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六更）
周围人潮涌动，念雠挤了好几次才挤到座位入口处。他擦去额角汗水，随后指尖冒出灵气，将自己传送到了洛雠面前。
洛雠视线猝不及防被挡住，他睁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来人。
来人正是念雠。
感受到洛雠的目光，他鼓了鼓腮帮子，随后叉腰道：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洛雠满脸问号。
暮落枫听到动静，朝着洛雠这边走来。他上下打量念雠一眼，有些好奇道：
“师弟，这位是……”
“我也不知道。”
“！”
念雠闻声，猛地瞪大眼睛，随后不敢置信道：
“你昨天还让我叫你爹的！”
“！！”
洛雠闻声，猛地从座位上跌了下去，幸亏暮落枫眼疾手快，拽住他的后衣领，在他快落地的瞬间将他拽了起来，但也将他的衣领扯下来些许，露出刺目红痕。
洛雠惊魂未定，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缓了一会儿，皱眉道：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念雠闻声，眼眶发红，随后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滑到下巴，看起来可怜极了，声音委委屈屈的：
“呜呜呜你这个大骗子，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洛雠闻声，似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朝明曦那处看去。
明曦依旧端坐在原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洛雠。洛雠也不是傻子，瞬间便推测出了事情的起因结果。
看来又是洛川雪干的好事。
暮落枫站在洛雠身侧，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沉默半晌，他小声凑到洛雠耳旁道：
“师弟，你还别说，这孩子还真有一点像你。”
“你看那眼睛，那鼻子，啧啧啧，你亲自生恐怕也没有这么像的。”
“师兄！”
洛雠被暮落枫这话说得有些恼怒，暮落枫哈哈一笑，急忙哄道：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
话罢，暮落枫一把将哭唧唧的念雠抱入自己怀中，笑呵呵问道：
“小孩儿，叫什么名字啊？”
念雠盯着暮落枫看了半晌，见他不似坏人，吸了吸鼻子抽泣道：
“念雠。”
暮落枫闻声，笑容僵在脸上，随后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洛雠：
“师弟，这你怎么解释？”
“……”
他能怎么解释。
洛雠现在想杀了洛川雪的心都有了，他沉默半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伸出手道：
“师兄，把他给我吧。”
闻声，暮落枫将念雠递给洛雠，随后道：
“师弟，真不是你的孩子？”
“不是。”
怀中念雠听到这句话，撇起嘴巴又准备开始哭，洛雠无奈从袖中拿出甜糕，递到念雠面前试图和他讲条件：
“我给你吃东西，你别哭。”
念雠嗅到糕点香甜的气息，眼前一亮，随后乖顺地点了点头。
洛雠见状，这才将糕点递给念雠。
“等早上比武完了，我便带你去找你……”
洛雠话音一顿，随后又接道：
“带你去找你爹。”
“可你不就是我爹吗？”
念雠有些好奇地看了洛雠一眼，洛雠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解释。
算了。
说不通，他选择放弃。
擂台上的比武正到精彩处，洛雠却压根没心情看。
怀里这小祖宗糕点吃完了要闹，坐得不舒服也要闹，洛雠好不容易将他抱好，便见他又不老实地仰头看着洛雠的脖颈，随后伸出小胖手扯扯他的衣领，好奇问道：
“爹，你脖子上怎么那么多包呀，是被蚊子咬的吗？”
“！！”
洛雠闻声，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将念雠的手扒下来，迅速拢好自己的衣领。暮落枫本来在专心看比武，听到念雠的话，忍不住将探究性的目光移向洛雠，好奇开口问道：
“师弟，什么包？什么蚊子？”
“……没什么。”
洛雠前脚说完这句话，刚将暮落枫糊弄过去，念雠后脚又补上：
“叔叔，爹爹脖子上有好多红包呢。”
“……”
洛雠沉默，洛雠脑子飞速运转。
暮落枫闻声，关注点却移到了念雠的那句“叔叔”上面，他不悦地皱起眉头，试图和念雠讲道理：
“我是哥哥，不是叔叔。”
“可是你比爹爹大呀，那我就应该叫你叔叔。”
念雠眼中满是天真无邪，暮落枫被念雠这句话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半晌，暮落枫率先移过目光，坐回了原地，表情看起来有些郁闷。
洛雠松了一口气，随后俯下身警告道：
“不要乱说话。”
可他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凶，语气也温温柔柔的，根本没有半分威慑力。念雠虽然不怕，但想到昨日洛川雪对他做的事，嘴里还是答应道：
“知道啦。”
“好好坐着，别乱动。”
“好。”
被洛雠警告后，念雠还真乖乖地坐好，没再继续调皮捣蛋。
洛雠见状，将视线移到了擂台上。
今日第一场是千秋名对百川门首席弟子程邀，两人皆为剑修，又同在雪婴期徘徊，因此，这场比武的结果非常受人瞩目。
台上一黑一白的身影快如狂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两人的位置便对调，分别立于擂台两边，僵持不下。
片刻后，千秋名看准时机，眼神一凛，便倏地闪至程邀身后，举起了自己的剑欲刺下。
在剑落下的那一瞬间，程邀似有所察觉，朝剑气来的方向猛地挡去。
两人的灵力皆十分强悍，剑气碰撞相擦的瞬间，两柄剑竟是抵挡不住，双双飞了出去！
席间传来一阵惊叹的声音。
“这就是雪婴期的威力吗……好强。”
“两位师兄都好帅啊。”
……
……
见武器飞出擂台外，千秋名和程邀对视一眼，开始了肉搏。
初厌晚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随后端起放在身旁的热茶，拿起来吹了一口气，见热气散去些许，他才小酌一口，又将茶杯放回原地，气定神闲地看着比武。
两人过了三四招，程邀在闪躲时一个不慎，被千秋名击倒在地，也没再挣扎，顺势躺在地上，摆了摆手大喘气道：
“不打了，我认输。”
两人皆已筋疲力尽，千秋名强撑着朝程邀行了一个同辈间的礼，道了一句“承让”才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下了擂台。
“好厉害呀。”
念雠眼中满是敬佩之色，片刻后，千秋名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的位置正好挨着洛雠，念雠有些好奇地探过头看他，随后扯了扯洛雠的衣袖，小声问道：
“爹爹，你认识他吗？”
千秋名正在喝水，听到念雠口中的的“爹爹”两个字，猝不及防被欲咽入腹中的茶水呛到，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止住咳嗽。
他将茶水放下，侧过头看向洛雠，面上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师弟，他刚才叫你什么？”
“你是何时有的道侣，师兄怎么不知道？”
“难不成……是浮山宗那位女修？”
“你们是何时相识的？怎会……”
千秋名口若瀑布，抛出一大串问题，洛雠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好不容易抓住千秋名说话的空隙，洛雠急忙解释道：
“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千秋名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听洛雠解释。他面上出现一种极其纠结的表情，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直线，洛雠都解释得口干舌燥了，他才抬眼看向洛雠，面上的表情变得极其认真：
“师弟，我会帮你和师父解释的。”
“？！”
“？”
两人声音不小，惊动了正在凝神观看比武的初厌晚。他转过身看着二人，面上出现些许疑惑之色。
洛雠和千秋名感受到初厌晚的目光，止住了话头。
初厌晚打量他二人片刻，目光落在了乖乖坐在洛雠身上的念雠。他修为不浅，自然感受到了念雠身上异样的灵气。
“这孩子从哪儿来的？”
“……”
洛雠和千秋名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念雠盯着初厌晚看了半晌，随后睁大眼睛，指着他道：
“你是那天来偷桃子吃的老头！”
暮落枫听到有瓜吃，不动声色地坐了过来。
洛雠正准备告诉念雠不要乱说话，初厌晚便朝念雠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念雠仰头望了洛雠一眼，见他点头，才又从他腿上跳下，不情不愿地走到初厌晚面前。
初厌晚在二人之间布了个结界，随后指尖溢出纯净灵力，在念雠身上绕了一圈，似是在探查。
片刻后，初厌晚收回灵力，问道：
“你是蟠桃孩儿？”
“是。”
初厌晚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念雠看了半晌，念雠被他这眼神看得背后有些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初厌晚。
“莫怕，我不会伤你。”
“哼，我才不相信呢，那日我亲眼看到你偷了一个桃子吃。”
说到这儿，念雠忍不住抱起双手，有些害怕道：
“你……你让我过来不会是要吃掉我吧。”
“放我出去！我要找我爹！”
“你爹是谁？”
初厌晚敏锐地捕捉到念雠这话里的信息，念雠又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一步，才指着洛雠道：
“他就是我爹。”
“你……你要是伤了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他只做了一天儿子，但他爹，应该不会不管他的吧？
初厌晚闻声，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震惊之色，随后他收敛神色，挥袖将结界撤去。
念雠见状，迅速钻入了洛雠的怀中。
初厌晚沉吟片刻，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神微微闪烁。
第102章 102（七更）
“你来做什么？”
洛川雪皱起眉头，语气有些凶，但却少了几分敌意。时景安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随后收回目光，故作淡定道：
“路过。”
洛川雪见时景安指尖灵蝶微颤，倒也没拆穿他的谎话。洛雠没说话，只是攥紧洛川雪的衣袖，与他紧紧靠在一起。
时景安斟酌片刻，淡淡扫了二人一眼，嘴唇微张，似是要说些什么。但片刻后，他又紧抿双唇，将欲说出口的话尽数咽下了肚。
一阵白光闪过，两人再眨眼时，时景安早已消失在原地。
“……”
洛川雪若有所思地看着时景安消失的方向，洛雠见状，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俯下身问道：
“怎么了？”
“他是……”
洛雠说完这两个字，便抿起了唇，似是在斟酌着用语。
说来怪哉，两人的相貌和时景安一点都不相像，但神态却又有几分相似。洛川雪微怔，随后迅速反应过来洛雠的意思，朝着他点了点头，回道：
“是。”
洛雠闻声，沉默片刻，没再问下去。他唤回无尘，将其收回剑鞘后，又转身与洛川雪十指相扣，道：
“走吧。”
“嗯。”
狂风大作，将古树吹弯了腰，被月光映在地上的婆娑树影将两人的身影掩盖得极好，待那风停之时，两人早已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踪-
两年后。
正值初春，树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微风拂过，野花阵阵飘香，混在一起，竟有些熏人。
不远处摆放着一架秋千，那秋千随处可见，不足为奇。但靠在那秋千绳索上坐着的人，却是足以让人惊叹。
那人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头白发散漫地披在肩膀，双目微合，似是在小憩。他身着一袭黑衣，双手抱剑，姿势自在，倒也真不怕在睡梦中从秋千上摔下来。
这人正是洛雠。
清风拂过，洛雠感觉到异常，猛地睁开双眼，伸出手在空中一抓，便抓住了一只不老实的手。
他顺着仰头望去，望见了一袭红衣。那人一双桃花眼此刻正笑吟吟地望着他，耳旁挂着的耳饰轻扫在他额头魔印，带来了一阵凉意。
这人不是洛川雪，又是谁。
洛雠身体逐渐下移，却并未坠地。
洛川雪伸出了另一只手接住了他。
“你倒是对我放心。”
洛川雪轻笑一声，将洛雠的身子扶正。洛雠轻哼一声，并没有回到这个问题，开口道：
“你还知道回来。”
这语气颇有一些嗔怒的意思，洛川雪忍俊不禁，弯下腰笑吟吟地看着洛雠：
“这才几日不见，你就这般想我了？”
洛雠闻声，脸色爆红，却还是猛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凶巴巴的：
“谁想你了！”
“真没有想我？”
洛川雪又凑近了洛雠一些，气息缠绕间，洛雠终是率先败下阵来。他恶狠狠地看了洛川雪一眼，随后破罐子破摔道：
“是！我想你了！”
他语气太过凌厉，不像是情话，倒像是约架。洛川雪失笑片刻，往他脸颊肉上轻轻掐了一下，才又直起身去，悠悠然道：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洛雠闻声，眸中闪过好奇，但还是强装淡定坐在原地，轻哼一声道：
“不猜。”
洛川雪当然没有错过洛雠眸中的神色，他眼眸微动，又问了一遍：
“真不猜？”
洛雠闻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朝他身后瞥了一眼，便看见了一个毛茸茸的尾巴。他瞳孔微颤，刚想再看一眼，便被洛川雪挡住了视线。
洛雠有些不满地抬头望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洛川雪的动作。他这一抬头，薄唇正好蹭到了洛川雪故意偏过去的侧脸。
洛川雪奸计得逞，先是摸了摸自己被亲的位置，随后抱着手，悠悠然道：
“啊，耍流氓。”
洛雠微怔片刻，迅速反应过来，怒目圆睁道：
“洛川雪！”
“在呢。”
“你……你！”
洛雠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往四周环顾一圈，最后怒道：
“来战！”
还不待洛川雪回话，洛雠便已唤出无尘，猛地朝着洛川雪攻去。洛川雪笑眼看着洛雠，也唤出噬血剑，抵挡着洛雠的攻击。
两年过去，洛雠靠着洛川雪的指点，以及双修，功力精进不少，已然突破化神期，但比起洛川雪还是差了一大截。
两人打了一阵，洛川雪找准时期，猛地将噬血剑抛出。噬血剑顺势将洛雠手中的无尘击飞，牢牢地禁锢在地上。
而洛川雪，则是将洛雠牢牢圈在了怀中。
“你！无耻！”
洛雠试图推开洛川雪，然而他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洛川雪靠在他肩膀上，眉眼弯弯，欣然承认了这句话：
“是是是，我无耻。”
洛川雪说完，不经意瞥见了洛雠发红的耳尖，心神一动，又凑到他耳边调笑道：
“我还有更无耻的呢。”
话罢，他便微微抬头，在洛雠耳尖处轻轻一舔，便见洛雠身体一震，僵在了原地。
洛川雪心下觉得好笑，但见他这模样越看越觉得喜欢，于是又有些怜爱地往他耳尖亲了一口。
“你……你！！”
洛雠呼吸不稳，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洛川雪见他这模样，只觉心头雀跃无比，便又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太喜欢了。
怎么能这么乖。
洛雠终于被他亲得没了脾气，等到洛川雪心满意足把他放开的时候，他这才回过神来，连生气都懒得再生。
洛雠往四周环顾一圈，将视线定格在毛茸茸的尾巴上，睁大眼睛呢喃道：
“兔子？”
“嗯。”
洛川雪俯身将被石头遮住一半的兔子抓了起来，随后献宝般将兔子放到了洛雠手上。感受到手心毛茸茸的触感，洛雠没忍住，rua了几下。
洛川雪笑吟吟地看着洛雠和兔子，眸中满是柔和之色。
“你……你怎么突然想起带兔子回来？”
洛雠抱着怀中乖顺的兔子，有些疑惑地看了洛川雪一眼。洛川雪却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川雪爹爹！”
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洛雠闻声望去，便见念雠朝着洛川雪飞奔而来。洛川雪面上虽嫌弃，却还是蹲下身来，接住了念雠。
他颠了颠念雠，大致估算了一下重量，随后开口道：
“胖了，而且还没长高。”
“……”
念雠表演了个笑容瞬间消失术，随后幽怨地看了一眼洛川雪。
洛雠望着二人，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念雠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洛雠，假哭道：
“呜呜呜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小白菜……”
“你又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洛川雪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那几本书看得怎么样了？”
闻声，念雠瞬间止住了哭声，颇有些得意道：
“我是谁，我可是蟠桃孩儿，那些书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看两眼就记住了。”
“嗯，好。”
洛川雪说完，将念雠放下，在佩囊中找着些什么。念雠见状，心中突然生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的感觉是对的。
片刻后，洛川雪从佩囊中拿出了一大堆书，念雠目瞪口呆，随后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仰头望向洛川雪，试探性道：
“应该是给洛雠爹爹的吧？”
“给你的。”
洛川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念雠，随后抱着手道：
“不是很聪明吗？三天把这些书看完，应该没问题吧？”
“呜呜呜川雪爹爹我错了，我一点也不聪明，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念雠变脸实在是快，洛雠见戏看得差不多了，忍住脸上的笑意道：
“别逗他了。”
洛川雪见状，这才收回逗弄念雠的意思，道：
“行了，逗你玩的，把这些搬回去吧。”
“好的。”
念雠又变了一张脸，立马止住泣声，将书尽数收回了佩囊中。但他收好书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洛川雪。
“怎么？”
洛川雪挑了挑眉，念雠有些扭捏地又看了他一眼，洛川雪朝他扬了扬下巴，道：
“不会说话？”
念雠跺了跺脚，低下头又气又小声道：
“抱……”
“……”
洛川雪闻声，没说话，但却蹲下了身，伸出了手。见念雠仍待在原地，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
“要我来请？”
闻声，念雠终于意识到些什么，猛地抬起头，便朝着洛川雪奔去。他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在洛川雪怀中蹭啊蹭。
“川雪爹爹最好了！”
话罢，他又猛地想起洛雠的存在，朝着洛雠笑嘻嘻道：
“洛雠爹爹也最好了！”
洛雠没说话，但嘴角悄然勾起-
昆仑门，议事堂。
林傲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左侧坐着的俊美青年，斟酌片刻开口道：
“不知明宗主此举何意？”
那青年面容妖冶，皮肤吹弹可破，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气，正是浮山宗继杜长生后的新宗主，明曦。
明曦也学着林傲的模样，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道：
“不知师父的尸首，被林门主存放在何处？”
林傲闻声，面色一沉，随后冷声开口道：
“当时杜宗主的尸首交由琉璃宫销毁，不知这又与昆仑门何干？”
“呵，在师父仙逝后不久，你门下弟子洛雠便不知所踪，杜门主，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林傲额头青筋暴起，已隐隐有要发飙的趋势。明曦见状，眯了眯眼：
“还是说，杜门主门下弟子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你们……藏了起来？”
林傲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
“明曦，我念及同杜长生的旧情，处处帮扶你，容忍你。如今你是在怀疑昆仑门，还是在怀疑我？！”
明曦见状，却仍安然坐在原地，眼底无比深邃：
“杜门主，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您眼皮子底下死得不明不白，您总得给浮山宗、给我一个交代。”
林傲压下心头火气，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正欲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门被打开，一名白发道人缓步走进了门。
明曦懒懒看了一眼，随后开口道：
“初厌晚长老。”
初厌晚闻声，脚步一顿，淡淡看了明曦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行至林傲身旁，缓缓坐下。
林傲见状，道：
“明宗主，你先回去吧。”
“行。”
明曦笑眯眯地接了一句，随后在转身的瞬间，又补道：
“不过明天，我还会再来。”
林傲对他的背影怒目而视，直到明曦消失在视线内，林傲心头的火气才算是消了一些，但也将他气的不轻。
初厌晚拂袖将门关上，设了一层结界，才开口道：
“有消息了。”
闻声，林傲看向初厌晚，皱眉问道：
“洛雠？”
“……”
见初厌晚没反应，林傲眉头皱得更深了。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
“洛川雪？”
“嗯。”
初厌晚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眉宇间满是疲惫。林傲见状，给他斟了一杯茶，茶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在堂中回响，直到声音停止，林傲才又开口问道：
“他二人，可是在一处？”
“大抵是。”
林傲闻声，叹了口气。
“大师兄得道成仙了倒是逍遥自在，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等我们收拾。”
初厌晚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两人沉默半晌，初厌晚回过神来，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后，才又怅然开口道：
“天命难违……”
“楼重华已死，命数……应当已经变了吧？”
林傲看向初厌晚，话语间还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初厌晚闻声，摇了摇头，道：
“没有。”
林傲闻声，眉头紧紧皱起，似是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当年大师兄和楼初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兄明明对魔物最是厌恶，又怎会同楼初月合籍？”
“我记得得道成仙应勘破红尘，可我分明看见，师兄手上的红线没断。”
“还有洛雠……”
初厌晚望着窗外，不知是在回答林傲还是在回答自己，喃喃道：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
第103章 103（八更）
天蒙蒙亮之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洛川雪本就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音毫不犹豫地睁开了双眼。
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在血红色光芒的照耀下，竟是显得格外的明亮。洛雠也听到声响，猛地睁开双眼，警惕地朝洞外望去。
一张巨大的人脸猝不及防出现在洞口，洛川雪唤回噬血剑，眼眸微眯，道：
“是梼杌。”
梼杌，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体格如虎而毛类犬，貌如人脸，但嘴生獠牙。
此刻那畜生暴怒吼叫着，用自己的头不断撞击着洞外的结界。洛川雪握紧噬血剑，冷笑一声。
“那老东西为了困住我，还真是煞费苦心。”
洛雠没说话，但手中已经幻出了无尘。
结界周围出现裂痕，二人也不再坐以待毙，提着剑便冲出了结界外。
梼杌见到二人的身影，眸中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之意。它嘴角流下带血的涎水，似是才吞吃了活物。
“攻它心口！”
洛川雪说完，提剑便朝着梼杌冲去。梼杌见状，猛地将头一扭，意图用那长粗的獠牙将洛川雪击飞。洛川雪又岂会如它意，在那孽畜扭过头的瞬间，他便已变换方向，稳稳立于它头顶。
梼杌洋洋自得看着自己所攻方向，却并没有看见洛川雪的身影。直到头上传来阵痛，它才意识到什么，猛地瞪大双眼，怒吼了几声，疯狂地甩着自己的头，试图将洛川雪甩下来。
洛川雪丝毫不受影响，又将噬血剑深入了几分。
鲜血淌入梼杌眼中，模糊了它的视线。洛雠看准时机，在梼杌四周布下阵法。万事俱备，洛雠正欲启阵，便见那梼杌不知怎地，发疯了般以头抢地。
长粗的獠牙险些伤到洛雠，他蹙眉往后退了四五米，顺手搂过了从那孽畜头上下来的洛川雪。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提剑而去。
梼杌的獠牙在刚才的失控中已是断了半截，洛雠绕至梼杌身前，凭空幻出一把红绳，自己拿着头，把尾丢给了洛川雪。
洛川雪接到红绳的瞬间，那红绳瞬间布上刺目的鲜红魔气。二人身如鬼魅，电光火石间竟将这红绳缠了梼杌满身！梼杌四肢胡乱地挣扎着，却只是将那红绳绕得更乱。
待行至梼杌腹侧，二人正好汇合。几乎不用多言，二人便同时伸出指尖，将那红绳的头尾靠在了一起。
不过一眨眼，那红绳脱离了二人的指尖，迅速融合在一起。只见一阵红光闪过，红绳竟是燃出了一片火海！梼杌眸中尽是惊恐，倏地朝地上倒去，试图用打滚来熄灭这烈火。
火势确实变小了，但它却因这暂时之痛，失了逃命的机会。
几乎是同时，噬血剑和无尘一齐飞入梼杌胸口。迎着那熊熊烈火，刺目的鲜红喷溅而出。梼杌哀嚎几声，便再无声息。
噬血剑和无尘得了梼杌的滋养，四周环绕魔气更甚。烈火将剑刃烧得通红，洛川雪面色一沉，率先将噬血剑拔了出来。
噬血剑身形一颤，似是不满。
然而洛川雪却没管它是不是不满，便径直将它收入了剑鞘之中。
魔剑，不可过度滋养。
况且噬血剑本就不老实。
洛雠抱着手盯着无尘看了半晌，才缓缓起身，将其拔下。
火势越来越大，将梼杌的皮肉燃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阵微弱的黑气闪过，洛雠眼神一凛，握着无尘，朝那黑气猛地攻去！
无尘几乎快扎穿了梼杌的尸首，洛雠眉心微皱，道：
“没内丹。”
洛川雪闻声，朝着梼杌的尸首走了过去。他从洛雠手中拿过无尘，挑开了梼杌的皮肉。
二人面色皆是一变。
“鬼修……”
洛川雪眯了眯眼，冷声道：
“怪不得……怪不得这凶兽会听那老东西的话。”
“原来，只是魂魄。”
话罢，像是为了印证洛川雪的话似的，那梼杌的尸首瞬间消散在了原地。洛雠沉吟片刻，猛地抬头道：
“会不会，他也是鬼修？”
洛川雪唇角微挑，眼中却尽是冷意。
“他若是鬼修，正好合了我的意。”
“让他魂飞魄散，彻底消散在这三界之中，可比踩烂那副魔骨好玩多了。”
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鸟雀的惊叫，洛川雪回过神来，蹙眉朝着声源处而去。
洛雠紧随其后。
离那声源处越近，血腥气越重。急促的脚步声在林中回响，一阵寒风吹过，洛川雪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躺着一个小孩。
他面色苍白，闭着眼，一袭白衣被鲜血染得通红，但手中还握着剑。
洛雠刚赶到，便看到洛川雪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小孩。他凑近看了一些，随后瞳孔微颤。
“这是……”
“瑞玉。”
洛川雪唇角微弯，眸色却更幽深了。他笑了一声，但这笑却带着一丝嘲意。
“那老东西一直想修回他那身魔骨。”
“所需的材料，只差瑞玉。”
“没想到啊，瑞玉最后竟然落到了我手上。”
洛川雪说完，唇间笑意尽失。他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本想抽出那小孩手里的剑。抽了一下，却发现没抽动。
那小孩意识尽失，却仍是将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洛雠紧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川雪沉吟片刻，松开手，又直起腰来。不过一挥袖，那小孩便消失在了原地。
“你要……”
洛雠斟酌着词句，抿了抿唇接道：
“带他回去？”
“自然。”
洛川雪极其自然地牵起洛雠的手，笑吟吟道：
“至少在杀了那老东西之前，我是不会让瑞玉出现在人间的。”
洛雠低头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回去吧，念雠也该醒了。”
“好。”-
深林之中。
楼重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魂魄的颜色越来越淡，放于洞中的凶灯也已经熄了两盏。
好不容易缓过来，楼重华眼中满是阴鸷。他将那两盏已熄灭的凶灯拿起，猛地朝洞壁砸去，怒骂道：
“没用的东西！”
洞外传来一声轻笑，楼重华闻声，猛地转过头，惊疑不定朝着洞外望去。
“魔尊大人何必如此动怒？”
来人踏着轻快的脚步而来。他一袭黑袍，只露出白皙尖锐的下巴。楼重华眯眼望着他，眼中尽是危险之意。
“滚出去。”
那男人闻声，唇角又往上勾了一些。身后传来一阵冷风，楼重华正欲回头，脖颈上便被架上了一道利刃。
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对方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
“魔尊大人，劝你好好说话。”
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说话间，利刃已抵上了楼重华的下巴。
男人手中食物利刃不是普通的利刃，应是一把魂刀。若是对方有意伤人，恐怕还没杀了那孽种，自己便已先魂飞魄散了。
意识到这一点，楼重华眼眸微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敢问阁下是？”
“早这样不就好了。”
男人哈哈一笑，收回了手中的利刃。他将帽子一拉，绕至楼重华对面，盘腿席地而坐，开口道：
“明曦。”
楼重华望着他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魔尊识得这玉佩？”
明曦将玉佩拿起，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声。随后又笑眯眯道：
“啊，我都忘记了。”
“家师便是魔尊杀的，魔尊怎会不记得呢。”
闻声，楼重华神色一震。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觉得那块玉佩眼熟。
那块玉佩，原来就是杜长生身上那块！！
见楼重华面色一变，明曦冷笑一声，又轻飘飘道：
“不过还得感谢魔尊，替我杀了那一心修正道的师父呢。”
“你……你是！”
楼重华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明曦将帽子揭下，露出一张妖媚至极的脸。他满意地看着楼重华的反应，亲昵道：
“是我呀。”
“可惜你那小外甥偷了我的身份，在你面前晃悠了那么久，你都没有认出他。”
楼重华心绪极乱。
“魔尊，和我合作，我帮你杀了洛川雪，你助我统一这人间。”
明曦端的是一副运筹帷幄之态，他学着洛川雪的样子，哼笑了一声：
“你没得选。”
楼重华沉吟片刻，道：
“你别学他的样子。”
“恶心。”
明曦：“……”
明曦翻了个白眼，下一秒，便听得楼重华道：
“我可以助你，但是……”
楼重华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接道：
“你必须和我结血契。”
血契，为极其恶毒的契约。有违约者，将会遭受万蚁噬心之痛，受尽折磨，不得善终。
明曦没说话。
但片刻后，空中浮起了两颗血珠。
结完血契后，明曦懒洋洋看了楼重华一眼，开口道：
“十世镜，拿出来吧。”
楼重华结了血契，倒也干脆，从袖中拿出十世镜便给了明曦。
明曦极力遏制住眸中贪婪的光，他面色淡然接过十世镜，拿在手中看了几眼，便将其收起。
……
楼重华目送明曦离去，低头时，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再看时，他指尖压根没有伤口。而十世镜在他袖中，闪着暗红色的光线-
“呵，蠢货。”
明曦回到浮山宗，将已经报废的幻明珠扔到了一旁。他拿出十世镜，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了十世镜的裂纹，眼中满是痴迷。
第104章 104（九更）
匿于远处的洛川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冷眼看着初厌晚将杜长生带走，待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收回目光，垂下眼，将那幽深眼眸中的复杂情绪掩盖，教人看不出他的心绪。
树下蓦地出现一道白色身影，正是洛雠。似乎是来得太过匆忙，他面色微红，呼吸还有些急促。洛川雪听到声音，又抬起眼眸，朝他望去。
洛雠也抬起头望他，两人沉默半晌，洛雠指尖溢出灵力，随后便见那灵力和洛雠消失在了原地。洛川雪似有所感，朝着身旁望去，下一秒，便见洛雠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似乎有些恐高，见自己站在枝干上，有些慌乱地将手按在洛川雪肩上，另一只手扶到了树干上，才敢小心翼翼地坐在洛川雪身旁。
“你怎么了？”
洛雠将手放下，悄悄拽住了洛川雪的衣角。
“没事。”
洛川雪只回了这两个字，看样子应该是不太想说。洛雠也没再问下去，他不动声色地贴近了洛川雪一些，随后低下头，在腰间佩囊翻找着些什么。
洛川雪今日格外沉默，面上的表情也是少见的怏怏。洛雠感受到他心中沉闷，从佩囊中拿出一个小木雕，在他面前晃了晃。
洛川雪眉眼微动，并不去接那木雕，而是微微侧过脸望他：“你不担心初厌晚？”
洛雠闻声，将洛川雪蜷缩着的五指打开，把木雕放在他掌心后，才坦然开口道：“担心的。”
“那为什么不去？”
洛雠拽了拽他衣袖，示意他自己看自己的手。
洛川雪于是看了过去。
洛雠指尖冒起了一小簇火花，微弱得几乎快要熄灭。感受到洛川雪的目光，洛雠晃了晃指尖，那火花便瞬间熄灭了。
洛雠转过头去望他，“懂了吗？”
“……懂了。”
灵力太低，去了不仅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师父说了，打不过就躲起来，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好的交代。”
洛川雪收回目光，缄口不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还没等洛雠说话，他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道：“你明明有那么多去处……”
“可你偏偏又来找我。”
“喜欢我？”
“你想多了！”
洛雠一把推开洛川雪，正准备下树，却猝不及防被洛川雪拽入了怀中。他被迫仰头同洛川雪对视，望着面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竟有些诡异的陌生。
好像面前这个人不是他一样。
可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洛雠视线上移，停在了那双桃花眼间。
那双黑瞳幽深平静，好像一潭死水。可洛雠又在那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不仅不似这般冰冷平静，还带着些亮光。
对了，是眼睛。
是眼睛不一样。
洛川雪的眼睛像是寒冰，不仅封存自我，还拒人千里。可那副傲慢态度下摆着的又是一颗渴望与旁人接触的心。
所以他到底在短短一百年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化这么大？
洛川雪看着他逐渐失了焦距的双眸，微微低下头去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放开我。”
洛雠回过神来，眉头因为思索而紧皱着。洛川雪松开他，将他扶着坐了下来，凑过去笑道：“怎么把我哄好了你倒是又不开心啦？”
“你别笑了，丑死了。”
洛川雪笑容一僵，洛雠察觉到异样，语气放轻了些：“我的意思是，你不想笑，就别笑了。”
“像现在一样。”
洛雠将他脸抬起，认真道：“你明明就不开心，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笑呢？”
该怎么回答呢。
在魔界的日日夜夜，他习惯用笑容当作伪装自己的利器。他能在处死叛军的时候谈笑自若，亦能在险些命绝之时抚掌大笑。他习惯笑，好像自己生下来就是这般表情。强颜欢笑多了，那笑容里藏着的百般滋味便好似一汪清泉，历经风吹日晒后逐渐干涸，消失在了天地间，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但这些洛川雪并不打算同洛雠说。
他只是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好，我不笑了。”
洛雠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不笑，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洛川雪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轻轻拍了拍洛雠的手：“同我去地牢看看，去不去？”
洛雠收回思绪，偏过头去哼道：“你求我我就去。”
“那就求求你？”
洛川雪用小指勾上洛雠的小指，拉着晃了晃。一阵痒意自手心传来，洛雠呼吸一滞，轻咳一声道：“既……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就陪你去看看吧。”
“走吧。”
洛雠率先下了树，洛川雪见状，跟上了他的身影。正欲抬脚离去之时，却感受到衣袖被拉了拉。
他有些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洛雠眼神躲闪，有意无意晃着自己的手。
洛川雪眼眸微转，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又准备迈开步子。
洛雠终是沉不住气，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洛川雪心下暗笑，面上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洛雠瞪他，伸出手来，“你说怎么了！”
洛川雪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牵上洛雠的手，微微弯腰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错啦错啦。”
洛雠冷哼一声，暗暗攥紧了洛川雪的手-
地牢。
两人刚进入口，便感受到了极重的怨气。洛川雪眼神一凛，幻出噬血剑挡住了面前的黑雾，微微往后道：“你先回去，这里怨气太重了，我等会儿来找你。”
洛雠点了点头，刚准备转身，不知是又想起了什么，凑到洛川雪身后威胁道：“不来你就死定了。”
洛川雪哑然失笑。
“知道了，不来就罚我亲你一口，来了就罚你亲我一口。”
洛雠没说话，但洛川雪知道，他必然在身后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洛川雪才收回笑容。没了顾虑，他手上动作明显凌厉了许多。不过须臾，面前的怨气雾团便已消散不少。
洛川雪拿噬血剑劈开凭空飞来的三支箭矢，眯着眼朝着牢内走去。
关押杜长生的牢笼在最深处，洛川雪不想多生事端，便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走了有一会儿，洛川雪到达了最深处。
杜长生被关在牢笼之中，身上的伤口已然化了脓。脓液混着鲜血淌下地，将地面上的稻草凝结了大半。似乎是察觉到洛川雪的到来，他抬起头，直直朝着洛川雪的方向望来。
他面上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又垂下头去，再无反应。
洛川雪蹙了蹙眉，朝着他扔去一颗石头。在石头与杜长生接触的瞬间，那副身躯瞬间像是漏了气般，不断缩小。到最后，一层薄薄的皮顺着滑下地，像是猪油一般在牢中融化，泛出点点油光。洛川雪盯着那副白骨看了有一会儿，思索片刻，还是不情不愿地幻出一只通讯灵蝶，朝着议事堂的方向放了过去-
议事堂。
林傲端起茶喝了一口，将茶叶吐掉，才缓缓开口问道：
“各位有何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要我说，就把他杜长生杀了，以绝后患！”
程垣怒气填胸，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拂落了一桌好茶具。林傲只感觉肉疼，他轻咳了一声，道：
“程门主，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好好谈。”
程垣闻声，这才冷哼一声，坐回了原地。初厌晚捋了捋胡子，眉头紧皱，低下头似是在沉思着些什么。
“要我说，还是杀了省事。”
程垣抱着手，面上尽是怒色。林傲欲言又止，随后无奈开口道：
“程门主，不是我打击你，但是，我们几个加起来，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加起洛琉璃呢？”
林傲闻声，眼眸一转，随后试探性问道：
“你有办法把洛琉璃请过来？”
程垣提到洛琉璃，整个人的姿态都变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冷哼一声道：
“自然。”
“那……自然是有胜算了。”
将程垣等人送走后，林傲又回到议事厅，将门合上后，坐到初厌晚身旁，问道：
“可是有何不妥？”
初厌晚眉头紧皱，回道：
“杜长生，恐怕不是走火入魔。”
“此话何意？”
“你可注意到他身上的魔气？”
此话一出，林傲先是沉思片刻，随后面色一沉，道：
“确实和走火入魔有些不同。”
初厌晚点头附和。
“我推测，他不是走火入魔，而是被魔附了体。”
林傲闻声大骇。
他有些迟疑开口道：
“可杜长生的修为也不算低，怎会有魔敢上他身去？”
“普通的魔自然是不可能。”
林傲面色一震，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难不成……是他？”
“我不敢确定。”
初厌晚摇摇头，林傲沉默片刻，怀有一丝侥幸，试探性问道：
“你近日，去看星盘了吗？”
“嗯。”
林傲见初厌晚神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而他这口气还未松完，初厌晚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提起一口气：
“命数变了。”
林傲口中的茶猛地喷了出来，他急促地咳嗽了几声，才惊骇道：
“怎会如此！”
初厌晚正欲回答，便见自己肩上爬上一只通讯灵蝶。他将灵蝶拿下，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猛地从原地站起来，直直朝着杜长生所在的地方而去。
林傲见状，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初厌晚离开了原地。
第105章 105（十更）
晚间狂风大作，便是竹君子也被吹得折下了腰。乌云被风一吹，不情不愿地踏着步子离开原地，挡住朦胧缥缈的月光，洒下一片黑暗。
洛雠黑着脸在院中练剑，他动作干净利落，却又添了几分凌厉。正是这凌厉让他这模样看起来不像练剑，倒像是……泄愤。
周围的师兄弟欲言又止，最终在看到洛雠斩落了一堆竹枝后，选择装瞎回屋。
大风呼啸的声音逐渐减弱，洛雠停下手中动作，擦去额角汗水，脸上的神色终于舒坦了一些。
“这么练剑可不行啊。”
洛川雪慵懒地躺在树上，抱着手看向洛雠。洛雠闻声，整个人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猛地收回手中的剑，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洛川雪。
“你还敢来？！”
洛雠顺手就扔出了手中的剑，将洛川雪栖身的树干斩落在地。洛川雪见状，轻盈地跳到了另一根树干上，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坐了下来，随后笑眯眯地看着洛雠，道：
“这么生气做什么？”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洛雠就想起来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一生气眼周就容易泛红，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
至少在洛川雪看来是这样的。
“闭嘴！”
洛雠催动灵力，手上动作发了狠，又将洛川雪栖身的另一条树干斩落在地。洛川雪见状，无奈地跳下了树，抱着手看向洛雠。
“真这么生气啊？”
洛雠死死盯着洛川雪，没说话，但眼中的怒火已经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把洛川雪千刀万剐了。
“哎呀，好了，亲你一下，你亲回来不就行了？”
洛川雪一边说话，一边将无尘收了回来。见洛雠脸上出现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挑了挑眉，又补了一句：
“反正是亲自己，又不亏。”
“你脸呢？”
洛雠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洛川雪却像是听不出好赖话一样，一双桃花眼故作天真地看向洛雠，嘴角微微扬起道：
“我没脸。”
洛雠听罢，又准备攻向洛川雪，他指尖漫出绿色光点，随后便见那光点猛地聚在一起，朝洛川雪攻去。然而洛川雪轻轻松松便将这绿色光点击散，随后他一挥袖，洛雠双手上便缠上了红色的光圈。
洛雠试图施法，却发现自己的灵脉被封住了。
“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洛雠猛地看向洛川雪，正好撞见了他戏谑的眼神，下一秒，洛雠便被洛川雪以公主抱的姿势抱了起来，他挣扎无果，反而是将洛川雪的衣领蹭下来了些许，露出他如玉般的皮肤。
洛雠见状，瞪大眼睛，白皙的面颊和脖颈瞬间染上嫣红，他瞬间移过目光，心里默念清心经。
“不用这么急，还没到这一步呢。”
洛川雪轻笑一声，倒也没管自己松松垮垮的衣领，抱着洛雠便离开了原地。
也不知洛川雪使了什么法子，洛雠只感觉眼皮有些沉重，强撑一会儿后，他终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洛雠再睁开眼之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一圈，只看见了一片黑暗。生长在洞壁上的灵石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线，洛雠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那道红色禁锢已经不在了，但他手腕上竟有些酸痛。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洛雠抬头望去，先是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有些痛。他伸出手遮住了眼睛，等到适应光线后才放下手，这才看见洛川雪的脸。
“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一个好地方。”
洛川雪说完，坐在了洛雠身旁，随后又接道：
“试试调转你的灵力。”
洛雠闻声，有些警惕地看了洛川雪一眼，才又转过身去调转自己的灵力。
青色的光点自洛雠指尖漫出，随后洞中的灵石便被这灵气吸引，灵气纷纷溢出，径直朝着洛雠而去。
洛雠只感觉自己丹田处突然涌入了极多灵气，但那灵气一时半会儿散不开，只在他的丹田处乱撞，洛雠忍不住闷哼一声，洛川雪见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洛雠的肩上。
“别说话，好好调息。”
洛雠闻声，便开始运转自己的灵力。有了洛川雪的帮助，洛雠丹田处的灵气终于按部就班地传到了他身体的各处。
洛雠只感觉周身灵力是从未有过的充沛，他有些不敢置信，不由自主便分了神，然而不过片刻，他便听到身后传来洛川雪的声音：
“静心。”
洛雠闻声，这才收回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洛川雪缓缓放下自己的手，洛雠吸收完最后一丝灵力，试着运转自己的灵力，随后神色一震。
天空中突然发出几声雷声，洛川雪懒洋洋地伸出指尖在洛雠身上一点，一道血红色的屏障便盖在了洛雠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屏障刚将洛雠包裹其中，几道天雷便冲突那洞壁，朝着洛雠狠狠劈去！然而那屏障被这天雷一劈，却是纹丝不动，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那天雷才终于像是放弃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洛雠将最后一丝灵力运转到丹田之中，随后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双眼。
自他面前出现了一颗发着金光的金丹，然而那金丹的身影极其虚幻，似乎一击即碎。洛雠盯着面前的金丹看了半晌，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金丹收了回来。
他在筑基期徘徊许久，始终找不到突破境界的方法。如今突然到了金丹期，他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茫然。
洛川雪靠着洞壁，抱着手看向洛雠，挑眉道：
“怎么样？”
洛雠闻声，转头深深看了洛川雪一眼，随后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为何帮我？”
“我帮我自己还要理由？”
洛雠沉默半晌，干巴巴道：
“谢谢。”
“不用谢，以身相许就够了。”
“你！”
见洛雠被自己气得不行的样子，洛川雪忍不住笑了出来，闻声，洛雠瞪了他一眼，洛川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缓了一会儿，他才勉强冷静下来道：
“开玩笑的。”
洛川雪说完，从自己手上摘下一个银白色戒指，随后便拉过洛雠的手，将戒指随意地套到了洛雠修长纤细的手指上。
隔得近了，洛雠才发现洛川雪手上还套着大概六七个戒指。
“这什么？”
“定情信物。”
“……？”
见洛雠又要跳起来打人了，洛川雪才正色道：
“一个储物空间，收着吧。”
洛雠没说话，沉默半晌，洛川雪又靠回洞壁，朝洛雠扬了扬下巴。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闻声，洛雠才反应过来，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
洛川雪装模作样地掐起手指算了一会儿，说话声音仍含有笑意：
“子时了。”
洛雠脸色一变，拿起地上的剑便起身准备出山洞。洛川雪见状，清了清嗓子，喊道：
“你求求我，我马上送你出去！”
“……”
洛雠连头都懒得回，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洛川雪见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石床上，盯着山洞处看了半晌，自言自语道：
“我还真倔。”
待洛雠离开原地后，洞穴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似是警告。洛川雪唇角勾起，眸色暗沉。
逆天而行吗。
他喜欢-
清晨。
洛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下了床。他洗了把脸，随后行至镜前，缓缓坐下。
镜中人面容稚嫩，洛雠将自己的头发理顺后，才发现自己的发冠落了。看着镜中自己散落的满头白发，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后将自己额前的灵石取了下来。
他又朝镜中看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额间的鲜红魔印。沉默半晌，他移过目光，垂眼看着手中的红灵石。
“师弟。”
门外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洛雠闻声，如梦初醒般将自己手中的灵石放回桌上，才匆匆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气质温润的男子，他眉眼柔和，唇间含笑，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旁，却不显凌乱。虽身着普通的弟子服，但他身形颀长，倒是把这弟子服穿出了不俗的意味。
他正是昆仑门初厌晚长老门下的大弟子，千秋名。
“师兄有何事？”
洛雠将门又推开一些，将千秋名邀了进来。
“下月便是比武大会，师父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得如何。”
洛雠闻声，倒茶的手动作一顿，茶水竟是直接从杯中溢了出来，千秋名见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洛雠的手腕，随后接过茶壶，放在了桌上。
“师弟……有心事？”
洛雠垂下双眸，摇了摇头。
“没有。”
千秋名见状，倒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随后喝了一口茶，才又道：
“你不必担心，只是门派间的小切磋而已。”
“师兄……”
洛雠抬眼看向千秋名，欲言又止。千秋名见状，放下茶杯，耐心问道：
“师弟在担心什么？”
洛雠没说话，视线移到自己肩前散落的白发。千秋名心下了然，沉吟片刻，他从袖中拿出一根黑色发绳，递给了洛雠。
“这是？”
那黑色发绳两段还系着红黑夹色的流苏，洛雠接过发绳，有些疑惑地看向千秋名。千秋名莞尔一笑，道：
“特意和师父讨的发绳，你系上便知道了。”
洛雠闻声，将发绳随意地系在了发间，随后瞥一眼自己肩旁的头发，便发现自己原本洁白如雪的头发被染上乌黑。他有些惊讶，随后欣喜道：
“多谢师兄。”
洛雠眉眼间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显然是对这条发绳感到很满意。千秋名见状，脸上也挂上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洛雠的肩膀，道：
“我先走了。”
说完，千秋名便起身离开了原地。洛雠对这条发绳爱不释手，又回到镜前将自己的头发好好扎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洛雠满意地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便准备起身，然而一只手却突然按在了他的肩上，强迫他坐了下来。
洛雠有些错愕地仰头看去，正好与洛川雪的视线相对上。
四目相对，洛雠率先开了口：
“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发冠。”
洛川雪晃了晃手中的银白发冠，洛雠看了一眼，皱眉道：
“这不是我的发冠。”
“当然不是。”
洛川雪将洛雠的脸强制扳了回去，自己动手给他戴上了发冠，得意道：
“这可是我给你特意挑选的发冠。”
洛川雪将簪子插入洛雠发间的瞬间，他额间的魔印便瞬间消失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伸手去触碰自己的额头，喃喃道：
“真的不见了……？”
“你还不相信我？”
洛川雪脚往后一勾，将凳子勾了过来，随后坐在了洛雠身旁，抱着手盯了他半晌，随后勾起嘴角道：
“要不要亲亲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洛雠这次却是没再生气，他视线移向洛川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艰难开口问道：
“我入魔，把脸皮也入丢了？”
洛川雪：“……”
洛川雪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
“要脸做什么，又不能涨修为。”
“……”
洛雠不敢苟同，他还是要脸的。
第106章 106（十！一！更！）
“万事通先生，吃这个。”
他并未挠起衣袖，那悄然间散落在菜里的粉末便也被那衣袖遮掩住，没被苏雅看到。
苏雅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把暮落枫夹给自己的菜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道：
“且说半月前，醉香楼凭空多出了个花魁，叫明月。”
“那明月来历不明，但因貌美如花，在初夜拍卖夜便闻名了整个风月城。”
“我曾有幸一睹芳容，啧啧啧，此女确实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呐。”
苏雅将口中的食物嚼完，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将那美酒置于唇边，浅酌一口，面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于是他又一口气将杯中酒尽数饮完，才放下酒杯，话音陡然变重：
“但此女竟心如蛇蝎，歹毒至极！”
“醉香楼的第一桩命案，便发生在此女的床上。”
“且说那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这李生在醉月楼，本欲如平常一般寻欢作乐，却正巧撞上了那妖女的初夜拍卖。”
“他无意间窥得那妖女的姣好容颜，便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那妖女受道人所伤，急需吞噬生魂来疗伤。于是——她便盯上了李生。”
“李生其人，膘肥体壮，阳气十足，若是吞噬，必能大补！”
“于是那妖女利用那副好面皮，勾着李生进入她房中。李生本意是欲享那人间极乐，但哪成想，极乐未享，反倒是在床榻之间丢了自己的命。”
“啧，苏老三，你说得那么详细，难不成你在现场？”
此话一出，堂中瞬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苏雅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正色道：
“我虽不在现场，却也将那命案听了七七八八……”
“得了吧你，就这故事你这几天都讲了七八回了，听都听腻了。”
“你！”
苏雅被那汉子的话气得不轻，暮落枫见状，假惺惺地伸出手拍了拍苏雅的肩膀，安抚道：
“先生，冷静啊。”
苏雅这才移回目光，冷哼一声。
另一边，洛川雪见洛雠和念雠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欲走。暮落枫一直观察着三人的动向，见其有离开的意思了，便迅速起身，状似无意地撞到了洛雠身上。
洛雠险些跌倒在原地，幸亏洛川雪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暮落枫“哎哟”了一声，随后撑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夸张道：
“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儿吧？”
暮落枫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手不老实地往洛雠面上摸去。洛川雪见状，眸色一沉，伸出手将洛雠拉到自己怀中，眼眸微眯。
“不知这是何意？”
暮落枫见自己动作落了个空，眼眸一转，又将手收了回来，不动声色朝着洛雠走了一步。
“是我失礼了，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小兄弟有没有事。”
“……我没事。”
洛雠轻轻晃了晃洛川雪的手，他这才将手松开，但仍是警惕地看着暮落枫。
“落枫，回来。”
千秋名慢条斯理地擦去自己手上无意间蹭上的油污，暮落枫闻声，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千秋名缓缓起身，目光移到二人身上。半晌后，他移开目光，温声开口道：
“我师弟太过鲁莽，我替他向二位道歉，还望二位海涵。”
“呵，我二人压根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不知你说这话是何意？”
洛川雪冷笑一声，接道：
“难不成是在暗讽我二人气量小？”
千秋名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声音仍是温柔：
“在下并无此意。”
“没有最好。”
洛川雪淡淡瞥他一眼，虚揽着洛雠，又牵着念雠离开了原地。
“嘶，这二人莫不是断袖？”
苏雅擦去嘴上的油，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暮落枫沉吟片刻，和千秋名对视一眼，两人便都离开了原地。
苏雅猛地瞪大眼睛，也跟了上去：
“二位，没结账啊！”-
荒郊野外，细雨蒙蒙，迷雾重重。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林中响起，深入土壤之中，混着腐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发酵。
洛川雪手中幻出噬血剑，有些嫌弃地挑开了古树旁的枯叶。片刻之后，枯叶被清理干净，一阵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那土壤突然开始蠕动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洛川雪眼神一凛，朝着那红土狠狠刺去！不过一瞬，那土壤中的东西便猛地破出土壤，朝着洛川雪扑去。
这孽障通体漆黑，犬齿尖锐无比，一双漆黑的瞳像是布了一层霜雪，在迷雾之中显得尤其冰冷。洛川雪毫不在意地拿起噬血剑，不过轻松一刺，那孽畜便痛呼一声，从空中滚落到了地上。
它漆黑的血液洒在土壤上，瞬间将嫩草吞噬殆尽，只留下一阵浓烟！但那孽畜眼中犹存不甘。
洛川雪收起噬血剑，朝那孽畜身前走了两三步。说时迟那时快！那原本待在原地不再动弹的孽畜瞬间蹦起一米高，它脖颈间喷射出漆黑的鲜血，然而洛川雪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不过一挥袖，那鲜血便折了个方向，朝着那孽畜倏地奔去！！
还不待那孽畜反应过来，它便灰飞烟灭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洛川雪眉眼微动，也没回头看，便迈着步子离开了原地。片刻后，千秋名和暮落枫走到洛川雪待过的地方，二人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孽畜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
“师兄，会是时师弟吗？”
暮落枫收回目光，抬眼看向千秋名。千秋名眼神微微闪烁，随后开口道：
“我也不敢确定。”
“……”
暮落枫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然而不过片刻，那情绪便消失得无隐无踪。
二人在原地探查了半晌，正欲离开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吼叫。那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人警惕。
暮落枫幻出了自己的古琴，眯了眯眼。千秋名手握剑柄，严阵以待。
那野兽的嚎叫声由远及近，却在片刻后戛然而止。暮落枫往四周环顾一眼，猛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离了原地。千秋名见状，也瞬移到了另一处。
二人刚撤离原地，便见原地凭空多出了一只奇兽。那奇兽外貌似虎，大小如牛，一双灰黑的翅膀随其呼吸微微颤动，却在原地刮起了大风。
暮落枫神色一变，吼道：
“师兄！是穷奇！”
那穷奇闻声，又怒吼一声，便朝着暮落枫猛地攻去！它张开血盆大口，翅膀形成了一个屏障，竟是要直接将暮落枫卷入其中。
暮落枫拨响琴弦，便见那带着灵力的音波朝着穷奇的双眸攻去。那穷奇躲避不及，被那音波攻了个正着，跌落在原地，便也给了暮落枫逃生的机会。
千秋名看准时机，倏地跃到那穷奇的头顶，将利剑狠狠扎入它眼中。又凭空幻出几张符纸，贴在那穷奇的发顶，便又拔出利剑，指尖掐诀，消失在了原地。
穷奇眼中瞬间喷出刺目的鲜血，但还不待它去触碰那伤处，符纸便毫无预兆地炸开。
穷奇痛吼一声，那火星洒在它周身的毛发上，瞬间掠起一片火海！见状，千秋名朝着暮落枫吼了一声：
“走！！”
话罢，二人便迅速撤离了原地。
穷奇在原地打滚，试图将自己身上的火扑灭，却始终徒劳无功。
片刻后，它停下了动作。
再看时，一把剑正直直插在它头顶，周身还泛着血红色的光线。
“这里……怎会有穷奇？”
洛雠看着穷奇的尸体，有些不解。洛川雪将噬血剑拔出，淡淡开口道：
“估计是那老东西的手笔。”
洛雠往四周环顾一眼，见那白雾越来越深，不禁皱眉道：
“他布了阵。”
洛川雪轻声“嗯”了一声，随后转过身看向洛雠，挑眉道：
“可能要在这里待个十几天了。”
洛雠抬眼看向他，唇角微勾：
“我不怕。”
“你呢？”
洛川雪抱着手看向念雠，朝他扬了扬下巴。念雠将洛雠的衣袖松开了一些，强装镇定道：
“我……我也不怕！”
然而他颤抖的肩膀却是出卖了他。
洛雠和洛川雪二人对视一眼，将眸中笑意隐藏得极好。
洛雠将念雠抱了起来，感受到身体突然腾空，念雠反射性般搂紧了洛雠的脖子。
半晌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也不再扭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圆润的下巴靠在洛雠肩旁，心满意足道：
“还是爹爹好。”
“走吧。”
天色渐晚，整片密林被染上漆黑的墨色。洛川雪将噬血剑抽出，朝它剑柄上敲了一下，便见它委委屈屈地变换着身形，再看时，噬血剑已变成了一根泛着血红色火焰的蜡烛。
“川雪爹爹，剑还可以变成蜡烛吗？”
念雠好奇地看着噬血剑，洛川雪闻声，脚步一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步伐。
“不可以。”
“但是在绝对力量面前，我说可以，它就可以。”
“……”
感觉爹爹好幼稚呀。
念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口。
噬血剑勤勤恳恳地工作着，半炷香的时间后，三人到达了一个山洞前。
那山洞周围布满了动物的尸体，洛川雪见状，又伸手在那噬血剑上敲了一下，便见那血红色火焰猛地熄灭。
念雠眨了一下眼，噬血剑便又由蜡烛，变成了剑。
洛川雪拿噬血剑的剑刃将洞口周围的动物尸体挑开，沉吟片刻，又将噬血剑丢进了山洞。
等了半晌，噬血剑没有任何动静。洛川雪便给了念雠一个眼神，示意他进去。
洞内漆黑无比，念雠咽了一口口水，疯狂眨着眼睛。洛雠叹了口气，牵着念雠，率先进了山洞。
念雠只感觉手心传来一片温热，他仰头看了洛雠一眼，随后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待三人行至洞穴深部，那噬血剑便自觉地化作蜡烛，飞到了洞顶中央。洞中瞬间布上明亮的光线，洛川雪往四周环顾一圈，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符咒，随手扔在地。
温暖的火焰落地而燃，将洞中寒意驱了个干净。念雠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洛雠把他哄睡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洛川雪身旁，顺着坐了下来。
“阵法我画了一半。”
洛雠从袖中拿出阵法纸，递给了洛川雪。洛川雪接过阵法，盯着看了半晌，随后眼眸微眯，在另一半空白的地方补了一道。
“好眼熟。”
洛雠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后眉心紧皱。洛川雪若有所思盯着那阵法纸，片刻后，将其还给了洛雠。
“有点像溯天阵，但又有些怪异。”
洛川雪沉吟片刻，没再说话。洛雠指尖描摹过洛川雪添的那一道痕迹，总感觉有些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第107章 107
也不是没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偶尔会梦到几百年前的事情，梦到好多人。
有千秋名，有初厌晚，有暮落枫，有昆仑门的所有人。还有时景安，楼楚月，胖和尚，还有……还有太多太多人。
有关他们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洛川雪当然也难受，只是怕被洛雠发现，便一直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
可他毕竟是人，情绪在心头憋久了，心也会生病。
心生病了，人也很快就病倒了。
是夜里发起的烧，烧得周身都没有力气，连手指都懒得动。洛雠做了噩梦，于梦中惊醒，才发现他病了。
慌慌张张下床去找了酒和巾帕，摸着洛川雪的体温有下降的趋势，洛雠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生病的人都委屈。
洛川雪烧得迷迷糊糊的，见洛雠转身欲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委屈得不行：“你要去哪儿？”
洛雠脚步一顿，又走回原地，温声细语哄着他：“我去给你拿药。”
洛川雪没松手，“不去好不好，和我说说话。”
他头一次在洛雠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洛雠心头一软，道：“好，你想说什么？”
洛川雪想了想，有些失落道：“我又梦到他们了。”
洛雠摸摸他的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
洛川雪继续往下说：“我其实……根本没有救下他们吧。”
说完，他又有些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洛雠摩挲着他的脸庞，轻声道：“我们尽力了，至少现在没有重蹈覆辙。”
“可是阿雠，我还是很难过。”
泪水夺眶而出，“他们会变成这样，好像都是我害的。”
洛雠摇摇头，坚定道：“不是。”
“这一切都是明曦害的，不是你，也不是我。”
洛川雪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小声道：“我想睡了。”
“好。”
洛雠灭了灯，房中瞬间只剩一片黑暗。洛川雪翻了个身，闷声道：“你抱抱我吧。”
洛雠掀开被子上了榻，将他拥入怀中，柔声和他打商量：“睡一会儿起来吃药，好不好？”
洛川雪应了一声。
明明在发烧，身上却传来阵阵冷意。洛雠轻轻拍着洛川雪的肩，看着他微颤的眼睫，轻叹了一声。
“睡不着吗？”
“……没有。”
“洛川雪，我没有办法和你完全感同身受，因为你经历的那部分事情，我没有经历过。”
“嗯，我知道。”
“但是看你难受，我的心也难受。所以以后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你要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面，憋久了，心也会生病的。”
“我心疼你。”
洛川雪终于睁开双眼，去摸他的脸，哑声道：“我就是怕你难受。”
“阿雠，我费尽心思保护你，就是为了不让你重蹈覆辙。我知道那种痛苦的滋味究竟有多么磨人，所以我才……”
“可是我就是你。”
洛川雪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心疼以前的你，可我也心疼以后的我。”
洛雠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眼睛，温声道：“你不用害怕，因为不管我再难受，都有你陪着我。”
“你也一样，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
洛雠话音一顿，随后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开了口：“我喜欢你，我爱你。洛雠爱洛川雪，这件事亘古不变，我们不是独立的个体，我们从来都是一个人。所以……你也好好爱你自己，分一半的爱给洛川雪，好不好？”
洛川雪没说话，洛雠擦擦他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我在，我会一直在。”
“往事不可追，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洛川雪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洛雠拍拍他的背，哄道：“我去煎药，好不好？”
“好。”
折腾了大半夜，又擦身又喝药的，洛川雪的烧才算退下去。后半夜的时候他睡得极不安稳，来来回回醒了好几次，被洛雠哄了几句，才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天刚亮的时候，洛川雪彻底醒了过来。等到洛雠把饭做好后，他吃了几口，突然道：“我们去昆仑门看看吧。”
洛雠手上动作一顿，随后道：“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后，便去了昆仑门。路程不远，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到地方了。
春和景明，阵阵桃香传来。
洛雠牵着洛川雪进了桃林，往四周环顾一圈，道：“好像都没有什么大变化。”
“有的。”
“什么？”
洛雠有些疑惑，转头看向洛川雪。洛川雪捂着嘴咳了几声，才歪头笑道：“你现在更喜欢我了呀。”
洛雠愣了愣，随后转过头，闷声道：“你生病了，我不和你吵。”
洛川雪笑着咳了几声，跟着洛雠在桃林里逛了一圈，突然指着一棵树道：“诶，眼不眼熟？”
“什么？”
洛雠脚步一顿，洛川雪笑吟吟开口道：“你当时在这儿骂我不知羞耻呢。”
洛雠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的情况。
是洛川雪送他发绳的时候，让他以身相许。他骂了句“不知羞耻”，洛川雪便拿手去蹭他的脸，说他的脸为什么没有涂胭脂，还比姑娘家红。
洛雠瞥他一眼，嘀咕道：“确实挺不知羞耻的。”
洛川雪将他的手拽了起来，摩挲着自己的眼下皮肤，没头没脑问道：“漂亮吗？”
眼周一片绯红，一如当年，漂亮得紧。
洛雠盯着他看了半晌，摸了摸他的脸，又抽回手，稀奇道：“我说怎么摸着这么费力，原是脸皮又厚了一些。”
洛川雪：“……”
看着洛川雪幽怨的眼神，洛雠笑了一声，才认真哄道：“漂亮，人比花娇，当真是漂亮极了。”
洛川雪轻哼一声，道：“其实你也挺自恋的，别不承认。”
洛雠“切”了一声，抱着手看他，“我要是不自恋，会喜欢上你？”
两人对视一眼，洛川雪摸了摸鼻子，道：“也是。”
“不过——”
“嗯？”
“我长得确实不错。”
说完这句话，洛雠便转身离开了原地。洛川雪回味了半晌，笑骂了一句“自恋狂”，便加快脚步跟上了洛雠。
微风阵阵，千秋名喝了口茶，细细回味着口腔中的味道。正当他闭上眼准备打坐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桃香。
他猛地睁开双眼，转头望去，有些惊喜道：“阿雠？！”
“还有我呢。”
洛川雪从洛雠身后钻出来，千秋名笑意更甚，从原地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
洛雠说完，从佩囊里拿出了一堆东西，“念雠让拿给青隐的，太多了，我也来不及整理，就这么拿着来了。”
“川川！我……时、时叔叔，洛叔叔。”
青隐本来在低着头说话，抬头看到洛川雪和洛雠的时候，打了个磕巴。两人应了一声，千秋名莞尔一笑，将东西递了过去，“来的正好，念雠给你的，拿回去吧。”
青隐眼前一亮，“念雠和白雪来了吗？”
“没有，他们早就随云川一同去明月宗了。”
“明月宗？”
青隐眨了眨眼，“诶，过几日就是比武大会了，他们应该也会来吧？”
“……这我不知道了。”
“好吧。”
洛川雪往四周环顾一圈，问道：“哥，师兄呢？”
“他还在教剑法呢，你们要找他的话，还得再等会儿。”
“川，剑法教好了。”
千秋名刚说完，千如风的声音便传来了。洛川雪闻声望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千秋名怔了怔，随后不太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局促道：“你、你们来了。”
“都别愣着了，进屋说话。”
一行人进了屋。
屋内竹香阵阵，洛川雪却早已没了当初的应激反应。
千如风抿了口茶，看了洛川雪好几眼，洛川雪叹了口气，“师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千如风低下头，重复道：“是，是已经过去了。”
洛雠转头看着洛川雪，“所以该放下了。”
千如风踌躇半晌，小声道：“川、雪，你还，还恨我吗？”
洛雠握紧了洛川雪的手，洛川雪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我不恨你，一切都是明曦的错。”
千如风抬头去看他，眼眶一湿，重复道：“都是，都是明曦的错。”
洛川雪鼻头一酸，道：“师兄，对不起。”
“没、没关系，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相反，我很，高兴，你愿意原谅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洛川雪将头偏到一旁，狼狈地擦了擦泪水。洛雠摸摸他的手，岔开了话题，“师兄，你的手好了吗？”
千如风闻声，点点头，将自己的衣袖挠开给洛雠看。原本长了断肢的手腕此刻已光洁如初，洛雠松了口气，笑道：“回去得好好夸夸念雠。”
洛川雪应了一声，千如风也弯眸笑道：“是得，夸夸他。”
“对了，师父呢？”
“师父在，闭关，你们，找他有事吗？”
“……没有，只是想来看看他。”
千如风的表情有些遗憾，“师父，可能半年后才出关，你们要不就在这里，住下来？”
洛雠想了想，道：“到时候再说吧。”
“好。”
在昆仑门待了几日，便到了四年一度的比武大会。
洛雠和洛川雪隐藏自己的外貌，也去凑了个热闹。
几百年转瞬即逝，宗门兴衰显得无比正常。
念雠本来坐在明月宗那里，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忍不住起身朝着洛川雪和洛雠所在的地方看去。
白雪也睁开眼睛，淡淡道：“是爹。”
念雠闻声，拔腿就朝着洛川雪和洛雠所在的地方跑去。云川听到声响，转头来看，没看见人，有些疑惑道：“念雠呢？”
“……”
白雪指了个方向，随后也缓缓起身朝着那处走去。
洛川雪靠在洛雠肩上，懒洋洋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间你我都成老人了。”
洛雠目不转睛看着擂台上的情况，腾出一只手捂住了洛川雪的嘴巴，“你才老，不会说话就别说。”
“爹！”
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洛川雪感受到危险的来临，拽着洛雠往旁边一躲，念雠成功扑倒在地。
白雪将念雠拽了起来，也唤道：“爹。”
洛川雪嘴角抽了抽。
念雠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也不顾自己摔得痛不痛了，乐呵呵道：“爹！你们怎么来啦！”
洛川雪挑了挑眉，“臭小子，你爹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
“哎呀，没有没有，我就是好久没看见你们，想你们了。”
“……真想假想，想我们了也不回来看看？”
“这不是刚把云川们的事情忙完嘛，对了！云川和那个讨厌鬼居然在一起了，过几日便是他们的婚宴，你们要去吗？”
“哦？”
两人朝着明月宗的位置望去。
云川坐在秦沐身旁，怀里还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孩。秦沐时不时转头和他说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云川竟然破天荒地给了他一个笑容。
洛川雪将手肘搭在洛雠身上，“诶，我就说，他俩指定有一腿。”
“……安心看吧。”
比武大会很快就开始了。
瞧着擂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洛雠失了神。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洛川雪。
“怎么？”
洛川雪察觉到他的视线，也转过头来看向他。四目相对，洛雠笑了笑，道：“没什么。”
就是想到能在十八岁遇到他……嗯，还蛮幸运的。
第108章 108（二更）
洛川雪还欲再问，便见胖和尚手中的酒壶猝然滑落。一声巨响传来，胖和尚阖上双目，倒在地上，开始打起了呼噜。
洛川雪嘴角抽了抽，他试探性戳了戳胖和尚，见他没反应，思索片刻，从原地站了起来。
他习惯性抬眼往前面扫了一眼，在看到一袭白衣时，迟疑问道：“……阿雠？”
洛雠闻声，猛地抬头望去，正好撞上洛川雪的视线。
“你怎会在此？”
“洛川雪，你又背着我……”
“……你不也是。”
两人对视半晌，都默契地选择没说话。洛雠也变小了，洛川雪沉吟片刻，蹙紧了眉头。
难道说蓬莱不受时空限制……？
可他来的时候，分明没有碰到洛雠。而且照那条丑龙的反应来看，他也没有见过洛雠……
洛川雪上下打量洛雠一眼，暗暗催动了侣印，还未来得及观察洛雠的反应，便觉自己脖颈处传来了剧痛。
……洛雠也在试他。
既然蓬莱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幻境身上了。
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到了胖和尚身上。
那和尚将双手交叉，放在了圆滚滚的肚皮上。睡姿极其不雅，嘴角留下些粘稠的口水来，顺着淌到洛川雪脚下。
洛川雪嫌弃地掀起自己的衣角，才蹲下身来托腮看着胖和尚。洛雠盯着他看了半晌，道：“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可又确实没见过他。”
洛川雪点了点头，起身俯视着胖和尚：“是魂体。”
“那他将我们拉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洛川雪沉默半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一阵淡淡的桃花香气传来，二人转身望去，一株古桃树散发出微弱的亮光，似是在指引着他们。
洛川雪和洛雠对视一眼，十指相扣，一同走到了古桃树旁。大风刮过，桃树枝干摇曳，时不时蹭过二人头顶，似是长辈的抚摸。一阵暖意自头顶朝身体内扩散开来，洛川雪只觉自己丹田处涌进了无穷无尽的灵力，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
好像这灵力，本来就是他的一样……
几片桃花瓣落下，在入土的瞬间化作虚无。手指指节传来一阵剧痛，洛雠顺着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节红线。
那红线发着微弱的淡黄光，另一头在洛川雪手上。洛川雪收回目光，朝着古树拜了一拜，“……多谢前辈。”
“山海……山洞。”
自四周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洛川雪目光微微闪烁，微微低头道：“多谢。”
面前的古树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逐渐消散在了原地，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唯有两人手上仍在发亮的红绳能证明它曾存在过。
洛雠攥紧洛川雪的手，迫使他回过神来。
“我手腕上的红绳，是不是你给我系上的？”
洛川雪点头，坦然承认道：“是。”
洛雠直直对上他视线，问道：“红绳里装了什么？”
“……头发。”
他目光微微有些闪躲，似是不太想细答这个问题。洛雠却不打算放过他，质问道：“谁的？”
“……”
洛川雪没说话，洛雠心里已然猜到答案。
空气之中传来诡异的沉默，洛雠恨恨看了洛川雪一眼，扑到他身上往他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要不是我发现红绳断了，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你拿你自己给我挡灾，那你怎么办？”
“我……”
“……闭嘴，不想听你解释。”
洛雠面无表情松开洛川雪，“伸手。”
“……啊？”洛川雪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牙印，有些呆呆地伸出手，下一秒，便见自己手腕上也套上了一条红绳。
洛雠眉头这才舒展开一些，他盯着洛川雪，语气似是警告：“下次不许瞒着我。”
“……知道了。”
洛川雪垂眼用小指将红线勾着缠成圈，哼笑一声道：“阿雠，这下魂魄可真是有印记了，你后悔不后悔？”
洛雠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若是后悔了，你还能放我走？”
“……不能。”
洛川雪手上动作一顿，洛雠心下叹气，扭扭捏捏主动牵上洛川雪的手，故作淡定道：“走吧，去看胖和尚。”
“好。”
洛川雪盯着他发红的耳尖看了半晌，收回了目光。
两人再回到原地时，胖和尚已然悠悠转醒。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坐。”
两人肩并肩坐下，也不再周旋。洛川雪开门见山问道：“你认识我们？”
胖和尚这次倒是没再扯皮了，坦然点了点头。
“是。”
“可我们对你没印象。”
胖和尚面色一僵，勉强笑道：“没有印象……是应该的。”
“因为认识我的，是你的前世。”
洛川雪神色一震，忍不住问道：“那我前世和你是什么关系？”
胖和尚瞥他一眼，道：“爷孙。”
洛川雪沉默半晌，喃喃道：“那我这辈分有点大啊……”
“……臭小子，我是爷，你是孙！”
胖和尚额角青筋隐隐暴起，洛雠见状，捏了捏洛川雪的手示意他安分点，自己开口问道：“前辈，您有办法收服山海吗？”
听到洛雠那声“前辈”，胖和尚眸光暗淡了不少。他吐了口气，道：“有。”
“愿闻其详。”
“……你们进来的那个山洞里藏着一道阵法，只需要破解阵法，销毁山海原形，便可获得山海的力量。”
“阵法我画了大半，剩余的需要你们自己去试。”
说完，胖和尚从袖中掏出两张阵法图，递给了洛雠和洛川雪。洛川雪没骨头似的靠在洛雠肩上，盯着胖和尚道：“你刚才说我和你是爷孙关系，你怎么证明？”
“还能怎么证明，以往你闯了祸不都是我给你擦屁股？”
提到从前，胖和尚的眸子都亮了不少。洛雠垂眼看着阵法图，手却暗暗攥紧了。
“那你说，我最喜欢吃什么？”
“桃子。”
胖和尚答完，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递给了洛川雪。
洛川雪接过，顺嘴问了一句：“这什么？”
“桃树种子。”
胖和尚说完，便见洛川雪眼前一亮，“蟠桃种子？”
“嗯。”
“好吧，我暂时相信我们的爷孙关系。”
话罢，洛川雪将桃树种放入了袖中。他扫到手上的红线，沉吟片刻，问道：“这红线也是你的手笔？”
“……不是，那是你爹。”
“……啊？”
洛川雪愣了一会儿，迟疑问道：“我爹是棵桃树？”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你知道化万物吗？”
化万物，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其行为不受任何束缚，可自由幻为各种形态，甚至于无形。寿命极长，除非自戕，否则永生。名门正派将其归为妖魔，几百年前曾大力追捕。
洛川雪思索片刻，皱眉道：“有点印象，好像在书上看到过。”
“你爹就是化万物。”
“你也是？”
“我不是。”
“……他不是你亲生的儿子？”
胖和尚白他一眼。“我一个和尚哪儿能娶妻生子。”
洛川雪嘴角抽了抽。“可你分明说我们是爷孙关系。”
“是啊，你爹临死之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年纪大，你叫我爹总归影响不太好。”
洛川雪：“……”
洛川雪收拾了一会儿情绪，清了清嗓：“那我爹是怎么死的？”
“你爹自愿步入尘世，自缢入了轮回道。”
“为什么？”
“因为你娘喜欢的是人。”
“……”
“不过他也还算是有点良心，临走之前给你留了点残魂和化万物的力量。”
洛川雪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直直看着胖和尚问道：“所以——你是怎么死的？”
话题转得极其生硬，胖和尚面色一僵，洛川雪摩挲着下巴，直起身来眯眼道：“我猜……和我的死有关？”
洛川雪眼眸微转。“难不成上一世我也来了山海？”
胖和尚脸色一变，洛川雪便知晓自己是猜对了。他正欲再说些什么，便被洛雠给打断了：“……别说了。”
他声音太过颤抖，洛川雪闻声望去，这才发现洛雠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眼眶红得吓人，泪水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滴在衣服上，将衣领打湿了大片。
洛川雪心头一慌，他正欲伸出手去扶洛雠，却见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胖和尚面前，哽咽道：“爷爷，我都想起来了。”
胖和尚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洛雠的头顶。
前世种种似是一出悲戏，在洛雠脑中演过了一遭。
他前世安然无恙活到了十八岁，却意外被山海盯上。山海妄想侵蚀整个修真世界，于是用了些手段抓住洛雠，意图吸取他身上化万物的力量，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洛雠自是不愿，最后被逼无奈，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自缢而亡。而胖和尚，为了找他，心急之时掉入了山海的陷阱之中，最终惨死于山海手下。
化万物只要不死，便可活。于是胖和尚在生命最后一刻，将洛雠的残魂分成两半送出山海，只盼有一半能飞出山海，得以再生，这是他预测的最坏的结局。最终两个残魂都脱离了山海，只是一个出得早了一些，一个出得晚了一些。
于是就有了一百年前的洛雠和一百年后的洛川雪。
虽然有时间差异，但他们本就为一体。
胖和尚的残魂，则不知等了多少年，才等到洛川雪和洛雠的前来。
“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我活了那么多年，也算活够了。”
胖和尚说完，看向洛川雪，语气有些责怪：“你也不来哄哄你自己。”
洛川雪没说话，胖和尚这才发现他眼眶也红得不行，应当是侣印将记忆同步了。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骂道：“臭老头，不是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吗，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跳！你真当自己命长吗！”
洛川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胖和尚心下叹气，将两个小童揽入怀中，各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哭了，哭起来丑死了。”
“呜……我就要哭，丑你别看！”
洛川雪边哭边骂，胖和尚哑然失笑。
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半晌后，他松开二人，眼神柔和无比：“爷爷就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记住我说的，没有什么能够掌控万物。”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小雠，小雪，好好活着。”
面前的幻境迅速消失，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洛川雪便回到了山洞。他望着自己伸出去还未来得及抓住胖和尚的手，终于清醒了一些。
眼角滑落的泪水被拭去，洛川雪目光阴沉，起身离开了山洞。
他要杀了山海，替爷爷、替自己报仇。
九婴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见洛川雪没受伤，表情有些意外。
洛川雪没说话，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九婴见状，迅速收敛面上的表情，不情不愿道：“我带你去见大人。”
“走吧。”
洛川雪冷声开口，收回了目光-
浮山宗。
明曦懒懒躺在榻上，似是因为用了不少炉鼎的原因，他面色无比红润。
“说吧，魔界最近如何？”
“……他去蓬莱了。”
说话人一袭黑衣，腰间挂着黑色令牌，皮肤惨白，嘴唇异常嫣红，正是路狄。
明曦眯了眯眼，坐了起来，语气似是警告：“路狄，你别忘了你是哪一边的。”
“呵，山海的力量已经失效了，你再也操纵不了我了。”
“那可不一定。”
明曦勾着床脚坐了起来，白皙脚腕上挂着的银铃泛着奇异的光。一阵哀嚎声在路狄脑中炸开，传来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眼神凶狠：“你做了什么！”
“啊……忘了告诉你了，山海借了我一半的力量。”
明曦说完，笑眯眯起身走到路狄面前，故作叹惋道：“可惜了，你若是听话，我还能留你。”
“路狄，你太自以为是了。”
说完，明曦猛地朝路狄脖颈处踩去，只听得“咔嚓”一声，便见路狄没了气息。
不过须臾，原地便出现了一只火红凤凰。它闭着双眼，眼底留下一滴泪来。明曦“啧”了一声：“死凤凰的眼泪，可是一点也不值钱。”
话罢，他便从袖中拿出化尸水，倒到了火红凤凰的尸体上。
白烟升起，再看原地时，已无任何痕迹。
“宗主。”
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明曦收回化尸水，声音平静：“进。”
“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知道了。”
明曦又坐回榻上，慵懒开口道：“其他几个宗门的人到了吗？”
“到了。”
“更衣。”
“是。”
第109章 109
洛雠再醒来时，身旁洛川雪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他有些彷徨地朝四周环顾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地上的小桌上。
洛川雪正坐在那里，手里写着些什么东西。洛雠盯着他背影看了半晌，随后赤足下了床，缓缓行至洛川雪身后，蹲下身抱住了他的腰。
他也不说话，洛川雪见状，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他的双手拢在掌中，温声问道：
“怎么了？”
“……”
洛雠还是不说话，片刻后，洛川雪轻叹一声，转身看他，手轻柔地覆上他侧脸，又耐心问了一句：
“怎么啦？”
洛雠双手抓住他手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眸。
“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洛川雪闻声，忍俊不禁，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在他额角轻啄一口，好笑道：
“当然。”
“一百年后，我可是修真界有名的自恋狂。”
见洛雠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洛川雪俯下身，又亲了他眼睛一口，温热的鼻息铺洒在他眉眼间：
“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这里。”
洛川雪说完这句话，朝他额间魔印亲了一口。洛雠闻声，眸中浮现茫然，然而还未待他回过神来，洛川雪就又在他唇间亲了一口。
“这里也喜欢。”
洛川雪在他脸和脖颈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每吻一次就要说一次喜欢。那轻柔的吻和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将洛雠拉入了醉人的温室之中，强迫他沉沦。
洛雠被吻得有些迷糊，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看见的便是洛川雪微弯的双眸和上挑的唇角。
他盯着洛川雪看了半晌，随后主动靠入了他怀中，小声道：
“我也心悦你。”
洛川雪轻笑一声，话中尽是温情：
“你不说我也知道。”
洛雠闻声，抬头瞪他一眼。洛川雪只觉好笑极了，只好又哄道：
“但你说了，我更高兴。”
洛雠闻声，耳尖爬上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移过了目光。洛川雪用柔和的视线注视着他，将他的手攥紧，放到了自己的心口。
两人的手贴在一起，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心跳。洛川雪将下巴靠在他柔软的发顶，低声道：
“我不会爱上其他人的。”
感受到洛雠身体微微一僵，洛川雪又拽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侧脸，微微蹭了蹭，似是撒娇：
“死了也不会。”
“我便是魂飞魄散，也要拉你一起。”
这话说得颇有些可怖决断，然而洛雠听到这话，却是愉悦地眯起了双眸。他指甲在洛川雪脸上刮出一道血痕，又重复了一遍洛川雪的话：
“便是魂飞魄散，也要拉我一起？”
“是。”
温热的血液淌过两人严丝合缝的掌心，将两人的手染得通红。洛雠哼笑了一声，将洛川雪按在身下，伸出艳红的舌尖，将他玉容上的鲜血舔舐了个干净，裹入口腔之中。
随后他又在洛川雪脖颈间落下几个轻柔的吻，将那滚烫的鲜血尽数蹭到了唇上。鲜血像是女子的口脂一般，将他的唇衬得嫣红。
洛川雪抬眼望他，便见他喉结微动，将那鲜血咽下了肚。
洛川雪只觉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大的满足感，他手按在洛雠后脑勺上，迫使他低下头同自己亲吻。
他舌尖撬开了洛雠的齿关，掠过他柔嫩的上颚，勾着他艳红的舌尖，强迫他同自己缠绵。铁锈的味道在唇齿交缠中蔓延出来，不知不觉间，两人的位置已彻底调换，洛川雪在洛雠唇上咬了一口，洛雠痛呼一声，随后便见那鲜血顺着滑下洛雠白皙的脖颈，落到侣印间，被那侣印吸收了个干净。
洛川雪微凉的指尖落到洛雠锁骨处，红光在四周散开，洛雠呻吟一声，一道幻影便自他额间冒了出来，浮在空中。
正是他的雪神。
洛川雪舔去他唇间的鲜血，也将自己的雪神放了出来。
如双生子般的两道雪神在空中缓缓融合贴在一起，侣印烫得二人心头发慌。洛雠眼睫一颤，拽紧了洛川雪的衣领。
“别怕。”
洛川雪轻抚过洛雠的脸，洛雠这才松了洛川雪的衣领，迷迷糊糊地搂住他的脖子。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那雨先是极小，随后便演变成了暴雨。原本枝繁叶茂的雨被这暴雨一打，便纷纷掉了落叶，看起来萧瑟无比。
但等雨过天晴后，那湿润的枝头又开始冒出点点绿意。
雨过天晴，念雠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床，他抱着白雪走到了洛雠和洛川雪的屋门口，伸出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被打开，念雠仰头望去，便看见破了相的洛川雪。他嘴巴微张，问道：
“爹爹，你的脸……”
洛川雪瞥他一眼，道：
“少管。”
“……”
念雠欲言又止，念雠闭上嘴巴。
念雠踮着脚往屋内看了一眼，奇怪道：
“洛雠爹爹呢？”
洛川雪抱着手靠在门边，不动声色挡住了念雠的视线。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半晌后，念雠看见洛雠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脖颈上还出现了几道红痕。念雠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的脖颈，问道：
“爹爹，晚上蚊子很多吗？”
洛雠手上动作一顿，洛川雪闻声，唇角微挑，接过了念雠的话。
“晚上蚊子确实挺多的。”
洛雠闻声，拿手肘怼了洛川雪一下。洛川雪朝他望一眼，轻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念雠满头雾水。
“怎么了？”
洛雠又瞪了洛川雪一眼，才微微低下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念雠。念雠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将怀中的白雪高高举起，随后骄傲道：
“爹爹，白雪已经会化形了！”
洛雠闻声，双眸微弯。他轻轻拍了拍念雠的头，似是鼓励。
“说明你照顾它，照顾得很好。”
念雠闻声，心中更是骄傲。洛川雪抱手瞥他一眼，小声道：
“还得是我抓得好，一抓一个准。”
洛雠：“……”
“啊，对了！”
念雠收回脸上傻笑的表情，正色道：
“爹爹，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洛雠闻声，眸中浮现了些许疑惑。
“什么？”
“吃饭。”
念雠一本正经地说完这句话，便拉上洛雠的衣角，将他拽着下了楼。洛川雪见状，转身关掉房门，跟上两人的脚步，也下了楼-
“昨日醉香楼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三人刚坐下，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男声。那声音有些小，但三人的耳力极好，将话语内容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啧，这谁没听说啊，听说那明月姑娘死相极惨，像是被鬼附了体。”
“要我说啊，不一定是鬼附了体。”
那男子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凑到另一名男子耳边，小声道：
“听说那明月以前便是疯疯癫癫的，但是李生死在她床上后……她的疯病就莫名其妙地好了。”
“你想想，从她好了之后，有多少人死在她床上？”
男子声音一沉，阴森森道：
“说不定，她就是鬼修呢？”
另一名男子只感觉自己身后凭空生出一阵冷意，他往后退了一点，道：
“大白天的，你别吓我。”
“我可没吓你。”
洛雠又听了一阵，直到两人的话题转到鱼水之欢，他才没再听下去。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洛雠反射性般闻声望去，怔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两位男子，一位扎着高马尾，身穿白衣，腰间佩剑，气质温润。而另一位头发随意地披散着，两边还扎了几个小辫，一袭红衣艳得像是秋日的红枫。
这二位正是千秋名和暮落枫。
和那双亮晶晶的杏仁眼对上后，洛雠率先收回目光。暮落枫若有所思地盯着洛雠看了半晌，眼神微微闪烁。
千秋名见暮落枫突然停下，有些不解。
“师弟，怎么突然不走了？”
暮落枫收回目光，嘴角又恢复了笑意。
“没事，师兄，走吧。”
堂中座位所剩无几，暮落枫环顾半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千秋名并肩而行，正好坐在了洛雠身后的位置上。
洛川雪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诶，二位是从昆仑门来的吗？”
堂内有眼尖的，看出了千秋名的弟子服。千秋名闻声，倒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坦然地点了下头。男子见千秋名是个好说话的，眼前一亮，便自来熟地坐到了二人身旁，还抽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茶是热茶，还有些烫，往上冲出些热气。男子吹了几口，待那茶水冷了些许，喝了一口茶，才将茶杯放下，朝二人拱手道：
“在下苏雅。”
暮落枫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眼，饶有兴趣道：
“哪个雅？”
“哎呀，就那个，攒眉向月兮抚雅琴的雅嘛。”
苏雅说完，朝四周看一眼，压低了声音：
“二位可是为醉香楼那事而来？”
千秋名正欲回答，暮落枫便在桌下按住了他的手，率先答道：
“是。”
千秋名闻声，不再犹豫，也点了点头。
苏雅听到这句话，面上的笑容瞬间深了些。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骄傲道：
“二位要是为这事儿来，只管问我便是了。”
“在下不才，江湖人称万事通。”
暮落枫嘴角笑意深了些，但眸中一片深沉。
“我二位才下山，还未来得及去醉香楼看。万事通先生不如细细道来？”
暮落枫的那句“先生”极大地取悦了苏雅，他清了清嗓，挺直了自己的脊背，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折扇便瞬间被打开。
折扇上画着竹君子，上面还题着诗句。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苏雅不急不缓地摇着手中的折扇，和他那一袭青衣相衬看上去倒还真有那么两三分“先生”的意思。
“这醉香楼的命案，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客官，您的菜。”
苏雅刚开了个头，客栈小二便将饭菜端到了桌上。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苏雅眼前一亮，把扇子合上，随意收到衣袖中。又将衣袖挠起，拿起筷子去夹菜。
“边吃边说啊。”
暮落枫笑意更甚，附和性般点了点头。他状似无意地和千秋名对视一眼，随后竟主动伸出手给苏雅夹菜。
第110章 110（二更）
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洛雠被洛川雪带着修炼，实力增强了不少，已然步入金丹中期-
“师弟，收拾好了吗？”
“马上。”
“好，我在院外等你。”
房中，洛雠刚拿起发绳，下一秒，那发绳便被洛川雪夺了去。
“我给你扎。”
透过铜镜，洛雠看见了那人笑吟吟的神情。洛雠抱着手冷哼一声，也没要抢回来的意思。他瞪了洛川雪一眼，嘴里说出来的话无甚杀伤力：
“扎不好你就完了。”
“行行行，扎不好你就亲我一口，扎不好你也亲我一口。”
“你！”
见洛雠又要动手了，洛川雪这才正色：
“逗你玩的，别动，等会儿真给你扎歪了。”
洛雠闻声，这才安静地坐回原地。他透过铜镜，看着洛川雪纤细修长的手带着红色发绳在他发间穿梭，一时竟看得入了神。
洛川雪手如柔夷，骨节分明，美感十足。等到他给洛雠绑好发绳，洛雠才如梦初醒般，有些慌乱地移过了视线。
洛川雪专注于洛雠的青丝，便也没能及时捕捉洛雠脸上的表情。
他摩挲着下巴端详了洛雠的发绳片刻，随后将目光移向铜镜，正好和洛雠的视线相对上。
洛雠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有些凶巴巴地开口问道：
“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
洛川雪轻笑一声，以一个怀抱的姿势将洛雠楼在怀中，随后伸出手去拿他台前摆放着的发冠。
这个姿势颇有些暧昧缠绵，洛雠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不稳，额间已经隐隐冒出了黑线，幸好洛川雪的动作利索，没有抱“他”太久。
“好了。”
将洛雠头上的发冠戴好后，洛川雪才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洛雠闻声，向铜镜看去。
镜中人美如冠玉，衣冠楚楚。被飞吹动的红色发绳随着发尾的些许青丝缠在一起，发出沉闷的铃铛响声，竟像是风声在说话。
风说。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
洛雠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收回了目光。
扎得确实，嗯……还行。
“好了，快去吧。”
“你不去？”
洛雠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忍不住仰头看向洛川雪。这姿势像是索吻，洛川雪见状，俯下身来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随后弯眸笑道：
“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洛雠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他先是给洛川雪胸口上来了一拳，随后猛地从原地起身，往门的方向而去，恨不得一步当成两步走。
洛川雪望着他同手同脚离去的身影，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面上的笑容。
没了笑意的掩饰，他眸中幽深无所遁形。明明生得一副好皮囊，被这冷脸一衬，竟有些像地狱里的恶鬼。
洛川雪指尖散出灵力，随后便见那红光猛地一闪，洛川雪消失在了原地-
门外。
“师弟，身体可是有不适？”
千秋名见洛雠脸色不太好，关切地看着他。洛雠闻声，掩去面上的愤怒，故作淡定道：
“我没事，师兄，我们快去看比武吧，等会儿就要开始了。”
“好。”
两人并肩走着，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比武场地。
比武的地方设在演武场，千秋名和洛雠来得晚，此时擂台前已站满了人，但多是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的位置，在各个长老的身后。
昆仑门一共有五位长老，从左到右依次是剑修初厌晚长老、琴修楚芷宛长老、药修慕荷长老、丹修杜槐长老、符修风奕长老。
在五位长老的正中空着一个位置，正是昆仑门宗主，武修林傲的位置。
其余的便是各个宗门的位置了。
天下有名的宗门分为四个，分别是昆仑门、浮山宗、琉璃宫以及百川门。
但要论天下第一，还得是浮山宗。
“师弟，这边。”
“好。”
洛雠跟上洛川雪的脚步，走到了初厌晚的身后。
初厌晚听到脚步声，正在捋胡子的手动作一顿，随后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恢复了原先的动作。
“请各弟子到擂台抽签。”
千秋名闻声，起身离开了原地。洛雠托腮看向擂台中央，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人的身影。在看到王琰时，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后迅速移开目光。
千秋名很快便抽完了签，回到洛雠身旁。
“师兄，怎么样？”
“今天轮不到我。”
千秋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便端正地坐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上的情况。洛雠见状，也移开了目光。
“第一场，昆仑门王琰对琉璃宫洛川。”
话罢，擂台上便站上了王琰和一名女子，那女子正是琉璃宫的首席弟子，洛川。
她今年十九岁，但已然到了雪婴期。而王琰比她小两岁，仍在金丹期徘徊。
洛川以纱覆面，一袭白衣，看起来弱不禁风。她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应当是她的灵器。只见她微微俯身，垂目行了一个礼，王琰见状，不情不愿地也回了一个礼。
“开始！”
闻声，王琰眼神猛地一变，便见他手中灵剑倏地朝洛川飞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洛川面上表情不惊不慌，她微微侧身躲过灵剑的攻击，随后便伸出纤纤玉手拨动怀中琵琶。
那音波带着灵力，看上去毫无杀伤力，但却生生将洛川身后的灵剑强行逆转方向，朝王琰飞去。
王琰躲避不及，被凌厉的剑气划破脸庞，不过刹那间！鲜血自王琰脸庞流下，然而他顾不得擦拭，便不得不握紧剑鞘，迎接着洛川的下一轮攻击。
洛川神色淡定，拨动琵琶琴弦的动作不急不缓，不像比武，倒像是在弹奏一曲乐曲。反观王琰，手上动作慌乱无序，已然自乱阵脚。
片刻后，王琰终是招架不住，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飞出了擂台外。
“第一场，昆仑门王琰对琉璃宫洛川，琉璃宫胜！”
这场比武应该说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洛川朝着擂台微微颔首，随后抱着琵琶，迈着小步离开了原地。
“哼。”
初厌晚冷哼一声，洛雠和千秋名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第二场，浮山宗明曦对百川门周生。”
话罢，擂台上走上两位男子。
手中执扇，面容含笑，一袭红衣那位，是浮山宗的明曦。眉头紧皱，手中执剑，一袭黑衣那位，是百川门的周生。
不知怎地，洛雠看着明曦，脑中浮现出洛川雪的样子。反应过来后，他暗骂自己有病。
明曦似乎感受到洛雠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他那处看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朝着周生行了一个礼，两人便开打。
只见周生灵剑四周漫出灵气，随后他一个闪身到了明曦身后，准备刺他一剑。谁知明曦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连头也没回，手中的扇子便狠狠朝周生手腕一击，将灵剑击落！
周生吃痛，往后跌退了几步，而明曦笑吟吟地将周生的灵剑踹飞到了擂台外。
众弟子估计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无耻的打法，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千秋名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洛雠看着明曦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怎么感觉……这个明曦，和洛川雪这么像？
还未来得及细想，擂台上的两人便又打了起来。
周生失去武器后，仍不愿认输，明曦和他过了两招，觉得没意思，便一个扇子劈在他颈后，随后周生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倒在了原地。
胜负分明。
众弟子又倒吸一口冷气。
居然……居然直接打晕吗？
“第二场，浮山宗明曦对百川门周生，浮山宗胜。”
闻声，明曦又有意无意看了洛雠一眼，才摇着扇子离开擂台。
洛雠见状，趁周围人不注意，悄悄离开自己的位置，朝着明曦离开的方向而去-
洛雠一心寻人，自然没发现自己跟着明曦走的路越来越偏。他往四周环顾一眼，刚疑惑怎么跟丢了人时，身后传来一道轻佻忍笑的声音：
“哪儿来的小美人？”
这声音不是洛川雪的声音，但语气像极了他。
洛雠猛地转身，随后被面前那人拿着扇柄挑起下巴：
“我看你生得如此貌美，恰巧我最爱美人，不如考虑考虑，与我合修？”
面前的人顶着明曦的脸，面上尽是调笑的表情。洛雠盯着他看了半晌，猛地拍下他的手，恼怒道：
“洛川雪！”
被拍红了手背，明曦脸上依旧笑意满满，连半分愠色都未出现。他收回扇子，凑到洛雠面前，盯着他，眼眸微眯：
“洛川雪是谁？要与我合修，你心里可不许有别人。”
洛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
“无聊。”
话罢，洛雠便转身欲走。明曦见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拉住洛雠的手腕，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顶，笑眯眯开口道：
“逗逗你而已，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我可舍不得放走。”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骗你的，本来想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我，没想到，还真一眼就认出来了。”
“……”
但凡洛川雪不把剑踹飞，不把周生打晕，洛雠都认不出他。
“你怎么混进浮山宗的？”
洛雠从洛川雪的怀抱挣脱，双眸盯着他。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弟子，打晕不就行了。”
“……”
洛川雪说得简单，实际上这次参加比武的弟子在自己的宗门里都算是修为上乘，尤其是浮山宗。
洛川雪的修为应当很高。洛雠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