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裴迹总觉得这抹白色的影子对他意义非凡。
    那抹白色应该是毛茸茸的充满活力的,只要他一出现那抹白色就会兴高采烈地向他奔来,跑到他身边兴奋地围着他绕圈。
    可惜这一幕在他的脑海里太过模糊,裴迹始终看不清这个巨大的白色毛球团到底是什么。
    他痛苦揉了揉眉心。
    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想不起来?
    面前楚听寒还在和门外的人小声交谈,裴迹快步走上去不顾他们的阻拦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门推开。
    裴迹焦急地冲到门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白影,但门外只有一个人,根本没有他刚才看见的那抹白影。
    他的思绪更乱,茫然地在门前绕了一圈。
    见状,站在门口的客人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裴迹走回门前问他和楚听寒:“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
    客人没开口,楚听寒一口咬定说没有,还问他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裴迹皱了皱眉,目光还停留在门外:“你们真的没看见吗?”
    楚听寒再次否认,客人也跟着摇头。
    裴迹困惑不已,难道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潜意识里那个会飞奔向他的白色毛团也仅仅只是幻想?
    裴迹头更疼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不然为什么会屡次出现幻觉,还总是疑神疑鬼。
    楚听寒看他状态不对,担忧道:“……你怎么了?”
    裴迹闭了闭眼,朝他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缓过劲来后,裴迹一抬眸忽然和站在对面的陌生男人对上视线,是刚才那位和楚听寒低声交谈的客人。
    这人的目光比楚听寒还要平静,见到他古怪的举动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而后裴迹看见那人朝自己伸出手,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好,我是听寒的朋友周英杰,想必你就是他的对象裴迹吧。”
    出于礼貌,裴迹简单和他握了一下手:“嗯,周先生你好,幸会。”
    周英杰笑了笑又道:“早听说你们俩个领证结婚的消息,但剧组太忙一直没来得及祝贺,现在补上应该还来得及吧,新婚快乐。”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新婚快乐实在太割裂,裴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僵硬地回了句谢谢。
    裴迹的目光没多在周英杰身上停留,他还在想那抹一闪即过的白影。
    远远的,他忽然望见对面停着一辆车,刚要走过去查看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张婶站在二楼扬声向他寻求帮助:“小裴,这架子太高了我够不到,你能不能上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裴迹现在的心思全都在那俩突然出现的车上,连头也没回,随口应了一声:“稍等,马上过去。”
    然后他继续往车的方向走,没走出几步他又听见后方传来丁零当啷像是重物散落一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张婶的一声哀嚎。
    裴迹脚步一顿,叹了口气没再敢多做停留转身飞奔上楼。
    确认他上楼走远后,楚听寒一直绷直的身躯忽然松了下来,胳膊支撑着墙像是要站不住,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从紧张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他掀眸,漠然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英杰抿了抿唇,尴尬道:“有东西落你家里了……”
    楚听寒额前出了点冷汗,随手擦了一下:“什么东西?”
    周英杰绝望地闭了闭眼:“lucky小宝的玩具。”
    楚听寒眼眸陡然睁大,语气急切:“你说什么?!”
    周英杰心虚地低下头:“就是那个……磨牙用的胡萝卜。”
    “落哪了?”
    周英杰越过他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挠了挠头:“可能是在沙发底下吧。”
    楚听寒面色凝重,嘴唇有些发白。
    “唉,你别这么紧张,要是被他看见了,你就说是我养的小狗用的玩具,而且我家真的有一只阿拉斯加啊。”
    周英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的,别担心了。”
    楚听寒毫无语调开口:“下次别带它来了,这是最后一次。”
    周英杰表示自己很无辜,苦笑一声:“不是我要带它来的啊,他认门非要往这里跑,我能怎么办,俩个成年大狗往这死命跑,我拽不住啊。”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俩只狗祖上拉雪橇的,一用劲完全能把周英杰拖着走。
    楚听寒无力地叹了口气。
    周英杰把他拽到门口,向上瞄了一眼,确认裴迹还在帮张婶搬东西没注意他这边后凑到楚听寒耳边,低声道:“你这样是为了他吗?”
    楚听寒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回答。
    周英杰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我说你这是何必呢?我要是没看错,他应该是前几年选秀塌房的那个小爱豆吧?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你何苦要为了他把自己搞得像是做贼的一样,连带着我也得陪着演戏。”
    楚听寒睨他:“后悔了?”
    周英杰觉着这活儿太难,马上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我不——”
    他话才说了不到一半,楚听寒冷声开口打断他的话:“行,我档期也挺忙的,你让我唱的那个电影主题曲还是算了吧。”
    周英杰呆滞了一瞬,没想到这人这么记仇,赶紧改口:“我不后悔,咱俩谁跟谁啊,这都小忙。”
    楚听寒扯了扯嘴角,心想周英杰不愧是影帝变脸比翻书还快。
    周英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俩非得这样相处吗?就不能坦诚相待?”
    “你不懂,”楚听寒莫名觉得嘴里发苦,声音也显得有些落寞,“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周英杰是楚听寒圈内最好的朋友,两个人认识快十年了,彼此非常熟悉。
    周英杰一直觉得楚听寒这个人活得别扭又固执,认定了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誓死不放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谁劝也没用。
    “唉……”周英杰跟着叹气,看见朋友这样他心里也不太好受,“行吧,反正是你俩之间的事我也不好插手。”
    “再帮我一个忙吧。”楚听寒声音变柔像是在恳求。
    周英杰的同情心顿时消失,他总觉得这人好像没安好心,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道:“你又要让我干什么?我也不是个闲人,工作很忙的。”
    楚听寒回头看了一眼裴迹又把视线收回来:“帮我找几个演技好的小演员吧,最好年纪在两岁左右。”
    周英杰拧了拧眉,觉得他疯了:“你又要干什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搞到最后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楚听寒语气不容置喙:“你就说帮不帮吧。”
    周英杰拿他没办法,无奈道:“帮,我肯定帮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片刻后,楚听寒若有所思道:“小演员最好是新人,没有在荧屏上出现过的新人。”
    周英杰眉头拧得更紧:“你这要求太苛刻了,既要求演技好又要求小孩是新人,说实话我入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两岁的小孩演戏是一遍过的。”
    楚听寒像是没听到他的吐槽,只是神情严肃地问道:“能找到吗?”
    周英杰觉得他那股固执的劲儿又上来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唉,应该能,你都这么求我了,我肯定得给你办到啊。”
    楚听寒好不容易露出一点笑意:“谢了,我加钱。”
    周英杰朝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打住,知道楚总有钱,但是咱俩之间就别谈钱了,与其把钱给我还不如把钱甩他脸上,给他几千万让他当你的小白脸。”
    闻言,楚听寒脸上的那点笑意荡然无存。
    “我、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周英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是真不懂里面那个人有什么好,怎么就非他不可。
    楚听寒语气没什么温度:“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周英杰无奈耸了耸肩认为他病得无可救药。
    不过介于现在楚听寒心情不好,周英杰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谨慎地又问了一遍:“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说完他又点着手指头向他确认:“演技好,年龄两岁左右,没登过荧屏的新人……”
    “长得像裴迹。”楚听寒冷不丁地开口。
    周英杰一愣:“……啊?”
    这算什么要求,楚听寒到底要干嘛啊,该不会是想找个小孩伪装他们的……
    周英杰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现在只觉得楚听寒将要走火入魔,想法实在可怕。
    “你想好了?你要真干了这种事就没办法回头了。”
    楚听寒闷闷地嗯了一声。
    “行,我也不劝你了,”反正也劝不动,周英杰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大概什么时候需要小演员就位?”
    “越快越好。”说这句话的时候楚听寒略微回头在暗中观察裴迹的动向,发现裴迹还在帮张婶搬东西后才稍微安心下来。
    只是他不知道,裴迹的目光已经在他们身上停留许久了。
    他一直在琢磨行迹怪异的两人到底在聊什么?
    有什么事情非要避着他在门口聊?
    到底在隐瞒他什么?
    -
    次日,裴迹又去了一趟医院。
    那抹白影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屡次想起都会让他头一阵刺痛。
    他觉得自己可能在车祸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医院里,孔川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裴迹,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拧眉深思。
    裴迹表情严肃:“你觉得我这是什么病?”
    良久后,孔川啧了一声,他只知道这人病得不轻,可能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慢慢坐直,胳膊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满脸深沉不急不缓道:“你是说……你总觉得你身边应该有一个巨大的白色毛球?”
    “对。”裴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朝他点头。
    孔川嘴角抽搐一下,继续向他确认:“这个巨大的毛球只要一见到你就会兴高采烈地飞奔向你,还会围着你绕圈?”
    裴迹抿了下唇,继续神情认真地点头。
    孔川眉头紧锁认为裴迹是在逗他玩。
    什么巨大的毛球?还会跑???
    不仅会跑还应该围着他转???
    裴迹有点急:“你觉得我这是什么病?需要吃药吗?”
    需要换个脑子。
    孔川重新拎起裴迹的脑部ct对着光看了好半天,还是没能看出来个所以然。
    邪门,什么毛病也没有啊?恢复得挺好的啊?
    迎着裴迹期待的目光,孔川语重心长地问道:“你……是不是吃菌子了?”
    除此以外他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巨大的毛球在科学社会自己跑起来。
    裴迹:“……”
    他当场就想拿着脑部ct去别的医院挂号。
    裴迹一脸无语:“没有,我没吃菌子,也没中毒。”
    “哦……”孔川深沉地点头,深沉地摸着下巴沉思,最后深沉地开口,“那你觉得你应该得什么病?”
    裴迹气笑了:“我要是知道还来找你干什么?”
    孔川把下巴都快摸光滑了还是没能挑出一个符合的病:“兄弟,要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这可能是疑难杂症,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真的看不出来。”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精神,裴迹还是不愿意放弃治疗:“你可是医科大毕业的高材生,你要不再好好想想呢?”
    孔川继续深沉点头:“哦,行,那我再想想啊。”
    看来现代医学已经无法解释裴迹的病情了,可能要用玄学。
    沉思许久后,孔川一本正经开口:“出门右拐,让门口那个摆摊的大爷给你卜个卦吧。”
    裴迹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喷出来:“你认真点行吗?我没跟你开玩笑。”
    孔川有苦难言,他哪知道车祸以后裴迹竟然变成这样了。
    这和以前那个全校皆知的学霸校草完全对不上号。
    孔川思索道:“你要是非得让我找一个病,倒也能找出来。”
    裴迹眼眸一亮,聚精会神地倾听就怕没听见医嘱。
    孔川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可能是古代那种癔症。”
    下一秒,他看见裴迹差点把脑部ct呼他脸上,连片子也没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等他走远,孔川慢半拍地重新靠回椅背,小声吐槽:“谁家的毛球会跑啊,还得兴高采烈地跑?”
    “简直是天方夜谭,聊斋志异也不敢这么写啊……”
    “会跑的毛球,除非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