了眼被扯出的衬衣下摆,声音都变了调。
“该看的都看了。”她耸了耸肩,“替身真的很一般。谁派你来的?举报了啊!”顾太太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
顾屹风脸涨得通红,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竟然因为腹肌数量不够而被两个时空的闻漪嫌弃,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挑衅!
他张了张嘴,试图挽尊:“我、我刚才晕了!肌肉松弛,不能算!要不……这次我再使劲绷一下,你看看到底有几块?他说着真的开始悄悄收紧核心。
她举枪瞄准他的心口,冷笑:“你以为我会蠢到过去送人头吗?”
“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真话,或者……”
“死。”
第128章 想欺负他 激烈的追逐与撕咬让空气变得……
正当顾屹风低头思索对策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屋内两人皆是一怔。
门口传来倪千帆的声音:“老顾有没有来找你?”
她一愣,起身去开门:“顾屹风不在礼堂吗?”
“不在。”倪千帆皱眉,“我们刚去礼堂找过,但没找到他。有人看见他在礼堂附近似乎看到了谁,突然就匆匆离开。之后再没人见过他,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们过来问问。”
新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角落里,顾屹风低着头,藏在阴影中,一言不发,手指不自觉攥紧。新郎不见了?他看到的人……会是闻漪吗?
“有没有联系庄园外围的特勤?”她很快冷静下来问。
“目前没人看到顾局离开庄园。”
“那他肯定还在婚礼现场。”她语气沉稳,目光微闪,“你们最后在哪里见过他?”
高亦远道:“前不久,在小白楼下见过老大。”
新娘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随即抬眼:“你们再去附近找找,不必声张,也别惊动宾客。”
门外人应声散去。
门一关,她猛地转身,怒不可遏地几步冲到顾屹风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强迫他仰头——
“是你的人动的手?你把我丈夫骗走了?他现在在哪里?!”
“说!”
顾屹风轻笑一声,嗓音低哑:“说什么呢……你丈夫不就被你绑在这里吗?”
她嘴角一勾,俯身逼近,指尖掐上他的喉咙,尖锐的指甲缓缓划过他脆弱的喉结。
“冲他来的?还是我?”
他仰头看着她,喉结在她指尖下滚动,唇角仍挂着笑,用气音道:“你说呢……我究竟……为谁而来?”
“说不说?”她冷声逼问,手猛然收紧。
剧痛袭来。
顾屹风喘不过气,视线模糊,四肢开始颤栗。他想要挣扎,可动手的人是她,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说,他在哪里?”她凑近他的脸,再度逼问。
他无力地睁大双眼,望向屋顶的水晶吊灯。璀璨光芒在他眼中散开,扭曲成一片五光十色的碎片。
是错觉?还是世界真的开始坍缩?
他不会……把任务搞砸了吧?他还能救闻漪吗?
喉结几乎要被碾碎,他在痛苦中望向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目光相接的刹那,她心头猛地一颤,扼着他脖子的手忽然僵住。她很想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替身,可手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再也无法继续用力。
那双泛红的眼睛里,竟然盛满宠溺与纵容——那是她无比熟悉的眼神。
她的心,再一次动摇。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新娘松开手,面无表情,“说出他的下落,我可以放过你。”
顾屹风不再挣扎,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颓然靠着椅背,汗水打湿刘海,在凌乱中剧烈喘息着。
他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却猛地呛咳起来,眼角沁出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顾屹风就这么望着她,嘴角却仍挂着一抹浅笑,不抵抗也不求饶,将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
骄傲又柔软,坚韧又易碎。
她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他颈间的温热。也许是用力后的反噬,她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可这双眼睛——不是顾屹风会有的眼神。
她的丈夫是个身经百战的特工,再痛苦的折磨都能承受,从不在她面前示弱,更不会用这样湿漉漉的目光望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掉。
那种柔弱可欺的陌生眼神令她呼吸一滞。
她自以为了解顾屹风,可如果,他也有从不曾对她展露的一面呢?一个念头毫无预兆侵入脑海:如果……他真的是她丈夫呢?倪千帆他们说,哪里都找不到顾屹风,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他呢?
她蹲下身,不自觉伸出手,拭去他眼角那滴泪。指尖微凉,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顾屹风流泪。
“你没有骗我?”莹白的手指轻抚上微红的眼角。
“漪漪。”她听见男人呢喃她的名字,嗓音有些沙哑,“我没有骗你。”
顾屹风闭上眼,微微偏头,竟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那一瞬,她彻底愣住。脑中蓦地窜出一股灼热的恶念——想欺负他。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像星火燎原,瞬间直抵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掌心残留的温度成了一种诱惑,脑海中的声音不断怂恿她:这个男人现在任你摆布,为什么不将他彻底摧毁。
指腹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向下,轻轻碾过他颈间的红痕。
“疼吗?”
她感觉到掌下的人在颤抖,隐忍的低喘将她心底的欲望无限放大,她开始渴望看到他求饶的一刻。
新娘直起身,理了理婚纱,居高临下望着他,指尖轻点在滚动的喉结上,带着一丝暧昧的揉弄,然后满意地看着他绷紧的肌肉。指腹继续下滑,划过衣领边缘,在即将探入衣襟的刹那,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整个人像在随着她的碰触不断颤栗、隐忍,又像在迎合。
“漪漪……”神志不清的男人不断呜咽着。
扭动中,他突然打开双腿,膝盖一抬,精准地锁住她的腰,猛地收紧——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倒,顺势跌进他怀里,头重重磕进他颈窝,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温热的皮肤,急促的心跳,还有她熟悉的、属于顾屹风的味道。
她有一瞬的恍惚。
不等她回神,顾屹风偏过头,深深吻住她。这个吻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异常激烈,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鼻尖相碰,唇齿相依,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激烈的追逐与撕咬让空气变得灼热,时间也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她沉溺于此刻的失控时,他却忽然停下来,不再深入。顾屹风微微偏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道:“你说……我要是现在问你借一点东西,你会答应吗?”
气息微乱的新娘茫然抬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她左手肘内侧炸开。她轻嘶一声,低头看去——顾屹风的双手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右手握着一支笔形自动静脉采血仪,针头深扎进她肘部血管,暗红色的血液正缓缓流入采血管。
他左手则死死压着她交叠的双手,防止她采血中途抽手。
“你——”她大惊失色,想要挣扎,却发现他双腿早已锁住她腰侧,双手也被牢牢压制,动弹不得。
她抬头望向他的脸,那双冰冷的眸中哪还有半分脆弱?
全是演技!
“你做什么……”她话未说完,顾屹风已经反手拔出针头。一串血珠从她手肘的针眼迸出,溅落在两人身上。
他迅速将采血仪收进袖中,单手发力,将她狠狠掀翻在地,欺身压下,膝盖卡住她腰侧,一手钳住她双腕,将她彻底禁锢。
她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被死死压制。
“有点心眼。”他居高临下地评价,嗓音沙哑却冷冽,“但不多。”
终于意识到被骗的新娘开始奋力挣扎:“你刚才做了什么?”
“为什么抽我的血?我都把你的针管拿走了!你……”
“谁说我只有一支采血仪。”他冷笑,另一只手却忽然覆上她流血的手肘,用力压住伤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质问。
顾屹风似笑非笑:“我是谁,不是早就告诉你了?”
她自知无力挣脱,渐渐停止挣扎,冷笑着扬起下巴:“无论你是谁,敢在婚礼上动我,你以为自己能跑得了?这里有多少特勤,你数得清吗?我只要喊一声——”
“那你喊啊。”
他打断她,声音不高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我倒想看看,你喊人来,能做什么?”
他俯身,与她几乎鼻尖相触:“你说我不是顾屹风?那你告诉我——你要用什么证据,向所有人证明,我不是你丈夫?”
她一怔,挣扎的手指缓缓松开。——她并没有证据,所有的怀疑,都建立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上。
顾屹风看着她的动摇,继续陈述残酷的事实:“我可以告诉你,就算验DNA,结果也只会证明,我就是顾屹风,童叟无欺。而你这么一折腾——”他顿了顿,像在警告她,“别人只会以为你疯了。”
空气瞬间凝固。
她瞳孔微缩,声音气得发抖:“混蛋!”
“你骗我!!”她咬牙,“你根本不是顾屹风!他不会这样对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漪漪?你们聊好了吗?婚礼还有一会儿就开始了,让顾屹风去礼堂准备吧。”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是新娘母亲回来了!
她眼前一亮,正要开口——顾屹风眼神一沉,低声道:“对不起……”手刀落下,新娘失去了意识。
顾屹风迅速将她抱起,放在屋内的沙发上,替她拢了拢微微凌乱的头发。很好,她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不会惊动外界。他握紧刚采集的血样,只要赶在记忆逻辑崩溃前撤离,他们就能带着拯救闻漪的希望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刻,整个房间开始隐隐扭曲,空气泛起涟漪,物品边缘开始虚化。
顾屹风心头一沉——不好,记忆残影提前坍缩了!是因为新娘失去意?
“漪漪!”门外传来焦急的敲门声,“你们在干什么呢?快开门!”
时空扭曲加剧,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猛地睁眼,看见一只熟悉的手正从外推开窗户。
一个身影翻身而入。
——是他的闻漪!
第129章 扮演新娘 她每走一步,脚下光影便凝实……
几分钟前,闻漪从隔壁屋的阳台翻过栏杆,足尖轻点,落于青砖。她贴着墙根小心挪步,心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新娘准备室的落地窗虚掩着,屋内的灯光映在纱帘上,投出模糊的轮廓。闻漪不敢贸然推门,生怕惊动里面的“她”——那个穿着婚纱、等待仪式开始的自己。
她屏息凝神,指尖轻抵门缝,缓缓推开一线。还没来得及细看屋内情形,落地窗被猛地拉开。
她忽觉腕上一紧,整个人被拽入屋内,踉跄几步,一条手臂从身后绕来,将她紧紧圈住,另一只扣住她的后脑勺,急切地把她按进怀里。
闻漪还没回过神,就落入熟悉的木质香怀抱中。她感觉到顾屹风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呼吸粗重而灼热,他低头凑近,贴上她的唇,毫无章法地一遍遍舔吻。手指伸入她的发间、指尖滚烫,烫得让人理智尽失。
他们沉醉在绵长的吻中,连回忆残影的坍缩都视而不见。
“你来了……”他终于稍稍退开,嗓音沙哑,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每一个呼吸都带着微颤,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闻漪脑中嗡鸣,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抵住他的胸膛问:“等等……怎么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着她发顶,低声道:“放心,已经办妥了。”
闻漪轻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委屈却猛地涌上心头。
“你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吗!”她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我被新郎盯上了!他真是个变态!我离他那么远,他竟然一眼就发现了我。他一路追来,简直像死神索命。我躲进假山、翻过厨房后窗……为了甩开他,我绕着这座庄园跑了整整三圈!恨不得跳进人工湖里去!直到我逃到小白楼才刚脱身……”
她话未说完,视线却恰巧越过他肩头——
地上,血迹滴滴答答。
新娘仰面倒在沙发上,婚纱散乱如凋败的花。那条本该戴在她头上的头纱,此刻被粗暴扯下,胡乱覆在脸上。
草,这犯罪现场既视感。
闻漪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缩。
“你!”她难以置信问,“你把她……杀了?”
顾屹风猛然松开她,退后半步,眼神恢复清明:“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闻漪刚上前一步,又猛地止住,她回头盯着顾屹风,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她……到底怎么了?”
还未等他回答,门外,闻漪母亲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漪漪?怎么还不开门?你准备好了吗?”
闻漪呼吸一滞。
她与顾屹风迅速交换眼神,此时不能再节外生枝。
“妈,等会儿!”她含糊地回答,“快好了!!”
顾屹风抬手亮出采血仪,轻声解释:“血样拿到了。但是她晕过去了。”
“那还等什么?走啊!”
“走不了。”他摇头,声音低沉,“刚才我已经和实验室联系过,婚礼若中断,回忆残影会立刻坍缩。时之锚只能在闭环完成时启动。婚礼必须完成,否则我们出不去。”
门外,新娘母亲的声音再次逼近:“漪漪?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来了!”闻漪咬牙应道,回头瞪他,“可她现在这样,婚礼怎么继续?”
顾屹风垂眸:“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替她上场。”
闻漪心头一震:“你是说,让我……和那个变态走一遍红毯?”
“不错,你出现在婚礼上,整个记忆闭环才能成立。等仪式结束,新娘‘退场’才不会引发逻辑崩解。”
“不不不。”她猛地摇头,“你根本不知道,这个顾屹风有多可怕!我要是站他旁边,三秒就会露馅!而且,我一看到他就发怵,不行,绝对不行!”
顾屹风眉头微蹙:“可现在没有别的路,回忆残影已经开始不稳定。到时候你披上头纱,只要不说话,他不会轻易发现你有问题。撑过仪式,回忆一结束我们就能离开。”
“可万一……”
“没有万一。”他打断她。
门外,催促声再度响起。
闻漪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考虑。
下一瞬,他们同时扑向沙发。顾屹风托起新娘肩膀,闻漪咬牙,摸索着地解开她背后的细扣,一手脱去婚纱。华服异常厚重,她蹲身拽住婚纱下摆。布料摩擦声中,珍珠纽扣崩落几颗,滚入地毯深处。她无暇顾及,只用最快的速度将婚纱层层褪下。
“快穿上。”顾屹风扛起新娘,往套间隐蔽的里屋躲避。
闻漪刚套上婚纱,连背后的珍珠扣都还松开着,“咔哒”一声,门打开了。母亲和化妆师走了进来,在看到她的一刹那,脚步猛地顿住。
“漪漪?”母亲震惊到破音,“我们才走开几分钟,你怎么……”她没说完,化妆师已倒抽一口冷气,“我们画了两小时的妆,现在全没了?!”
闻漪尴尬地低着头,一手死死攥住胸前下滑的抹胸裙边。这身婚纱本是为新娘量体裁剪,而她身形更纤瘦,抹胸空荡荡地根本挂不住。
母亲还想追问,闻漪先一步打断了她:“还有没有备用婚纱?”
化妆师愣了一下,立刻道:“有!有备用的!”
全身镜前,闻漪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她已换上另一款婚纱,与刚才判若两人。此刻身上的蕾丝长袖鱼尾裙竟然完美贴合她的身形,下摆层层绽开,行走时如潮汐涌动,优雅而动人。
“……没想到鱼尾婚纱更适合你。”化妆师给她整理裙摆,眼中闪烁着惊艳,“这是世界知名婚纱设计师Elaine Stuart去年未发布的私藏款,全球仅此一件。婚纱上所用的蕾丝均来自法国,由十几位经验丰富的裁缝耗时超过五百小时全手工制作完成。”
闻漪轻轻抚摸过锁骨至指尖覆盖的蕾丝花纹,玫瑰与忍冬藤蔓紧密缠绕,每一片花瓣、叶脉都栩栩如生。
化妆师已为她改了妆造,发丝松松挽成云团,几缕碎发垂落颈间。发间缠绕着玫瑰,色泽仿佛刚从枝头摘下,将这一刻的温柔封存于此。她眼角缀着几颗细小的水晶,眨眼时流光微闪,分外灵动,像误入林间的精灵,惊艳了尘世。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沉静。
门外,婚礼管家轻扣两下:“时间到了,请新娘前往礼堂。”
闻漪缓步走在通往礼堂的长廊上,婚纱拖尾拂过大理石地砖,她每走一步,脚下光影便凝实一分。原本扭曲的廊柱渐渐挺立,模糊的世界开始清晰。记忆裂痕停止蔓延,时间线在她脚下铺展如初。
“闻漪。”
她的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脚步一顿,慢慢转过头。
阴影深处,一人缓步而出,他穿着一身墨色高定西装,领带微松,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郭青宇?”
闻漪呼吸微滞。
这一回眸,恍若隔世。
她原本因仪式而忐忑的心情,竟奇异地安定下来,唇边也终于扬起一抹笑意。
婚礼管家回过头,低声催促:“新娘,别停下,时间快到了。”
可她已偏过脚尖,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步之遥。
郭青宇垂眸凝视着她,缓缓开口:“事到如今,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吗?”
她一怔。
回忆如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过去了那么久,窒息的感觉竟还是如此清晰。
闻漪低下头,指节微蜷了下:“后悔没有用。”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砰、砰、砰……那些不愿意记起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她想忘记,却终究做不到。
“怎么没用,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可以和我走。”
她抬眼看他,许久,轻轻摇头:“我不会逃避。”她转过身,刚要离去。身后,郭青宇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吧?”
闻漪蓦地睁大眼睛,安静的长廊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在这片记忆的光景里,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与他渐行渐远。等离开回忆,她的世界早已没有他。
不会有重逢,这是彼此间的最后一面。
她强忍住眼角的泪,转过头——光阴交界处,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那一场告别,只是她生出的一场幻觉。
下午六点,婚礼正式开始。
夕阳的余晖透过教堂的玻璃穹顶,折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如神谕洒落。伴随着悠扬的小提琴声,闻漪披着圣洁的白纱,挽着父亲的手臂,踏上红毯。她低垂着眼眸,唇边挂着得体而端庄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站在尽头的新郎。
这一段残影的终点,如此梦幻,又如此真实。她有些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顾屹风的回忆,还是她自己真实的体验。
新郎一身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俊颜依旧,可那双眼睛,平静中带着审视的目光,却让她感觉陌生,心底泛起丝丝寒意。
脚尖触到最后一寸红毯,父亲将她的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温暖的大掌收束,将她紧紧握在掌心。
闻漪缓缓抬头,终于鼓足勇气直视他的双眼。回想起刚才顾屹风的叮嘱:“只要你不说话,不抬头,别慌,应该不会露馅。”她琢磨,这事应该不难。毕竟,她和新娘严格来说,本就是同一个人,掉马……应该也不那么容易吧?
男人手微一用力,将她往前带了一步。她顺势靠近,抬头时,瞳孔里映出彼此的倒影,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凝视着她,眸色深沉,终于微微勾唇。
闻漪故作羞涩地低头,心跳稍缓。
很好,他瞧着心情不错。看样子,她过关了。她悄悄松了口气,只等仪式结束,下班跑路,与顾屹风一起撤离。
手腕间忽然传来极轻的触碰。
闻漪目光下移——霜松木镯静静戴在她腕间。而此刻,新郎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它。像在把玩,更像是一种温柔的警告。
她瞳孔地震,卧槽,那是不该出现在“新娘”身上的存在,她竟然忘了摘!
瞬间呼吸凝滞。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他没说话,嘴角的那抹笑,更深了。
闻漪耳中一片嗡鸣,快要维持不住嘴角的笑容。她下意识想抽回手,指尖刚动,腕骨却被他五指倏然收紧,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第130章 与子成说 就算时光流逝生死两隔,我心……
闻漪和他面对面立于礼台前,身后的欢声笑语逐渐退去,渐渐归于一片肃穆的寂静。
在所有来宾屏息凝神的注视中,牧师缓步上前,声音庄重而悠远,宣读着婚礼祝词。
闻漪垂眸静立,看似端庄沉静,唯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有多剧烈。
洒落的阳光被花窗切割成一道道光柱,缓缓旋转、拉长,光影晃动。余光中,远处的世界边缘开始扭曲、模糊,她再次感受到记忆残影坍缩的前兆。
闻漪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了!一旦他否定她的存在,这里就会彻底崩塌。
她还有必要继续演下去吗?如果现在转身逃离,能在空间坍缩前,和顾屹风一起离开吗?
就在她心神动荡之际,牧师开始领着新郎宣誓:
“顾屹风先生,你愿意娶闻漪小姐为妻,从今往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永远爱她、珍惜她,至死不渝吗?”
闻漪低着头,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
片刻后,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顾屹风,愿与我的妻子,共度此生。无论她身在何方,经历多少次轮回,我都会找到她,护她如初,守她至终。从今往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永远爱她、珍惜她,就算时光流逝,生死两隔,我心不移。”
“我愿意。”
话音落下,教堂内仿佛有一瞬的凝滞,连牧师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
闻漪心头猛地一震。
他一字一句,似在对她立誓,却又像在向整个宇宙宣告——他的爱,只为那个她而存在。
牧师抬眸,与新郎对视片刻,微微颔首。
随后,他转向闻漪,领她说同样的誓词。
全场寂静,所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沉默地望着新郎,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又无话可说。她闭上眼,转瞬睁开时,眼底已无怯意,唯有决然——她不想再扮演谁,她就是她自己。
闻漪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仿佛能穿越时空与空间,穿透这由记忆构筑的残影,抵达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也落进他最深的记忆里。
“我,闻漪,愿意接受顾屹风为我的丈夫,共度此生。不管你在哪条时间线上,经历多少次擦肩而过,我都会循着不灭的记忆,穿越时空奔向你。从今往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永远爱你、珍惜你,就算命运颠倒,岁月重来,我心不改。”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青峦山上,你听见的那句‘未来’……是我最后的声音。”
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映出眼角那颗未落下的泪。
一句话,撕开往事,他被回忆猛然击中,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站在原地,呼吸停滞,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眼前的世界骤然褪色,青峦山的风,忽然穿过教堂,成千上万片红叶从眼前掠过,他仿佛又站在那条蜿蜒的山径上——“壹壹!”他在心底嘶吼,伸手却只抓住一片飘落的叶。
他猛然回神,有一瞬恍惚。
牧师将两枚铂金素圈递到他们眼前。
闻漪垂眸,她还记得那对戒指,Toujours——始终如一的爱,内圈刻着彼此的名字。
她抬手,毫不迟疑地将戒指套进他的左手无名指,微凉的素圈划过指节,他的手指下意识微蜷。
戒指一寸寸推进,如电影逐帧慢放,每一帧都被定格成永恒。远处的光影停止晃动,彩窗的轮廓不再扭曲。
他低头凝视着指间的戒指,然后,反手轻轻拢住她的手。
直到另一枚戒指戴入她指间的瞬间,整个婚礼场景仿佛被一笔一划,重新勾勒出完整而清晰的脉络,她甚至能看到宾客眼中真实的泪光。
记忆的裂痕在他们的身后悄然愈合。
牧师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他凝视她良久,终于缓缓低头。在吻落下的那一刻,闻漪屏息,闭上双眼。
吻却迟迟没有落在唇上。
他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闻漪心头微动,忍不住睁开眼,两两相望,沉默代替万语千言。
人群中不知谁先鼓起了掌,掌声由近及远,在宾客的祝福声中,他们缓缓转身,并肩走出这片喧哗。
暮色渐深,天光由金色转为靛蓝,人工湖畔悄然亮起一串串复古串灯,悬于树枝、廊柱与拱门之间,如无数星星坠入人间,婚宴现场像被镀上一层柔光,带着复古胶片的质感,温柔而缠绵。
随着夜色加深,暖色灯光次第晕开,湖面倒映着粼粼灯火。微风拂过,灯串轻晃,光影摇曳,照亮一张张笑脸。香槟塔折射着暖色,宾客三三两两举杯谈笑,空气中飘着玫瑰与松露的香气。
闻漪端着一杯果汁,站在湖边的长桌尽头,目光却频频扫向通往小白楼的花园小径——那是她规划好的撤退路线。
机会来了。
她故作镇定,转向身旁的新郎:“我要去小白楼换套礼服,顺便补个妆。”
他眉梢微动,向她伸出手:“我陪你。”
“不用不用!”她立刻摆手,唇角挤出一点笑,“你留下招呼客人,这事更重要……我自己去就行。”
他却笑着摇头:“我暂时,没有更重要的事。”
闻漪:“……”
她暗自咬牙,正欲再寻借口,一名黑衣特勤悄无声息地靠近,在新郎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神色迅速变得凝重,刹那间,连周围愉悦的气氛都仿佛凝固。
“我知道了。”他对特勤说完,视线转向闻漪,“你留在这里。”
他顿了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又放缓声音解释,“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那位特勤,“他会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闻漪心头警铃大作——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顾屹风被发现了?任务已近尾声,她只需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和顾屹风全身而退,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她转向那位特勤,面露难色:“抱歉,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特勤面无表情地点头,引她走向最近的洗手间。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她迅速扫视环境——很好,另一侧果然有一道紧急逃生门,暂时无人看守。
她提起碍事的鱼尾裙摆,蹬掉高跟鞋拎在手里,毫不犹豫地从紧急通道闪身离开。
几乎是同时,量子耳机里传来徐霄毅清晰而急促的声音:“闻漪!小白楼那边出事了,有人发现新娘晕倒,新郎正带人赶去调查。”
闻漪心一沉:果然!
“婚礼记忆闭环已完成,你们必须立刻撤离!顾屹风在前方汇合点等你!”
“收到!”她心跳如雷,加快脚步。
抵达汇合点后,顾屹风的身影如期而至。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目光快速扫过她全身,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快走!”
徐霄毅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之锚即将开启,空间通道会出现在庄园西南角喷泉处。你们只有十分钟!重复,十分钟内必须抵达传送点!”
十分钟!传送点与他们所在的位置几乎是对角线的距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西南方向狂奔。闻漪提着裙摆,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全力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却不敢有丝毫减速。就在他们跑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后,几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前方路口——正是倪千帆、高亦远他们。
闻漪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他们不是应该和新郎在小白楼参与调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内心几乎在咆哮:好狗不挡道啊啊啊!
情急之下,顾屹风一把扯过她的手,将她拖进了道旁大树的阴影里。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闻漪心脏狂跳,压低声音问。
“不清楚,但短时间内,他们的调查未必有结果,不一定是冲我们来的。”顾屹风透过枝叶缝隙紧盯着那几人,“我们还有机会。”
徐霄毅催命的声音再次响起:“注意,你们已停滞两分钟。剩余时间八分钟。绕行左侧回廊是备选方案,但需要多花至少三分钟。”
不行,再浪费时间风险极大!闻漪感到一阵眩晕。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去和他们周旋。你趁机先走。”
“太危险了!”闻漪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你如果无法脱身,怎么及时赶到传送点?”
“赌的就是时间差。”顾屹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们还不知道这里有两个‘顾屹风’,这就是机会。我会尽量把他们带离这里,你抓紧时间跑,我们在终点汇合。”
“可是——”
“闻漪,相信我。”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闻漪咬牙重重点头:“好!你……一定要来!”
顾屹风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瞬间切换成属于“顾局长”的冷峻从容,走了出去。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正低声交谈的倪千帆和高亦远同时转头,脸上写满了意外。
“老顾?”倪千帆率先开口,目光敏锐地扫过他,“你怎么在这里?闻漪醒了?”
“她的情况暂时稳定。”顾屹风朝他们走近几步,恰好挡住了闻漪藏身的方向,“我想到一些疑点,需要和你们核对相关细节。这边说话不方便,边走边说。”他率先朝庄园东侧的小白楼走去,步伐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高亦远欲言又止,与倪千帆对视一眼,立刻跟上他的脚步,叶敏也默默紧随其后。
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渐远,闻漪立刻从阴影中闪身而出,她最后望了一眼顾屹风消失的方向,压下心头翻涌的担忧,猛地转身,提起裙摆,朝着西南角的坐标全力冲刺。
就在喷水池的轮廓已隐约可见时,她的脚步猛地僵住——前方的路中央,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月色下。黑色的燕尾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在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后,那道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缓缓地转过身来。
是她的新郎。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被小白楼新娘晕倒的事情拖住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在偏僻的西南角落?
闻漪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寒意沿着脊椎急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