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滩 缓缓向文向好靠近,再靠近……
祝亦年见文向好完全呆住的模样, 沉了一口气,把话解释得更清楚:“阿好,我知道你的顾虑, 但我目前没有再想过暗恋的可能, 所以我们的关系短期内都不会再改变。”
祝亦年认为文向好仍在觉得她在纠缠,并企图以各种方式扯上难以摆脱的联系。
曾经祝亦年确实很想这样做, 但她今天已表现得很安分,此刻真的只想和文向好做一辈子朋友,能够做共同养一只小狗的事。
所以祝亦年认为自己应该可以有些生气和委屈,于是揽着小熊的手臂都圈得比适才送些, 显得那只笨重的毛绒小熊欲掉未掉。
文向好为不合时宜的心动而有些羞赧,因此在祝亦年稍显严正的说明下,一时心虚地眼神乱飘, 伸手忍不住托住似要坠到地的小熊。
“麻烦让让!”
几个小孩突然冲进灯笼长廊, 拿着风车在拥挤的人群中追逐打闹, 虽然嘴上说着小心,但已一路推搡过来。
文向好后背被冲过来的小孩一撞,直接一个站不稳,脚尖向前踉跄两步,前胸撞到祝亦年臂弯的毛绒小熊上。
祝亦年身后的灯笼随着两人的后退而发出簌簌的声响, 荧光流转,让文向好的眼眸似敛入星河,比适才还要明亮。
文向好很快偏头, 颤着眼眸去看几乎唇面相贴的祝亦年,被柔软小熊包裹的胸膛里一颗还未平息的心脏又在逸速,仿佛下一秒就要通过相触让祝亦年也感受到这股振动。
她从未想过当祝亦年说过已经放下暗恋的对象时,一股如同划过冬日湖面的海鸥振翅般的感觉会传遍四肢百骸。
文向好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雀跃, 但雀跃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在祝亦年有些委屈和失落的此刻。
她只能把这种雀跃当作能够也许拥有一只小狗的兴奋,当作祝亦年承诺跟她一直做朋友的欣慰。
但一个无意的推搡好像把这种还未来得及的自欺欺人一下子揭掉,露出一个暗恋者所有的卑劣的窃喜。
窃喜所爱慕的人心底又重新是一座不为任何人私有的山。
“……我只是……”文向好变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这份卑劣,有些湿润的掌心着毛绒小熊的手,步子却很快退回一步,有些无措地指着刚刚的小摊,“那……那我们再去看看呢?”
祝亦年见文向好有些歉疚地妥协,一下子什么生气都没了,重新抱紧怀里的毛绒熊,悄然向祝亦年走近一步,直至几乎肩并肩:“好吧。”
很可惜小摊十分火爆,最佳奖品小土狗已经被一个小女孩赢走,连其他的小鸭小鱼都被挑得七七八八。
文向好不知道祝亦年是不是真的很想要那只小狗,面对此刻的场面,只能悄悄打量着祝亦年的神色,温声试探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们……可以以后再挑。”
“我只是很想跟你一起养。”祝亦年又再更正文向好的说法,不过此时眉眼舒展,毫无适才隐隐的怨怼,“那么以后再挑好了。”
“我们去买花灯许愿吧。”祝亦年想把刚才的失控当作尽快忽略的小插曲,当即向文向好提议。
文向好望着周遭包裹着两人的流光溢彩,点点头:“好。”
祝亦年挑了一个小熊灯,而文向好挑了一个小狗灯,店家很贴心地提供油彩笔,用于在灯笼上写愿望。
接过笔后,文向好和祝亦年对视一眼,出奇地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很快收回目光,捧着灯笼在上面写愿望。
祝亦年似没多大犹豫,洋洋洒洒在上面写但愿人长久。
可文向好的笔尖在卡片上停顿许久,始终未落下一个字,空白上只有一个突兀的墨点。
“阿好,你在许什么愿呢?”祝亦年目光很慢地在文向好面上流连,把那股犹豫捕捉。
在许什么愿望?需要倾注这么多的小心犹豫。
祝亦年倾斜着身子很想去看,心底跃过一点期待,希望这个需要谨慎对待的愿望,有一部分可以关于她。
“没什么,很快写好了。”祝亦年一问,文向好心里瞬间漫上一股紧张,一股脑把还未组织过的想法写上,才匆匆写上一句话。
「希望拥有一次迈步的机会。」
中秋节过后,祝亦年团队一下子回归繁忙,许多因假期暂时停摆的进度要重新启动。
文向好本不喜欢用咖啡当作支柱,但最近项目收尾阶段作息完全不规律,不得不向祝亦年借咖啡豆,一杯又一杯灌。
关键技术交付的发布评审会议前夜,团队紧赶慢赶,终于把需要向甲方业务代表汇报的数据和技术模型调整做好。
连一向不在乎外在的Grace都决定早点回家睡个好觉,以此能够在明天的会议里保持能够对答如流的饱满状态。
本已经稍微放松的时刻,可文向好中午灌下太多咖啡,明明双眼已涩得过分,可已经十分精神,太阳穴处却发出一阵阵隐隐的胀痛,心脏也在胸膛里怦怦悸动。
“怎么了?”祝亦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文向好,察觉到对方灰白的脸上不大对劲的神色。
文向好摇摇头,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尝试大事化了:“咖啡喝太多,看来今晚睡不着了。”
祝亦年知道这种感觉,过去她也常常在项目交付前把咖啡当水灌,这样的后果便是精神与躯体的需求格格不入,把人撕扯得痛苦加倍。
祝亦年为文向好摇下车窗,让街道流动的风拂过文向好的脸庞,以缓解额边的闷胀。
“我带你去个地方,或许会舒服点。”祝亦年对文向好提议。
文向好原本以为祝亦年要带自己去医院,连忙说不用,可祝亦年却否认,只把声音放低,似是要说什么秘密一般:“带你去我每次交付大项目之前一定会去的乌托邦。”
乌托邦这个词让文向好心意一动,偏头看向在街灯下祝亦年忽明忽暗的面庞,好似神秘莫测无路可走,又好似早已手握打开秘密花园的钥匙。
夜晚的荃湾汀九湾海滩人烟稀少,平静的海面只有小渔船在随着海水晃动,大桥的星点灯火洒在幽蓝的海面,随着海波泛起一阵又一阵光晕。
城市的喧嚣在这片海滩似化作模糊的背景音,耳畔只剩下海浪轻拍岸边的絮语。
“阿好,来。”祝亦年先向前走两步到石屋间的下行楼梯口,然后才回头向文向好伸手。
楼梯陡峭又陈旧,只有微弱的灯光倾洒在地面,文向好只能紧抓祝亦年的手一步步往下走。
直到最后一级楼梯,祝亦年才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一片海深吸一口气,然后坐在身后的阶梯上,仰头看着文向好,手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微风卷过海水的咸润,潮潮地扑在文向好的脸庞,继而钻入鼻腔,文向好低头看向双眼明亮的祝亦年,无声勾唇一笑,然后坐在祝亦年旁边。
两人并未说话,只是一同望着眼前幽兰的海,听着海浪拍打在岸上的声音。
“有没有舒服一点。”祝亦年收回目光,将头偏一边看向文向好。
文向好点头,觉得额边的胀痛正在被风吹散,然后一手托着腮,将手肘撑在膝盖上:“你的乌托邦很棒。”
“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等到日出。”祝亦年望向前方昏暗的天色眨着眼。
文向好觉得祝亦年实在是疯狂,不由一笑:“Elaine,明天你可是要把握全场的。”
“在公司外,能不能不要叫我Elaine。”祝亦年听到文向好所说,当即提出请求。
“你不喜欢别人叫你Elaine吗?”文向好纳罕,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十年来大家对祝亦年的称呼。
祝亦年摇摇头,眸底似敛入深夜里的海水一般:“当时再无一个人叫我阿年时,我认为这是属于百会一切的结束。”
祝亦年又一次不再掩饰在国外十年的遗憾,这份遗憾让文向好不由心一颤,问祝亦年:“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面对文向好的问句,祝亦年却犹豫了,只是把相同的问题抛给文向好:“你呢?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文向好觉得双眼被海风吹得发涩,开始半阖着眼,没有再逼迫祝亦年,换成双手撑着下巴,并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可说:“我的故事很无趣,一个人打工,上学,还钱,天天都是这样。”
“梁乐娟后来没有再照顾你吗?”祝亦年皱着眉,忽然开口问。
文向好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反应了一会才知道祝亦年所说的是谁,心里一下子涌上一股闷胀,却只是扯着嘴角摇摇头。
“其实我觉得Elaine也很好。”文向好觉得太累,不再看眼前涌动的海水,喃喃道,“是Elaine拉了文向好一把,让她成为Mena,还可以坐在曼港看海水。”
困意朝文向好袭来,原本筑起的一些理智被逐渐侵蚀,开始对祝亦年说着之前不曾表达的心里话。
“其实我……”文向好撑着欲掉未掉的脑袋喃喃低语道。
可细若游丝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祝亦年听不见,不由得倾身靠近文向好轻声问道:“什么?”
可回答祝亦年只剩下清浅匀长的呼吸。文向好托着下巴,半睡未睡的身子在石阶上微微摇晃,终是敌不过沉沉睡意,轻轻一歪,枕上祝亦年的肩头。
祝亦年猝不及防,本能地伸出手揽住文向好。肩头的重量让祝亦年呼吸一滞,双眸因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微微睁大,可却不敢妄动,许久才低低出声问:“阿好?”
文向好就靠在祝亦年肩膀悄无声息,沉沉睡去。唯有几缕被海风吹得乱动的发丝,在文向好耳畔作乱。
许是因为那似有若无的痒意,文向好不由轻皱起眉,不过却没睁开眼。
祝亦年察觉到文向好的神色,抬眸看向其耳畔的发丝。
又一阵海风拂过,一缕发丝拂过祝亦年鼻梁,带着若有似无的痒意。祝亦年当即伸出指尖,轻轻地蜷住那缕头发,然后慢慢扶起文向好,小心翼翼将其别回其耳后。
只不过一刻的动作,祝亦年却迟迟不把目光挪开,先是定定看着那缕发丝,然后才慢慢将目光停在文向好的侧颜。
海浪的翻涌一时停滞,此刻万籁俱寂,一时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祝亦年的心神仿佛也被那海风吹散,然后不由自主地,缓缓向文向好靠近,再靠近——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出去吃饭来晚了[求你了]好年两个人就差捅破窗户纸[求你了]估计十月中旬前可以正文完结,着急的宝宝们别急,很快啦很快啦[求你了]
第67章 庆祝 想重新讲完中断的表白
文向好在半梦半醒中稍动了下脸颊, 祝亦年立刻僵住所有的动作猛地一退,以至于让文向好的脸颊一下子坠落肩头。
瞬间的失重让文向好清醒了不少,一下子坐直身子, 双眼都未曾完全清明, 就不好意思地望向祝亦年:“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想起快要睡着前想对祝亦年说的话,文向好不由一下子正色, 打量着对面的祝亦年,可不曾想对方微睁大着眼,看起来比她还要慌张。
回想起朦胧中不自觉把脸颊靠在祝亦年肩膀,想必是这样的举动与平时相比, 显得过分冒失。
文向好眨眨眼,然后扯着嘴角先一步站起来:“要不……我们回家吧。”
祝亦年仰头看向文向好,从那双闪烁的眼再到扯起的嘴角, 试图找出各种不自然的信号, 反复确定适才彼此的距离, 好一会才回过神点头。
站起身时,祝亦年慢条斯理地拍着身后,以此站在文向好背后,悄无声息地平复逸速的心跳。
明明深夜的海风透着湿冷,祝亦年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又再过火, 所幸文向好及时醒来,所幸她只是缠住文向好的发丝,不然她从未曾放下的心思昭然若揭, 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开车回家时,在一个红灯前悠悠将车停下,祝亦年才少低垂下眼眸,半阖的眼皮遮住流转的眼珠, 才出声问文向好:“刚刚你睡着前对我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文向好快速眨着眼,看着红绿灯上闪烁的倒计时,双手不自觉抓着安全带,半梦半醒时逸出的勇气如今又像重新找到暗洞的过街老鼠,剩余的半句话怎么也讲不出。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国外的上学经历。”倒计时到尽头,文向好终于找到借口,然后说着实话,“Eris当初和我讲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好奇。”
文向好蓦然提到Eris,祝亦年还反应了一会,然后立刻解释:“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合作伙伴,然后中学时期一起去滑过雪。”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以后带你去。”祝亦年讲了句承诺,然后快速在后视镜瞄了文向好一眼才继续说,“我去过很多地方滑雪,有一年在挪威……”
祝亦年回忆着那段时光为数不多让她真正放松的时刻。
记忆兴许太久远,祝亦年的声音有些低,时断时续,文向好最初还时不时和祝亦年搭话以保持精神,可最终仍是抵不住袭来的困意,在副驾驶睡熟。
从荃湾回到家中需要将近半个钟的车程,到家时文向好真的完全熟睡,连祝亦年拍了几下肩膀都不知。
“阿好。”
祝亦年解开安全带走下车,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缓缓半蹲下去直至与文向好同高,然后再凑近再唤了声。
文向好毫不所觉,只是用双手无意识抓着安全带,双唇微启吐着清浅呼吸,微缩着身保暖。
低下停车场常年没有阳光,入夜后比荃湾的海滩还要冷,祝亦年伸出指尖,用指腹很快碰了碰文向好温度有些低的手背,下意识想要干脆把文向好抱上电梯。
可适才在荃湾楼梯的过火又再回笼,祝亦年只不过刚碰到文向好肩膀便又缩回手,不再敢轻举妄动。
一只收回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才觉得放在文向好脸颊边,然后轻轻地掐了掐。
“醒啦。”祝亦年指腹捏紧文向好脸颊的肌肤又放开,“回到家了。”
文向好被掐住脸庞总算是醒过来,然后听到祝亦年似是没好气地放开手:“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听我的滑雪故事?”
发现祝亦年讲述的故事真的像在脑子里滑走一般,文向好此刻连讪笑都不大好意思做:“下次,我认真听。”
“好了。快点回家晚安吧。”祝亦年终究是端不出十年前的幼稚,只倾下身帮文向好解开安全带。
第二天大早,团队所有人就到达公司为评审会做准备。
与以往几次中期汇报会不一样,今日出席的对方团队里多了一位此前未曾露面的业务副总裁陈总。
陈总是个守旧派,手握生杀的决策权,但对这个早已进行多轮测评对话的技术产品了解甚少,以至于频频打断祝亦年的介绍。
“Elaine等一下,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什么识别准确率还有连贯性……”陈总翻着手上那份资料,然后一下子合上拍在桌面,“我其实都不敢兴趣。”
会议室里一时寂静,连陈总身边的测试经理和产品总监都不禁为当前的局面捏了把汗。
谈效益的事摆在今日的技术评审会议上可以算是题外话。
一旁的测试经理Ben忍不住出声解释:“陈总的意思是,这款模型平台的技术提升能直接反映到用户留存以及收益转化上吗?”
祝亦年早已有准备,翻到PPT的其中一页道:“其实技术指标的提升是可以很好显示……”
“Nonono!”陈总皱着眉,把老花镜拿下来揉着太阳穴,“我不想听这些,我只知道前期的钱已经投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够有收益?”
祝亦年一向只负责技术的研发流程把控,此刻陈总死抓效益不放,甚至不听任何技术层面上的解释,其实根本是找错对象,可此刻却一时没有人敢说话。
文向好站在会议室一角,下意识看向正凝着脸色的祝亦年,又看了眼坐在会议桌主位的陈总,深吸一口气,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走到祝亦年身边。
与祝亦年眼神交汇刹那,文向好对祝亦年指了指平板,祝亦年当即低下头去看屏幕上显示的图表。
只不过两眼,祝亦年就明白文向好的意思,然后将平板屏幕投映到主屏幕上。
“我们团队一直都有关注陈总所关心的问题。”文向好僵着后背,可声线依旧保持着沉稳,“这是一张数据比对图及根据模型算出的半年内收益预测。”
见陈总立刻抬头看向眼前的可视图,文脸色缓和了些许,当即将主场交给祝亦年:“关于如何评估模型带来的收益以及收益与技术的管理,接下来都会提到。”
祝亦年原本对于陈总不尊重技术的模样有些不耐,语气变得有些较真,经文向好这么一提醒,当即反应过来重新调整角度投入介绍。
会议室的氛围重新缓和,坐在角落旁听的Grace当即忍不住微侧过身对文向好比了个大拇哥。
文向好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回避着Grace不加掩饰的赞许目光,企图快点平复适才因强出头而加速的心跳。
这张表是文向好在加班后额外做功课而制作的。当时文向好以以往的经验,以为甲方一般最关心的都是效益,所以自己寻资料制作了这张对比图,还找负责这版块的同事请教过。
可经过几次演排后,文向好知道祝亦年负责的主要是技术汇报,便没有拿出来给祝亦年看,没想到今天却帮了祝亦年一个小忙。
会议最后顺利进行,团队的小伙伴们如释重负,在送走陈总团队后便忍不住开始欢呼,开始计划今晚去哪里庆功。
“阿好。”祝亦年将文向好拉出人群包围中心,不叫Mena,只低低唤了声阿好,“能不能帮我到楼下拿个快递?”
文向好还在同大家一起参考今晚去哪里吃饭,蓦地被祝亦年一拉,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什么快递要我们功臣Mena亲自去拿?”耳尖的Grace第一个说。
“我帮她去拿啦!Mena过来挑餐厅!”另一个技术工程师也说。
“必须得Mena拿。”可祝亦年却摇摇头,然后在多道不解眼光下作出让步,“那我和Mena一起去拿。”
文向好实在不解,但依然跟祝亦年来到大厦楼下。
此时祝亦年的电话一响,接通后还未讲两句,一个手捧着一大束鲜花的外卖员向祝亦年招招手。
祝亦年没有挂电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文向好接过鲜花。
一大束沉甸甸地落到文向好臂弯上,鲜嫩的花瓣怼向文向好的脸颊,欧若拉的香气扑鼻而来。
可文向好却不敢靠得太近,似是要把这束花占为己有般,于是竭力伸长着手臂拉开与花束的距离,等祝亦年与外卖员交流完,立刻把花束伸到祝亦年面前。
“怪不得你要叫我一起来拿。”文向好让祝亦年接过花束,不经意打量着祝亦年的面色,有点好奇是谁送祝亦年的。
“送你的。”
祝亦年直接了当把花重新推回到文向好怀中,似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花瓣重新划过脸颊带来一丝丝痒意,可文向好此刻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只是睁大着眼,半启的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
见文向好的呆愣模样,祝亦年直接打开夹在包装纸上的贺卡,给其看上面的字。
「庆祝阿好,新生快乐。」
很简洁的一句祝福,文向好却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五遍才收回目光,好半天才回应祝亦年:“但今天应该是你的庆祝。”
“如果不是你帮我,今天或许不会是庆祝日。”祝亦年笑着对文向好说,“所以今天这束花出现得刚刚好,更加好。”
祝亦年把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忙当作史无前例的盛大庆祝,又或许是文向好的到来本就值得一个鲜花满簇怀中的庆祝。
这样的想法让文向好一时怔愣,心底如同在瓦煲里滚着的粥米,发出细密的泡泡绽裂的声响。
“我想帮你照相。”祝亦年拿出手机,要拉着文向好去到光线更好的地方拍照。
文向好手腕被祝亦年一牵才回过神来,很快瞟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堂,当即小声止住:“不用这么张扬吧。”
见文向好有些为难,祝亦年很快放弃,重新凑近文向好:“那我们回办公室。”
“花不如放在大堂呢?”文向好想到回办公室要同小伙伴们解释就头有点大。
祝亦年闻言立刻凝住神色,眼神从花束流连到文向好的脸庞,声音闷闷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收到花吗?”
“祝福很普通,大家不会误会。”祝亦年有些不解,只要稍加解释,外人根本不会误解她和文向好的关系。
文向好不曾想祝亦年竟然反应如此大,连面上的神色都凝滞,连忙解释:“……我只是很少当这样出风头的主角。”
“多谢你的花。”文向好双手揽紧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勾起嘴角,“我只是没有想过这也是如此值得庆祝的事。”
祝亦年看了眼文向好面颊上生硬上翘的嘴角,又伸出手,如同昨日那般扯了扯文向好脸颊:“当然值得庆祝。我认为跟你重新成为朋友的每一天都值得庆祝。”
“那你帮我拍一下花,我发朋友圈可以吗?”文向好被祝亦年的话弄得心意一动,腾出一只手拉住祝亦年正掐她脸颊的手腕突然说。
或许祝亦年说得对,她要学会接受祝福,学会庆祝。
祝亦年没有说话,可神色一下子缓和,反手握紧文向好的手,而后才点点头嗯了声。
文向好挑了其中一张发在朋友圈,又额外加了处在曼港的定位,发完后当场给祝亦年看。
“我们快点回去吧。”文向好见到点赞栏里第一位的小熊头像不禁失笑,催促着祝亦年回去。
办公室里的小伙伴看到文向好怀里这样大一束花,当即少不了起哄,可聚餐才是头等大事,不过一阵又重新开始选餐厅。
最后选定的是一个能够尽览港湾夜色的西餐厅。
夜幕降临,城市的星点映在海面,一行人坐在落地窗后,纵使当中不乏在曼港生活二十余年的人,此刻都不由一同发出惊呼。
“要是有烟花看就更好了。”Grace遗憾道,港湾不是天天都会放烟花。
话音刚落,维港上空兀的升起几束光,随即黑夜里绽出几朵绚烂的烟花。
“哇!Grace你的是金口吗?这么灵!”
“这不会也是Elaine给我们准备的吧?”
祝亦年为这份猜测而失笑,摇摇头道:“是我们好运,我没有这么多钱。”
对小伙伴解释完,祝亦年重新正眸看向眼前的烟花,突然低下头对文向好耳语:“其实,在你走的那天,我定的也是这家餐厅。”
祝亦年点到即止,并未说尽当时的遗憾和失落。
文向好当即偏头看向祝亦年,此时两人在稍显拥挤的落地窗前靠得很近,近到文向好能看清祝亦年乌黑眼眸中映出的火树银花。
烟花的爆鸣声很大,大到可以掩盖一切因怯懦而狂逸的心跳,烟花余下的星点将心底烫出一个洞,勇气四处逃逸。
“阿年,我……”文向好喉头滚了滚,想把在荃湾未说完的话讲完。
一个音节已经发出,可口袋里的手机兀的响起,那股震动让靠在一旁的祝亦年也察觉道,低头告诉文向好:“电话响了。”
文向好霎时泄了口气,一同低头看向口袋,然后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
一个陌生的内地号码,但已经给她打过不止三次电话。
文向好不禁皱眉,对祝亦年说去接个电话,然后拿着手机远离窗边的烟花。
走到餐厅的一个角落,烟花的爆鸣声总算弱了下来,连绚光也只能落到文向好的后背。文向好这才平复一下心神,接通电话,谨慎地说了一句您好。
对方终于得到回信,声音显得很兴奋:“阿好,你可终于接电话了!”
“您是……?”文向好皱眉疑惑。
“我是你妈妈呀!”梁乐娟听到文向好满带陌生的声音,十分不满道——
作者有话说:最后清算[闭嘴]
第68章 栽赃 “……这些是假的。”
窗外的烟花恰好悉数落幕, 在一瞬间寂静填满巨大的空白,文向好此刻清晰地听见胸膛里的心跳,似是一声又一声的催促, 瞬间让后背爬满湿冷的汗。
文向好一时觉得自己是否又堕入一场中断十年的梦魇, 可明明她在下午才收到祝亦年送的花,刚刚正与自己的新同事们一起看烟花, 她还鼓起勇气准备向祝亦年表白。
差点被当作海市蜃楼的一切让理智稍回笼,文向好拿开手机立刻摁下挂掉。
可转身没走几步,口袋里的震动又再开始,伴着铃声一阵又一阵, 如同催命符。
适才的决绝被无休止的纠缠蚕食,文向好深吸一口气才止住指尖的颤抖,又重新背过身接电话。
“您好, 请问有什么事吗?”文向好压低语气, 显得无比客气疏离。
她不知道为何几近失联多年的梁乐娟会知道她的电话, 但文向好已经不关心这个,只想尽快摆脱。
“阿好你现在是在曼港上班吗?”
今天下午梁乐娟便看到从前居委会干事给她截图发来的文向好朋友圈,那干事直对梁乐娟夸文向好有出息。
梁乐娟多年未曾联系过文向好,就算听到过一些近况,不过一直以为文向好在小县城打工, 从未想过她能够进曼港的大公司。
她如今的女儿也不过只能在曼港当临时洗碗工。
文向好当即了然为何梁乐娟愿意找上门。她之前很少发朋友圈,想必是今天那条被列表的人告知梁乐娟。
“嗯。”文向好没有否认,只是很冷漠地反问, “所以呢?”
梁乐娟早已变得比当年还要死皮赖脸,什么都比不过儿女的前程,听见文向好反问,顾不得其他, 当即说出目的:“你还记得晓彬晓晴吗?晓晴现在也在曼港上班呢。”
“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哪知道曼港租屋市场的水深啊,被中介骗了钱,现在只能住在店铺里呢。”
梁乐娟知道文向好应该不喜欢陈晓彬,于是隐瞒当中一半内情。当初陈晓彬和陈晓晴一起来港,主要是陈晓彬非要想在港留学。
梁乐娟三番四次哄,陈晓彬才愿意先在曼港试试找实习,还要妹妹陈晓晴跟着一起来打工照顾他。怎知房子都没租到,钱就被骗了一大半,只能住在贵价酒店靠陈晓晴接济。
陈晓彬天天抱怨却不肯回家,梁乐娟还苦愁没办法,怎知今天却有意外之喜。
她知道文向好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就算真的不管不顾她也没有损失,今天一通电话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文向好皱着眉听梁乐娟讲完,脑海里一个瘦削小女孩的身影浮现。可年代久远,她已不太记得清当初指着她颠倒黑白的陈晓晴的模样。
“我当年也是这样。”文向好很平静地指出,或许是早已鲜少说起当年的事,声音似是发涩的齿轮,刮得心闷痛。
梁乐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那我只能找阿年帮忙了。”
“……谁?”文向好原本已经准备挂掉电话,可一听梁乐娟所说的名字,又一下子抓紧手机。
“你的朋友祝亦年。”梁乐娟好似一下子抓到文向好的痛脚,“她两年前还来找过我,说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都能找她呢。”
文向好从不知祝亦年还去找过梁乐娟这件事,却下意识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只能沉一口气:“如果你真的去找阿年,我和她绝对不会帮你。”
“你肯帮的话我肯定不会麻烦外人的。”梁乐娟当即保证,“只是帮一下妹妹而已……又不用你出钱……”
文向好没等梁乐娟把话说完便挂掉电话,然后发了条信息过去便直接把手机免打扰。
祝亦年一早便注意到文向好在餐厅角落离开又折返,如今回到餐桌前更是神色凝重。
“怎么了?”祝亦年凑近问文向好,眼眸在对方轻皱着的眉和乌黑的眼之间游移,试图猜测发生什么事。
明明刚刚还是一副满脸期待的模样,可接完电话回来,却白着一张脸,面色凝重。
感受到身侧的热源,文向好才回过神来却是掩过饰非地扯着嘴角摇摇头。
祝亦年明显觉得不对劲,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只能拿过放在一边的菜单递给文向好,帮其指着菜单:“我们点了这些,你看看还有想吃的吗?”
文向好循着祝亦年的指尖去看,却觉得眼前如天书,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能一只手掐着虎口强打起精神,随便指了个菜名。
“只要一杯柠檬水吗?”
祝亦年看着文向好指尖停留处,不由睁着眼,继而手背贴在文向好额头感受着温度。
文向好被祝亦年忽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惊,当即退后了一点,看向身边正在热聊的同事们,一句完整的话还没组织完,便又见祝亦年放低身姿凑近看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文向好对上那双全然是她的双眸,一时很想问祝亦年为什么会和梁乐娟联系,可又深知这样一问,聪明如祝亦年,一下子就能顺藤摸瓜知道梁乐娟拜托她的事。
“只是听到以前同事发生一些不好的意外。”文向好最后扯了个谎。
这样的理由恰如其分,祝亦年没有立场再死缠烂打知道其中的内情,便只好作罢,当作文向好所说的是真的。
文向好当时发给梁乐娟的那条信息,便是约陈晓晴到指定地点谈事。
直到约定时间又过十五分钟,一个身着T恤和牛仔裤的瘦削女孩才风风火火推开冰室的门,小跑过来时还撞到一个要买单的阿伯,挨了一句话。
这样的动静不算小,文向好一下子抬头去看喘着气走过来的陈晓晴。
女孩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可面目却有些看着比年纪老成,重重的黑眼圈似是承载着无尽的疲惫,马尾绑在后脑勺,头跟着身躯一起微微蜷着,让人辨不明面目,只能看到那耷拉的低马尾。
陈晓晴很快速看了眼文向好,不知道该唤什么称呼,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你现在睡在店里?”文向好问陈晓晴,递过一杯茶。
陈晓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抿着唇点点头,谨记梁乐娟的嘱托,不能过多透露陈晓彬的事。
文向好打量着陈晓晴谨小慎微的模样,不再多问,直接递过去一份文件:“一会应该没有班了吧?这是你工作地点附近的出租屋,一会和你去看看,尽快定下来。”
陈晓晴接过那叠文件,不过望了两眼就翁声对文向好说:“谢谢……姐姐……”
姐姐两个字让文向好心头一跳,望着眼前怯生生的女孩,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可当年的冤枉终归是一根刺,刺得文向好不知如何释怀。
“不用谢。”文向好只意简言骇,沉了一口气才把后面一句话说完,“我也不是你的姐姐”。
祝亦年将车停在冰室不远处,等候了一会才看见文向好从里面出来,只不过不是一个人,后背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祝亦年的目光立刻锁在那抹紧跟文向好的身影,指尖敲着方向盘,皱着眉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而后忽的抓紧方向盘。
那年祝亦年刚回国,曾回到百会打理桃木巷的家以及再度寻找文向好。
可当时离出国已过去八年余,从前文向好的家已经人去楼空,周遭的邻居对文向好的记忆更是淡泊,几番波折只能联系上当初说要带文向好走的梁乐娟。
梁乐娟当时见到祝亦年的造访,先是惊讶一会,而后才扯出笑容请祝亦年进屋。
祝亦年清清楚楚记得当初梁乐娟所说的是,文向好自从读了大学便跟她彻底断联,再也没有回来找她。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断掉,当时祝亦年有些心灰意冷,看出梁乐娟对谈及文向好的隐隐抗拒,便没再多问,只希望梁乐娟一有文向好的消息可以与她联系。
思及当年梁乐娟的自私模样,祝亦年又再补充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也可以找她,以作为信息的等价交换。
可不曾想梁乐娟始终未对她信任,如今从文向好近两日的表现看来,想必梁乐娟又再给文向好带来为难。
思及此,祝亦年不由皱眉,握着方向盘重新看向前方即将消失的身影,默然下车快速跟上。
文向好花了大半天时间带陈晓晴走遍几间出租房,期间陈晓晴始终拿定不了主意的模样,拿出手机不停询问她不得而知的对象,最后拖到中介都要下班,才急忙敲定一间。
从出租屋回到祝亦年家,文向好已是累得不想说话,忍不住窝在沙发上小憩,对玄关传来开锁的声音毫无所觉。
祝亦年打开门,站在玄关看着阴影处沙发上窝着的身影,不由沉了口气,放轻脚步走到文向好面前,在夜幕里仔仔细细打量着对方疲倦的面容,而后才故意弄出些声响。
文向好本就睡不深,如今听到近在咫尺的动静,忽的惊醒,一脸茫然地看向眼前的祝亦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讪笑道:“你回来了。”
“你看起来很累,今天请假去了哪里?”祝亦年几乎跟了文向好一路,如今却明知故问。
文向好抬头望着祝亦年,眼神一下变得闪烁,抿着唇欲言又止,不知该找什么借口,手指有些无措地扣着抱枕的流苏。
她很想对祝亦年倾诉,但又怕给祝亦年带来麻烦。
这是一块不得不亲自撕下的陈旧牛皮藓,但她也许会撕得七零八落十分难看,十年前是无力抵抗,而如今文向好不想祝亦年又再和她坠入这种无力的麻烦中。
祝亦年看出文向好的犹豫和紧张,没有再逼问,只是扯起嘴角晃了晃手中的包装盒。
“你不在公司,我连麦片都喝不好。”祝亦年向文向好诉苦,然后很快揭开包装盒的盖子,“所以我好饿,买了楼下新开的日料,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香气扑鼻而来,让文向好浑身一激灵,总算放下了些疲惫,想到今天过后,梁乐娟的联系方式已经被她彻底拉黑,于是打起精神笑着说了声好。
吃过饭后文向好早早洗漱休息,祝亦年确定文向好的房门已经紧闭,才回到房间,反锁门并拨通电话。
“喂……?”梁乐娟不知为何会接到祝亦年电话,一下子想到文向好早已和祝亦年通气,知道她的隐瞒。
祝亦年面上扬起一个笑,在只亮一盏床头灯的幽暗房间显得有些瘆人,可语气却摆得稀松平常:“阿姨好。”
两日后的午休间歇,祝亦年到约定的咖啡馆等待陈晓晴的出现。可推开门坐在祝亦年对面的不是昨日跟在文向好身后的身影,而是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
“姐姐,你想找我妹妹啊?”青年的咬字含糊,听起来十分让人牙痒。
祝亦年拿咖啡的手一滞,细细打量面前的毛头小子,然后讲出自己的猜测:“陈晓彬?”
陈晓彬挑了挑眉,当即懒懒一笑:“我听我妈说,你说过有什么事需要麻烦都可以找你是吧?”
“我只跟你妹妹谈。”祝亦年往后一靠,双手交叠在胸前冷声道。
陈晓彬生平第一次遇到优先妹妹的情况,顿时恼羞成怒:“你不怕我闹到文向好面前吗?”
祝亦年沉着气,眼神悠悠打量着满腔怒火的陈晓彬,不急不缓地凑近,盯着他开口:“你敢吗?”
“你的妈妈梁乐娟应该嘱咐过你谨言慎行吧。”
祝亦年知道梁乐娟当年便很讨厌与文向好扯上关系,跟据推测,如今让陈晓晴跟文向好去看出租房应该是万不得已,肯定见好就收。
可陈晓彬却不同,从他泛着打小算盘的光的双眼,便知道这个人十分棘手,所以不能以硬碰硬。
“她是个没见识的,哪懂怎么跟别人谈条件啊?”陈晓彬想去狐朋狗友教他勒索的办法,两相比较后嗤了一声,“你应该是瞒着我姐跟我见面吧?”
“想私底下帮她解决这件事?你们给的封口费可不够多啊。”陈晓彬搓了搓手指,“你应该比我姐懂法吧?我姐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履行对我妈的赡养义务呢。”
陈晓彬的想法果然如祝亦年所料,纵使心中滚过怒火,可面上仍保持淡定,佯作出让步:“那你想怎样?”
“我知道你应该比我姐有本事,我搜到过你。”陈晓彬没想到祝亦年这么好说话,忽然自上而下打量祝亦年,“这样吧,定个合约,一年内给清给我妈的赡养费,再帮我在曼港找份工作,我就让我妈签字,保准以后离我姐远远的。”
祝亦年看着陈晓彬在计算机上摁的数字,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我还有个要求。”祝亦年没有对数字提出异议,只是忽然开口。
“什么?”陈晓彬向来是不学无术的草包,今天跟祝亦年讲条件不过是狐朋狗友出的馊主意,一旦祝亦年强硬态度,反而有些退缩起来。
毕竟被亲情关系拿捏住的是文向好而不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祝亦年。
万一闹得太过,陈晓彬不相信一个朋友能为文向好做到什么地步。这也是陈晓彬并未真正狮子大开口勒索的原因。
“你要把当年拿走的小熊挂件还给我,合约才能开始履行。”祝亦年不容置喙道。
“什么小熊挂件?”陈晓彬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忆不深,完全不知道祝亦年在说什么。
祝亦年望着罪魁祸首一脸懵然的样子,觉得没有什么再虚与委蛇的必要:“你妈妈会知道的,让她找出来。不要敷衍我,小熊挂件上有编码,请洗干净后给我。”
“你应该能履约吧。”祝亦年只下最后通牒。
陈晓彬被祝亦年难以捉摸的态度喝住,原本的气势少了一半,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便按祝亦年所说照做。
梁乐娟知道陈晓彬突然要找当年在火车站拿走的小熊挂件,几乎翻箱倒柜才找到这个不过玩了一会便被丢到一边的玩具。
从翻找到送洗再到寄到曼港已过去半个月,如果不是陈晓彬接到公司的培训通知,便真的会担忧祝亦年因此毁约。
可过了半个月的实习生岗前培训,陈晓彬才知道自己被安排到后勤部门当实习生,每天只能奔走干一些杂活,和当初想象的光鲜亮丽的岗位完全不同。
陈晓彬立刻打电话向祝亦年闹,可祝亦年却很冷静道:“你的合约上只写了提供职位,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妹妹顶替你的职位。”
小熊挂件还未寄到,合约还未真正开始,陈晓彬其实并没有真正握住祝亦年什么把柄,这件事更是背着梁乐娟她们进行。
国际公司的后勤部门实习生工资不低,听到祝亦年要便宜她那只配当洗碗工的妹妹,陈晓彬更加不愿,加之半个月和狐朋狗友玩牌输了不少生活费,只能咬牙寄希望于祝亦年即将打到账户的钱。
临近公司周年庆,后勤部门要负责采购一批发放给不同部门的员工。
后勤部门的经理对待此次活动十分重视,让实习生去布置场地以及配合采买,陈晓彬越是累便越想打牌撒气,因此欠得越多,狐朋狗友的催债电话一通接一通,人甚至已经堵到出租房。
陈晓彬吓得连出租房也不敢回,祝亦年已经发过一笔钱,被他早早挥霍完后不敢再催,只好问陈晓晴要文向好电话。
可没想到文向好没有给陈晓晴留下联系方式,更是已经拉黑梁乐娟。
从未欠过债的陈晓彬不由看向仓库里堆叠的用作抽奖礼品的昂贵的电子产品。
“今天每个部门都会派人来领奖品,大家记得要核对工号和签名才能领走。”经理严正吩咐大家。
陈晓彬被经理一喝,心思少了一半,只能飞速地翻看着待领取名单,直至看到一个名字才兀的一顿。
陈晓彬反反复复浏览文向好三个字,好一会才想明白,原来祝亦年能以公谋私到这种地步,而让他到后勤部门工作摆明就是故意敷衍。
一时恶向胆边生,陈晓彬想起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账的第二笔钱,心中顿生一计,带上口罩等待文向好来领取。
文向好到了后勤仓库,见到的却不是平时熟悉的身影,而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孩。
陈晓彬见面前的人报出和文向好一样的工号,立刻拦住文向好:“请等一等,因为物品贵重,这边需要您亲自拆封核对。”
“还需要拆封吗?”文向好疑问。
“我们后续会重新进行塑料包装。”陈晓彬早已想出借口。
陈晓彬带文向好去到背对摄像头的货架,拿出几样电子产品让文向好核对。
“忘了拿电子平板给您核对打勾,请您等等。”陈晓彬看一眼摄像头,很快走去拿平板。
文向好有些狐疑这种核验方式,但还是按照后勤部门人员所说拆开塑封包装,确认里面的电子产品无损便合上。
怎知这一举动却被当作把柄。
周年庆当天,每个部门轮流进行抽奖,Grace抽到一直很想买的最新款手机,可一拆开包装开机,常年接触电子产品便知道这是假的。
“这不对劲吧。”Grace晃了晃手上看着还是全新的手机,奇怪地说。
另一位抽到耳机的同事也发现不对劲,却不敢直截了当说是赝品,只不由看向祝亦年。
CEO如今就站在祝亦年旁边,看出大家面色的古怪,立刻问祝亦年:“这批礼品是谁去领的?”
文向好神色一凛,站出来回答:“是我。”
“领的时候我核对过……”文向好拿起Grace手中的手机刚想解释,却又生生顿住,仔细查看便知不对劲,心里一沉,“……这些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抱抱]
梁乐娟能联系上小好是靠当年认识的一些社区大妈,小好的手机电话有两个啦,一个是一直在用,因为帮扶工作什么的加了很多不大熟的人,所以一直不爱发朋友圈,之前骗小年的那个是要准备注销的工作号码,总之这些剧情很快就过,会让坏人受到应有惩罚[饭饭]
第69章 清算 我正想打的小人,是你
在周年庆这么重要的日子出差错, 罪名可大可小,纵使后续要追查,文向好都已经被泼得一身脏。
这是陈晓彬那些狐朋狗友教的, 那些人做惯偷鸡摸狗之事, 将全新的电子产品交给他们,不一会便再难查踪迹。
这也是陈晓彬为何敢如此监守自盗的原因。
“在领取那日, 我专门拆封检查过,和今天的绝对不同。”文向好知道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冷静,指尖掐着掌心解释。
同事们知道文向好的为人,也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Grace先一步帮腔:“Mena平时工作很尽责的,是不是后勤部门的人出了差错啊?”
祝亦年沉了面色,隐约好似猜到怎么回事, 对一旁的CEO说:“我相信Mena, 可以现在去后勤部门调查清楚。”
周年庆还没结束, 这样大费周章调查并不是一个好彩头,CEO皱了下眉,采用息事宁人的态度:“活动结束再说吧,联系后勤及时补上备用,另外失职的人要严正处理。”
听见顶头上司发话, 文向好心里一沉,却一时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于公司层面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员工失职导致的插曲, 真相不重要,姿态更重要。可于文向好而言,时间就是最大的沉没成本,直到真相大白之前, 莫须有的罪名会一直扣在她身上,瞬间在全公司不胫而走。
“李总,可不可以现在就调查?”祝亦年走到文向好面前,背在后背的手很快握了一下文向好的手,眼神直直看着CEO,“这关乎一个人的名誉,我认为应该尽快调查才是最好的办法。”
“Mena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真的是她失职,我愿意一同承担责任,引咎辞职。”祝亦年的音量不大,却分外掷地有声。
李总从未见过祝亦年如此较真,眼神很慢地在面前的两人上打量,终是缓缓点点头。
后勤部门经理不曾想在周年庆惹出这么大麻烦,以至于到监控室时见到几个高管的身影,第一时间便是想如何尽量大事化小。
“我们后勤部门是按照流程领取各部门礼品的,全程合法合规。”后勤经理滑动着鼠标,发现文向好确实签名后顿时大松口气,“你看,这都是签了名的。”
“当时的员工跟我说要拆封检查,无误后签名,相信一定有摄像头可以证明。”文向好向后勤经理解释。
“什么拆封?”后勤经理一个疑问后神色当即凝住,她从未叮嘱过这个流程。
只稍一想,后勤经理当即生出了个猜测,或许是哪一个实习生竟有熊心豹子胆动了手脚。
按照平时公司要求,这一批实习生当中绝大部分连留下实习的资格都没有,只不过最近周年庆需要的人手众多,后勤经理贪图方便,因此并未合规管理实习生人数。
若是这件事被顶头上司知道,无论真相如何都会惹下不小麻烦。
后勤经理当即质疑文向好:“不会是你的借口吧?每个来领的同事都没有这个流程,我们可以看看监控。”
保安调出仓库的监控,对比不同人去领礼品,确实只有文向好走近货架拿起未拆封的电子产品并划开包装,甚至因为角度问题而看不清动作,无法明晰证明文向好没有监守自盗。
“领完物品后后勤部门员工也会确认签名,我要求见那位与我对接的员工。”文向好看着监控界面,抓住重点道。
这一批实习生并没有公司的工号,后勤经理深谙这个失误,思及监控里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实习生,便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不是他。”
文向好看着系统上的签名和到监控室的员工,和记忆中带着口罩的男孩完全不同,一股无力终于从心中生出。
好似一切都死无对证,但偏偏不知道这般完美的陷阱为何是为她而设。
“确实不是他。”祝亦年点开系统后台反复查看,沉了口气,然后点开手机里一份有着陈晓彬证件照的文件,将头像放大,“我知道是谁,是一个实习生,叫陈晓彬。”
“是……”
文向好旋即去看祝亦年手机上的人,一个他字还未说完,反应过来其口中的名字后,当即如遭雷劈,一双望着祝亦年的眼眸止不住地颤抖。
“他是一个诈骗惯犯。”祝亦年看向文向好颤着不可置信的眼,心顿时如刀绞,握着文向好发凉的手,然后收回目光看向几位监管和高管陈述,“我当时受朋友母亲拜托,推荐他到公司的后勤部门面试。”
“当时识人不清,后续才知道他多次诈骗他人钱财。”祝亦年看向后勤经理,“当时我向后勤部门了解过,这一批岗前培训的实习生达不到条件,便没有再进一步确认。”
近日来祝亦年一直忙着收集各种证据,等待最佳时机,暂时未清算陈晓彬,没想到却百密一疏。
如果知道会给文向好带来这一遭,祝亦年怎样也不会走这一步险棋。
“这件私事我想私下处理,给公司和Mena带来麻烦,我很抱歉。”祝亦年将屏幕转向大家,“当务之急是还Mena清白,有一些证据可以证明,是陈晓彬监守自盗。”
“在领取物品那日,后勤系统显示的操作同一个IP地址记录有多条。”祝亦年先指出上面的一串数字,“可以证明,当时是实习生借用正式员工工号协助,并且文向好的工号IP地址经过篡改。”
被叫来核对的员工当即点点头:“对对对,我那时要去大堂清点物品,让实习生陈晓彬去干的。”
“因为涉及大额奖品,后勤部门曾拜托我手下的工程师设计IP电子锁,在工号签名生效一刻,电子锁才会失效。”
看监控时,祝亦年便想起文向好当初告诉过她后勤部门的拜托,当时她便将电子锁初步设计,然后交给手下一个工程师完善。
文向好看到祝亦年所调出的后台界面,立刻察觉到不对:“核对的时间是四点,过后需要等待重新塑封,我领取的时间是在下午四点十五分,签名也是在这个时间附近,但这里显示时间是四点十分。”
文向好做每一件事都有清晰的时间规划,因此一下子便识别出这微小的时间差异。
“当时Elaine曾经打电话给我,让我到大堂确认到访记录,我有通话时间记录。”文向好翻出通话记录,指出上面的时间。
两个时间证明这些电子产品早在交给文向好之前,上面的电子锁已经被解开。
陈晓彬可以劣拙地修改IP地址记录,但却从来不知道也解不开精密的电子锁。
高管们顿时将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李总望向后勤经理:“这个陈晓彬在哪里?”
后勤经理当即汗流浃背:“这一批实习生在昨天已经完成任务离开公司了……”
“我能找到这个陈晓彬,然后给公司一个交代。”祝亦年保证,“现在不如先回现场,安抚抽到假货的员工,恰好可以严正声明公司风气。”
几个高管同意这种做法,交由安保和后勤处理剩余事情。
“阿好,你跟我过来。”
祝亦年唤了一声要回会场的文向好,然后追上来与文向好十指相扣,将那只还未回温的手攥得很紧,一对眼紧张地在文向好惊魂未定的苍白脸庞游移。
文向好似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淡淡问:“怎么了?”
祝亦年将身子贴得离文向好很近,目光紧紧锁着对方的面庞,明亮的眼眸闪烁着隐隐的讨好,开口时声音有些紧:“你想看陈晓彬付出代价吗?”
文向好不知道祝亦年为何会联系上陈晓彬并扯出这么多干系,脑子如同塞入一团乱麻,只含糊地点点头。
祝亦年开车到文向好之前带陈晓晴选的出租房楼下,然后才拨通陈晓彬的电话。
陈晓彬这几天输了很多钱,连出租屋都不敢回,在看见祝亦年的来电时,迫不及待地立刻接起来。
“陈晓彬,你想要钱吗?我可以一次性付清,现在就在你所住的出租屋楼下,你想要就得亲自来。”祝亦年告知。
陈晓彬当即抓住机会,对祝亦年喊,文向好所给的赡养费应该要加码,祝亦年没有异议,只很爽快应了声好。
挂掉电话,祝亦年将从车上带下来的文件交到文向好手上:“陈晓彬以索取赡养费为由问我拿钱,我调查过他,他早就沾上牌瘾,来曼港就是为了更方便赌,工作只是为了稳住梁乐娟的说法。”
“我就给他找工作,让他知道我完全妥协,然后用这笔钱作为饵,然后立刻报案,调查钱的去向,这些就是证据,他必须得坐牢了。”祝亦年附在文向好耳朵说着自己最近的筹划。
文向好打开文件袋,看着里面一张张拷贝的证据文件,托着文件的指尖止不住发颤,胸膛里的心脏悸悸跳动,不知是为陈晓彬这累累的罪证,还是为这祝亦年从未告诉过她的计划。
陈晓彬就在附近东躲西藏,小跑着赶过来,看见站在楼下的文向好和祝亦年,内心一凛,可要钱心切,还是硬着头皮到楼下,盯着祝亦年要钱。
警察之前早已和祝亦年达成配合,在祝亦年打电话告知后在出租房附近准备好,一听陈晓彬索要钱财,立刻上前将人制服。
“放开我!”陈晓彬吓得双腿哆嗦,却仍旧死鸭子嘴硬,“你们凭什么抓我?”
“陈晓彬,你以赡养费的名义向祝女士索要钱财,实际资金流向不明,对方已经立案调查,请您配合。”警察解释。
“谁说的……我的钱都给了我妹妹寄回去,她就在楼上,可以证明!”陈晓彬继续狡辩。
虽然证据已经比较充足,但警方仍是保持严谨,让人去找正在楼上休息的陈晓晴一同去警局。
陈晓晴一下到楼,看见被抓住的陈晓彬和站在一旁的文向好,顿时
“妹妹,你快说,我是不是把钱交给你寄回去给妈了?”陈晓彬已经迫不及待对陈晓晴说。
陈晓彬早已习惯陈晓晴的顺从,从十年前在游乐场为他诬陷文向好开始。
文向好将手里的证据的捏紧,明明罪证已经无从抵赖,但陈晓彬的问句一出,心还是跟着悬到嗓子眼,害怕着陈晓晴说出如同十年前那般偏袒的语句。
那是她十年以来都无法忘怀的梦魇。
陈晓晴别过目光,不自觉看向满脸紧张沉默不语的文向好,想起看出租屋时,文向好的身影并未像如今那般紧绷,看起来比瘦削的她可靠许多。
陈晓晴不禁攥紧手心,很慢低头看向出租房那贴着彩色瓷砖的平台,许久许久才低声说:“没有,我没有收到过。”
说出这句话时,陈晓晴觉得好似精神随着话语一同从躯体剥离。这是十八年以来,她第一次不再顺从哥哥的胁迫。
再次抬头时,陈晓晴望着陈晓彬的眼不再怯懦,闪着事不关己的清明。
陈晓彬显然没有想过陈晓晴会背叛他,愣了会后当即大吵:“陈晓晴你死定了!我要打电话给我妈!”
将人带到警局后,警察才准许陈晓彬拨通电话。
“妈,文向好说我诈骗,警察已经抓我到警局了,你快跟警察说你已经收到赡养费了!”陈晓彬着急地威胁,“你收到赡养费又寄给我用了对不对?”
电话那边的梁乐娟爱子心切,还未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陈晓彬被抓了,当即顺着陈晓彬的话道:“对对对,我收到钱又寄给你了,你没有诈骗!”
在一旁始终沉默的文向好这时忍不住嗤笑了声,终于开口:“真的吗?妈妈。”
文向好时隔多年再唤一声妈妈,声音很轻,像是叹息,又像是缀着失望。
“那我每个月给您寄的赡养费金额是多少?”文向好一针见血问道。
梁乐娟当即哑口无言,继而开始着急地央求:“你和晓彬姐弟一场,弟弟用一下姐姐的钱怎么了?你非得让弟弟坐牢吗?”
文向好听到梁乐娟荒谬的指控,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是祝亦年为她设的谋划,她无用的心软从未参与到这场血亲的围剿中。
“你说对了,你将有一个因诈骗罪而坐牢的儿子。”文向好决绝说完后挂掉电话。
梁乐娟的哀求和谩骂淹没在无声的挂断中,文向好吐了一口浊气,听到这阵寂静,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
祝亦年和文向好配合警方又做了一些笔录才从警局出来,此时公司的周年庆已将近结束。
文向好回拨了Grace的电话。
Grace立刻接通电话关心道:“Mena你没事吧?活动结束都没看见你和Elaine回来,大家都知道你是清白的。”
“没事。”文向好和缓一笑,“我和Elaine去处理这件事了。”
Judy抢过Grace的电话喋喋不休道:“我是听李总发言才知道这件事!Mena你真的是犯小人了!快去摊位打一下小人,再用柚子叶泡一下澡!”
文向好不由失笑,应了好几声又答应一场洗衰宴,Judy才肯挂掉电话。
拿下手机,文向好面上的笑容也缓缓收住,然后看向一旁自从去警局后开始沉默的祝亦年道:“阿年,你陪我去打小人摊好不好?”
祝亦年不知文向好和Judy的对话,对于莫名的提议,只睁大有些无措的眼眸,快速打量文向好有些板正的神情,知道自己隐瞒文向好不对,很顺从地应了声好。
打小人摊依旧烛火通明,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烟灰味和喃喃的咒语萦绕在身上不散,似是每个人都有打不尽的不如意。
祝亦年与文向好沉默走在摊位旁边的小道,祝亦年还未来得及斜眼悄悄去看文向好的神情,文向好已经兀地往前一步,然后转身面对祝亦年。
祝亦年眨了眨眼,很快伸手去握住文向好的大拇指,然后拿出塞在口袋里的小熊挂件,扯着嘴角笑道:“阿好你看,我拿回来了。”
文向好始料不及,看向在面前晃悠的已经变得不再崭新的小熊,心脏也好似跟着一起摇摇晃晃,落不到实处。
不远处明亮的烛火似是被眼眸抓住后摄入心魄,把当中所有思绪都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带着余温的软土。
“阿年。”文向好很轻地唤了声,然后看向祝亦年的眼眸,“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在打小人摊见到我,我那时正想打的小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