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周的概念汇报, 因为没抱太大希望，且也能预感到一点难堪，苏途就没带着大家一起去招人冷眼。
而这次的深化汇报, 形势就截然不同了，大家也都有点跃跃欲试，想跟着到地产公司去见见世面。
但那总归是别人的场子。
全员出动的阵仗多少有点夸张，所以苏途最后就只带了月嘉和赵旋。
C市离A市不远。
隔天清晨，苏途便开车分别接上两人, 自驾前往。
两小时后。
抵达金利C市分公司, 一幢屹立在高新商务区的摩天大楼。
赵旋表情夸张, 站在门口就是一顿狂拍，嘴上直呼：“见世面了见世面了！”
又迫不及待往群里发：“这不得给陈唯舟羡慕死！”
但很快就被月嘉掐了把胳膊, 恶狠狠警告：“你给我严肃一点！”
她们可是来撑场子的！
表现得这么小白真的好吗？！
苏途只是笑笑：“没事。”
这么大一幢楼，看着好像到处都是眼睛, 但其实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同时运转的项目数不胜数。
离了这层楼, 同事之间都互相不认识, 更别说是外来的合作方。
见还有时间。
便慢下步子, 由着他们慢慢看。
一路观摩到指定楼层，被安排进相应的会议室，和作为售楼处设计方的观隅公司代表正面撞上时，气氛才陡然转变风向。
卓雪峰阴阳怪气地呵了声：“掐点来的啊？”
乔悦正调试设备，将两家公司的pdf各自拖放到桌面上，闻声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也只当没听出针对，不冷不热地接茬：“付总也还没到。”
“卓工要不也帮忙催催？”
卓雪峰一噎：“……”
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却又不得不赔笑道：“乔工说笑了，我哪有本事能催得动付总啊。”
乔悦没再说话，只漠然推了下细框的玫瑰金边眼镜，眼神制人：那就闭嘴。
卓雪峰：“……”
他其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巴结讨好了数月的吴文才，怎么就突然换成了这丫头片子。
倒是问过吴文才，可事关公司决策与个人利益，他自然也不可能和盘托出。
不过虽然心有不甘，却好歹是保住了项目大头。
不至于真被某个叛徒给比下去。
苏途和乔悦对上视线，颔首示意过后，安静找了个位置就坐。
五分钟后，全员到齐。
视频通讯连上，陆晟的声音透过音响传达：“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吧。”
先开始的自然是售楼处。
卓雪峰起身来到台前，熟稔和各位领导打过招呼后，便围绕着既定主题侃侃而谈。
苏途看着屏幕上有点眼熟的文件。
神情一时有些寂然。
先前观隅的概念汇报，她没有参与旁听，并不知道他们定的主题是什么，只是觉得不该这么巧。
偏偏也是：国风秀场。
而经过深化的模型、效果。
倒是远比她停留概念阶段的方案成熟、亮眼。
她不由扫了眼对侧的楚妍，见对方眼神飘忽，下意识偏头闪躲。
心里也有些了然。
是卓雪峰擅长做的事没错了。
……
汇报结束。
一行人相继离开会议室。
乔悦作为项目负责人，将六位设计人员一并送到电梯口后，就因为手头事多，先行离开了。
人来人往的通行口。
两家公司泾渭分明的左右而立。
电梯缓慢上行。
卓雪峰像等得无聊，冷不防开口：“你做了什么？”
苏途正低着头看手机，手指轻缓点触几下，见还是无人回应，才疑惑抬头，一副刚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卓总是指？”
“呵。”
搁这儿装傻呢？
卓雪峰目光粘稠的在她身上转悠，语气也阴阳怪调像在捧场：“挺沉得住气啊，都这会儿，还藏着掖着呢？”
“能以一个小工作的名义拿下两套样板间，还顺道就把吴总从负责人的位置上挤下去了，你现在本事这么大，也不准备跟我这个老熟人说道说道？”
“您多心了。”
苏途放下手机，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没有这样的本事。”
“你没有，不见得身边人也没有吧？”
卓雪峰煞有介事的四下打量，又放低声音，像在说悄悄话：“是上次那个游泳的？还是这里的哪位高人？”
却又刚好够身旁的人都听到。
不知是在学谁，架势夸张地如同一个自导自演的小丑。
不仅不像，还滑稽尽显。
苏途不仅没恼，反而觉得有点儿好笑：“卓总。”
“承认我的方案好，很难吗？”
卓雪峰愣了下，旋即就被她的大言不惭气笑：“你方案好？怎么没见把售楼处一块儿拿下？”
“难不成还是念着旧情，故意留给我的？”
苏途没再同他绕弯，收了笑意请教：“那既然卓总这么看不上我的方案，为什么又总喜欢……”
顿了一下，咬字清晰：“借鉴呢？”
卓雪峰脸色一变，猛地拔高音量：“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借鉴？”
“我借鉴你什么了？”
这样的事做多了，他自有一套说辞：“哦，你的方案被否了，用不了这个主题，就不准别人再用了？”
又语气警告：“suri，做人留一线，可千万别太霸道了。”
“我用不了这个主题？”
苏途愣了一下，像刚发现了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用过这个主题？”
卓雪峰怔住：“……”
苏途回顾道：“如果我没记错，概念汇报是有保密机制的，我没有参与贵司的汇报过程，贵司也并不知晓过我的。”
她神情不解：“那么请问卓总，您是怎么知道我曾经用过这个主题的？又怎么会在我错失售楼处的设计委托后，碰巧也想到了这个主题？难不成是在这个过程中，您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权……”
就差没把他和吴文才勾结泄密，直接公之于众了。
“你放屁——”
卓雪峰厉声打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般，力证清白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商业泄密干上瘾了是吧？！”
“你可别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我从观隅开除的！”
“噢……”
苏途点点头，一副确实想不起来了的样子，循循善诱道：“所以，我到底是怎么被开除的呢？”
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放弃挣扎等同于认输。
卓雪峰被驾到这里，终于一脸“我本来还想替你遮掩，你却非要逼我”的表情，咬牙痛骂：“商业泄密，直接导致公司损失近六百万，还让原本敲定的项目，最终流向对手公司！”
“要不是被行业除名，走投无路了，你又怎么会干得好好的，突然就跳出去搞这么个工作室？”
苏途沉吟片刻，像在欣赏这无懈可击的说辞一般，也确实是没想到，自己辞职之后没再找工作，而是开了间工作室的事，居然也能成为其中一环。
但：“你有证据吗？”
卓雪峰冷笑：“这还要证据？”
“当然。”
苏途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真的损害了公司利益，数额高达六百万，只为促成对手公司的不当竞争。”
“那么请问，公司有什么理由不起诉我？”
卓雪峰愕然：“……”
苏途笑了下：“所以，如果你有证据，麻烦提供给观隅法务部，清他们务必正式向我提出诉讼。”
“反之，如果没有。”
她顿了顿，解锁手机，亮出录音说：“也请你做好准备，接收我的律师函。”
她其实也觉得挺奇妙的。
相似的事，居然能在两天之内连续发生两次。
非要区分，那大概就是，昨天是她先动的手。
而今天，是对方主动赴死。
原本前尘往事，各有得失，她也无心计较太多，但既得利益者不愿意放过，她也就只能亮明底牌，求个自保了。
月嘉和赵旋简直有被这一幕震撼到！
感觉此时的苏途无疑是发着光的！
眼里透着兴奋与敬仰，刚要出声打call，身后就率先传来一串掌声：“啪啪啪——”
“精彩呀。”
韩逸从人群中绕出来，一脸看足了好戏的样子说：“不知道苏老师，律师找好了没？”
“……”
苏途愣了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还没。”
韩逸点头，很快又打开手机，随手发了个名片过去：“富雅法务部，随时联系。”-
地面停车场。
韩逸了解到几人是过来汇报，并进展的还算顺利之后，也阐明了自己的出现是为了谈合作，而接下来准备到边上集团旗下，正在试营业阶段的度假村去。
并顶着副不知是赏识还是大方的神情，顺势提出：“苏老师有兴趣吗？刚好事情告一段落，可以去放松下。”
“规划方面，我们这次是专门请的国际知名设计师，你们不也经常要去星级酒店观摩设计吗？正好可以过去看一看。”
“碰巧我们在试营业，也需要有人来添点儿人气，另外你要是看出什么问题来，提前指出来，我们也好及时修正，避免影响正式开业。”
韩逸确实是苏途的老客户，且给她的印象一直也都挺正面的，不仅对接省心，再给她介绍客户时，也没有半点儿拿乔。
这会儿又说得如此诚恳，她当下便也没好意思拒绝：“那就……麻烦韩总了。”
月嘉＆赵旋：！！！
……
两车前后驶入度假村。
苏途本以为以他的繁忙程度，大抵会在下车之后，就将她们交由工作人员接待，或者干脆让她们自己四处逛逛就好。
却没想到，他会像生怕她们中途跑路一样，亲自带路领着她们去办理入住，还开口就是：“先开一周的。”
又在苏途委婉表示，自己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沉浸式体验后，大手一挥道：“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先按一周开着，你什么时候想走都行。”
只要某人肯放行。
他哪管那么多啊！
苏途：“……”
怎么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儿怪怪的？
办完入住。
差不多也到了饭点。
韩逸又亲自领人到了一处私人包间，打开外围大门，里头还有几扇隔断，与此同时，一道明媚的女声跃动着传来：
“靠近点儿嘛~”
“别不识好歹啊。”
“我这可是在帮你！助攻懂不懂啊？”
绕过屏风，正见一男一女、一座一站在沙发前僵持。
余沅沅扭着纤腰，极力想往时述身上靠，后者则隔着个抱枕，毫不留情地将人挡在一臂之外。
视线对上。
苏途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将面前的女人代入成谁，两人就各自松了力道，回正身体分开了些。
余沅沅视线扫过来人。
很快又调整了下姿态，微微挪动身体，熟稔地贴近了点儿，曲臂想往时述的肩上搭：“来啦，我和阿述都等半天……”
“啊——”
没等靠上，后者就从容起身，两步离远了些，任由她就这么脸朝下，直挺挺的摔进沙发。
而后一脸避嫌似的冷淡，偏头示意韩逸：“自己处理。”
处理？？
她好心帮忙！
他又把她当成什么了？！！
余沅沅咬牙抬头，一把将长发捋到脑后。
而后气急败坏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恶狠狠地指着鼻子大骂：“时述！活该你26了还是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