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次觉醒 听见自己流淌的声音……


    “您不是已经作出选择了吗?”喀戎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


    太诡异了, 雄虫的每一个做法都让他看不懂。


    明明在他取胜后转身走向双胞胎,此刻却又跪在他脚边——雄虫的吻正顺着自己的脚踝一寸寸向上攀附,然后他顺势起身, 双臂颤抖地环住自己腰侧, 金发垂落, 颈侧微痒的触感让他无法忽视。


    这不对。


    这姿势太卑微了。


    只有那些被雄虫刻意冷落、渴求信息素到发疯的雌奴,才会用这种自我羞辱的方式祈求垂怜。高高在上的冕下,怎么会甘心这样呢。


    即使沈池曾经说过只希望他做自己的雌君,他也从未对他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 连一个吻都吝于施舍, 更别提这种极度讨好的举动。


    雄虫他为什么要这样?是戏弄吗?是他无法理解的惩罚吗?


    惺惺作态?


    可他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呢?叫他明明不喜欢自己, 还要这般讨好自己。


    即使他在心里暗暗戒备,一丝惶然的悸动,仍旧不可抑制地泛了上来。


    “……不是这样的。”


    耳边传来低喃。


    “不是这样的。”


    又是一声, 比前一句更轻。


    “不是这样的……”


    雄虫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声呜咽。


    奥菲察觉到他的雌虫无动于衷, 甚至连手都没抬。


    不远处的篝火忽然跳动了两下, 火焰被无形之力牵引,猛地窜起,继而迅速蔓延,悄无声息地围拢, 最终在两虫周身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连上方也被封锁, 搭成一个以火焰织就的囚笼。


    不知道是以什么为媒介, 烧得正旺。


    焰色并非炽烈的红, 而是一种晦暗的暖色,像是融化的琥珀,或是稀释的鲜血, 映出暧昧而扭曲的光,温度并不炽热,而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外界的动静全数被隔绝,只剩火焰缓缓吞吐空气的低啸声。


    涅法的精神触手在探查时便察觉了奥菲的异常。他好心地将那具空壳牵引至喀戎身侧,在看到暗火升腾的瞬间,银色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


    “请您继续直播。”他对着赶来的莫萨拉导演微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神迹。”


    刚刚黑屏了不久的直播间再次亮了起来。


    [刚刚怎么了,这是什么?]


    [上将呢?神殿那两只呢?]


    涅法尽职尽责地传播母神的信仰:“大家不用担心,虫神正在履行赌约,让胜利者独享他的战利品——直到黎明。”


    [虫神在上!!?这火墙是真的?!不是全息投影?!原来虫神真的会显灵啊!]


    [我还以为又要以雄虫耍赖收尾呢!雄虫的承诺比星网信号还不靠谱]


    [今天起我就是虔诚的信徒!]


    涅法满意地扫了一眼满屏的弹幕,就像感应到了信仰力的攀升,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至于众人眼中“虫神显灵”的奇迹究竟归属于哪一位神明……没关系。等时机到了,他会亲自告诉他们——真正回应祈愿的,从来都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位神。


    火圈中,雄虫也在为喀戎低声解释着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因何而来。


    “冕下,你们神殿,还挺讲究仪式感的。”喀戎推开雄虫,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奥菲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就像心脏被生生拽着撕扯开,最后在胸腔深处被碾成粉末。


    他好像总是搞砸一切。


    刹那间,失控的信息素毒雾般弥漫,甜腻得令虫窒息。


    火圈围起的范围不大,但也恰好将喀戎那条断腿也圈在其中。


    奥菲克制着颤抖的身体,走过去将那条断肢小心翼翼地拾起。


    断腿还残留着雌虫独有的温度,皮肤上沾满了细碎沙粒。他走回雌虫的身边单膝跪着,将它轻轻贴回雌虫的身体上。雌虫的血肉恢复得极快,断口才一贴合,皮肉便开始蠕动重生。


    即使在战场上被轰穿腹部,喀戎都不会皱一下眉,更别说只是断掉一条腿,此刻更让他难捱的,是空气中弥散的求偶信息素。


    他垂下眼睫,静静注视着雄虫:“你要二次觉醒了。”


    雄虫的眼尾都红透了,身体也微微的颤抖,可见他对这次二次觉醒并不是一无所觉。


    那他在忍什么呢?现在身边只有自己这一个“趁手的工具”。为什么不立刻使用呢?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信息素根本无法抵抗。


    喀戎垂眸望着奥菲。他并不是那种会沉溺于情绪泥沼的虫,即使再不甘心,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抽离,强迫自己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回看自己,就像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戏。


    可这场戏好像多了些什么他无法理解的。


    他无法完全抽身。


    “赌约在强制我二次觉醒……”雄虫垂下头,原本只是单膝跪在喀戎腿侧,这时却将另一条腿也缓缓跪下,将额头抵在喀戎的大腿上,姿态顺从。


    喀戎能感觉到,雄虫在极力压制自己信息素的外泄,不让那股灼热甜腻的气息侵蚀到自己。


    他对雄虫在这等诡谲的场合下,还能保留一丝克制与体贴,而感到惊讶。


    “雌主。”忽然,他听见一声呢喃。


    雄虫的嗓音低低的,他以为他自己听错了。


    好吧,他年少时确实做过这样的梦——训练场的淋浴间里,他幻想着有一位骄矜的小雄虫能这样红着眼尾唤他。


    可现实与梦重叠的这一刻,却如此荒谬。


    “我是您的战利品,请您……享用我。”雄虫的声音哀哀的,暗火映照下,他的睫毛湿漉漉的,眼尾的红痕更深了。


    一瞬间,喀戎几乎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太荒唐了,天方夜谭般的场景,叫他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刚刚的激战中伤到了耳膜。


    他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二次觉醒期对于雄虫来说无比难熬,他听说大部分雄虫都会在觉醒期崩溃惨叫,甚至因此而折磨陪他一起度过觉醒期的雌虫。


    但没想到会这么难熬,难熬到这只雄虫愿意如此卑微地求他,可是雄虫明明可以命令他……或是就像那些雄虫一样,用信息素强行控制他,把身体的痛苦发泄在他身上,迫使他引导他安全度过觉醒期……所以,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呢?


    一个模糊又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脑海闪过,他决定试探一下。


    “可是,我不想呢。”雌虫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雄主,您没必要委屈自己来讨好我。”


    “我可以送您离开火墙,厄里芬和维洛迦现在应该也能行动了,他们都是S级军雌,”雌虫的尾音微妙地一顿,带着几分自嘲,“一定能让您安稳度过二次觉醒期的。”


    雌虫的恢复能力极强,方才的打斗看着血腥,实际上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能够恢复行动能力。


    奥菲的呼吸相当紊乱,二次觉醒的冲击让他摇摇欲坠。


    “我没有选择他们,我只要你。”


    “那您说说,刚刚是怎么回事?”


    奥菲神色恍惚,却还是定定地解释着:“我的翅膀碎了……”他呢喃着,“身体承受不住精神海……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没有想去找他们……”


    “您找借口最好找个像样点的。”喀戎的嗓音低沉,“雄虫怎么会有翅膀呢?”


    “真的有的……”他的指尖颤抖着,虚虚划过空气,试图比划着早已不存在的翅膀轮廓,“你见过的……我们第一次见的那天……”


    “真的有的……”他重复着。


    喀戎怔住了,他不再说话。


    雄虫的精神已经涣散到极点,但他还是拼命克制着自己,没有释放出压制信息素。


    喀戎意识到,现在无论自己问什么,这只雄虫都会毫无保留地回答。


    于是他微微俯身:“如果刚刚我输了呢?现在围在您身边的是他们。”他顿了顿,眼神却一寸寸压下来,声音也低了些:“您又打算,怎么办?”


    “那我就去死。”奥菲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喀戎低下头看着他,语气不紧不慢:“您可是帝国最珍贵的冕下,想要什么样的雌虫没有……真的要为我一个,守身如玉吗?”


    奥菲紧紧抓着他的腿。


    “我向神明起誓,”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如果我背叛你,如果我跟别的雌虫在一起,就让我精神力枯竭而死,让我的灵魂永远被烈火焚烧……求你……不要离开我……”


    话音刚落,四周的火墙上隐约浮现出古老的神文,那些符号如活物般游走闪烁,仿佛在记录着刚才的每一个字句。


    喀戎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只雄虫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了。


    ‘你是我的唯一’,类似这样的承诺足以让无数雌虫为之疯狂。上一世的自己正是因为沈池的这句话而彻底沦陷,对他予取予求,甚至搭上了性命。


    两个场景在脑海中重叠交融,过去与现在交错着撕扯他的心。


    帕尔米隆星向来神秘莫测,从未在大众面前显现过任何神迹。然而此刻,看着四周升腾的熊熊火墙,诡异的火焰见证着这份誓言,他不得不承认这份誓约的真实性和分量。


    沈池当年那些轻飘飘的甜言蜜语,远远比不上此刻这份以灵魂为担保、以神明为证的庄严誓约。


    或许……他可以再相信一次。


    雄虫的信息素在密闭的空间里剧烈浮荡,喀戎渐渐地被影响地有些站不住了,他顺势蹲下身,平视着雄虫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和水雾,却仍执着地抬眸回望着自己。


    他伸手将雄虫脸上的血痕擦去,粗粝的手指抚过白皙的脸庞,留下了红痕,他没忍住,又多蹭了几下,红痕更红了。


    雄虫似乎因这个动作清醒了片刻,忽然抓住他的手,轻轻按回自己脸颊:“雌主,我是你的。”声音哀哀地,带着乞求。


    又来了。这个称呼。


    不知是密闭空间里沸腾的信息素作祟,还是暗火的温度太高,喀戎感到一股餍足感在内心蔓延。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的扣子,一颗一颗,接着拉下拉链。


    雄虫骤然屏住呼吸,接着便是一阵乱了节奏的喘息。


    喀戎垂眸注视他,目光沉沉。火焰在瞳孔中晃动,倒映出那只狼狈的雄虫。


    他干脆恶劣地坐在地上,看着雄虫双膝跪地,一寸一寸往他怀里倒。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伏在他身上喘息。


    “一只雄虫可以有无数的雌虫,您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誓言?”


    “因为我爱你……”


    爱吗?


    喀戎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曾问过沈池类似的话。那时沈池垂着眼,说:“……其实我从小不在主星长大,小时候曾经有一对雌雌夫夫照顾了我一段时间,他们感情很好,我很期望这样的感情。”


    原来也是可以因为爱的吗?只是因为他。


    喀戎缓缓向后仰,让雄虫跨坐在他身上。


    他也快撑不住了,在浓烈的信息素包围下,体温迅速攀升。他不自觉地,一点点释放出诱导信息素,像是在本能中回应对方。


    却在雄虫终于控制不住、压下来的那一刻,探出手,忽然攥住了他。


    ……尺寸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他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又不甘地试着再确认。


    “唔……”雄虫的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低吟。


    这时,垂下的金发间,忽然滑落出两条金色的触角——像蛾翅那样带着细密绒毛的长触角,湿漉漉地耷拉下来,沾上了雌虫的脸颊。绒毛轻轻颤动,带着不知是信息素还是汗意的黏腻潮湿,贴着他的肌肤扫过。


    雄虫会长触角吗?


    他还未来得及深思,便感到自己短短的触角也在不自觉地从发丝中探出,迫切地想贴近那两条宽大而潮湿的金色触角。


    当它们接触的那一瞬间,汹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而来,如同海潮灌入心室,翻涌着、撞击着。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感,炽热、坦率、毫无防备的依恋……这是爱吗?


    一些破碎的画面自触角的精神连接中浮现出来,他在里面捕捉到了刚刚在篝火旁的那一幕——雄虫的精神体和身体分离,却又在不同的位置做出同步的动作。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居然是真实发生的。


    ……真好,雄虫没有骗他。


    喀戎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雌虫,那双眼睛泛着雾气,似乎承载着压抑的情绪。他的心被轻轻叩响,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眼角微颤的睫毛。


    他手一松——


    严丝合缝……


    他深吸了一口气。


    奥菲的唇贴了上来,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的吻很温柔,唇角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微微扬起的深邃眉骨,最后抵达敏感的耳尖,每一下触碰都带着颤抖的珍视。


    “哥哥……”他含混地呢喃,呼吸灼热,“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雌虫的触角不受控制地轻/颤,立刻被奥菲的触角紧紧缠住。


    “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好爱你——”


    “雌君……”雄虫糖霜般黏腻的情话在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


    “你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雌虫那张俊朗的脸庞如刚出炉的蜂蜜吐司,深蜜色的肌肤在跳跃的暗火映照下,散发着令虫沉醉的光泽。


    雄虫此刻像个沉迷于烹饪艺术的大厨,比起自己的愉悦,他对手下的作品更加在意。


    这位追求完美的糕点师,不肯错过这道甜品的任何一个细微反应。


    那些表情如奶油般柔软多变——有时紧绷如未打发的蛋白,有时又松软如云朵般的慕斯,每一丝微妙的波动都让他忍不住调整着自己的手法,这道舒芙蕾需要绝对精准的温度控制。


    指尖能感受到最细腻的质地变化,抚摸丝滑的鲜奶油表面时的触感让他痴迷。蛋挞刚出炉时表面的微微颤动,让他忍不住想要更深入地品尝。


    奶油早已打发过头,绵密的气泡在过度搅打下破裂,乳脂化作浓稠的浆液,顺着沿壁缓缓溢出。


    每一次打蛋器的旋转都带起黏连的银丝,在空气中拉出晶莹的弧线,又啪嗒一声落回颤抖的奶沫里。


    打蛋器的钢丝深深陷进奶油中心,高速震动时发出细微的嗡鸣。坚硬的金属圈搅动着、穿刺着,将原本规整的纹路破坏殆尽。奶油被迫裹住每一根钢丝。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奶香。打蛋器突然卡住,被过分柔软的奶油彻底缠住。操作者的手腕微微发抖,却停不下来,只能看着白色浪涌漫过,一滴一滴落在料理台上。


    喀戎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喘息的,只记得自己的指尖扣进了雄虫的背,腿弯颤得厉害,触角缠绕着触角,几乎要将彼此勒进血肉。


    偶尔,雄虫会抓住他推拒的手,轻轻放到唇边含住,亲吻,湿润的舌尖顺着掌纹游走,在粗糙的薄茧上留下晶亮的水痕。


    直到,烟花斑斓,一下比一下璀璨绚丽。喀戎看到四片绮丽的翅膀在上方倏然展开,如同霞光织就的琉璃片。


    喀戎偶尔听见自己流淌的声音,偶尔听到翅膜颤动的声音。


    目光所及,四片薄翼跟着晃动。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巨大的翅翼遮蔽了头顶的火光,在半明半暗中摇漾生辉。


    ——


    谁也没有察觉,散落一地的衣物凌乱无序,就在其中,喀戎的光脑被雄虫随手扯下来丢在地上,屏幕正微微闪烁着光芒。


    他收到了好几条信息——以及一条视频。发信虫,是洛瑟兰。


    第22章 饼干 雄虫似乎又长高了


    火焰果然一直燃烧到天明。


    喀戎抓着雄虫新生的尾钩, 粉金色的尾节在他指间不安分地扭动,尾钩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纹,尾端分叉的螯钳无意识地开合。


    怎么会有虫的尾钩长着螯钳呢?


    雌虫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幸好, 他现在还不会使用这条尾钩。


    细沙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湿漉漉的沙地映着晨曦初升的光, 余热还残留在每一粒砂砾之间。


    清晨的海滩除了他们空无一虫。


    但喀戎还是轻轻推开了这只正趴在他身上餍足的眯着眼睛的雄虫,精力旺盛的雄虫困惑地望着他,不知疲倦的神情似乎仍未尽兴。


    喀戎缓缓吐出一口气,耳尖微红。昨夜他不知昏眩了多少次, 雄虫的信息素却仿佛无穷无尽, 一遍遍地灌入他的精神海, 抚平了每一道裂缝与震荡。


    其他虫……也这么勤奋吗?


    从天黑,一直到天明?


    还有一丝疑惑浮现在他心间,


    他偶尔听过很多雌虫的泣诉, 雄虫的“宠爱”通常伴随着难捱的疼痛,标记完成后被丢在角落的雌虫, 甚至可能连直起腰都要忍受碎裂般的折磨。可昨夜……


    雄虫似乎格外温柔。


    尾钩还会体贴地垫在他腰下, 轻轻安抚着那份不知名的酸涩。甜腻的信息素如水一样包围着他,跟他想象中的粗暴的‘使用’一点儿也不一样。


    晨光透过沙滩远处的雾霭洒落下来,一点点地拂亮他们交叠的身影。雌虫的手指轻轻滑过雄虫的背脊,眼神落在那对收拢的翅上。


    “雄主, 天亮了……”喀戎的指尖悬在奥菲的翅膜上方, 淡金色的血管被晨曦照得纤毫毕现……昨晚他始终不太敢触碰它们……


    因为每当他不小心擦过翅缘, 雄虫就会突然绷紧腰肢, 被刺激的翅脉泛起虹彩,继而引发更漫长的纠缠。


    现在那对翅膀正乖顺地收拢在背后。他的手指终于落下去,顺着翅脉轻轻描摹, 感受薄膜下细微的颤动。


    雄虫无意识地将翅膀往他掌心贴了贴。


    雌虫的骨翼都是黑色、灰色、或者棕色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色彩鲜艳的翅膀。他忍不住又伸手触碰,指尖刚擦过翅缘,那对华美的翅膀却倏然收拢,“唰”地缩回翅囊。


    奥菲毫无预兆地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整晚,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距离分隔。喀戎有些不适应,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空旷。


    也许是因为度过了二次觉醒期的缘故,雄虫逆光的轮廓愈发锋利,无端让他心慌。


    雄虫背后的空气突然扭曲,半透明的淡金色触手涌现,磅礴的精神力让周围的沙粒都悬浮起来。如此具象化的精神力,让军雌一时间忘了呼吸,任由精神触手卷起散落的衣物,盖在自己的身上。


    ——在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很遥远的距离,涅法的脚甚至还没踏上细沙,就默默地收回。


    “晨间的时候,树海的迷雾退了很多……咳,虽然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更需要休息,”涅法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点为难,“但这是获得神明赐福的绝佳机会,其他虫已经到了。奥菲,你认得路,请尽快过来。”


    二次觉醒后的雄虫往往需要修养几天,被永久标记的雌虫也会进入倦怠期,这也是为什么军团的婚假会开在永久标记后的几天——虽然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被鞭挞地太狼狈而无法出门。


    涅法显然察觉到了空中弥漫着的浓郁的雄虫信息素,他的尾钩在空中烦躁地卷了一圈,然后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开。


    尽管方才发散的思维让喀戎没能即时地察觉来者,但雌虫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涅法的每一句话。他忽略身后残留的酸软,动作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捡起落在一旁的光脑扫了一眼,几不可见蹙了下眉。


    奥菲一眼就看见雌虫起身,立刻贴了上来,肌肤相碰的触感顷刻间融化了喀戎那丝刚刚萌芽的不安。


    雄虫窝在他怀里,喀戎低头瞥了眼光脑上的提示信息,懒得理会是哪位不识时务的家伙曾经连续轰炸,顺手把屏幕熄了。


    雄虫似乎又长高了。原本只到他肩线的位置,现在发顶堪堪抵着他的下颌。


    喀戎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雄虫的发丝。他的后颈还在发烫,永久标记带来的倦怠期让他思绪昏沉,对怀中的雄虫生出难以克制的眷恋。


    他没有看错,雄虫的气质的确更为锋利了,整只虫散发着一种生虫勿近的威慑感,眉宇间曾隐约透出的媚意,如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此时雄虫的表情懒懒的,似乎不是很想说话,他靠在雌虫身上,任由自己的雌君为他整理衣装。


    ——


    奥菲和喀戎抵达树海边缘时,几道身影已在雾中若隐若现。


    灰白的雾气在参天的古木间缓缓流动,整片树海笼罩在朦胧的神秘之中


    一只直播球倏地飞过来,在两虫周身盘旋。


    [上将还好吗?]


    [怎么感觉这位冕下的表情又冷了好多,好吓虫……而且好像长高了。]


    [不会是昨晚不开心了吧,哪有雄子喜欢被强迫的,昨天冕下明明都想去找那对双胞胎的。]


    [军团长昨晚肯定很难过]


    奥菲冷着脸抬手一挥,直播球在空中连翻数圈。


    [我刚刚是不是被冕下拍飞了?]


    [不是你,是我们。]


    [都说雄虫二次觉醒之后有很大几率会性情大变,看来这位冕下是往更凶残的方向进化了……]


    沈池的目光落在喀戎的身上,神色似乎透着关心。


    奥菲直接走到两虫中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池。他并不是很想离开雌虫温暖的身体,他到现在还在怀念昨夜的触感,这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眼神也变得空瘆起来。


    任谁被这种无机质的冷漠表情盯着,也会毛骨悚然,沈池的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正当沈池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对面的雄虫突然转开了视线。


    “咳……”


    涅法站在树海的入口,银白色的发丝间缠绕着细细碎碎的光尘。


    “虫神的赐福就在树海深处。”


    他抬手,指尖抚过身旁的树干,树皮上古老的纹路随着他的触碰泛起微光。树海深处,幽蓝色的萤火无声悬浮,在黑暗中指引出一条蜿蜒的路。


    “请各位雌虫穿越树海——”涅法微微侧首,唇角挂着一抹温和笑意,“沿着火光的引领,就可以抵达神像前,为您的伴侣带回神明的赐福。”


    “不过,请谨记,无论听见什么、感觉到什么,都绝不能回头。”他轻轻晃了晃指尖,语气顿了顿,“一旦回头,您将被送回起点。”


    “虽然不会受到惩罚,但是……树海下次何时再次开启,可就说不准了哦。”


    喀戎踏入树林,树海被浓稠的雾气吞没,外面明明晴空万里,树影交错间,这里却如同黑夜,一丝天光都好像透不进来。


    他顺着火光一路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


    “雌君,你等等我……”


    奥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尾音,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的余韵。


    喀戎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几乎下意识要转身,却在最后一刻想起涅法的叮嘱。他继续迈开脚步,没有回头。


    “哥哥,你别离开我……”


    声音忽然染上哭腔,像昨夜在耳边含泣的呢喃,连气息颤抖的节奏都分毫不差,一字一顿都踩在他的心脏上。


    喀戎的呼吸微微一滞。


    但他转念一想,真正的奥菲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手腕,或是直接用精神触手将他粗暴地卷到身边吧……


    他明知道这是树海的蛊惑,却还是忍不住驻足。


    “真是……”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苦笑着摇头。


    幽蓝的引路萤火在前方闪烁,他强迫自己重新迈开脚步。


    “喀戎……”身后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染上破碎的痛楚,“翅膀……好疼啊……”


    伴随而来的,是金属穿透薄膜的撕裂声,是鳞粉在虚空中纷扬的幻听。


    他倏然回头。


    四周弥漫的灰雾猛地向他袭来,脚下的世界泡影般崩塌,枝影、蓝火,一并在视线中扭曲,下一瞬,他已经站回了树海入口。


    树海外,三张铺着鹅绒的奢华沙发突兀地摆放着,奥菲正窝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一块饼干,正要送进嘴里,忽然瞥见眼前出现的雌虫。


    他愣了愣。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疑惑。他的雌君可不像什么意志薄弱的虫啊。


    “你听见了什么?”奥菲歪着头,挑着眉,他手里的饼干还维持着举着的状态。


    喀戎沉默,他总不能说,他是在树海里听见了他哀哀地唤他,所以即使知道是幻象,还是忍不住回头吧……


    他缓缓走到奥菲身边,双膝触地:“雄主……我让您失望了。”


    他并不知道所谓虫神的赐福究竟是什么,但奥菲既然愿意来,大概也是想要的吧。


    雄虫会生气吗?


    “没事。”奥菲咬了一口饼干,含糊地回了句,又灌了口水,顺手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垫,示意他陪他一起等待。


    没有为自己的雄主带来他想要的东西,还被允许跟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这在帝国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殊荣。


    喀戎仅仅犹豫了一瞬,就顺从地起身。在接触到沙发的瞬间,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手臂已经环住了雄虫的腰。


    倦怠期的混沌感让他的行为比平时更加直白。他垂下眼睫,鼻尖轻贴在雄虫发间,贪婪地嗅着那股淡淡的信息素味道。


    雄虫对他突兀的亲昵举动并没有抗拒,反而顺从地朝他贴了贴,这个动作让他格外心安。


    [没看错吧!!!!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位冕下好温柔啊!!]


    [他居然允许喀戎上将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吗?还这么亲昵,好羡慕啊……我家里的雌君都不允许跟雄主坐在一起的!]


    [我能不能也去树海被失败一次然后抱着雄主坐沙发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上将的技术特别好!得到了雄主的喜爱!喀戎上将,求出教程!!]


    喀·技术特别好·戎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那行[求教程]的弹幕,耳垂悄悄泛起一抹绯红。


    几乎没过几秒,加尔诺的身影就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了树海之外。


    他先是茫然地环顾四周,随即快步走向沈池,紧张地上下打量:“冕下您……您还好吗?”


    沈池虽然困惑却还是礼貌地点头回应。


    [真好奇他们在树海里听到了什么!!]


    [可惜直播球一进去就没有信号诶……]


    [沈池冕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又有礼貌!]


    奥菲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喀戎的脸上轻轻落了落。


    又过了好一会儿,洛瑟兰的身影迟迟出现在树海外。


    这只雌虫的目光微不可见地往喀戎的方向瞥了瞥,然后慢慢地走向艾什,在他面前跪下。


    艾什垂眸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不耐:“真没用。


    [……这才是雄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感谢冕下让我找回真实感……]


    涅法站在树海的入口,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沉默的雌虫们,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虽然各位雌虫都没有获得神明的赐福有些遗憾,但我们还有机会,冕下们可以亲自前往树海,完成试炼,相信各位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雄子也要去吗?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的雄主连上二楼都要抱诶,雄子怎么可能愿意去看起来这么阴森的地方……]


    [……炫耀什么,不就是有雄主吗?笑死,我一点也不羡慕]


    涅法善意地补充:“放心,我保证冕下们不会在帕尔米隆星受到任何伤害。”


    奥菲漫不经心地舔掉指尖的饼干屑,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他以前在神殿珍藏的古籍中读到过关于树海的只言片语,他确实挺好奇神明的赐福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刚刚尝到的饼干滋味确实不错,他暗自思忖:不知道雌君能不能也烤出来这么好吃的饼干呢?这么想着,他又拿起了一块,缓步走进了树海。


    斑驳树影在苔藓覆盖的地面游移,空气中飘荡着潮湿的朽木气息。


    奥菲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


    身后传来窸窣的对话声。


    奥菲藏在发丝里的的触角微微颤动,本能地捕捉着风中飘来的只言片语。


    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仔细辨认着那些声音——好像是喀戎的声音,还有……沈池。


    喀戎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正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的词汇飘来:财产、星球、安排……


    “沈池冕下,听说雄保会正在为您安排合适的雌君候选……”


    声音仍在继续,林间的雾气送来剩下的话语,正好清晰地落入他耳中:“……我想请求成为您的雌君。”


    手中的饼干瞬间化作细碎的湮粉,簌簌从指缝间漏下。


    第23章 吃醋 醋意再次烧红了他的眼尾


    树海入口处, 浓雾缭绕。


    沈池的身影突然出现。他怔了怔,随即恍然,难怪刚才加尔诺被传送回来时, 第一反应就是确认他的安危。


    阴森的树海中, 当身后传来熟悉的痛呼声时, 确实很难做到置若罔闻。想到这里,沈池心头泛起一丝暖意,不自觉地望向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


    加尔诺作为第一军团长的雌子,在所有追求者中, 地位仅次于喀戎。他不仅军衔显赫, 家底丰厚, 而且比起喀戎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硬朗轮廓,加尔诺线条柔和的少年面容确实更让他感到舒适。


    沈池想起加尔诺昨天发来的讯息:‘只要能在您身边,什么身份都可以’。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或许是时候给这份真挚的心意一个回应了。


    喀戎注视着沈池快步走向加尔诺的身影, 眼神微动。他忽然意识到,奥菲此刻在树海中, 很可能也会听到他的声音。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既期盼奥菲能顺利获得神明的赐福, 又隐隐渴望雄虫会因为听到他的呼唤而转身,这种矛盾的情绪撕扯着他的理智。


    喀戎抬手按住发烫的虫纹,倦怠期的敏感让他的思绪完全被雄虫占据,每一个念头都缠绕着奥菲的身影。


    树海的迷雾在他眼前浮动, 就像在嘲笑着他纠结的心绪。


    树海中, 迷雾流动。


    沈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上将, 我……我想再考虑一下……”


    奥菲深吸了一口气, 粉色的瞳孔缓缓收缩。


    他拒绝了……他怎么敢。


    喀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他熟悉的耐心与温柔:“您在顾虑什么呢?”


    迷雾中,沈池支支吾吾的回应模糊不清。


    一个念头突然攥住奥菲的心脏, 刚刚喀戎那么快离开树海,难道是听到了沈池的声音了吗?


    沈池对他说了什么?要他明知道是幻象也要回头?


    ……他怎么敢?


    奥菲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疼痛。


    树海的雾气在他周身翻涌。


    明明就在不久前……那个宽肩窄腰的躯体还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他清楚地记得蜜色肌肤上滚落的汗珠,带着微咸的涩意滑过他的唇畔。


    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掌,从他腰后收紧,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融化在他身体里……


    雌虫即便在自己都喘|息不止的时刻,还能分出心一遍一遍地亲吻着他的发顶,亲昵地哄他、安抚他、引导他……


    ……但是他还是忘不了沈池吗?沈池到底哪里好?


    倦怠期的雌虫应该一心一意地依恋雄主的……他应该爱他的才对。


    为什么?


    奥菲的瞳孔完全变成了危险的竖瞳,鲜血从咬破的唇角渗出。翻涌的嫉妒让他完全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喀戎听到的正是他的声音才选择回头。


    杀意几乎要漫出眼角,什么神明赐福,什么试炼规则,他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就要去树海外面掐死那只黑发黑眸的雄虫。


    喀戎懒倦地坐在沙发上,天鹅绒表面还残留着雄虫离开时的体温。他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那块微微凹陷的痕迹,倦怠期的影响让他整只虫都有些懒懒的。


    他伸手捞过那盒奥菲吃剩的饼干,手指轻轻擦过盒沿,包装上还沾着一点雄虫留下的糖霜。虫族对雄子的优待确实无微不至,即便在荒僻的树海边缘,也备齐了三张宽敞的丝绒沙发,各式精致的点心茶饮,甚至还有——


    喀戎抬眸瞥了眼不远处那面全息投影屏,上面正播放着热映影片。光影在他疲惫的眉眼间流转,却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


    喀戎垂眸看着手中的饼干盒,雄虫似乎格外偏爱这款点心,作为一个合格的雌君,他暗自记下这个细节,打算稍后向摄制组询问购买渠道。


    等待的时间在倦怠期的混沌感中被无限拉长。他向后靠进沙发,后背贴上柔软的靠垫,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扶手。


    他会回头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用理智搅散了。


    他心想,奥菲应该不会因为听见他的挽留而回头吧,毕竟谁会为了虚幻的泡影而放弃一份珍贵的赐福呢。


    雄虫又没有倦怠期,不会因为跟雌虫共度一夜之后就失去判断力,产生不合常理的依恋。


    他闭上眼,喉结微微滚动。后颈的虫纹仍在隐隐发烫,提醒着他此刻异常的状态。


    没过多久,迷雾笼罩的树海深处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一头金发实在太扎眼了,喀戎一眼就认出了他。


    所以……他回头了。


    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吗?


    雄虫为了自己,放弃了神明的赐福?


    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朝奥菲的方向快步走去,眼中隐隐透出压抑不住的雀跃。


    但隐秘的喜悦只维持了一瞬,就在他视线触及那双眼的刹那戛然而止。


    那双粉色的眸底赤红一片,猩红的眼尾在雾中格外醒目。


    喀戎脚步一顿,有些怔然地停在了原地。


    他第一次见到奥菲露出这样的表情。


    雄虫很生气……为什么?


    是因为……后悔了?为了回应一句可能是幻听的呼唤,放弃了珍贵的神明赐福,所以现在……


    是在怨他拖累他了吗?


    树海的雾气突然变得沉重,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站在原地,不知该迎上去,还是退开。


    奥菲猩红的眸子直直望向喀戎,见对方站在原地不动,胸口的怒火顿时烧得更旺,他眼神一凛,猛地转头看向沈池。


    淡金色的精神触手轰然暴起,直奔沈池而去。


    加尔诺试图闪身上前阻拦,却被触手横扫,这位准S级军雌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就被硬生生抽飞出去,断线风筝般猛地砸进一棵古树中。


    古木的枝干瞬间炸裂,碎木横飞,才堪堪将他从半空中拦下。树冠间惊飞的乌鸦发出凄厉的啼鸣。


    沈池本能地想要释放精神力进行防御,但那股凌厉汹涌的淡金色精神触手呼啸而来,几乎在顷刻间将他尚未成形的防壁碾成碎屑。


    他惨叫一声,整只虫踉跄后退,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喉咙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掐住。


    奥菲将黑发雄虫整个提起。


    沈池瞪大了眼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脚尖悬空,在半空中无助地挣扎着。


    莫萨拉导演的动作在这一刻突破了生理极限,直播画面在两只雄虫接触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满头冷汗,只觉得自己的导演生涯和自由虫生一起悬在了奥菲的手上。要是在节目里让两只雄虫当场打架,他明天就得卷铺盖被雄保会抓走,先送去管教所一顿折磨,然后直通星际监狱,了此残生……


    挣扎间,沈池的尾钩不受控制地探出,尖锐的钩尖刺入奥菲没有虫纹的光洁脖颈,鲜血顺着金色的发梢一滴一滴淌落。


    “雄主!”喀戎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慌乱。


    精神触手却在瞬息之间竖起一道屏障,硬生生拦住了喀戎靠近的步伐。奥菲显然误解了他的意图,以为喀戎是想保护那个黑发的雄虫。他甚至在脑中思考,这声雄主,到底叫的是谁呢?


    情绪一寸寸逼近崩溃边缘,即便颈侧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痛意,奥菲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反增,沈池的脸色迅速泛青。


    深深的厌恶让他甚至都不屑用精神触手去挑开那条扎在他颈侧的尾钩,任由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将他的衣领染得猩红。


    沈池的眼白逐渐上翻,他的尾钩在本能驱使下越扎越深,鲜血顺着钩刃汩汩涌下,奥菲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粉色的瞳孔中满是冰冷的讥诮。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撕裂了空气——“砰!”


    树海深处炸开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狂暴的气浪海啸般席卷而来。


    喀戎的瞳孔骤然紧缩,混乱中他毫不犹豫地纵身扑向奥菲,用整个身躯将雄虫严严实实护在怀中。气浪掀起的碎石和断枝雨点般袭来,却都被他坚实的后背尽数挡下。


    树海中的迷雾倏然褪去,天光倾泻,一道身影破空而出。


    一对艳丽到刺目的鲜红蝶翼,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艾什缓缓降落,蝶翼扇动间洒落细细密密的红色鳞粉,在空气中留下一片朦胧的血雾。


    在场所有虫都僵在了原地。


    莫萨拉导演在极其优秀的职业素养之下,努力撑着自己启动了直播。镜头对焦的瞬间,硕大的血色蝶翼正好完全舒展,妖冶的光斑莹莹流转。


    [我的天呐!!!我没眼花吧!!!艾什冕下身后这个难道是翅膀吗!!!]


    [帝国终于有S级的雄子了吗!!!]


    [是我瞎了吗,我看见雄虫长翅膀了]


    [这就是神明的赐福吗!!!!]


    奥菲凝视着那双翅膀,视野再一次被一片黑暗吞噬……


    一道巨大幽邃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它眨了一下,眼珠微微转动,瞳仁中浮现出缠绕的细线,细线在微光中蠕动,漾出一圈又一圈波纹。


    熟悉的、令他汗毛倒竖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从脊椎蔓延至四肢。当视野重新恢复时,艾什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火焰状的印记,有生命一般微微闪烁着。


    喀戎敏锐地察觉到怀中雄虫身体的僵硬,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雄主,您还好吗?”


    奥菲脖颈上的伤口并没有刺进动脉,虽然还在流血,但是并不十分严重。


    雄虫沉默不语,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身体仍残留着未散的惊悸。他伸出手,十指深深掐进喀戎后背的衣料,将雌虫死死搂住。


    这场混乱的闹剧最终以一场更大的混乱收场。


    回到神殿客房,喀戎正小心地为奥菲清理颈间的伤口。棉签蘸着修复药剂轻轻擦过伤口时,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雄主……您在树海里,究竟听到了什么?”


    奥菲好像这才从刚刚被巨大眼睛凝视的恐惧感中脱离出来,他紧紧握住喀戎的手:“你是不是向沈池求过婚?”


    喀戎一怔。


    帝国有无数的雌虫,雄虫却少得可怜……这就意味着雌虫们必须保持完美无瑕的履历才有资格获得雄虫的垂青,任何过往的求偶记录都会成为难以抹去的污点。


    可是……他是一只曾经向其他雄虫求过婚,还被拒绝的雌虫。


    雄虫怎么会不在意呢?


    雌虫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比起喀戎是否曾向其他雄虫求过婚,奥菲更在意的,是他心里现在还是否还装着着沈池的影子。此刻的沉默,像一根细针,狠狠地扎进心头。他几乎立刻就认定,喀戎依然念着沈池……哪怕他已经被永久标记,哪怕现在正站在他身边。


    醋意再次烧红了他的眼尾。


    喀戎在思绪纷乱间,为雄虫清理伤口的手失了力道,棉签重重碾过伤处,疼得他睫毛一颤。


    ……他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难道还在想着沈池吗?


    酸涩的情绪混着委屈在胸腔翻腾,粉色的眼眸盈满水雾,眼底泛起一片昳丽的绯色。


    压抑的情绪终于决堤,雄虫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那具高大的身体摁进床榻之间。


    第24章 吃醋(补充章) “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他……


    奥菲甚至还动用了精神触手, 伴随着一股浓烈的信息素压制,军雌的肌肉瞬间绷紧。被按进床褥的刹那,他喉间滚出低沉的闷哼。


    “奥菲……”话音刚出口, 就被暴涨的信息素碾碎在齿间。喀戎的指甲抓裂了床角, 布料撕裂声里混着纽扣崩飞的脆响, 鎏金色的耳环随着剧烈的动作拍打在泛红的颈侧。


    犬齿刺入后颈,他猛地仰头。


    短暂的喘息后,喀戎背过手扯住雄虫的头发,雄虫一个吃痛松开了嘴, 喀戎顺势调换位置, 把雄虫摁在身下。


    “沈池到底有什么好?”雄虫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怨怼, “为什么你要喜欢他?我那么爱你……你就不能只看着我吗?”


    喀戎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一声低沉而意味不明的轻笑从他喉间逸出:“所以你生气, 是因为觉得我喜欢沈池?”


    床褥深陷,金发凌乱铺散, 奥菲眼尾通红, 喘息不稳地瞪着他,递给他了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喀戎垂眸看着身下金发凌乱的雄虫:“……我是向他求过婚……”


    奥菲的尾钩骤然伸出,狠狠卷在喀戎的腰上。


    “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他。”


    “那我要杀他,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喀戎伸出手狠狠摩挲过雄虫脖颈上渗血的伤口, 伴随着雄虫一声闷哼, 他解释道:“我是怕你死了。”


    话音刚落, 雌虫俯下身, 一口咬在奥菲的喉结上,牙齿抵着他搏动的血管。


    奥菲的呼吸已经乱了,尾钩缠在雌虫的腰上蜷曲又舒展, 这个姿势确实是虫族中最常见的。用绝对的体力压制确保繁衍效率。


    但奥菲不甘心。


    他试图翻身。雌虫的反应比他更快,挣扎无果,雄虫索性不再试图反抗,只是断断续续问:“真……的吗?”


    雌虫粗糙的指腹重重碾过奥菲被咬红的喉结:“雄主……这种时候你确定还要问废话吗?”


    奥菲固执地攥住他的手腕,声音沙哑而偏执:“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就把那只该死的雄虫做成标本……挂在你床头。”尾钩死死收紧,“再把你锁起来……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好,好……”喀戎漫不经心地应着。


    ——


    喀戎靠在床头,手臂随意搭着。


    他从不抽烟,甚至向来厌恶烟味,要是平日里有哪只虫敢在他面前点烟,恐怕早就被他一脚踹飞出去。


    但现在,他却破天荒地生出一种想抽一根烟的冲动。他垂眸看着雄虫,这位冕下睡着的样子罕见的乖巧,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全然看不出之前发疯的模样。


    ……真他雌父的难搞。


    不得不说,雌虫身体的恢复能力真的很强,即使战况激烈,他现在还能保持清醒。


    空闲下来后,喀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络下属了。


    他随手调出光脑,指尖滑过通讯列表,正准备处理几条积压的消息,视线忽然定格。


    一连串未读已久的讯息跳入眼中,发送者是洛瑟兰。


    他眉心微蹙,点了进去。


    【喀戎上将,很抱歉,那次事故将你牵扯其中】


    【我原本的安排,只是希望他消失】


    【……加尔诺已经沉迷于与那只雄虫的情爱中了,失去了作为合作者应有的理性】


    【我知道你在歇罗星尚有力量,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谈一谈】


    【我可以提供一切资源】


    【只是提醒你一句,别太信任你的雄主】


    【如果可以,尽量不要接受他的永久标记】


    【他并不如你以为的那样】


    最下方附着一条视频消息。


    封面模糊,但隐隐透出些血腥气息。


    喀戎的手指停顿片刻,点开了那段视频。


    第25章 视频 你最喜欢哪一个?


    视频刚点开,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寂静。


    喀戎瞳孔骤缩,指尖迅速按下暂停。他屏住呼吸,余光扫向身旁熟睡的雄虫。


    奥菲的眉头轻蹙, 睫毛微微颤动。


    “唔……”雄虫无意识地往身旁摸索, 指尖触到雌虫腰腹, 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喀戎立即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将它轻轻按在自己结实的腹肌上。


    “没事的,雄主。”他压低声音,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对方苍白的腕骨, “下属发了消息, 我出去处理一下。”


    奥菲含糊地应了一声, 翻身背对他,尾钩慵懒地蜷了蜷。直到听见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瑰粉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倏然睁开, 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


    奥菲的精神力将自己的气息完美包裹,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透过半开的窗帘, 他看见喀戎站在庭院里,雌虫的背影在夜色中格外挺拔,光屏的荧荧冷光照亮他凝重的眉眼。


    雄虫的触角在发丝间轻轻颤动,敏锐地捕捉到光屏中传来的声音。


    “……亲爱的, 我说过不喜欢一句话重复第二遍。”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带着残忍的笑意, “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糟了, 是黑历史。


    奥菲忽然想起,在他听到母神召唤而前往帕尔米隆星之前,他可是个彻彻底底让内阁高层都头疼的“问题雄虫”。


    ……那些同期的雄虫们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就会仓皇绕道, 连导师们提起他时都只能摇头叹息。


    认识他的虫对他的评价都很统一:暴戾恣睢、傲慢偏执的贵族二代,一个仗着精神力与显赫家世肆意妄为的“疯子”。


    但……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至少在奥菲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


    奥菲一向厌倦这个世界。


    他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奢华、空洞。


    他住在由内阁分配的顶级公寓里,那幢通体银白、形如蜂巢的建筑高耸入云,是主星的标志性地标,层层叠叠地矗立在城市中心,象征着雄虫们尊贵的地位。


    每天,他都要去雄虫学院上课,导师们喋喋不休地传授着“雄虫的修养”:如何挑选最温顺的雌侍,如何用信息素让雌虫臣服,甚至细致到该用怎样的力度挥鞭才能留下最完美的伤痕。


    但他从不听课。


    他总是早早离开教室,他喜欢躺在软苔上,望着天空中云散云合,然后理直气壮地睡去。偶尔睡到夜色降临,再慢悠悠回到那幢奢华的蜂巢。


    每当奥菲深夜归来,公寓的管理员都会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安:“冕下夜安,请您保重身体。”那些动作完美又优雅,连嘴角上扬的弧度和鞠躬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但有一只亚雌,总是与众不同。


    他的笑容总是比其他虫多出几分弧度,眼角会自然泛起细小的纹路,就连台词也不一样:“冕下,欢迎回来。这么晚辛苦了。”


    有一天,奥菲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声问他:“你为什么总是笑得这么开心?”


    他有点嫉妒。


    亚雌明显愣住了,随即绽放出更明亮的笑容:“因为这里的薪水很丰厚啊。”他轻轻整理着制服袖口,“足够让我的小雌子穿上新衣服去上学了。”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作为单亲亚雌的艰辛。


    ——平凡到乏味的故事。


    在虫族社会里,被雄主抛弃的亚雌,被拿走了全部的财产,带着幼崽艰难求生的戏码,每天都在不同的角落重复上演。


    后来,奥菲又问了他一次:“今天你为什么也这么开心呢?”


    那只亚雌的眼睛弯起:“冕下没有注意到吗?今天的晚霞很美。我很高兴,自己能活在一个可以看到这么美的风景的世界里。”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奥菲再也没有见过那只亚雌。


    他忍不住询问其他的管理员:“那只总是笑得很开心的亚雌呢?”


    一直维持着机械化表情的管理员脸上终于出现了变化,眼神变得复杂而沉重,欲言又止。他犹豫了片刻,最终递给奥菲一个光脑,屏幕上显示着内阁雄虫们的内部论坛,偶尔会有一些八卦在上面流传。


    「终于把公寓门口那只装清高的亚雌搞定了!快来围观!这家伙每天笑得那么灿烂,不就是在勾引我吗?我好心满足他,他居然还敢拒绝我!真是不知好歹!」


    帖主:德米·卡萨斯。


    奥菲接过光脑,点开了视频。


    画面中的亚雌被剥去了衣物,四肢被冰冷的镣铐束缚着,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双总是扬起明媚笑意的眼睛充满了绝望,嘴角也失去了往日的弧度。


    摄像机拍下他每一次痛苦的战栗。


    视频中的亚雌流着泪水哀求着:“求求您……我还有一个雌子需要照顾,请不要……请不要录像……”


    可回应他的只有雄虫的冷笑和恶毒的嘲讽,摄像机无情地记录着这一切。


    “明明霜的要死,还嘴硬……谁给你的胆子拒绝我啊……”


    “叫大声点,让我高兴了,我就给你点信息素”


    “你自己挑吧,看看你喜欢用哪个”雄虫对着镜头展示着他精心收集的刑具。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下面的帖子又多了几行更新:


    「服了,好像死了……亚雌就是不经折腾,下次还是找个军雌玩吧……散了吧散了吧……]


    奥菲垂下眼眸,关掉了光脑,将它还给了管理员。他看着管理员手上那双洁白的工作手套,这是公寓管理虫的标准制服配饰。


    “能把他的手套给我吗?”雄虫这样说着。


    ——


    夜色如墨,德米的房门被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德米皱着眉头打开门,看到门外的虫时明显愣了一下:“奥菲?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是看到我发的那个视频了吗?怎么,你也对那只亚雌感兴趣?可惜啊,你来晚了……已经让虫处理掉了。”


    奥菲抬起眼眸凝视着他,那双眼睛空瘆,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越过德米走进了房间。


    作为B+级的雄虫,德米享受着最顶级的待遇。他的公寓奢华至极,拥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对着主星最繁华的中心区域,夜景璀璨,悬浮车的光划出斑斓的长线,议会大厦的穹顶在月光下熠熠生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德米的语气带着不耐烦,转身带上了门。


    奥菲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分外皎洁的满月,声音平静:“这么漂亮的风景,给你看真是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德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奥菲缓缓从口袋里取出那双洁白的手套,动作缓慢地戴上。然后他走到酒桌边,修长的指尖轻抚过还盛着红酒的水晶杯壁。


    “你的摄影机还在吗?”他的声音轻轻的,瑰色的瞳孔透着莫名的空洞。


    德米眉头微蹙,虽然察觉到奥菲来意不善,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仍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这是科托尔星特供的珍酿,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要尝尝吗?”说着又取出一只水晶杯,斟满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奥菲接过酒杯,德米正欲举杯示意,下一刻——水晶杯带着破空声狠狠砸在他的额角。鲜血混着酒液顺着脸颊滑落,德米踉跄着后退,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金发雄虫歪着头注视着他,似笑非笑。


    第二只酒杯以同样的轨迹袭来,这一次更狠,直接将他砸翻在地,血液与酒液、碎玻璃混成一团,浸透了地毯。


    奥菲缓缓蹲下身,抓起酒瓶,揪住德米的衣领,一下一下,用瓶身砸在他头上。瓶身与颅骨相撞的闷响在密闭空间里有节奏地回荡,直到德米的挣扎变得微弱,奥菲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他松开手指,任由酒瓶滚落在血泊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德米·卡萨斯,”奥菲的声音轻柔,“你的叫声真难听……我今天,不想再听你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他揪住德米的头发,鲜血在雪白的手套上缓缓晕染开。


    德米的脸被他摁进碎裂的玻璃中,一寸寸向前拖行,


    “告诉我……”指尖突然加重力道,将德米的脸更深地碾进玻璃渣,“摄影机在哪?”


    德米已说不出话,只能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不远处。


    精神触手瞬间缠上德米,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他的衣物。奥菲站起身,翻出摄影机,调好角度,对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可惜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早已看不出昔日那个矜贵傲慢的雄虫模样。这只棕发的雄虫,残破的躯体扭曲着蜷缩在血泊里,倒与那些曾经被他折磨致死的雌虫如出一辙。


    “来选选看,”奥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很快在墙边找到了那套出现在论坛中的熟悉刑具,每一件都被精心擦拭得锃亮。他挑出一根带倒刺的钢鞭,在昏黄灯光下缓缓举起,欣赏着金属的反光:“你最喜欢哪一个?”


    德米发出细若蚊蝇的哀鸣。


    见对方无法回应,奥菲惋惜地叹气:“那就是都喜欢了?放心……我会让你好好体验的。”


    ……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房间。


    奥菲俯下身,贴近他耳侧,低声道:“我都说了……亲爱的,我不喜欢一句话说第二遍……你怎么总是在发出声音呢?”


    第26章 是雄虫啊 他热烈地爱着来自他的所有回……


    “雌君——你在看什么呢?”


    低柔的声音突兀响起。


    喀戎瞳孔一缩, 猛然回头,只见房间与庭院之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打开。雄虫倚靠在门槛上,睡袍的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 他赤着脚, 苍白的脚趾贴着地砖。一双瑰色的眼瞳静静凝视着他, 幽深缠绵。


    喀戎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手中的光脑“啪”地掉在地上。


    雄虫迈步走来,脚步轻缓。然后在他面前缓缓俯身,拾起那台光脑, 动作温柔。他将光屏翻转, 缓缓举到喀戎面前。


    画面还未暂停, 光脑中的视频仍在播放。


    镜头里的雄虫年轻些,眼角尚还带着点稚气,脸上带着未拭净的血迹, 正对着摄像头整理自己凌乱的碎发,动作冷静, 神情空洞。


    更成熟的面容从屏幕上方缓缓抬起, 与视频里的影像完美重合。


    喀戎缓缓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心脏在胸腔里沉沉跳动。他绷紧了下颌线,属于军团长的冷静和判断力迅速回归,覆盖掉最初的惊悸。


    不被政敌发的信息干扰到情绪和判断是一个军团长的基本素养, 他现在需要冷静。


    奥菲全然不知自己无意间的举动, 就像挑衅一样在他的雌君心中激起了何等汹涌的暗流。


    他甚至在心里微微庆幸地舒了口气,


    ——还好。


    视频里的他, 虽然狼狈了些,虽然粗暴了些,虽然脸上溅上了血点, 但发型没有乱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下颌的线条依旧清晰利落……总之, 至少依旧好看 。


    要知道,雄主的容貌,可是雌君的荣耀。他不能在喀戎面前有任何形象上的失误。


    除此之外——奥菲心底涌动着隐秘的欢愉。喀戎此刻凝视的不仅是那段血腥影像,更是在注视着他的过往,他最爱的虫正用目光拥抱着曾经的自己。


    奥菲指尖在光屏边缘轻轻一点,关闭了那段令虫不安的影像。他调出通讯菜单,指尖落在那个备注为雄主的头像上。确认,发送。


    动作完成,光脑屏幕暗了下去。奥菲却并未立刻将设备还给它的主虫,他再一次动作轻柔地用指腹再次摩挲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外壳边缘。然后,他才姿态自然地将光脑递向喀戎。


    “雌君。”月光为他的睫毛镀上光边,却照不进那双瑰色眼眸深处,“这就是……”尾音微妙地上扬,“你急着要处理的‘公务’?”


    喀戎怔了一瞬,连怒火都险些被这种在他看来绝对是挑衅的行为噎住,一时间无话可说。他伸出手接过了光脑,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他在心里告诫自己:雄虫神圣不可侵犯,尤其对方是自己的雄主。任何直接的质问,都是对规则的逾越,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没有立刻回应奥菲那看似随意的反问。而是将视频发给自己的副官尤卡,并附加了一条语音消息:“尤卡,动用内部调查权限,查清楚这条视频。我要知道拍摄时间、地点、所有参与者的身份。”他说话的时候全程盯着奥菲,眼神一瞬不瞬。


    奥菲侧头,金发滑落肩头:“哥哥要查什么?”他凑近半步,呼吸拂过雌虫紧绷的下颌,“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视频里的——”喀戎喉结滚动,“是真的吗?”


    月光在两虫之间流淌。


    奥菲缓缓绽开一个笑容,轻轻点头。


    喀戎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当初调查奥菲时,并没有查到这条视频。资料有限,只提到这只雄虫暴戾难驯。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事实证明——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几天的温柔让他差点忘了,那些冰冷的档案中清楚写着:这位雄虫性情残忍、行事乖戾。而且他还不是普通虫,是蒙特唯一的雄子,那位大公是个连皇室都要忍让几分的角色。


    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这个世界上真能出现两个都不愿伤害雌虫、并说出愿意一心一意对待他的雄虫?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他未免太幸运了。


    “是那只亚雌……”喀戎垂下眼睫,“……冒犯了您吗?”他藏起了锋芒,将严厉的质问撕碎、研磨,再用克制的语言和表面恭顺的姿态重新拼凑起来。


    月光下,喀戎垂首而立的姿态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是啊,他浑身上下都让我恶心,根本不该活着,也许他一出生就是个错误……我当时下手太轻了,应该……”奥菲语气平淡。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仿佛骨头要被那力道生生碾碎。


    喀戎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几乎是拽着他往身后的落地窗拖去。


    “砰!”奥菲的后背重重撞上玻璃,整面窗户都震了一下。喀戎紧接着压了上去,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腕,将他的双手高高按在头顶的玻璃上。


    冰冷透过薄薄的睡袍渗入皮肤,手腕被死死钳制的疼痛让奥菲闷哼了一声。他被牢牢困在玻璃墙上,动弹不得。


    “别说了!”


    喀戎的低吼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猛兽,愤怒与痛苦混杂其中,炽热的气息扑在奥菲脸上。


    奥菲被迫仰头,瑰色的眼瞳中,最初的惊讶迅速被一种奇异的亢奋取代,他感受着喀戎身体的紧绷和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嘴角甚至在痛楚中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你为什么生气……” 奥菲的声音在窒息的压迫下带着一丝变调的喘息,瑰色的眼眸直勾勾地迎上喀戎燃烧的怒火,“是我的做法让你不满意了吗?”


    此刻的话语越平静,越像挑衅。


    喀戎嗤笑了一声,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维持伪装:“我实在……没办法在‘亲眼看到’自己的雄主折磨一个无辜雌虫后,还笑得出来,冕下。”


    空气陡然凝固。


    就在这紧绷到极致的死寂中——


    奥菲歪了歪头。


    那张因痛楚和压迫而微微泛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纯粹、极其无辜、与他此刻狼狈禁锢姿态形成强烈反差的微妙笑容。


    “他没死……”雄虫的声音不大,清晰地穿透凝固的空气,带着一丝天真,“……而且德米是雄虫啊。”


    喀戎的表情骤然凝固了,他瞳孔剧烈一缩,然后又缓缓地、茫然地松散开。


    他钳制奥菲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但力道明显卸掉了大半。那紧紧按压在奥菲头顶上方的双臂,也僵硬地放松了那么一丝丝。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将对方钉在玻璃上的姿势,身体却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根源。


    愤怒没了目标,控诉找不到落点,他只能愣愣地盯着那双瑰色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确认,这是不是又一个他还没察觉的谎言。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奥菲的尾钩轻轻缠上了他的腰,还轻轻地,亲昵地蹭了一下。


    趁着雌虫呆怔的时间,奥菲顺势挣开了他的手,他拿起光脑,指尖轻点,将那段血腥的视频以自己的名义,发布到星际论坛。


    做完这一切,他翻转光脑,面朝还在愣神的喀戎,语气淡淡地提醒:


    “德米一会儿就要打通讯过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光脑发出提示音,一道全息投影猛地弹出,打破了夜色的静谧。


    德米那张因惊怒交加而扭曲变形的脸甫一清晰,歇斯底里的咆哮就撕裂了空气:“奥菲!!!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那玩意儿发出去??!!”


    奥菲瑰色的眼眸立刻变得幽深冰冷:“吵什么。你还记得么?那次我为什么动手。”


    “我他雌父的怎么知道你这疯子的脑回路!!” 德米声嘶力竭,又急又惧,“当初非要我遣散那些雌奴!我以为你是看上他们了,结果你谁也没要!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我警告你,别以为顶着蒙特家的姓氏就——”


    尖利的叫嚣戛然而止,奥菲的手指在光脑上随意一点,切断了通讯。


    庭院瞬间重归死寂。


    奥菲抬起眼帘,目光牢牢缠住眼前沉默的雌虫。眼神中方才面对德米的冰冷尽数褪去,甚至带着些微奇异的无辜:“我从来没有虐打过雌虫喔,”


    他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补充,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噢——今天用精神触手把加尔诺拍飞……那是第一次。……但是他总挑衅你,不是吗?我替你出气了——”


    他倾着头,声音低而轻,“你不高兴吗?”


    那句近乎撒娇的轻语落地,却没有换来回应。


    喀戎怔怔地望着他,仿佛还困在方才那通通讯带来的冲击中,情绪沉沉地翻涌着。


    愧意如潮水将他裹住。


    “雄主……”喀戎的声音艰涩,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锋锐,“对不起……是我误解了您。还让您……以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


    他清楚这段影像公开意味着什么。


    在雄虫保护协会和内阁的眼中,为了平息可能的雄虫间纠纷的丑闻,他们绝不会承认,甚至会极力掩埋那只被打的虫是雄虫的事实。


    在公众眼中,奥菲的形象从这一刻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残忍虐杀雌虫、以此为荣,甚至将血腥画面公然炫耀于星网的、无可救药的雄虫。


    喀戎低下头,目光停在奥菲手腕上那片被他捏出的刺目红痕上,心口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沉默地跪下,膝盖重重压在冰凉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缓缓向前膝行一步,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受伤的手腕,指腹轻柔地抚过泛红肿胀的皮肤边缘。


    奥菲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微凉。


    “没关系的,”他声音极轻,带着执拗,“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雄虫的眼神变得缱绻又灼热:“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还看着我,不管是愤怒、是失望、还是误解……你的一切情绪、一切动作,——我全都当作馈赠。”


    他热烈地爱着来自喀戎的所有回应。


    喀戎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


    琥珀色的眼瞳深处,仿佛被投进了一颗火种。沉重的冰层在瞬间炸开,化作汹涌情·潮。


    他抬头,静静凝视着这只雄虫,他瑰色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偏执,却比星河更加耀眼。


    风吹过寂静的庭院,月光倾泻而下,将两虫的影子拉长,在地面上交缠如一。


    第27章 失控? 针尖对着颈侧狠狠地刺入


    无论是雄虫二次觉醒后的虚弱, 还是雌虫被永久标记后的倦怠期,都需要一段为期数日的休养。


    神殿这个布置奢华的房间,就好像成了一个悬浮于风暴中心的黏稠孤屿。雄保会的“官方问候”、内阁发来的关于殴打雄虫的起诉单、星网论坛上的惊涛骇浪, 还有几个来自艾什的邀请信息, 都被一扇门阻拦在外。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剩下彼此的体温和气息无声流转。


    整整几天,奥菲和喀戎几乎从未踏出这间房间半步。


    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共享那张宽阔的床。奥菲固执地将自己蜷缩在喀戎的怀里,以雌虫强壮的臂膀为枕,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喀戎起伏的胸膛上。


    喀戎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那头金发。发丝缠绕在他带着薄茧的指间, 触感顺滑。


    他垂眸看着怀中安睡的雄虫, 这张惊心动魄的侧颜在昏暗的光线下褪去了所有尖锐和锋利,只剩下温驯和依赖。


    喀戎收紧手臂,皮肤紧贴着皮肤, 心跳在静默中同频。


    当奥菲偶尔从浅眠中醒来,那双瑰色的眼眸会在朦胧中牢牢地锁定喀戎。他会主动贴近, 像探索唯一的珍宝, 指尖带着研究的痴迷,描摹过雌虫轮廓深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略显干燥却异常诱虫的唇线上。


    喀戎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任由微凉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作画, 感受着指尖在自己唇峰上轻轻按压、描绘形状时带来的微小刺激。


    偶尔他的喉结会不受控制地轻微滚动一下, 每一次都落入雄虫专注的视线里。


    有时, 奥菲会印上一个慢条斯理的啄吻, 从唇角一路滑至耳廓,在那里留下细密的触感。温热的呼吸混着雌虫身上越来越浓烈,被阳光曝晒后的烧焦的橡木与矿石石屑混合的信息素气息, 将雄虫层层包裹。


    奥菲能感觉到怀里身体每一次轻微的震颤,每一次克制的收紧,每一次无声的回应与纵容,他像一株找到了宿主的异种藤蔓,将雌虫所有的空隙都填满。


    ——直到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几日的平静。


    喀戎皱眉拉开房门,门外站着涅法和那对双胞胎。三只虫的脸色都异常复杂,尤其是涅法,那双总是阖起的眼瞳正流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门内,奥菲正餍足的伏在床上,瑰色的眼瞳微微眯起。


    “日安,喀戎上将,奥菲冕下。”涅法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喉咙里哽着什么,“我来传达神明的旨意——邀请您参加艾什冕下的……宴会。”


    奥菲的尾钩在床单上轻轻一甩:“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神明旨意’和‘艾什的宴会’有什么关联?”


    涅法的指尖下意识地抚摸了下额间的火焰纹,低声道:“……艾什是神明选中的虫,我们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有病,不去。”奥菲干脆利落地拒绝。


    喀戎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双胞胎的身影鬼魅般一闪,动作整齐,同时伸手抵住了门,连坚固的门框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喀戎的瞳孔危险地收缩,肌肉绷紧。奥菲也从床上无声地坐直了身体,瑰色的眼瞳死死锁定涅法。


    “奥菲……”涅法的声音轻轻的,“违抗神的旨意……神明会将赐予你的东西收回的。”他的目光隐晦地扫过喀戎。


    奥菲的瞳孔缓缓收紧。


    ————


    路上,涅法走在奥菲身侧,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试图说服他,又像是说服自己:“这几天……艾什冕下或许有些出格。但突然晋升为帝国首位S级冕下,这种短暂的失控……是可以理解的。”


    ……可以理解的吗?


    ……


    艾什选定的地点是一栋三层别墅,坐落在帕尔米隆星神殿主城区的核心地带,周围繁华喧嚣,这栋建筑装修华丽。


    奥菲的指尖轻轻按压着刚注射完抑制剂的手腕内侧。药剂带来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不安。尽管二次觉醒后重生的翅膀赋予了他对身体更强的控制力,他还是谨慎地准备了几支应急药剂。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


    别墅的门刚被推开,一股清冽的、浓稠的求偶雌虫信息素扑面而来。奥菲的呼吸一滞,他感到体内的信息素瞬间沸腾,几乎马上就要冲破束缚奔涌而出。


    该死的红毛虫子,他究竟做了什么?


    喀戎立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他的后腰,但奥菲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完全紊乱。


    “你们来了?”艾什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快上来!奥菲冕下,我看到你在星网发的视频了!今天你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台阶下的空气凝固。


    奥菲没有一秒犹豫,转身就要离开。


    涅法却无声挡在他面前。


    奥菲被迫停下,缓缓抬眸:“为什么?你不是最憎恶虐待雌虫的雄虫了吗?”


    涅法神色复杂,那双总是眯起的眼睛正完全睁开,泛着深深的茫然,他抬起的手带着细微却不可遏制的颤抖,缓慢地触碰到他自己的额头,指腹带着力道,狠狠地向下一抹 。


    他的手上立马染上了一抹鲜红,额间的火焰纹就这么被生生抹去了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涅法的声音嘶哑干涩,“它就消失了……可是艾什……”提到这个名字,他迷茫的眼中挣扎着闪过一丝微弱的复杂情绪。


    他的神明放弃了他。


    却选择了一个如此残暴的虫。


    涅法身后的双子就像两堵高墙,挡住了两虫的去路。他们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喀戎以保护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将奥菲护在身后。“雄主,没关系的,您要是不想在这里,我就带您走。”


    但奥菲知道神殿双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即使是喀戎,在对方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胜算也很渺茫。


    况且,涅法说的那句话,更令他动摇:违抗神的旨意,赐予你的一切……也会被收回。


    在神殿的四年里,他无数次站在神像前祈愿,只求神明施舍一个,哪怕只是一个,让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的。


    奥菲缓缓闭上眼睛,转身回到那扇门,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短短几步的楼梯他上的异常艰难,洛瑟兰的信息素越来越浓了,正灼烧着他的神经,撕扯着他的理智。


    二楼展露的景象如同地狱一角:散落四处的冰冷刑具无不沾染着暗红的、已经干涸或半干的血迹,浓稠得化不开的信息素弥漫在空气中。


    仅仅是步入这片空间,奥菲就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坚硬的楼梯阶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肺仿佛被那股清冽的信息素紧紧攥住,他勉强摸出抑制剂,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针尖对着颈侧狠狠地刺入。


    冰冷的药剂注入滚烫的血液,却无异于一滴水落入灼热的沙漠,空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太高了,瞬间吞噬了这点微弱的抵抗。


    生理性的痛苦刺激下,他瑰色的眼瞳猛地收缩,随即被深渊般的漆黑彻底吞噬,只剩下混乱的意识里渴求的本能在无声咆哮。


    他在台阶上无意识地摸索、抓挠,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只冰凉的手铐。几乎是凭着一线残存的理智,他用颤抖的手,将一只手腕死死铐在了楼梯的金属栏杆上 。


    随即他颓然向后软倒,后背无力地撞在同样冰凉的金属栏杆上,胸膛剧烈起伏,但他又立刻用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指节深深地陷进脸颊的皮肤里,好像要以此隔绝那无孔不入的信息素。


    雄虫那急促得如同濒死的呼吸、那完全被黑暗占据的瞳孔、那因极度自我克制而微微痉/挛的身体,都已经让喀戎完全无法分辨这副躯体之下的意识,是否还存在一丝清醒了。


    他的心猛地沉落谷底,焦急地呼唤:“雄主……您……还好吗?” 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浓重的鼻音。


    但雄虫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甚至被铐住的手腕开始疯狂地挣扎,腕骨在金属的摩擦下很快泛红,混乱的低吟从被捂住的指缝间断续溢出。


    喀戎再无犹豫,将奥菲颤抖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同时释放出大量安抚性的信息素,严密地包裹住怀中的雄虫。


    怀中的雄虫猛地低下头,隔着衣物,狠狠一口咬在了喀戎坚实的肩膀上,尖锐的牙齿瞬间嵌入了肌肉。


    温热的血珠瞬间渗出,疼痛让喀戎闷哼一声,但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他低下头,鼻尖蹭过奥菲冰凉汗湿的金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发丝间。


    矿石石屑和微微烧焦的的古木味道,如同投入深渊的一束强光,竟真的让奥菲狂暴的挣扎停顿了那么一瞬 。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被强行压下的本能,立刻以更剧烈的挣扎反弹回来。


    涅法站在不远处垂着眸:“他们的匹配度很可能无限接近于100%了,在如此高浓度的诱导信息素的持续冲击下……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保有清醒的神智了。”


    艾什斜倚在更上方的楼梯栏杆旁,手上拿着沾血的倒刺鞭。


    被锁在架子中央的军雌发丝凌乱,身上新旧交叠的鞭痕在昏暗光线下触目惊心,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但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穿透汗水和血污,死死盯着楼梯口的众虫。


    在他脚下,散落着几个几乎没了意识的雌虫。他们蜷缩着,身上布满斑驳的淤青和鞭痕,喘息细微而混乱。


    “欢迎加入游戏,冕下们。”艾什赤红的瞳孔闪着兴奋的光,将手中的鞭子随意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光是看多无趣?”艾什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满屋的混乱和血腥,“既然来了,当然要一起玩才尽兴。”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脸色惨白的涅法身上。


    “神使大人,您怎么了?”艾什走上前,指向刑架上伤痕累累的洛瑟兰,又转向楼梯口,目光扫过神殿双子和喀戎,“看看,这里有这么多……‘极品’雌虫。你以前端着神使的架子,肯定连碰都不敢碰吧?今天,我做主,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涅法紧紧闭上眼睛,他不敢看任何虫,尤其是洛瑟兰那双仿佛能刺穿他崩塌的信念的眼睛。


    艾什的目光随即投向楼梯口沉默着的厄里芬和维洛迦,赤瞳中闪烁着贪婪和征服欲:“至于你们二位……啧啧,这体格,这力量感,简直是完美的玩具!”他舔了舔嘴唇,命令道:“跪下,爬过来。我要看看神殿最强的守护者,卑躬屈膝起来是什么样子。”


    双子的身影在逆光中纹丝不动,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绷紧。他们沉默着,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内心的波涛汹涌。


    艾什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反而炫耀似的展开他那双硕大的艳丽的绯红翅膀。


    在沉默中,双胞胎最终缓缓地弯曲了膝盖。双膝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缓慢而屈辱的挪动,向那双翅翼的拥有者脚下爬去。


    这时,奥菲的身体猛地挣动起来,就像是被激怒的猛兽在囚笼中疯狂冲撞。喀戎只觉臂弯中的雄虫突然爆发出难以压制的力量,下一瞬,狂暴的信息素海啸般炸开。


    这股信息素无差别地碾压而下,喀戎首当其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被狠狠压趴在地面,连支撑身体的臂弯都在咔嚓作响。楼上正屈辱挪动的双胞胎更是如遭重击,身体在同一瞬间砰然塌陷,被死死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奥菲手腕上紧扣的金属手铐连同一片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楼梯栏杆一起离体,沉重的断栏在台阶上拖拽出刺耳的刮擦声,每一次碰撞台阶都发出沉重的 “哐啷” 闷响。


    被压趴在地的喀戎,艰难地抬起脖颈,血迹从他咬破的唇角滑落,他望着那道背影,一颗心沉向无底深渊。


    雄虫的信息素对其他雄虫几乎无效。


    艾什看着步步逼近的奥菲,脸上露出狂喜。他就像找到了共鸣的“知己”,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还得是你啊!奥菲冕下!” 他指向自己那些染血的杰作,“我看到了您在星网发布的作品!多么震撼!多么纯粹的美学!我们……我们果然是同一种虫!今天我们一定能玩到一起!玩个痛快!”


    他张开双臂,脸上满是期待,似乎要迎接奥菲这个最契合灵魂的伙伴加入他主宰的这场血腥狂欢。


    呼——!


    破空声尖锐刺耳。


    艾什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那抹狂喜尚未褪去。


    那片沉重粗粝,边缘还带着暴力撕裂断口的金属栏杆残骸,精准地、狠戾地、毫无预兆地……砸在了艾什右侧那正兴奋张开的、巨大妖艳的绯红翅翼根部。


    喀嚓——


    脆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坚硬的翼骨被瞬间砸断,连同坚韧的翅膜被一起撕裂……


    第28章 铃铛项圈 他的火焰会因为他变得不再炙……


    在远古时期, 雄虫艳丽繁复的翅翼,往往是求偶过程中用来炫耀的花哨装饰,远远比雌虫赖以战斗的坚硬骨翼要脆弱得多。


    此刻的奥菲或许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伴随着金属的凿击声, 艾什右边翅膀上的断骨刺穿血肉, 白森森的碎茬暴露在空气中。


    翼膜被粗粝的金属边缘与碎裂的骨茬扯破, 翅膀卷曲、抽搐,血珠红雾般从破口处喷溅而出。


    艾什额头上的火焰纹,也在这时悄然黯淡,消失。


    剧痛是如此猛烈和突兀, 以至于艾什的惨叫都慢了一拍才从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重重摔倒在地, 翅翼剧烈抽/搐着垂落。


    奥菲俯视着他,神情漠然,他一脚踩上艾什的肩膀, 俯身探手,扯着断翅根部撕裂的伤口, 狠狠向后一拽。


    滋拉——


    整整一只失去了支撑的绯红翅翼, 被硬生生从那只红发雄虫的身上彻底撕扯了下来 。


    血肉撕裂的声音伴着艾什撕心裂肺的尖叫同时响起。


    但是那片沾满粘稠血污的金属栏杆残骸却依旧没有停下,它不断地高高扬起 ……


    金属与血肉骨骼撞击发出接连不断的钝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惨叫声完全消失,那只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金发雄虫才停下了动作, 他缓缓抬头, 漆黑的眼眸扫视了一圈神色复杂的众虫。


    空气陷入了静默。


    死寂中, 涅法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向束缚着洛瑟兰的刑架。


    他利落地解开冰冷的锁链和绑缚,那只早已因信息素风暴和酷刑而强弩之末的军雌, 沉重的身躯软倒下来,被涅法下意识地接住,以拥揽的姿态半抱在怀中。


    洛瑟兰苍白的面容紧贴着涅法的胸膛,眼眸痛苦地紧闭。他的气息微弱,带着昏迷中不设防的脆弱,紧紧依附着唯一能支撑他的那具身体。


    奥菲抬起沾染着褐红污迹的手,伸向洛瑟兰。


    涅法浑身一僵,抱着昏迷的洛瑟兰,警惕地盯着奥菲那张溅满血点、神情模糊的脸,他根本无法判断这副躯壳是否还有意识。


    奥菲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他伸出的手并未收回,而是极快地在空中变化了下手势。食指指向洛瑟兰脖颈上的那只铃铛项圈。


    涅法抿紧唇,动作略显僵硬地解开了项圈,在奥菲毫无退让的凝视下,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它递到了那只染血的手中。


    奥菲接过项圈,转身走回艾什那具趴在血泊中的身体边。


    他蹲下身,平静地将那只金属项圈戴在了艾什血肉模糊的脖颈上。然后他伸出手,攥住他那只仅剩的的翅膀边缘——


    沉重的身体被拖动时发出摩擦声,项圈上的铃铛随着粗暴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直拖到陡峭的楼梯边缘。奥菲抬脚,将那具身体踹了下去。


    伴随着身体翻滚撞击台阶的闷响,铃铛持续不断的发出轻灵跳跃的脆响 。


    奥菲伫立在楼梯顶端,静静地听着。他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周身的暴戾气息却如潮水般缓缓退却。一双纯粹漆黑的眼瞳里,墨色开始稀释,逐渐透出原本的粉色。


    他的视线穿透弥漫的血腥与狼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下方那道始终仰望他的身影。


    喀戎正挣扎着用双臂撑起上半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牢牢地望着他,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作为回应,奥菲的嘴角倏然绽开一抹绚丽的笑。


    他的目光缠绵地在喀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连了很久,才终于重新转向涅法,语调轻快,甚至带点无辜的困惑:“涅法……,” 奥菲下巴朝楼梯下的方向随意一点,“他好像有点死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静默。


    奥菲抬了抬手,栏杆残骸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金属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挣扎而血肉翻开的手腕,轻轻转动了下。


    “……可是我不想再去雄管所了……涅法,你应该有办法的,对吧?”


    涅法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体沙塔般崩塌,化成无数只细小、蠕动着的白色虫子,密密麻麻,伴随着细碎急促的沙沙声,潮水般瞬间覆盖了地面,快速涌向楼梯下方艾什的残骸。


    虫潮蠕动、包裹……啃噬着。几个呼吸间,那具曾经不可一世的躯体连同那片被撕下的翅翼都消失了。


    虫潮回流,再次凝聚成形。


    红发赤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气质——“艾什·托兰”,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原地,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有刹那的恍惚空茫。


    奥菲直勾勾地盯着这匪夷所思的转化全程,他突然上前一步,在“艾什”还在适应时,染血的指尖毫不客气地涂抹过对方光洁的额头,一道略有些歪斜的“火焰纹”,就这样留在了那里。


    “也许你应该试试把翅膀染红,说不定你的神明只是更喜欢红色。”他记得涅法有一对纯白无暇的蝶翼来着。


    话音刚落,一股剧烈的信息素风暴猛地从涅法身后炸开。


    涅法下意识向后看去,昏迷中的洛瑟兰,后颈的虫纹正急速蔓延,瞬息间彻底爬满了他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他的精神海暴动了。”奥菲甚至没有回头,就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与洛瑟兰超高的匹配度,让他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此刻混乱的精神海。他微微偏头,空气中混乱信息素汹涌的翻滚着,他却没有再次感受到之前那种失控感。


    涅法僵硬地转头,精神海如此严重的暴动,大概只有一种治疗方式——交/配。


    他默默看向奥菲。


    奥菲挑起一边眉梢,瑰色的眼眸毫不避讳地迎上涅法求助的目光,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红发:“他现在是你的未婚夫。”


    涅法艰涩地挤出声音:“可是……作为神使,我需要终身侍奉母神。”


    不等涅法那挣扎的表情变化出答案,奥菲已经转过身,瑰色的眼瞳锁住一直注视着他的雌虫。


    “雌君,” 精致的眉头烦躁地拧起,用掺杂着嫌弃的黏糊语调喊了出来,“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洗澡——” 他的鼻尖皱了皱,像是在极力忍耐,“他的血让我反胃。 ”


    他朝喀戎的方向摊开掌心,五指慵懒地下垂,像一个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等待着他的专属饲养员。


    去他的神明。


    奥菲心想。


    这只雌虫是他找到的,谁也别想抢走。


    ——


    浴室里弥漫着温暖湿润的水汽,淅沥的水声在宽敞的空间里轻轻回响。


    喀戎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氤氲的白雾之后,显得有些不真切。他正小心翼翼地替怀中的雄虫清洗垂落的金发。


    奥菲微微仰着头,阖着双眼,放松地后靠在喀戎宽厚温热的胸膛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头皮,酥麻感从头顶一路熨帖到腰际的尾钩。


    偶尔,喀戎的指尖不小心擦过敏感的耳廓,或是按到某个格外酸胀的穴位时,奥菲会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慵懒餍足的轻哼,然后报复性地用尾钩缠绕磨蹭着雌虫的脚踝。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温柔倾泻,冲走泡沫,沿着奥菲优美修长的颈项一路滑落,钻进敞开的浴袍领口,消失在下方若隐若现的的瓷白肌肤间。


    雌虫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颗钻入领口的水珠牵引,仿佛能穿透布料,窥见下方更隐秘的风光。鼻间充斥着雄虫沐浴后诱虫的信息素,与水汽氤氲在一起,如同最顶尖的催/情剂。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缓灼热,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更加明显地挤压着怀里的躯体,滚烫的气息毫无顾忌地喷吐在奥菲那敏感的后颈腺体上,激起雄虫皮肤一阵难以自控的战栗 。


    终于,头发清洗干净。奥菲像是全身骨头都软了,懒洋洋地就着倚靠的姿势没动,带着水汽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落在了喀戎环抱着他腰身的臂弯上。


    指尖带着温水的热度,轻轻拂过紧实的肌肉,拂过几道交错虬结、深浅不一的疤痕 。


    雌虫并未阻止他的触碰,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更方便观赏 。


    在虫族如此先进的科技下,疤痕能够很轻易的被祛除,所以这只能是刻意的保留。


    或许是铭记陨落的战友,或许是镌刻某场浴血奋战的惨胜,也或许是为了守护某些誓言与生命。每一道,都铭刻着一段属于一位军团长的过往,一段他从不曾参与过的过往。


    奥菲突然感到心口被一种复杂情绪堵得发胀。


    手腕突然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不久前撕裂金属栏杆的反作用力几乎扯断了他的腕骨,虽然用了最高效的修复药剂,药力仍在皮肉下高速修复着断裂的组织。


    他下意识地想要蜷起手,却被一只有力却温柔的大掌整个覆盖住。


    雌虫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雄虫的腕间。


    奥菲垂下眼眸,一股难言的滋味从心底泛起。


    ……世界只会教导雌虫如何取悦雄虫,如何揣度他们的心思…


    可是,谁来教导他,该如何去爱一只雌虫?


    因为一个不知所云的神明,他把喀戎带到了这个看似神圣、实则暗流汹涌的帕尔米隆星。


    这里不是喀戎的主场。


    在帝国,他的雌君是近百年最耀眼的新星,是让无数军雌敬佩的榜样,但在这里,这只雌虫好像成了被困在牢笼中的囚鸟,翅膀再强健也无处施展。


    奥菲不禁想起星网上众口一词褒扬的那个理想雄主——沈池。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所有雌虫趋之若鹜?


    仔细回想那些碎片信息:


    ——沈池会支持雌虫重返战场或职场。


    ——沈池会在雌虫疲惫时嘘寒问暖。


    ——沈池会在他们受伤时,心疼地问:“疼吗?


    奥菲的指尖停留在喀戎肩窝那道新鲜的齿痕旁,感受着下方蓬勃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他突然有点难过。


    他的火焰会因为他变得不再炙热吗?


    他攥着光的手……难道正在让光黯淡吗?


    他的雌君,待在他身边,被迫离开熟悉的土地,面对各种诡谲风波……他开心吗?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喀戎腰上的手,让自己更紧地贴进那个滚烫宽阔的怀抱里。


    “……雌君。”他的声音闷在喀戎的胸口,湿润、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轻微颤音。


    “嗯?”头顶传来雌虫低沉醇厚的回应,气息喷拂在发丝间。


    “我们回主星吧,我会签署文件,让你提前回军团。”


    空气短暂的凝滞。


    雄虫依然靠在自己怀里,背对着他,喀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轻微颤抖。然后,他听到了另一句话:


    “我想看到你闪耀。”


    喀戎愣了一下,突然低笑起来,他将手臂收拢地更紧,下颌抵住雄虫湿漉漉的发顶:


    “ 好。 ”


    第29章 分离焦虑……症 雄虫慢吞吞地、黏黏糊……


    奥菲后悔了。


    仅仅是喀戎刚刚从他在军团驻地附近不远的小别墅里出门不到两个星时, 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他不是喀戎身体的一部分?


    为什么不能是那片紧贴着强韧肌腱的皮肤?


    为什么不是那根随着心跳微微搏动的静脉?


    或者……就变成一根汗湿的黑色发丝也好,可以死死纠缠在他的军装领口里,感受他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又或者……


    为什么他不能是一条皮带呢?缠在雌虫那紧窄又充满爆发力的腰上。


    勒紧!


    陷入充满弹性的肌肉里。


    嵌入他的骨血里。


    跟随他每一次强有力的步伐, 每一次呼吸时的扩张。


    打开他!


    感受他!


    标记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雄虫开始在空旷又没有一丝喀戎气息的客厅里焦灼地踱步。


    绒毛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只有他略显紊乱的, 带着细微呜咽底色的呼吸声在回荡。


    空虚感像毒雾,呛入他的肺腑。


    他猛地冲进淋浴间。


    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


    瑰色的眼瞳,过度扩张, 失神、危险、绚烂。


    可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喀戎。


    雄虫烦躁地抬手, 狠狠搓揉着自己金色的长发, 然后盯着镜中的自己,停顿了片刻,他猛地拉开盥洗台的抽屉, 翻出剪刀,一大把顺滑的金发被他抓起。


    剪刀咬合时拉扯头皮的刺痛感, 头发被强行斩断时发出的闷响, 短暂压过了焦虑,他沉浸在宣泄的快意中。


    很快,镜中的他只剩下参差不齐、垂到耳下或下颌的短发,像被野兽刚刚啃噬过。


    只有那对长长的金色触角还完好无损, 它们从额际垂落, 被粗暴的胡乱扎成一束, 甩在脑后, 就像一条金色的发辫。


    不行……不行!


    被遗弃的感觉让他感到窒息。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


    干脆把他那该死的,象征着责任与荣耀的军装撕碎!让那些金属扣崩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成为他宣告独占权最悦耳的伴奏?


    然后, 再用自己的信息素印将他从头到脚重新包装起来?


    每一寸!重新,浸染!裹缠!覆盖!


    ……


    ……想念。


    去军团。


    去找他。


    立刻!马上!


    ——


    第七军团总部弥漫着异常的气氛。副官尤卡在军团长办公室来回踱步。


    原本为期一个月的帕米尔隆星直播提前终止,今天是他们上将复职的日子。


    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星网上各种关于他们军团长“受虐”、“精神濒临崩溃”的流言甚嚣尘上,尤卡心急如焚。


    登记中心初见时那只举止得体的金发雄虫,与星网上疯传的虐雌视频里的暴虐形象始终无法重合。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尤卡条件反射地立正:“老大!”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来者身上时,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来的虫是第一军团的上将塔尔森。


    这位年仅三百出头,正值黄金年龄的军雌,素来以野心勃勃与侵略性极强的社交风格著称。


    “听说你们军团长今天复职?”塔尔森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鹰隼般扫过空荡的办公室,脚步毫不停顿,径直走向唯一一张转椅。


    他甚至没有看尤卡一眼,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划过光洁如镜的桌面。


    桌面干净得一尘不染,显然被细心打理过。


    “我来慰问慰问。”他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坐下,双腿交叠,军靴搭上了桌沿,宽大的皮质转椅因为重压而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尤卡正要发作,门口光线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堵住了门口。


    喀戎逆光而立,肩线平直,银灰色的军装整洁挺括,熨烫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几缕不羁的发丝垂在额角,衬得他琥珀色的眼眸愈发深沉。


    他的目光穿越室内空气,静静地落在塔尔森的脸上。


    两位上将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塔尔森眼中快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被带着审视兴味的笑意取代。


    他不但没有收起脚,反而更为放肆地向后倚进椅背,双臂抱胸,笑容张扬:“喀戎上将,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喀戎露出的脖颈、手腕、面颊上逡巡,试图找到传闻中伤痕的蛛丝马迹,


    “我的雌子,给您添麻烦了。”


    尤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目光也在喀戎身上反复扫视,裸露的皮肤光洁有力,没有青紫,没有破损……至少明面上没有。他稍稍松了口气。


    喀戎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不紧不慢地抬手,解开了军装上银亮的扣子。他将厚重的外套脱下,露出贴身的黑色战术背心,线条饱满流畅的肌肉在灯光下格外有压迫力。


    直到他将外套挂好,才终于转向塔尔森。


    琥珀色的眼眸沉寂无波,声音也沉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确实是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所以,第一军团打算如何赔偿我——和我的雄主因此遭受的精神损失?”


    办公室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塔尔森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眼中的欣赏刚来得及浮现,办公室的门就突然被打开。


    一道身影闪过,尤卡刚要阻拦,就被无形的精神触手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一只金发的雄虫砸进他们老大怀里,铂金色的发丝扫过军雌的下颌。


    “雄主?”喀戎错愕地托住挂在自己身上的雄虫。


    忽然,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您的头发?您怎么了?”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奥菲那头被剪得参差不齐的铂金短发,琥珀色的瞳孔锐利地扫过奥菲的脸颊和颈侧,似乎在寻找伤口。


    奥菲没有回答。


    他死死箍住喀戎劲瘦的腰身,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去一样,不管不顾地把脸深深埋进雌虫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雌虫的气息。


    更让塔尔森和尤卡瞳孔地震的是,雄虫的手正肆无忌惮地在喀戎的后腰上游移,指尖暧昧地擦过军裤包裹下绷紧的腰侧,最终若有似无地停驻,掐握住那紧实饱满的臀肌。


    空气死寂。


    “雄主,”喀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无尽的耐心。


    他毫不犹豫地回抱住怀里散发着狂躁气息的雄虫,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短促又有些扎手的金发,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来这里?”他反复低声问着,语气不急不缓,完全无视房间内其他两位军雌的存在。


    奥菲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用额头和脸颊更用力地摩挲喀戎颈侧的皮肤。


    喀戎不再追问,他直接将身上这只大型挂件像无尾熊一样托抱起来。


    就着这个亲密到极致的姿势,他稳健地向后退了两步,用军靴后跟“咚、咚”敲击了两下塔尔森正在坐着的转椅的脚轮。


    迫于雄虫在场,塔尔森只能僵硬地迅速站直身体,向那团埋在喀戎怀里的铂金色脑袋微微颔首:


    “冕下,日安。”


    话音刚落,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骨攀上后颈。


    那只被喀戎抱在身上,露出小半边脸颊和一只眼睛的雄虫,目光正越过喀戎的肩膀,毫无阻碍地钉在了自己脸上。


    那一点也不像生物该有的眼神,冰凉,空渗。


    压迫感扼住他的咽喉,却又狡猾地避开了正在安抚雄虫的喀戎。


    多年战场历练让塔尔森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被一只雄虫,还是一位冕下这样盯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沉默半息,悄然后退半步,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移开那道凝视。


    “……失礼了。喀戎上将,您说的赔偿,我会认真考虑。”


    他话音刚刚落下,喀戎就不动声色地抱着雄虫,用靴尖轻轻一勾,将椅子调整到好方向和位置,再从容地落座。


    皮质座椅在军装和体重的重压下发出一声低响。


    塔尔森眼角狠狠一抽,最终维持着标准军礼退出办公室。直到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如芒在背的刺痛感才缓缓退去。


    尤卡也猛地回过神来,惊愕和茫然两种情绪在脸上来回变换,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座位上那对完全无视外界两只虫,动作极其迅速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虐……虐待?!这叫虐待?!这明明是超爱啊!!


    门锁落下的闷响隔绝了外界。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种信息素若有若无的交锋。


    奥菲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晦暗情绪。


    雄虫的指尖开始了贪婪又焦灼的摸索,沿着军裤挺括的布料,固执而深入地滑向喀戎大腿内侧那片温度最高,肌肉最紧实的区域。


    同时,他的尾钩也有意无意地向上嵌合,隔着布料在两虫之间的缝隙中不规矩地磨蹭着。


    喀戎的呼吸瞬间沉浊了几分。


    雄虫慢吞吞地、黏黏糊糊的,吭吭唧唧的,在喀戎耳边含混地嘟囔着什么。


    喀戎没有听清具体的内容,但感受到对方尾钩磨蹭带来的热度,他没有躲闪,反而很自然地微微张开了那双笔挺有力的长腿,躁动的尾钩得寸进尺,暧昧地探入了他沉稳坐姿的阴影里。


    虫族向来繁衍至上,任何一只雌虫都不可能会拒绝自己雄主的非暴力、非强制性求/欢的。


    雌虫的手也开始了积极的回应。


    他的手掌从奥菲凌乱的短发中滑下,划过雄虫后颈绷直的线条,顺着脊椎一路向下,探进被衬衫覆盖的后腰区域。最终,他的手停留在那个连接着尾钩根部与腰窝的位置,重重地揉按了一下。


    雄虫的身体瞬间绷紧,然后又像失去支撑般瘫软下来。他的喘息变得急促,从白皙的脖颈开始,红晕迅速蔓延开,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雌虫地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满足弧度。


    他稍稍调整了姿势,让雄虫跨坐在自己大腿上,两虫的腰腹紧紧相贴,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和变化。


    宽大的皮质转椅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吱呀声让奥菲清醒了一点,他骨节分明的手倏地撑住转椅扶手,迫使自己的身体微微后撤了几分,制造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今天是喀戎重要的复职日。


    他当然没有想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雄虫的眼神有些仓促地垂下,他努力调整了下呼吸,决定终结此刻的暧昧,声音带着强行平复后的一丝不稳和异样的沙哑。


    “雌君,你……好穷啊……”


    ……


    ……


    旖旎的氛围瞬间被打散。


    ——


    塔尔森在第七军团指挥所的回廊里走着,他抬手松了松领口,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加尔诺这个废物,说什么这只雄虫只是个暴虐无脑的贵族,说什么他根本不喜欢喀戎,绝对不可能让他回到军团。


    原本的计划在脑海中迅速重组。吞并第七军团的算盘怕是要落空。


    他居然指望过那个连雄虫心思都摸不透的废物儿子来接手第七军团?


    无可救药的蠢货,回家玩泥巴去吧。


    第30章 新、婚、快、乐 “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喀戎的表情在奥菲话音落下的瞬间, 肉眼可见地凝固了。


    奥菲很快收起了之前的情绪化,他利落地从喀戎身上滑下,双手向后一撑, 轻盈地坐上了宽大的办公桌。


    他微微俯身,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坐在转椅上的雌虫。


    他细数着这几日的开销。


    自从回到主星后, 他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被各种组织骚扰。


    先是因为打了沈池,或者说是谋杀未遂,交了一大笔天价罚金,又因为拒绝娶更多的雌虫交了相当可观的“单身税”。


    他现在连他最喜欢的那辆粉色悬浮车都快维护不起了。


    “……对不起, 雄主。”喀戎的声音低沉下来, 带着浓重的歉疚。他现在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视线落在雄虫略显凌乱的铂金短发上,伸手轻轻拂过参差的发梢。


    他想起了资料里的蒙特大公——奥菲的雄父。即使是在主星最繁华的地段,他也有一座被绿茵湖泊环绕的庄园。


    他的小雄主本该在那样奢华的环境里被精心供养, 如今却因为他而委屈地住在距离军团不远的小别墅里。


    虽然他在其他地方也有房产和资源,但到底比不上蒙特家的底蕴。


    “我马上预支下个月的薪酬和津贴。”喀戎在心中盘算着, 暂停一、两个月歇罗星的资金汇入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甚至在脑海中迅速调整了几个边缘星系资产的管理方式, 准备临时截流资金。


    奥菲微微挑起精致的眉梢,他可没被轻易糊弄过去。雌君名下的账户流水他早就认真查阅过了,以第七军团上将的战功和标准津贴,账户余额的数额, 明显对不上。


    雌君, 有秘密。


    喀戎捕捉到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审视, 故意将话题带回那显眼的短发:“所以……雄主是因为手头紧, 才把这头漂亮的长发,”


    他抬手,虚虚做了个剪断的动作, 眼神锁住奥菲,“嗯?”


    奥菲这才像被点醒,但他也没有回答雌虫的问题,只是抬手向后捋了捋头发,身体前倾,凑近坐在椅子上的喀戎,紧紧盯着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


    瞳孔如镜面,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很好,即使头发剪了,在雌君眼中,自己依旧好看。


    满意地退后一点,奥菲的目光却开始不动声色地梭巡这间办公室。


    这里,或者那里……也许可以装个微型探头?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喀戎身上。或者……干脆在雌虫身上嵌入一个定位仪?要能同步脉搏呼吸、体温升降,甚至腺体信息素的波动。


    毫不掩饰的眼神让喀戎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雄虫在想什么。


    “雄主,”他慢悠悠地开口,“这里是第七军团的最高军事指挥室。每一条线路都有严密的监控协议,随意安装探头,我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而且……”


    他的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雄虫的腰侧,“您真的确定,希望把……那些特殊的小玩意儿……放进我的身体里吗?”


    最后几个字咬得又轻又慢。


    果然,这句话把雄虫拿捏得死死的。他拧着眉梢,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权衡。


    喀戎眼底的笑意渐深,他姿态放松地靠回椅背,抛出一个替代方案,


    “不过……在家里可以。我可以让虫在别墅里装上同步监控。这样……即使我身处军团处理公务,只要您在家,我的目光,依旧可以随时追随着您。”


    这话又诡异地说到雄虫心坎上了。


    奥菲欣然同意,他的尾钩在空中愉悦地甩了甩。


    喀戎的办公室很大,靠墙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会客沙发。沙发后方,有一扇屏风隔出了一方私密区域,隐约能看到简易床铺的轮廓。


    显然,这位工作狂上将经常会选择在这里将就一夜。


    奥菲斜倚在那张宽敞的沙发上,光脑屏幕幽幽发亮,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滑动着界面。但他的余光,一遍又一遍地滑过几步开外,正伏案处理文件的雌虫。


    灯光下,大片大片深蜜色的的肌肤裸露出来。饱满沉甸的胸肌,因坐姿而微微前倾压向桌沿,而显得更加分明。


    很难去分辨上将是不是故意的。


    忽地,奥菲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坐直了身体:“雌君,我刚刚在军团门口看到了沈池。”


    那只黑发黑眸的雄虫规规矩矩地在军团门口等着通报,准备按照流程进来探望某一位军雌。


    探望哪一位军雌呢?


    雌虫流畅书写的动作微不可查地滞涩了一瞬,他现在对沈池这个名字真的有点PTSD了,尤其是这个名字从眼前这只雄虫口中说出来。


    那些深更半夜被身上这只坏心眼的雄虫掐着要害,一遍遍逼问“我和他你更喜欢谁”的痛苦回忆汹涌而来。


    “……应该是去找加尔诺的吧,听说他们已经登记了。”上一世他们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登记的,两世的身份都是雌侍。


    敲门声突然响起,简直如同救场的福音。


    喀戎立刻开口:“进。”


    “喀……”门口的黑发雄虫声音温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喀戎上将,我……”


    喀戎瞬间感到沙发方向那束冰冷的目光,正死死钉在自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上。


    喀戎立刻将手中那份文件像推开烫手山芋般甩在桌面上。他身体微微后靠,手肘支撑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十指交叉。


    “沈池冕下,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平心而论,沈池确实是位符合虫族社会所有期待的雄虫。他从不虐打雌虫。甚至,他会给予雌虫一份体面的尊重。


    这份风度,在等级森严,雄尊雌卑的帝国里,足以让无数雌虫趋之若鹜。


    如果上一世重来一次,在遇见那双瑰色眼瞳之前,面对这样一位合适的雄虫,他那颗尚未被风暴洗礼过的心,或许依旧会为这微光所动吧……


    但是,那样的尊重和风细雨,固然令虫舒适,却好比浅滩的浮光,永远无法触及海底的暗礁。


    ——如今,他的雄主用滚烫又扭曲的锁链将他锚定,却或许也填满了他灵魂深处那块连自己都未曾探明的巨大空洞。


    这样的对比让他更加清醒。他对沈池并无怨恨,对过往的自己亦然。


    他接受过去的一切。


    接受曾经那份因渴求安定与专情而产生的失误判断,即使因为过于轻易相信了一个雄虫的承诺,献出了自己所有热忱,甚至付出生命,他也并不后悔。


    为了自己想要的而努力,有什么错呢。


    为了一份专属于自身的,一心一意的感情而孤注一掷,又有什么错呢。


    那些都是他真实走过的路,是塑造了现在的他的珍贵经历。


    想到这里,沈池的身影在他眼前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


    曾经的波澜被逐渐抚平,心底深处只剩下名为奥菲的烈火,焚烧后重新生长的,静谧坚韧的新绿。


    ——前提是他的雄主没有用那种空洞瘆虫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沈池显然没料到会在喀戎的办公室里撞见奥菲,他的脚步明显一滞,向远离奥菲的方向悄悄侧移了半步。


    他略过了直接与奥菲对话,目光径直投向办公桌后的喀戎:“上将,我打算跟加尔诺举行婚礼了,希望你可以来参加,这是一些小点心,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说着,他递出一张婚礼请柬,以及一个小礼盒。


    婚礼?


    有些新鲜了,上一世可没有过婚礼。


    几乎没有雄虫会愿意大费周章为一只雌虫准备婚礼,除非是利益联姻。


    沈池显然不是,这只雄虫是他亲自从荒星上捡回来的,没有任何背景。


    喀戎没有继续费心揣摩。


    “冕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祝您新婚快乐。”他没有起身,明确传递着逐客的信号。


    无论沈池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送出这份邀请,这个行为在此刻都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邀请一位已有雄主、且曾被他拒绝过求婚的雌虫参加婚礼?


    甚至还是当着他正牌雄主的面?


    即使过往的怨恨已淡去,一股被冒犯的不耐还是悄然爬上了喀戎的心头。


    然而,就在喀戎话音落下的刹那,


    沙发上的雄虫缓缓站起,他步履从容,走向僵立在门口的沈池。


    在对方明显带着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奥菲直接无视了那个精美的礼盒,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了那张请柬,瑰色眼瞳直视着沈池,


    “我们会准时出席的。感谢您的邀请,祝您——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