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叽小说 > 青春校园 > 至死靡他 > 7、入局
    “?”


    久久回荡的话音切断思维,宋长恒临深履薄地竖起脖颈,呼吸渐渐幽微。


    ……完全没料到。


    梁穗也惊悚地看过去,难以理解这句甚至有点幼稚的要求。


    而四目对接的瞬间,车窗里的面孔舒眉展眼,简直像被他们的反应取悦到,低嗤了声:“开玩笑的。”


    不仅仅是恶趣味……


    他根本就是神经病!


    宋长恒还要谢天谢地抽口气,努力维持姿态,汗颜赔笑:“到底是我做得不对,这人情我欠着,来日有需要,你随时找我讨。”


    他在这儿做半天表面功夫,话落时抬眼一看,陈既白压根儿就没在听的随性状态。


    视线还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旁牵着的梁穗?


    “你女朋友好有意思哦。”


    陈既白笑眼托腮,好有兴致地瞧她:“她比你还敢横呢。”


    应该是指刚才出头的事。


    梁穗咽了咽喉咙,不敢吱声。


    明显一句内涵,偏偏还不能翻脸。


    宋长恒手心拉紧了梁穗,僵硬地冲陈既白点颌:“说笑了,她胆子挺小的。”


    陈既白手放回方向盘上,眼神里几分难懂的深味,莫名慨然道:“好好珍视吧,这样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


    “……”


    梁穗偷偷观察宋长恒赧然面色,更尴尬了。


    总算在这句之后,这位公子哥没再折磨他俩。


    窗摇上,车子往他们相反方向拐,尾灯投向他们,鸣声渐远。


    确定人走没影,梁穗才去扯宋长恒的袖子,担忧问:“他以后还会找你麻烦吗?”


    宋长恒松开她,气息凝重。


    针对是其一,如果他跟陈既白的表面关系维持不下去,影响到双方关系圈那些人站队的问题,事儿才更大。


    他可没有跟陈既白斗的资本。


    “没事儿。”


    即便如此,他当然也不会在梁穗面前露怯:“别担心。”


    -


    从陈既白离开二十分钟不到,辛弛就开始给他发消息打电话问他的异样。


    他就撂了句话,说包厢里的事儿不准人放出去讨论。


    私人包间那群人好处理,鱼龙混杂的大厅可就来不及了。


    很快就连着今天校门口的豪车阵仗一并挂上论坛,在八卦群体扩大。


    这也好办,辛弛问他要不要联系管理机构,一句话的事。


    陈既白刚出车库,挨停在路边,才给辛弛回了电话。


    电话那头还连着辛黎的声音,问他刚才怎么了,说走就走。


    “能怎么,没意思,撤了。”


    “什么没意思?”辛黎炸毛了,“我生日你觉得没意思?你那么不重视,今天干嘛还来给我包场,你钱多吗?”


    听到这,陈既白一顿,随后不加思索:“还人情呗,你哥没告诉你?”


    不用猜也知道,辛弛为了让他单相思的妹妹高兴,话传过去铁定偷工减料。


    一句话拉到摊牌边缘,辛弛直接两头不是人了,紧忙推开他妹。


    然后他妹就扯着嗓子在听筒里放起了鞭炮:“你干什么推我?你俩背着我谋划什么?”


    “今天你给我那束卡罗拉也不是他送的对不对?”


    “你说啊!”


    活像燃气爆炸现场。


    陈既白这头置之度外,听其自然。


    刚跟辛弛聊到这事儿,他正有条不紊地点进八百年不看的bbs,一条条闲逸地翻着新鲜评论。


    电话里,辛黎还想追问,辛弛受不了她,反手把她关房里,走到门廊外,开始点陈既白的态度:“你也是,都说这祖宗生日让她过个高兴,你小子尽拆我台,我……你真的、异性绝缘体吧你。”


    陈既白这时候才愿意理他,仍旧不留情面:“你有这份心,不如想法子让她趁早断了念想。”


    道理都懂,辛黎死脑筋,他做哥的也跟着犟了。


    好歹打小认识,想着有个近水楼台的机会,结果哎……倒霉催的。


    “你就是死板。”


    辛弛懒得跟他唠这个来气自己,回到最初的话题,问他的意思:“论坛那些怎么说啊到底?我现在给那边打个电话去?”


    陈既白:“就这样。”


    “啊?”辛弛懵了。


    bbs的讨论帖还在实时刷新,各种观点节奏带得热火朝天,彻底点燃这个不眠夜。


    陈既白划了会儿屏幕,想起什么,回到微信查看某条已读未回复的消息。


    单指在对话框敲击,另只手搭在方向盘,长指若有所思地一下下点着。


    “用不着管。”


    说完,在消息栏点下发送。


    -


    第二天有早课,梁穗赶在十一点前回到了宿舍。


    两个舍友门帘拉着,就柯冉察觉动静迫切探出脸来,见梁穗神态疲乏,无心讨论,拿了衣服就进浴室。


    带上门,梁穗靠在门板上查看手机消息。


    柯冉还实时追问了不少现场情况,行行扫过,停在二十多分钟以前的一条未读回复。


    ear:【周六下午六点之前,带简历过来】


    底下跟了条定位地址。


    今天各种波折,导致她把这人对应的面孔都印进了脑子里。


    让她一瞬心悸。


    继而僵凝,长久地沉默。


    是寻理拒绝还是知难而上?


    毕竟到现在已经不止两难境地那么简单,他们几次碰面交集都在不那么愉快的场景里,将来还要以这种关系续存,得多尴尬?


    再者,对方大概不知道她是谁,如果因为昨晚那场乌龙的关系将她pass,她反倒是自找没趣了。


    不知过去多久,梁穗摁亮屏幕敲下回复:


    【好的】


    姐姐花店的收入并不富裕,除开维持店内每月运转的必要投入、日常所需,存不下什么钱。


    梁穗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在资金上麻烦梁梵希,她脑子好,有赚钱来路,兼职工作并不怎么挑,低薪的也干过。


    能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不尝试把握就太可惜了。


    对,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


    洗完澡出来,梁穗擦着湿发往阳台走。


    经过过道时,有声音自头顶落下:“你是真淡定还是装淡定?”


    脚步停,她疑惑抬头。


    谭怡靠着床头斜睨俯视,那表情是在讽刺什么。


    邻床的柯冉撂了手机,在她俩对视的氛围里出声:“穗穗……”


    梁穗视线斜过去。


    柯冉朝她挥挥手机屏,面有难色地提醒:“你要不要去学校论坛看一眼?”


    这是不好的预感。


    梁穗第一想法是陈既白在离开之后又有什么动作,担心着宋长恒打开论坛,发现画风早已跑偏。


    会所闹剧的热度本不该炒太高,只因为挨了那拳的是陈既白,且事后在包间的消息没走出半点风声。


    种种猜测,热度居高不下。


    有人针对陈既白跟宋长恒的矛盾将线索串联,追溯到白天的篮球比赛,两人场上的摩肩擦踵、比分断层。


    重点在篮球突袭事件的照片中——梁穗被陈既白拽入怀那一瞬间,处于输球状态的宋长恒挂着沉郁脸定在不远。


    将这张照片的热度推上新高的却是评论楼里po出的一张少数人见过、只在私下小范围讨论过的照片——


    车队陆续离开后的京大北门,照片远距离对焦那辆高调跑车,车旁两个人,戴着口罩的女生怀捧一束艳红玫瑰,面前落落穆穆插兜站的那个就是陈既白。


    无声的定格画面,任人加注猜想。


    【我靠这身打扮不跟篮球场那张一模一样嘛!】


    【新法班的梁穗?她给陈既白送花干什么?表白?】


    【哈,她不是挺清高的嘛,还以为是什么难追的白富美,人宋少爷都磨了她一年多呢】


    【换个角度也不难想通啊,那是陈既白哎,不比宋长恒有钱有颜背景硬?篮球场上拉她一把就心动了吧?】


    【……有幸在现场,陈既白好像还接了那束花呢,好狗血的发展】


    就这样,梁穗这个场外人被拉入局中,挑起另一话题成为众矢之的。


    而本应该被在意的、闹剧主角之一的周彦,反倒是最不受影响的那个。


    太可笑了。


    梁穗想过这事儿没那么好揭过,但没想到会以这种关联的方式扩大。


    事发后不久,梁穗的澄清文案紧跟其后,配上姐姐给她发的订单截图解释花束,条理清晰地跟陈既白撇清干系。


    柯冉也化身键盘手据理力争,后来知道这事的裘欣还把几个群聊都闹禁言了。


    柯冉实在气不过还对着屏幕骂起来:“日他爸的都是神经病!”


    梁穗把她拉走,让她别再搭理,转头给管理致电说明情况。


    因为没有具体的狙击对象,只能控制一定范围里的讨论力度。


    这件事情也很快被宋长恒看见。


    这两天宋长恒不在学校,他跟了个课题组,拉了家里关系搞项目实战,在外边跑。


    梁穗接到他的电话是在翌日趋近中午的下课后。


    事情主要起源于他,讨论里少不了带上他的名字,只是事关陈既白,他这边处理起来也很吃力。


    毕竟聚会上那一拳百口莫辩。


    主要问题还是本该毫不相干的梁穗。


    “对不起啊穗穗,”宋长恒在电话里愧疚:“没想到这件事会把你牵扯进来。”


    “要是昨天把你带上就好了,没准你能拉住我。”他蔫不唧地闷声。


    梁穗说不上来的心情复杂,默声没表态。


    “不过穗穗,那束花……”他迟疑地提起,然后语速飞快:“如果你只是跑腿,不如把花店贴出来好了,这样难道不会更有信服力吗?”


    梁穗屏息,可能花了几秒理解对方只是担心自己出事,深呼吸说:“难道我的话没有信服力吗?订单没有信服力吗?”


    在反驳的语境里,听上去口气不好,到这个情况,两人已经没有闲空谈情说爱。


    宋长恒也被消耗些耐性,试图喻之以理:“我只是替你考虑,有可能的事为什么不试试呢?你非要让大家都误会你跟陈既白有关系吗?”


    “可我哪有试错成本?”


    梁穗就近找了面墙体靠着,瘦弱的肩膀歪斜,仿佛已经力困筋乏。


    她说:“这些人就是本着看热闹的心围过来,事情殃及我已经够了,如果有人好奇到线下,有人把矛头对准我姐姐呢?”


    其实说白了,这群人并不在乎所谓根本,什么更有讨论度他们就更愿意捧起什么。


    通话至此有十余秒空白,梁穗愁眉锁眼,总算听到他退了一步说:“这事儿我再托人处理,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梁穗没再说什么,毕竟两人多少都受到情绪影响。


    -


    至此沉淀了几天,唯一的顺意是周六那天,梁穗收到了上一份家教的月结工资。


    安下心的同时,去往迎接下一份兼职的面试路。


    导航标注的东苑八号所处一块有名的富人区,紧挨cbd中心。


    别墅园区里边儿很绕,苍郁隐僻,浮岚暖翠,活似一处天然形成的山庄。等梁穗打转似的绕到地方,已经快过了约定时间。


    对着别墅庭外的入户门脸,梁穗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摁响门铃。


    片刻后,解锁电子屏上出现管家大叔的面孔,梁穗短暂松了口气,面带微笑和人打招呼。


    管家知道她此行目的,只确认了身份,没有多问就将她带入正厅。


    这是座老宅子,保留了中世纪的欧洲庄园风格。


    红砖砌道,尖顶主楼,百卉含英拥簇,内里是古朴低奢,像掺着中式风的洋房。


    梁穗收了参观心理,帆布包里找出前一晚整理打印成册的简历。


    厅里格外安静,整栋别墅都没有多余的人,她对着鹅黄花色地毯吸了口凉气。


    隐约听见脚步动静,梁穗循声看向身后由两段弧形组成通往上层的双分式楼梯。


    两道高大身影自一侧显露。


    梁穗身形站直,视线追逐走在较前的男人,太有辨识度的挺立五官,一眼就认出。


    挺括身段撑着休闲舒适的家居服,额发有几绺挑起,却显慵懒,一手捻杯,眼盯着手机划看。


    过了几秒,他站定在楼梯衔接处的平台,明锐却冷寂的视线斜落下来。


    旁侧的辛弛跟在他之后,见他不动,绕其身前,嘴里尚在喋喋不已:“……我知道你明年要出国,但烂摊子你得收拾吧?”


    “那些vc都他妈看人下菜碟,你一走,整个团队都得在人心里头降级。”


    “再不济,你好人做到底,找你爹给个人脉引荐,让我带我的co-founder青云直上——”


    话题戛然而止。


    辛弛顺着陈既白的角度侧目,看到了梁穗。


    “嚯?小学妹追到家里来啦?”


    “……”


    梁穗尴尬干笑,不自然地开口:“你们好,我是……来面试家教的。”


    “什么?”辛弛懵头转向去看陈既白。


    后者姿态松闲,投向女生的目光却直白坦然,从容不迫揣起手机,似笑非笑时,眼底细光被顶头壁灯映得极亮。


    “你迟到了五分钟。”


    严格来讲并没有,算上梁穗在门口给自己心理辅导的时间的话。


    梁穗攥紧了手里的简历纸页,礼貌道歉:“抱歉。”


    陈既白没说什么,平静走下来。


    辛弛大概看懂什么意思了,紧随其后:“这就你给小九方找的家教?”


    梁穗一阵耳热,无所适从。


    ……


    三人分别落座后,梁穗将捏得微皱的简历放在茶几上推过去:“这是我的个人履历。”


    自身荣誉能写的很多。


    当初申报新法实验班,能综合纳入考核成绩的竞赛奖项都有许多,就算只是简略缩写,这份简历都相当漂亮。


    先拿起阅览的是辛弛,薄薄一张扫到底,眸光一亮:“文科状元啊?”


    那是梁穗针对这份工作特别填写的高考排名。


    不知是不是前不久碰面的尴尬造就,梁穗跟陈既白之间气氛总有说不上来的微妙奇异,辛弛这个事外人反而起到缓和作用。


    他看看梁穗,再看看陈既白,好像在试图理解陈既白为什么找到梁穗当家教。


    陈既白这时才接过简历。


    梁穗松了口紧张气儿,肩膀耷拉,又见他过目认真,不免忐忑,又不想干愣着,于是附加介绍:“我高中毕业后就陆续做过一些初高中生的家教辅导,还算有些经验——”


    “周六末都有空?”陈既白头也不抬地打断。


    梁穗微怔:“……是,除了偶尔有课程安排。”


    “这个另当别论。”


    陈既白继续说:“他每周这两天都有不定时的活动和兴趣班,家教一个半小时,不固定时间点,没有突发情况会提前一天通知,这点能接受?”


    也不算什么问题,能抽出空的时候,梁穗大部分时候没有必要的安排。


    她点点头:“可以的。”


    “薪资方面有要求么?”


    陈既白总算抬头,无波澜地看她,却不等她思考回复,当机立决:“一千时薪怎么样?”


    梁穗当时就蒙了,她跟辛弛一齐瞪向陈既白。


    辛弛惊讶于他的决定速度,像是看准了人来。


    而梁穗是惶恐。


    这跟她从前接触过的家教完全是天上地下,甚至大可能是她以后步入社会都难以取得的月薪数额。


    不过豪门之家看中质量,这笔钱或许不过微毫,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她能否担起这份前所未有的薪资带来的压力。


    梁穗迟疑问:“……你没有其他人选考虑?”


    “有啊,但敲定你了。”陈既白很是随意地耸肩,“这不好吗?你不高兴?”


    “不……”情绪冗杂,梁穗不知道自己是不安还是受宠若惊,“只是惊奇,以为你会碍于……别的关系,大可能不选我。”


    陈既白侧头笑了笑,显然对她的含糊省略心知肚明,却还乐在其中地问:“什么关系?”


    梁穗有种早知不提的悔青肠之感。


    她抿紧唇,纠结答或不答。


    突兀的手机来电铃声就盖过了这片沉寂。


    响了几秒,梁穗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


    她想先摁静音,但看到屏幕上“宋长恒”的来电备注就顿了一下。


    浑然不觉前边两道视线都瞄了过来。


    听见一声轻笑,梁穗抬目。


    见陈既白叠腿静坐,捏着纸页,耐性十足地冲她眯眼笑:“接啊,没关系的。”


    梁穗心下一紧,赶紧摁灭了屏幕,铃声精止。


    她祈祷他们没看见。


    对此,辛弛也只是对她笑了笑,她看向陈既白,也是无事发生的闲散样。


    面试时间接电话已经很不礼貌,但如果对着这两个人,就不止不礼貌那么简单了。


    梁穗整理好表情,手机默默翻盖压在腿间,摇头说:“没什么要紧的。”


    “男朋友也不要紧么?”陈既白突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