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对他笑的三叔,从小把他养大的三叔,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三叔……就这么地,被人一剑割喉,难以瞑目。


    阿晋抖着手探了探三叔的鼻息,眼眶里豆大的泪滚落。他倔强地睁大了眼,努力保持神志清醒。


    屋中的黑烟越发浓烈,带来令人窒息的炙热。阿晋的一双眼睛灼灼发亮,恨意翻涌。


    他拿袖子狠狠擦了两颊的泪珠,转身跪地,对着常三的尸体砰砰地磕了三个头:“三叔,阿晋本以为自己很知道知足,本不愿一辈子活在复仇中。”


    “可现在我明白了,那些朝廷狗官,分明从来没有想过给我们活路。”


    “我戴晋在此发誓,与他们不死不休。”


    他双目赤红,额间还沾着常三未干的血液,四周满是烈烈的火焰,整个人宛如修罗在世。


    村口似乎又响起沉闷的马蹄声,一行人似乎心焦的紧。人还未至便张口大呼:“快救火!快救火!”


    阿晋捏紧了拳头,灵活地推开窗子,翻身到屋后,屏息打量来者。


    照旧是几日前的那位大人,一袭黑袍飞扬,毫不犹豫地冲进大火,直直地奔向阿晋家的小屋来。


    烈火熊熊,浓烈的黑烟熏得人几乎站不住脚,卫枢快速扫视一圈,满心期待着能救下那日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秃头蠢咕,在线磕头π_π


    肝完期末大作业就12点,写了1000字之后困成狗。


    现在是2点钟,待我去睡上一会会儿,中午给大家把剩下的2000+补上哈


    挺胸抬头(努力维持日更3000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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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前路在何方


    茅草屋中蒸腾的热浪几乎要掀起屋顶,侧方的流火争相从那扇破窗中冲出,木制的半扇窗子哗啦啦的一通响。


    卫枢应声去望,却只看到被火熏后漆黑的墙壁。


    “阿晋,你可在?”


    他听见那位大人于烈火之中递过来的声音。


    墙后的小男孩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几乎就要应声他的呼唤。但思及多年前惨死的父亲与尸骨未寒的三叔,他又死死地咬住唇,一声不吭。


    用力过度的嘴角一片火辣辣的疼,齿间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道。


    这位大人长身玉立,眉眼端肃,瞧着怎么也不像残暴凶狠之人。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个儿原本打算试探性的对所谓的查案官员迈出一只脚,却立刻便迎来这样惨烈的结果。


    三叔与村子里无辜的人白白死去,这世上唯一能替他们报仇的人只剩下自己。他不得不谨慎为上,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光着脚的小男孩别开脸,悄然后退了几步。行至不远,他的脚跟忽然踩到一个物件,传来冷硬的金属感。


    阿晋低头去看,翻飞的稻草丛中,正正巧卡着个泛着金光的黄铜令牌。他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快速把这物件捞到怀里。


    耳间听着卫大人的亲兵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最后看了一眼火光中的茅屋,暗暗咬牙,如猫儿般灵巧地出了村子,身影隐没在后山层层的绿林中。


    ……


    “大人,尸首都在这里。”素日杀气冲天的杜弑,如今也被这漫天的火光熏得半张脸都如黑炭一般。他恨恨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口里骂道:“这帮天杀的,一个活口也没留。”


    地上的尸首林林总总,血迹未干,大半都是老弱妇孺,谁也想不到,太子一党竟嚣张至此。


    卫枢一双拳头咯吱作响,勉强抑制住满腔的怒火,抬手去去翻看尸体的伤痕。


    大多均是一击毙命,下手的人狠辣无情,怕是常年培养的死士。最令他眼熟的是,那皮肉翻卷的伤口出奇的整齐划一,显出柳叶一般的形状。


    驳杂的记忆里,这个形状似曾相识……


    对!


    宣武门前被一刀砍翻在地的那个幼童,后背上不正是这般的伤口?


    这么说,这批杀手并非是就地派来,而是来自京城,擅自横渡至此?


    本朝早有禁令,无路引者不得入城


    ,偏偏他们大摇大摆。既然如此,兴安道知府绝不可能干净。


    他当即立断,飞身上马,那匹黄膘四蹄飞扬,眼见得就要飞窜而出。


    杜弑刚要张口叫住主子,便听见飞驰而去的卫枢丢下一句:“留下几人安葬死者,其余随我前往兴安道州府,封城截人。”


    “报----”佩刀的差役急得一身是汗,慌里慌张地奔入内堂,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府官大人,平宁侯带人冲进了衙门!”


    身着绿袍的唐公明猝然搁下茶碗:“你说什么?”


    卫枢一剑挑开拦在他身前的衙役,肃着脸步入大门。逐寇铿锵的入鞘声震得唐公明一个激灵,他匆匆站起身来,对着卫枢拱手:“侯爷,您何故闯入我兴安道府衙?”


    “我为着何事,唐大人心中清楚的紧。”卫枢眸光沉沉,呵退县衙内畏畏缩缩围上前的差役,“兴安道知府唐公明,勾结奸人,放纵死士入城。”


    “本侯奉命监察益州各道,现就地革职唐公明,即刻封城!”


    众人大惊,被亲兵如有实质的杀意逼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弑拿了府官的号印,与另外三人飞马前去四方城门号令封城。


    唐公明气得面皮涨红:“卫大人,本官知道你手握重兵,监管五城,可你也不能嚣张至此,在整个兴安道目无王法,不把本宫这个知府放在眼里!”


    卫枢凉凉地看他一眼:“唐大人这般品相。为何在知府之位上一坐数年,您心里不清楚吗?”


    “放肆,本宫要向陛下狠狠参你一本,替天子分忧,诛灭你平宁侯府!”


    “啪!”逐寇的剑鞘猝然抽在他的后颈,唐公明震惊地瞪大了眼,缓缓倒地。


    “把他押下去,拷问一遍。”卫枢收回逐寇,声音毫无起伏。


    捧砚依言上前拖走昏死的唐公明,对毫无意识的他满是同情。侯爷最厌恶的,便是被人拿侯府家眷威胁,可偏偏有人不知死活,自讨苦吃。


    府衙的后院里,唐公明的妻妻妾妾跪了一地,个个绫罗珠翠,打扮富丽,一水儿磕头求饶里,夹杂着几声幼童的哭泣。


    红衣的妇人无措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惊慌地看着卫枢走进:“侯爷,求您别伤害我儿。”


    那孩子生得白胖圆润,也是七八岁大的样子,此刻揪进了母亲的衣袖,瑟瑟发抖。


    他看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小胖子,忽然想起那个黑瘦如豆芽菜一般的阿晋,话语里满是凉意:“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们做事之前,可有想过屠刀有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家孩子身上?”


    妇人大声泣不成声,试图拉了卫大人的衣摆苦求。


    卫枢淡漠地后退一步,冷眼地看着亲兵依次押走这些后宅妇孺。


    捧砚低声上前禀告:“爷,先前留在那户人家的暗探找到了。”


    “人在何处?”


    “是在松阳县那处草市寻到的,想是偷奸耍滑溜到市集之上用饭,反而遇到那行死士。兄弟们找见他们两个时,尸身都凉透了。”


    卫枢郁郁地呼出一口气:“你可知一百二十具尸身中,独独差了一个阿晋?”


    “爷在孩子身上看出了什么不妥?”


    “那日,首次见到那对父子时,这小孩儿脚上粘的分明是西村的红土。”


    “我们前一日去的正是西村!”捧砚似乎突然想到了此间关窍,可是……


    他又皱眉:“乡间幼儿顽皮,特地去瞧个新奇也说不定?”


    “可那日为首的是范怀成,众人均是奉他这位父母官为首,只一个他,认出了本侯。”


    捧砚没了话说,转而恨不得抽一顿那两个已经化为尸体的亲兵。藏银案沉寂多年,一点点线索都来之不易,偏偏被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毁了。


    他试探性地开口:“既然并未寻见这孩子的尸体,是不是真的让他逃脱了去?”


    卫枢闭了闭眼,带着局面陷入僵持的疲惫:“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滴,补足字数


    期末修罗场,被老师按住考了半天试,实在没来得及,给姥爷们鞠躬道歉


    第34章踏上进京路


    城门之下,杜弑一手高举令牌,一手横握长刀,气运丹田,对着一众兵卒放声大喝:“奉钦派一品平宁侯兼五城兵马司统领卫大人之命,速速关闭四方城门,排查奸人。”


    巡城的小将悄然打了一个手势,众卒纷纷张弓对峙:“吾等仅听唐大人差遣,从未听过什么卫侯爷。”


    “竖子,休得执迷不悟,唐公明那厮早已落马,眼见着项上人头不保。若是尔等还是打算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不免也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谁知道你是真是假,若是奸人故意哄骗我们怎么办?”那灰袍小将不服气的争辩,一马当先对着城下射了一箭。


    杜弑抬手劈断箭支,横眉立目:“此刻助我平乱,事后自有封赏,若再听那奸人蛊惑,便是与朝廷为敌!”


    小将梗着脖子上前继续对峙,他身后更多的兵卒却渐渐失去了斗志。随着一人缓缓放下长弓,便像是触发某种开关一般,一行人争相后退。


    灰袍小将回身去望,气得大骂:“唐大人平日代你们不薄,如今一个个便这样回报他吗?”


    前排的小卒缩着脑袋嗫嚅着开口:“分明只是大人您没少收他的银子。”


    “你……”他语塞,作势要打,却再也控制不住局势,手下的兵卒如水一般溃散,纷纷跑下城楼。


    来来往往的人群被列好队的兵卒截断,铁铸的城门如断龙石一般落下,渐渐斩断城外那轮炙热的骄阳。


    沉默的人群越积越多,开始逐渐骚动。


    推了独轮车的汉子壮着胆子上前来:“差爷,草民家住城外,正急着回去照顾老母,不知为何今日那么早便封了城门?”


    杜弑把着刀分了他一个眼神,见这人一脸的老实淳朴,随意开口答道:“上头自有道理,我等不过奉命办事罢了。”


    “是是是,可否请您通融一二,我那老母亲实在等着我抓药回去救命。”那人在独轮车的菜堆里捡出一捆药来向杜弑示意,又悄然塞给他一把汗湿的铜板。


    围观的人群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钱上,把那串铜板灼得火热。


    杜弑依言接过,放在手里掂量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憨厚汉子。


    直到对方脸都笑累了,他这才慢吞吞收了钱,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