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叽小说 > 青春校园 > 至死靡他 > 2、争端
    气氛逐渐诡异,梁穗有种微妙的尴尬,连忙退出去,磕磕巴巴:“谢、谢谢。”


    “不客气。”


    陈既白微弯唇,低眼盯着撞在胸膛的身子抽离,涌入鼻息的纤微馨香飘远。


    手心余温还蕴在风中,随着柔软细腻的触感齐齐挥散,让他没由来地滞了片刻。


    周遭嚣杂四起。


    梁穗刚想往宋长恒那儿走,就见他脸一转,直接冲向刚才扔球的男生:“周彦你干什么呢?!没看见有人过来!”


    梁穗被他吼得惊一跳,小跑过去拉他。


    “对不住嘛,真没注意看。”


    周彦无奈摊摊手,挺无辜的样冲旁边梁穗笑嘻嘻:“那个,人没事儿吧?”


    梁穗慢半拍地摇头:“噢、没事。”


    她在底下轻扯宋长恒衣角,把水递给他。


    还没等他接过,后边传来一声:“行了。”


    他那嗓子动静大,辛黎也走过来打圆场说:“犯不着气,也没伤着你家小女友。”


    本质上是看着公众场合,给出的台阶。


    但这种调和语气其实不会让人舒服的,从一些傲慢姿态里拿出来,像是种爱要不要的恩赐。


    宋长恒就是心里不痛快,这会儿有点小事就暴脾气。


    辛黎这么一说,他更不能显得自己较真了,拎着外套往肩上一甩,终于接过了梁穗递的水,闷头灌。


    梁穗捏了捏他的手臂,安抚道:“没事的,球都没碰到我呢。”


    宋长恒还是拗着脸不语。


    “晚上一起聚餐吗?”辛黎还站在那,话题一转对向了梁穗:“你跟宋长恒都谈多久了,在我们这儿也没个熟脸。”


    “我都记不得你名字,叫什么?”


    周围数道目光也都因此齐齐向她抛,梁穗有些不自然的迟疑。


    “好像姓梁吧,裘欣那个同寝同班的好闺蜜。”周彦摸着下巴抢答。


    被辛黎冷冷睨了一眼。


    周彦缩起颈子,讪讪往陈既白那儿挪,肩膀贴碰那刻,隐约听到细微的古怪淡笑。


    随即就见陈既白事不关己地绕过去了,路过宋长恒时还刻意停下,拍人肩膀:“消消气儿。”


    说完继续走,眼光不露辞色地移向他身边忧心忡忡的小姑娘。


    “就走了吗?”周彦伸脖子问。


    辛黎急忙也跟上去,替陈既白向后边挥手告别:“他下午还有事,晚上见。”


    ……


    那方换上替补,走的就陈既白一个。


    带走的还有大半围场观众,视野豁然开朗,外围的裘欣无需踮脚就看清里边——她的好室友跟男朋友已经走到了场边休息区。


    梁穗正给宋长恒重新带上护腕,他窝着火,都没心情腻歪,光顾着跟要好的队友红着脖子蛐蛐。


    他们一致认为,陈既白这种人也就表面上服他的多,谁不是看底子下菜,给他架点面子真当自个儿是什么了。


    晚上那生日局,要不是平辈里有点头脸的都在,他懒得再去瞧人脸色。


    队友挠着头:“我也搞不懂,他今儿干嘛来的?”


    宋长恒低眉沉思,刚要出口成脏,一瞥梁穗在,憋住了,咬牙低嗤:“谁知道。”


    陈既白一般都不在圈外高调。


    前段时间ip还在洛杉矶,说是代家里跑个信息技术项目,instagram上还发过他跟朋友在室内赛道飙跑车,回来也就前两天的事儿。


    传出来是专程给辛黎这个青梅竹马的小姐过生日,但他们这群人都知道陈既白是被朋友扣去搞商赛了。


    按理说忙都忙不过来,竟然还有闲心跑这玩,还是临到场内才跟双方打招呼,脱了外套就要试两把手感。


    宋长恒想起来脸都绿,奈何自家女朋友在,最后一丁点儿面子就维持在沉默里了。


    梁穗也备受煎熬,这关头她找不到机会说离开,怕给他心情再添把火,就连跟他说话,他也要挑一两句装聋作哑。


    像要连着她一块儿气了。


    挺久的时间里宋长恒都在跟旁人说话,裘欣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被晾在一边看手机发呆的梁穗,赶紧上前把她拉出来。


    俩人一路到场外,裘欣才问她:“搞什么?”


    梁穗耸肩:“火头上呢,气完就好了。”


    裘欣翻白眼:“早跟你说这圈儿里头的少爷都怪得很,你又不图钱,当活菩萨,死缠烂打几天就答应。”


    梁穗严谨纠正:“……也没有,一年呢。”


    从大一追到大二,不过就那娇惯的少爷脾性,裘欣老看不起他。


    梁穗说:“他正常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


    裘欣认真思考了下:“算了,也不全是他,陈既白也是怪得很……”


    干嘛好端端的跑过来虐学弟呢?


    这其间更高一阶的关系层,宋长恒自己都搭得不深,挨了憋屈也这么受着,但凡换个人,翻倍的饮品送过来他就要掀场子了。


    梁穗倒是跟他们都不熟,都不怎么记得谁是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就不该来。


    由于不知道怎么提出离开,硬生生熬到下半场开局,梁穗送宋长恒上场,再好声好气同他商量说要真的要走了。


    体谅他心情不好,牵着他用了哄人的语气,问他好不好,看着像撒娇。


    宋长恒气就消了些,低下头,身躯罩住她,额发洇出的薄汗蹭在梁穗肩上,再学着她的语气哄:“亲我一下再走,好不好?”


    大庭广众,梁穗忙说不要,担心他不打商量,连嘴巴都捂住了。


    宋长恒心情宽畅许多,哭笑不得地看她溜出去。


    ……


    梁穗从篮球场绕去东门,路过后边的体育馆时侧目扫了一眼。


    看见从场上跟着陈既白下来那帮人刚从里边儿拿好东西出来。


    陈既白就走在最前边。


    单肩挎着包,低头滑看手机,步调悠闲,旁边的朋友跟他拉闲散闷,他偶尔不走心地淡笑回两句。


    光看着跟身边人都不在一个图层,脸是标准的混血感,集深邃、锋利、挺括于一身。


    而辛黎也正跟在他身侧,手背在身后,时不时踮着脚看他手机在翻什么。


    想到刚才的场面,梁穗不禁打了个寒颤,低头快走。


    不近不远的距离,后边儿很快有男生注意到她,在她转身前有人看清了她的脸,指道:“诶,是不刚球场上那个?”


    旁边几双眼睛接连循视过去。


    “宋长恒他女朋友啊,别说,长得真漂亮,难怪他刚拿下就急不可耐公开炫人了。”


    有人捏着下巴咂嘴:“说真的,我感觉像我初恋女友。”


    “大白天做春梦呢你啊哈哈哈哈!”


    逗得一片人哈哈大笑。


    笑谑中不知谁碰了碰全程对此漠不关心的陈既白:“白,你刚还拉了她一把吧,近距离看怎么样?”


    陈既白滑着手机屏幕,轻慢抬眼,直直落瞥到梁穗的背影。


    女生穿着单薄开衫,人显得很瘦,正用皮筋在脑后扎起一个低丸子,露出一截直挺白净的脖颈。


    “这还用说?”有男生笑回:“那姑娘照片儿表白墙都上几回了?”


    于是又有人去碰陈既白,恶趣味满满地暗示:“比我们辛大美女还是差点儿吧?”


    几人默契一静,脚步放慢地全神贯注。


    一边的辛黎也起了些轻佻的兴意,看向陈既白。


    他视线却已经放回了手机里,神情寡淡,漠不关心的态度,掀眼睨向问话那人时,气息给人猝不及防的沉:“有病?”


    -


    今年京市的降温速度像被这几场雨赶着往前了,寒峭冷风一扯,人就受不了。


    梁穗额头抵在大巴车窗上,看着飞速划过的街景,匆匆想起给姐姐发消息说自己来了。


    紧接着,梁梵希就回了个电话过来,问她:“穗穗晚上留顿饭吧?一会儿让邹哥去买。”


    “我去吧,”梁穗说,想到什么,忍俊不禁:“邹栩哥肯定又会在马路对面逛十几米挑一些自己爱吃的带回来。”


    梁梵希笑得当即扬声吐槽当事人:“听见没啊邹哥,下回再带那么多油东西回来你就自己炫了!”


    那边邹栩相当不满地扬声:“靠,你俩瘦去选美呢?油一点就不吃了?”


    他俩争起嘴来。


    梁穗在这边默默乐半天才挂电话,侧额抵回车窗,徐徐翻着聊天框。


    突然想起上一份家教兼职的结款还没下来,就又点进了雇主的对话框。


    说来奇怪,她是突然被辞退的。


    分明前一周还在给学生布置作业,雇主夸她效率高,结果下周就告知她不用去了。


    没有预兆,很莫名,不过家教本身就有许多不稳定因素,她没多想,衔接下一份就好。


    她还挺意外,裘欣那边这么快就有消息。


    ……


    梁穗到花店时,梁梵希已经去做单了,邹栩还在花桌边跷着腿架着电脑剪辑视频。


    原来邹栩就是跟朋友开花卉小作坊的,梁梵希在他手底下任职花艺师,结果不到半年公司就倒闭了。


    当时梁梵希刚好有个朋友烟酒店干不下去在出店面,梁梵希就放弃求职,趁热打铁准备贷款盘店装修。


    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邹栩看她开业发的励志朋友圈,闻着味儿就收拾资金来了,摇身一变从小老板成了她的合伙人。


    花店到现在居然还被他俩开出了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梁穗从感慨里回神,走进去喊人:“邹栩哥。”


    “哎,你可来了,”邹栩看见她,连忙起身,“来看看这个。”


    梁穗见他把桌上一个礼袋装的围巾拿给她:“你姐姐特意学着给你织的,试试。”


    室内暖色温顶灯打下来,梁穗戴上围巾,棉织线盖去皮肤的冷色,棱角被光磨钝,鼻尖还泛着潮乎的红。


    邹栩立马喊梁梵希出来:“看吧,我就说你很成功。”


    梁梵希从操作间走到吧台那儿洗着指尖染料,满意地看过来:“怎么样穗穗,舒服吗?”


    梁穗仓鼠般猛点头:“邹栩哥说你亲手织的?你有空也教我吧,我给你也做一件。”


    “算了吧,你哪有我这闲空。”


    梁梵希抽纸擦手,招梁穗进来,顺便打发邹栩:“邹哥买饭去吧,挑点儿穗穗爱吃的,她难得过来。”


    双学位实验班压力大,梁穗的确不常来。


    之前她还有自己的兼职工作,偶尔来就帮着做些手工活,每次有机会都争分夺秒地赶。


    梁穗摘了围巾脱外套,进玻璃房,换洗了两个花架上摆放花束的铝桶。


    旁边梁梵希顺口问她怎么那么晚。


    “宋长恒他下午有球赛,叫我去看了会儿。”她说。


    “这样啊,赢了吗?”


    “……我看了会儿就走了。”


    梁梵希抿唇笑:“小少爷不生气?”


    梁穗心虚:“哪有那么多气生。”


    他俩在一块儿梁梵希是早知道的。


    宋长恒在追求期间来过几次花店,这小少爷体贴入微,什么精细活都学着干,怎么讨喜怎么来。


    操作间很乱,满地裁剪的枝叶废纸无处落脚,每次做单都是这幅惨状。


    只有摆在桌边一大束卡罗拉红玫瑰鲜浓.精致,与环境割裂。


    梁穗踮脚在洞洞板上拿工具,梁梵希让她别弄:“你帮我写张贺卡就行,你字漂亮。”


    梁穗就蹲身找贺卡纸,“写什么的?”


    “生贺。”


    梁穗挑了个与主题对搭的,坐在梁梵希旁边,问:“有署名吗?”


    她瞥了眼后台订单详情,“耳东陈,标个姓,再甩两句俗话上去算了。”


    罢了提醒:“不过还是要写好看点,每次卡罗拉我都不敢叫多,月末处理起来肉疼,好不容易来个大单子。”


    梁穗点头撰写,好收笔锋给梁梵希展示时,又听她思索问:“你们学校,有钱的少爷小姐很多吗?”


    梁穗想了想,就自己接触的而言,挺多的。


    毕竟是一等一的高校,京大光是学术资源就非常优厚,常有各界大牛、各国政要及企业牛人等菁英云集在此举办讲座。


    聪明在这里不值一提,因为人人都聪明,凌驾之上的就是更社会性的特质,家世、背景、人际关系。


    “怎么了?”梁穗奇怪问。


    梁梵希专心绑花带,没正面回复。


    直到邹栩回来,三人欢喜聚过一顿饭,临走前那束卡罗拉被塞进梁穗怀里,又沉又大,几乎遮住她整张脸时,梁梵希才告诉她怎么了。


    “也不知道又是那个有钱少爷送小女友,”梁梵希笑嘻嘻说,“地址填在你们学校,你一会儿坐到北门,顺便带一下,电话什么的都发你了。”


    梁梵希乐呵呵地又省一笔快递费,东西贵重,梁穗冤大头也做得忐忑。


    上车后,梁梵希还不忘发消息宣传活动:【拍照晒图五星评价,赠小花束!】


    梁穗:【有钱少爷会稀罕小花束吗?】


    梁梵希说也是:【你看着来嘛,没准儿能揽个回头客呢】


    玫瑰装进大尺寸礼袋,所幸人不多,公交车上就要占一个位。


    到站时,梁梵希还打来电话嘱咐她能抱着就尽量别提着,压着花。


    梁穗点头说:“记住了。”


    她把花搁在公交站台的座椅上,后边陆续有人下车,噪音多,梁梵希声音刻意放高:“你先检查检查,没震乱吧?摆一摆那个贺卡,展出来,先打电话,看是给他捧过去还是带盒送过去。”


    “嗯好。”


    梁穗挂掉电话,翻出聊天记录找到单主号码拨通,同时转身。


    公交车刚刚驶离,亮出了原本遮住的、斑马线对面的校门口。


    一排高耸肃穆的行道树下,近十辆豪车正有序停驻,几辆车门展开,尽是衣着鲜亮的年轻面孔,或请人入座,或架靠车边,迎着围观眼光及后置拍摄,吹着哨视线一致远投——


    全场焦点那辆西尔贝tuatara自校内缓慢驶出,通体黑亮嵌红,尾部突起锋利翼尖,似蛰藏于暗夜的猛兽,极佳地与天地的将暗未暗溶汇一体。


    无数摄像头与聚讼纷纭翕然转向这辆不疾不徐停在领头车位上的美式超跑,更甚者当场拍照识图查找车型。


    车身华彩的纹路隐现红光,里头的人没出来,只在车窗敲响时摇下,与窗外尽态极妍的漂亮女人打上照面。


    场面热议更上一层时,单主电话长时间无响应,被系统自动挂机。


    梁穗看愣神,没有下一步动作。


    耳边响起刚才一起从公交下来那些京大学生的纷杂聚谈。


    有人惊叹:“我天,这场面姐们儿就在霸总小说里见过,那车都够买我几条命了?”


    有人歇斯底里:“受不了!真想跟这些有钱人拼了!”


    一片儿吃味叹羡里又崩出个真心求问的:“诶,那辆车是陈既白的吧?站窗子那儿的女生是谁啊?把人挡住了都。”


    “别问,问就是大小姐,这是人家庆生的阵仗。”


    绿灯亮,一行人声随步伐飘远。


    听到“庆生”字眼,梁穗放眼在那群人里找,不见宋长恒,只看清远处隔着西尔贝车门面对面的男女。


    依稀看清女生是辛黎,那照理说车里就是陈既白了。


    似乎交流并不和谐,辛黎脊背倏然挺直,转身时带动的力道甩起头发,暴躁地往后排轿跑走过去了。


    梁穗看得正入迷,方才被忙音截止的电话号码又在手心里突兀地震回来。


    她心一慌,明白过来什么了,接起时带着惊疑又惶恐的迟钝。


    “喂。”


    听见这道沉凝的,说近不近,远也近在眼前的声音的刹那。


    梁穗满脑子想。


    现在叫个闪送还来不来得及。


    许久,对方以询问字意重复一声。


    她喉口干涩,看着不远那辆西尔贝降落的车窗里,男人手举电话的姿态。


    硬着头皮开口:“你好,是您订的玫瑰花吗?”